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過了皇城門，照例是守門的將士上來檢查，撩開車簾見著是禁軍統領，連忙唯唯諾諾兩聲，迅速讓人放行了。風澈寒倒是對這樣的檢查見慣不慣，仍然是抵著把扇子四下觀摩，也沒個正經。景顏端坐在馬車里也不敢妄動，只自己思忖著心思，也不去看人。

倒是風澈寒看了半許車外風光，復又落了帷簾，嬉皮笑臉道，“平日里也沒見你這么正經，怎么今個在我跟前倒又不說話了起來？”合了扇子妄自做一番推測，“莫不是我五哥不在，你連話都不愿意同我多說？”

“風大人說哪里話，”抿唇想著也不多解釋了吧，反正這廝從第一次見面就認定自己非得同南宮瑾煜有點什么，“景顏生性如此，并不分人?！辟亢鲇痔痤^來，“倒是還有一事想問?！?

“哦？”見她難得開口提問，風澈寒來了興趣，“但說無妨。”

景顏眼里神色飛揚，忽明忽暗，教久經沙場的人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怎樣心境，“服侍在王爺身邊的夜影姑娘怎么樣了？”這倒一直是景顏的心上事，自從之前羽軒樓一別，她也行事匆匆，無暇顧及其他，饒是見過南宮兄弟多次，但是再未有過那姑娘音訊，想來機警聰明，伶牙俐齒，也實在是討人喜歡，卻不知一晃數月，近況如何，倘若因為自己有何閃失，不止良心有愧，恐徹夜難眠。

“前段時間埕州有事，五哥叫她回去管協了。”原以為是什么皇子紛爭、后宮陰謀的大事，卻不想這小姑娘開口居然問了個和她并無甚關系的人，風澈寒倒覺無趣了，但一想到那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居然和眼前之人略有些相似。

“埕州？”景顏抬了抬眼，腦海里飛快地閃過南宮翎珊給她灌輸的皇家歷史，“埕州不是你家王爺的封地？”

訝異于人的反應，“正是。當年我五哥十二歲領兵打仗，埕州是那時為數不多邊防地帶未被西楚拿下的城池，四面受困，周邊所有的城池都已被西楚封下，煜他獨自帶領埕州五萬軍馬，點兵夜襲，沖破防線不說，一舉擊潰西楚軍，收復了除了涼城之外的所有十二座城池。自此之后，新帝上位，就把埕州以及周邊十二城劃為煜的封地?！?

雖然也從南宮翎珊那里聽說過不少有關他的事，卻第一次這么清楚地知道事端原委，也曾聽說過戰神名威，卻不知好漢也是被逼梁山，進退兩難，生死攸關，心里竟然對那個不動冰山的男子油然而生一種敬仰的情懷。這種情懷超脫于那時宮道初見敬畏之情，也不是城外荒郊野嶺斬殺手于馬下的威風凜凜。莫想人十二歲，前世的自己盡管也曾在刀刃槍口奔波，也不曾如此戰場殺敵，前線布陣。只道人胸中有經略，腹中藏天下。

“你家王爺，”埋了埋眼眸，盡量讓人看不出眼中翻滾情緒，“不愧為天佑第一戰神?！?

輕掩扇柄，對此評價嗤之以鼻，在他眼里，就是不同尋常如她，也不免言語盡失，富于華麗，想他五哥，在風澈寒心目中豈止是一個神字可以形容，起初年少他還不知何謂帶兵打仗，等到弱冠隨父行軍，出征南北，幾次不是鬼門關前游走一趟，那時方知南宮瑾煜絕非徒有虛名。后來班師麾下，甘愿為人所用，那是真正的死心塌地毫無怨言。而南宮待他，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情同手足。只一件事，就這一件，風澈寒覺得，這是毀了他五哥一生的事，可是饒是神靈，也有不可告人的怪癖，那這樣看來也好像并無大礙。風澈寒心里猶豫了下，終究沒有開口把這話告訴人，只拿眼偷偷覷人，見那姑娘雖然身著男裝，骨子里的玲瓏剔透愈見溫柔明顯，這可是第一眼斷斷不能體會到的。那時初見也不過個黃毛丫頭，并無半點嫵媚之氣，給不了人驚艷脫俗的氣質，久久相處，猶如自帶迷藥，讓人越看越是著迷，真如上癮一般。這會兒再看人竟覺宛如天仙，好不清麗！不覺吞咽了口口水，心底暗罵自己定力太差，再也不敢看人，只好轉頭看向馬車外，一時車廂內又是一陣寂寞無聲。

景顏倒沒有注意到人的小動作，心底掂量了些事情分量并不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又尋思著怎樣才能在后天的晚宴上安排得更好。這會兒聽到外面珠簾玉脆，鶯鶯燕燕，一陣嘈雜，方知花街柳巷到了。

不多時，果然馬車停下，景顏探了探頭，面前一座古色古香的大樓，正中大牌匾上書，“春香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