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釬子，你真他娘的神了！”坐在火堆邊上，江月月過了半晌，終于從嘴巴里蹦出這么一句話來。

蘇釬說道：“我是不是很厲害？”

江月月瞪大了眼睛望著青年，說道：“就是武林高手前十的超級前輩，也不能有這聲勢吧？你是怎么回事啊，仙人嗎？”

蘇釬淡淡道：“仙人算不上，只是個流浪漢罷了。”

江月月又望了一眼門檻外那滿地的溝壑，只覺得好生震撼，頓了頓，說道：“我可要當你是天仙轉世啦。”

“這可不算。”

“小釬子，哦不，蘇釬大仙，能教我點仙法么？就你剛剛那一招就行，呼啦啦的把雪地給吹成了泥巴地，將來就是給別人掃門前雪，那也是大把大把的掙銀子啊。”

“能有點出息……還女俠呢……”

蘇釬眼中露出一些柔和來，到底是小世界的小江湖，雖然自己遺忘了很多的東西，甚至連自己的來歷都不知道了，可是也看得出這丫頭小到不能再小的眼界了，到底本事多高，就看的多遠，這丫頭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妮子，嘴巴里說要當天下第一女俠，可到頭來，想象力也只能局限在給別人打工掙錢上面了。

“小……蘇釬大仙，求你了，收我為徒吧。”江月月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蘇釬淡淡道：“沒門。”

那便是斷了這丫頭的妄想。

外邊的雪停頓了許久，終于又重新開始下了起來，兩個人也沒準備在這里久留，只是吃了個飯，烤了烤火，暖和一下身子骨，便繼續向著沽州的方向走去。江月月要闖蕩江湖，行俠仗義，說白了就是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種爛好人，蘇釬雖然對這種行為并不贊同，可嘴巴上不可置否，也沒反對。

若是要當天下第一女俠就必須要這樣，那這傻丫頭這輩子都難得安生了。

“算了，小釬子，你這衣衫哪兒買的，真是好看吶。”

“這可是……咳咳，我的祖傳寶衣，你可別動歪腦筋。”

“誰動歪腦筋了！”

“……那你拽我衣服干什么。”

“就看看這料子為什么那么舒服，蜀地的絲錦？”

“蜀地是什么？”

“是北夷的一個地方啦，哪兒的綢緞最是好看了。”

“那應該不是，我這衣服既不是大周朝出產的，也不是北夷或者出云國出產的，是祖傳的。”

“誒，你要是能從上面抽一點兒絲線下來，能換好多銀兩吶。”

“你想的太美了。”

半晌后，二人起身，沿著官道繼續走去。遠處的地皮都向上翻看，厚厚大雪覆蓋下的綠草也已經不成模樣，一片狼藉之景，仿佛這一塊地皮被人掀翻了一樣。

“這可真太嚇人了，大周朝十大高手里面，怎么會沒你的名字？難道他們更加嚇人麼？”江月月嘖嘖贊嘆道。

蘇釬笑而不語，隨后又帶著一些惡趣味的說道：“他們，可比我厲害多了。”

江月月驚道：“還要厲害？那第一高手，那甲鐵城的劍仙茅風雨到底有多厲害？能夠一劍削掉一個山頭么？”

“那大概還要更厲害一點吧。”

“更厲害？”

“大概有好幾座山頭那么厲害。”

“那可真不愧是劍仙。”

“那是，我在那十大高手面前，連動手的膽氣都沒有呢。”

“真的假的，不過小釬子你已經這么厲害了，也別灰心，我覺得你一定可以追上他們，至少……當個第十一高手，沒什么問題吧？”

“第十一高手……誰要當上了第十一高手，那還真是可憐吶，反正我可不要當。”

二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沽州的門口，此地沒有城墻，但是卻有一條護城河。讓人驚異的是，這護城河在這寒冬臘月里沒有和他們一路上見到的其他河流一樣表面結冰，依然川流不息。

城外的雪松小徑稱得上繁茂，畢竟雪原沒有外敵，偶爾有一些土著也不敢對城里做些什么，于是遠遠的除了看到一些衛兵巡邏外，守城倒是一個人都沒有。

雪松種植在道路兩側，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銀裝素裹秀麗無邊，江月月走在前頭，終于結束了雪原苦修回到了大周朝的她模樣該外興奮，蹦蹦跳跳的，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腳印。

紅裳飄飄，在風雪里格外扎眼。

蘇釬平靜的跟在后面，背著一個小行囊。行囊里沒什么東西，幾個銅板，幾塊干糧，以及兩件江月月的小內衣。這么凍人的季節，自然是沒法子洗澡的，小丫頭已經長久的沒清洗過身子了，對于愛干凈的少女而言無異是極痛苦的，此番進城，她也是想要尋一個能夠好好清洗自己的澡堂子。

趁著那丫頭去清洗自己身體，蘇釬自己的眼光轉到了四周的一些路人身上，尋思著要不要偷一點應付一下當下艱難的經濟條件。只是想起小丫頭的竭力反對，還是沒動手。沽州邊上的百姓大多比較貧苦，偷他們的錢也實在過意不去，還是等入了沽州里面，到了繁華地段，再思量著如何解決錢財問題吧。

聽聞沽州的老大是一個換做紀安王的親王，一方王侯，家財萬貫，這種在尋常武林人士眼中堪稱巨無霸的存在，在蘇釬眼里不過尋常小貓而已，到時候就去這紀安王的家里撈點錢吧，順便這小丫頭的武功也是太糟糕了，順手捎一點刀法秘籍出來，也算不得大事情。

沽州雖然貴為一大州，里面的小地方卻是林林總總繁多的很，比如現在蘇釬所在的邊境，那就很直白的被人稱之為雪原，大抵是把這兒的窮苦人家一起當成了雪原上的蠻人了，只是此雪原到底不是彼雪原，這里即便被人稱之為雪原，也改變不了這里的人會排斥雪原上的土著蠻人。

蘇釬和江月月都是雪原走來的，自然很容易被誤認為是人模狗樣的雪地蠻人，遭到了不少鄙薄的眼神，大周朝人的傲氣天下無雙，對于那些蠻夷之地總是多有瞧不起。江月月還好，先去澡堂子了，蘇釬倒是沒少被人這樣看待，只是這類眼神到底是影響不到他的情緒的，直接無視了。

過了一會兒，洗完澡，一身香氣的江月月回來，對蘇釬說道：“走，我們去行俠仗義去！”

蘇釬滿臉茫然：“行什么俠？仗什么義？”

“澡堂子里聽幾個大嬸們在說，天石溪那里有一伙兒剪徑毛賊，已經禍害了好多人了，而且最可惡的他們還從來不留活口，男的殺了，女若長得標致就擄走，不好看一樣殺了，真是該死吶！”江月月憤憤道，摩挲了一下腰間的雪影刀。

她在雪原上面頂著酷寒苦練那一套祖傳的雪影刀法，不就是為了有一天用這雪影刀縱橫江湖，行俠仗義，成為人人口中稱道的女俠客么？既然敢從雪原出來，那知道了有惡寇，又如何能充耳不聞？

蘇釬感慨道：“你還真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啊。”言語中多噓唏。

“小釬子，你難道不覺得氣憤么？這樣的惡人，居然在這沽州雪原欺負這兒的貧苦百姓！”

蘇釬撇了撇嘴：“可那些人與我又沒關系……我可不準備成為什么大俠客，你到時候動手便是了，別帶上我！”

“你咋沒同情心呢！”小丫頭雙手叉腰望著青年，活脫脫一個悍女。

“可我就是沒同情心啊。”

這句話一出，小丫頭頓時就傻眼了，她自幼要成為天下第一女俠，聽聞過很多的大道理，都是圣賢書里的話語，只要青年敢用任何話語反駁，她都能一席圣人曰把青年辯駁的啞口無言。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坦言的承認自己沒有同情心……一個人怎么可以沒有同情心？怎么可以？她懵了。

但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江月月還是拽著蘇釬往著天石溪的方向走去，雪原小城與天石山下天石溪相隔幾十里地，等到來到這一片覆蓋著厚厚積雪的林子里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抬頭望，滿天星斗。

冬日的天空黑的比較早，加上小丫頭在路上還時不時被一些賣首飾的小販吸引去了注意，便是這么晚了才到這天石溪所在的樹林。林子往天石山上蔓延，十有八九那剪徑小賊就窩在了那天石山上了，蘇釬望了一眼還沒有任何頭緒的江月月，忍不住道：“天都這么晚了，我們回城鎮去吧。”

“那怎么行，我已經和那幾個大嬸保證了……”

蘇釬翻了個白眼，隨后又感覺自己這個翻白眼的動作可真是熟稔的很吶，是不是過去自己也經常這么翻白眼？

“真是服了你了，我給你提示一下吧，那伙兒小賊恐怕都在這天石山上，他們總不至于在別處安營扎寨。”

“對哦，想不到你這傻貨還挺聰明的。”

“……”

二人沿著山中小徑向著天石山上走去，天石山在雪原的邊上，積雪若鵝毛大毯，踩在上面一步一個深深腳印，萬一地上有個坑恐怕一不留神就陷進去了。

紅裳少女的玲瓏皮靴便在雪地里留下了一個串又一串小小的腳印。

月光倒是明亮，月光下的雪地仿佛在發光，瑩瑩爍爍，蘇釬仔細的瞧了瞧，發現了不少干凈新鮮的腳印。

“我覺得他們一會兒就要沖過來了。”蘇釬扭頭對江月月說道。

少女一臉不可置信：“這是為何？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嗎？”

青年指了指一些細小角落里，那些新鮮的腳印，以及不少樹梢上莫名失蹤的積雪。

江月月恍然大悟。

蘇釬徹底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