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說柳妃懷上龍胎了？！”

宮里的消息總是傳得飛快，不過一夜之間，各宮都聽得消息。尋常與柳含煙交好的妃嬪一大早就跑來月華宮探望，又是恭維又是巴結。不少原與柳妃走得不近的妃子也猶豫再三，派人送來了賀禮。誰都知道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將來都是宮里不得了的人物。柳含煙本來就盛寵在身，再加上姑母太后的偏愛，登上鳳位是早晚的事。這時還不趕緊籠絡，只怕到時做了皇后，可有自己安身之處呢。

“你呀，可別再惦記著那筱貴妃了。這筱貴妃成日從不出門，總是病懨懨的樣子，聽說上次連皇上欽定的選妃宴都沒參加。我看啊，還是趁早去拜見柳妃的好，多說點好話叫人惦記著，回頭還能有榮升之日。這蕭妃啊，是指望不上了。”儲秀宮各主兒早就聽聞消息，都聚在這里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安嬪浣姬向來交好，見人還猶豫不決，忍不住出言點撥。

消息傳到蕭筱耳朵里，正蹲在花圃里撿拾落花，一旁的宮女憤憤不平，“這些個后妃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前日還說著要我家娘娘多提攜，今日就在后頭說風涼話。還有那個柳含煙，欺負我家主子性情好，不和她一般見識，屢屢邀功也就算了，如今懷上龍種就跟怎么樣似的囂張跋扈，誰坐鳳位還說不定呢！瞧給她嘚瑟的。”

站起身，小心把包好的花瓣卷在手帕里，“少說兩句，這兒畢竟是皇宮，叫人聽見了你可有的受了。”

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的小宮婢嘟囔了兩聲，不繼續說了，又見人不慌不忙毫不在意的樣子忍不住為人著急，“娘娘~你就不著急嗎？如今柳妃都懷上身孕了，皇上遲早是要封她做后的，您怎么一點都不著急呢？她若做了皇后，豈能有娘娘您的位置，想那蘭貴妃、靜常在就是最好的證明啊……”

略微皺眉，“這話以后在甘泉宮說說就好，”搖了搖頭，“可不可叫人聽見了。”

抿了抿嘴，人還是不服氣，“是，娘娘。”

又見人委屈模樣，揉了揉人發頂，“柳妃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落地還難說。”眼神飄忽不定，看向遠方，似乎想起一些久遠的過去，又好像預見了不久的將來。

小宮婢聞言微微歪頭，“娘娘你是說后妃有人不想要這個孩子生下來？”

搖了搖頭，便再沒有言語，攜了手帕包好的花瓣就進內殿去了。

中秋之夜皇宮本是要辦一場宮宴，因著之前舞鷹一行的宴席已經有夠盛大，所耗非小，南宮翊辰想要開源節流，抑制宮內奢侈之風，好將國庫銀餉發放災區難民，又逢南宮翊辰染上風寒，柳含煙有孕在身，太后雖然有心，但也便此作罷。

景顏算了算也有好些天沒見著南宮翊辰，聽聞朝政最近緊張，因為天降大旱，中部一帶百姓顆粒無收，難民四處流散，南宮翊辰正為此事操碎了腦筋。再加上柳含煙近日剛剛查得身孕，景顏自知現在他也無心放在自己身上。

留，還是不留。

其實在景顏心里早已經有了這樣的問題，從南宮楓臨走前跟她說的話開始，她反復問自己，這個深宮，真的是自己愿意繼續待下去的地方嗎？

為了自由，她隨時可以逃離。

可是……景顏摸了摸自己的心臟，那里跳動的聲音告訴自己，她還舍不得這里，舍不得這里一些人，譬如南宮翎珊，譬如……南宮翊辰。她的思維不再混亂，她知道自己的內心真真切切在給自己做著抉擇——她不想走，無非還是覺得自己尚有機會，哪怕安于一隅，靜靜窺探他的一切。

南宮翊辰就像一劑迷藥，出現在自己明明不想選擇的選項里，卻始終無法將之排除為錯誤答案。

景顏燒掉手上的紙，認命似的搖了搖頭。片刻，待紙都燒成灰燼，她抬頭看著月亮，和另一個時代一樣，陰晴圓缺，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這漆黑的夜色籠罩在自己的光輝里，仍然平等的對待每一個虔誠的良心，它似乎見慣了人間百態，也許也習慣了生死別離，毫不在意一個螻蟻的心聲，仍然是無知無情地揮灑銀輝。她這會兒看的月亮和千年之后的人看到的是否一樣呢？

景顏自知這個問題無人能答，因為在孤兒院的時候她就嘗試問月亮，我看到的你和千年之前的人看到的是否一樣？月亮并不會回答她，她也沒法兒回答，哪怕如今她身處千年之前，到底是一樣還是不一樣，她也不知道。

月亮不會回答，但是御林軍會。

巡邏內宮的侍衛很快看見這邊的樹林還有些許火光，馬上舉著火把將人團團圍住，還不等景顏解釋就將人按押送至慈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