秦穆離開了回雁樓，轉(zhuǎn)向即將舉行金盆洗手大典的劉正風(fēng)劉府方向走去了，但他卻也不直接登門拜訪，只是想在周圍找個客棧住下來。

只是劉正風(fēng)身為衡山派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在江湖上名聲何其大，人脈又是何其廣，這金盆洗手大典幾乎就是近年來武林的一大盛會，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管他和劉正風(fēng)劉大俠有沒有交情，都是興沖沖地往衡陽而來。

劉府自然是沒有那么多地方可以供這認(rèn)識不認(rèn)識的“好友”吃喝玩樂，故而這劉府周圍的客棧可就遭了殃了。江湖人士嘛，說好聽是快意恩仇，說不好聽說他們化身土匪惡霸那是毫無違和感。如此一來這衡陽城的掌柜伙計(jì)估計(jì)是把劉正風(fēng)男性先人，女性家屬是問候了百八十遍，可見劉正風(fēng)一家日后落入那等家破人亡的境地，也并非全然無辜。

倒也不必提秦穆在心中是如何吐槽，但他不得不無奈的發(fā)現(xiàn)，這個時段到衡陽找個客棧住上竟然成了一個近乎無法完成的任務(wù)。

卻見他腳步一停，轉(zhuǎn)身往一處風(fēng)流場所而去，待走過那些花枝招展的鶯歌燕舞，這樓中出來一個身態(tài)風(fēng)流卻毫無諂媚之色的少婦，徑直迎向秦穆，口中笑盈盈的說道：“這位少俠可是面生，今兒算遇見個稀客，客官，有什么需要您說話！”秦穆并無半分不適，只是說到：“這樓中可有僻靜的小院，給我租一間。”

聽到這話，那少婦倒是少有的面上露出一絲難色，這眾芳閣號稱衡陽第一樓，自然是什么小院都有，可是這妓院的利潤大多來自姑娘們，倒是像秦穆這種要求的，租個房子能賺什么錢？更不用說這小院基本是供不應(yīng)求，現(xiàn)在租給秦穆，后來又來個冤大頭沒有院子給他，這白花花的銀子就飛走了。若說不答應(yīng)吧，不說可能會砸了這眾芳閣的招牌，這老鴇的眼光是如何之毒，秦穆一看也不是好想與的。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說有還是沒有。

秦穆一見她的臉色，心中自然明白，扔出一錠銀子，口中說道：“你這眾芳閣里可有精于琴的姑娘，你就叫她去給我彈幾曲罷，放心，錢不會少了你。”

那老鴇見了這銀子，哪還有什么不樂意的，口中連連說道：“如煙姑娘不僅是我們這里的頭牌，那琴藝也是衡陽一絕，就憑這門技藝，城里劉正風(fēng)劉老爺都贊不絕口，這妮子還整天說什么賣藝不賣身。”話說到最后，倒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秦穆倒也無心聽她說些什么，指著一個小廝就讓他帶路，要說這眾芳閣還真是有點(diǎn)門道，只看這小院，格局清幽，屋內(nèi)一眾擺設(shè)處處透露出富貴氣息卻絲毫不顯得突兀，可見這布置之人大概是見慣富貴胸有溝壑。

秦穆直往正堂坐下，拿起那從田伯光那里得來的秘籍，就準(zhǔn)備翻閱。此時只見一個粉衣女子穿堂而來，身背一座古琴，待抬頭看見她的面目，雖是三月桃花不能形容其艷色，只見其面目豐潤，臉上卻一片清冷倔強(qiáng)之色，秦穆突然明白那老鴇的怨意是從何而來了，這等女子，對眾芳閣來說就是個聚寶盆，這世間男子少有不想一親芳澤的。可觀其神態(tài)，秦穆大概明白，雖然有人護(hù)著這姑娘，可她怕是早已經(jīng)時時刻刻準(zhǔn)備著一死以求清白了。

心頭雖然一瞬間就轉(zhuǎn)過了這許多念頭，秦穆倒也什么都沒說，只是指著那桌上的香爐對她說：“可會焚香？”

那女子也不曾說什么話，只伸出那光潔似玉的雙手輕輕拿起特制的小塊炭墼，慢慢燒透，轉(zhuǎn)而放在香爐中，然后又拾起些細(xì)香灰把那炭墼填埋起來。輕輕的在香灰中戳些孔眼。又在那香灰上放上些銀葉，待那銀葉燒熱后，才拿起那秘制的香丸，慢慢烘烤，此時，一股細(xì)膩的香味彌漫室內(nèi)，所謂紅袖添香，不外如是吧。

秦穆靜靜的看著她輕盈優(yōu)雅的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滿意的合上眼，輕輕嗅了一口這滿室芬芳，開口道：“彈一曲平沙落雁。”

不多時，裊裊琴音就伴著那芳香充斥著室內(nèi)，秦穆靜靜聽了一會，復(fù)又打開那放在桌子上的秘籍，默默閱讀起來。

秘籍本就不厚，秦穆又是精神力過人之輩，待一曲完畢，那秘籍早就被秦穆記在腦中，慢慢推演。

一時語寂，良久之后，只聽秦穆開口問道：“可會廣陵散？”話音剛落，那面目一向清冷的如煙臉上罕見的出現(xiàn)了幾絲羞惱，幾絲埋怨。秦穆在她灼灼的目光下少見的不好意思起來，情知自己真是為難人了，這《廣陵散》一曲早已遺失，雖說曲洋同志客串了一把盜墓賊從先人墓中挖了出來，可那也是秘不示人，這如煙又如何能會？自己雖然心中靈感勃發(fā)，想聽一點(diǎn)激昂壯闊的曲子，卻是真真犯了蠢。

“那就談一曲十面埋伏吧。”這話一出，只見那如煙臉上更是一片漲紅，這《十面埋伏》原是琵琶曲，雖然古琴倒也能彈，但像如煙這種大家，想來是力求完美，何曾有彈這個的時候。她美目狠狠一瞪秦穆，雙手略帶殺氣的伸向面前古琴。有趣的是，可能是今日這火冒三丈地心境十分契合那《十面埋伏》的意境，彈起來竟是行云流水，遠(yuǎn)超往日無聊時解乏的水準(zhǔn)。

但見秦穆聽了一會，突然抽出桌上寶刀，于客廳狂舞起來，只聽初時那刀招風(fēng)聲大作，聲音大的幾近琴音，后來就慢慢悄無聲息起來，到了最后卻不再發(fā)出什么呼嘯聲，反而刀身慢慢發(fā)出輕吟。又過了一會，那輕吟聲竟慢慢地和琴聲融為一處，意外的和諧起來。

一曲完畢，秦穆已經(jīng)創(chuàng)出了他刀法的第四招，此招得益于那從田伯光身上得來的快刀十三式，卻說一般來說，招式的速度與力道很難兩者兼得，但秦穆今日與田伯光比斗之時，卻發(fā)現(xiàn)他招法不僅快，而且雙刀相接處力道巨大。現(xiàn)今看秘籍才發(fā)現(xiàn)，快刀十三式其實(shí)是一門奇功，其名快刀，實(shí)際上招招不離一個“震”字訣，每次出刀，手臂手腕都要有規(guī)律的發(fā)力，其勁力一重接著一重，待接敵之時，對方往往承受的不止一刀之力，便覺其招勢大力沉，不可硬接。

而田伯光用這刀法，雖然是也學(xué)會了震字訣，但其過分追求自己不能掌控的速度，致使每次出招都是風(fēng)聲呼嘯，這便是那勁力外泄的表征。無知之人只以為其招式威力巨大，方家眼中，卻是買櫝還珠，生生浪費(fèi)了一門絕藝。

秦穆舞刀結(jié)束之后，默默站在原地思考，那如煙倒也不說話，低頭想了一會方才彈琴所得，復(fù)又抬眼，直直盯著秦穆看來。

待秦穆回過神來，就見一雙美眸盯著自己，那眼中神色，又是希冀，又是忐忑。

秦穆低頭望了望手中刀，問道：“想學(xué)？”

那如煙使勁點(diǎn)點(diǎn)頭。

“為什么？”

她秀眉緊緊的皺在一起，似乎在思考該怎么表達(dá)心中想法。

“妾身不愿意，再像那浮萍一般。”

秦穆默然不語，只是望著門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緩緩說道：“我的刀，是無情刀，是殺人刀，你思緒太多，不適合。”

那雙明眸忽地就暗了下來。

秦穆轉(zhuǎn)身，收刀入鞘放在桌子上，又開口說道：“這招因你琴音而創(chuàng)，你該給它取個名字。”

“十面埋伏又叫淮陰平楚，項(xiàng)王乃是敗于那四面楚歌，這一式，刀發(fā)妙音，不若就叫楚歌吧”那如煙的聲音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冷清聰慧。

“楚歌，好名字，這一式就叫楚歌”秦穆贊嘆道，話音剛落，便頭也不回的向后院走去。

待到長廊口時，卻聽見他又說道：“我還缺一個替我泡茶焚香，彈琴捧刀的婢女，你可愿意？”

聽到這話，身后的女子早已重重點(diǎn)頭，張嘴想說些什么，但雙目中早已經(jīng)流下兩行清淚，哽咽不能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