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家的批評家

倪朔爾

情勢也轉(zhuǎn)變得真快，去年以前，是批評家和非批評家都批評文學(xué)，自然，不滿的居多，但說好的也有。去年以來，卻變了文學(xué)家和非文學(xué)家都翻了一個身，轉(zhuǎn)過來來批評批評家了。

這一回可是不大有人說好，最徹底的是不承認(rèn)近來有真的批評家。即使承認(rèn)，也大大的笑他們胡涂。為什么呢？因為他們往往用一個一定的圈子向作品上面套，合就好，不合就壞。

但是，我們曾經(jīng)在文藝批評史上見過沒有一定圈子的批評家嗎？都有的，或者是美的圈，或者是真實的圈，或者是前進(jìn)的圈。沒有一定的圈子的批評家，那才是怪漢子呢。辦雜志可以號稱沒有一定的圈子，而其實這正是圈子，是便于遮眼的變戲法的手巾。譬如一個編輯者是唯美主義者罷，他盡可以自說并無定見，單在書籍評論上，就足夠玩把戲。倘是一種所謂“為藝術(shù)的藝術(shù)”的作品，合于自己的私意的，他就選登一篇贊成這種主義的批評，或讀后感，捧著它上天；要不然，就用一篇假急進(jìn)的好像非常革命的批評家的文章，捺它到地里去。讀者這就被迷了眼。但在個人，如果還有一點記性，卻不能這么兩端的，他須有一定的圈子。我們不能責(zé)備他有圈子，我們只能批評他這圈子對不對。

然而批評家的批評家會引出張獻(xiàn)忠考秀才的古典來：先在兩柱之間橫系一條繩子，叫應(yīng)考的走過去，太高的殺，太矮的也殺，于是殺光了蜀中的英才。這么一比，有定見的批評家即等于張獻(xiàn)忠，真可以使讀者發(fā)生滿心的憎恨。但是，評文的圈，就是量人的繩嗎？論文的合不合，就是量人的長短嗎？引出這例子來的，是誣陷，更不是什么批評。

一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