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邵陽打開了CD,沉默著看著前方的路……
《Por una cabeza》慵懶又幽默的開場,讓音樂傾瀉在車內(nèi),君邵陽又展開了陽光般的笑容:“記得就是這個曲子的時候,我去邀請了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紅衣女孩。是后面那個家伙想邀請你跳舞,只可惜,應了這曲子的名字——一步之遙。”
隋馨覺得疑惑重重,可又不方便詢問,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了,可偏偏那兩人默契得一聲不吭,她只好打開黑莓手機,給甄妮寫著短信:“你還記得6年前的香水派對嗎?”寫到這里,又覺得無趣,很多事情都是過去了就過去了,無法也不需要去回想。想到這里,她平靜多了,刪了沒寫完的短信,打開SUNSET HEAT香水派對的提案,一個靈感撞進她的腦海,她開始奮筆疾書。
許久,阿蘭諾突然問:“你對香精了解多少?”
“能分辨出一些細小的差別,不過我不是專業(yè)的?!彼遘邦^也沒抬地回答。
“那你明天就和他們多學習了?!卑⑻m諾在后座上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然后對君邵陽說:“還沒到地方嗎?”
“快了?!本坳栒f著,將車駛?cè)?2號匝道,格拉斯的指示牌躍然眼前。沒過多久,車子就停了下來。
君邵陽和阿蘭諾都下了車,隋馨也推開了門下來。
“你在車里坐下,我們?nèi)トゾ突??!本坳栍行┍傅卣f。
一陣玫瑰特有的芬芳傳來,在路燈的照射下,隋馨漸漸分辨出,前面是一大片玫瑰園。她欣喜道:“我在這里等你們。”
“也好,這是我的玫瑰園,只不過現(xiàn)在是3月,只有早春的玫瑰含苞待放,溫室里的應該開了。要不你隨我到溫室中看看?這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彼麄兪怯弥形慕徽劦?。
阿蘭諾有些不快,轉(zhuǎn)身走在了前面,君邵陽無奈地聳了聳肩,隋馨笑了。
走在玫瑰園里,遠離了路燈,但這里也不是黑暗的,園中的小徑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束柔和的燈光,指引著前來的人。
來到了溫室前,君邵陽伸手通過了指紋識別,阿蘭諾站在門口說:“幫我剪兩支就好?!?
“知道!”君邵陽推開了門,一定是有花開了,芬芳的氣息要比玫瑰園中的濃烈了很多。隋馨跟在君邵陽的身后走了進去。
“這里還有背景音樂?”隋馨覺得驚訝。
“音樂能讓它們更加嫵媚,更有靈氣?!本坳栃χ?,邊走邊介紹:“其實,玫瑰原產(chǎn)于東方,但如今大概已遍布全世界了?!?
“聽說玫瑰的品種很多?”隋馨仔細辨聽著音樂,這音樂很好聽,卻又有著淡淡的憂傷。
“是有不少,原始的品種就有250種,而混種與變種則有成千上萬種。不過只有30多種是被稱為香味玫瑰的,其中又只有三種是其它玫瑰的‘親代’?!本坳柸鐢?shù)家珍地一邊說著,一邊在花叢中尋找最中意的玫瑰。
“那一定有保加利亞玫瑰了?!彼遘跋肫鹁屠镒畎嘿F的品種。
“你說得不準確,第一種是紅玫瑰,最易繁殖,原產(chǎn)于高加索,常稱為法國玫瑰或安娜托利亞玫瑰、我的玫瑰園里種得都是法國玫瑰,第二種老玫瑰是千葉玫瑰,原產(chǎn)于波斯,常稱為普羅斯旺玫瑰或伊斯帕罕玫瑰,是紅玫瑰的子代,為苔蘇玫瑰與卷心玫瑰的親代。第三種老玫瑰是大馬士革玫瑰,原產(chǎn)于敘利亞,香味撲鼻,是最常供蒸餾精油的玫瑰,也最具醫(yī)療價值。”君邵陽一說起植物,那種專注的神情讓隋馨感到震撼。
背景音樂依舊低回婉轉(zhuǎn),隋馨問:“這是什么曲子?”
“中國的一首老歌,《在最深的紅塵里重逢》!”他終于找到了兩支嬌艷欲滴的玫瑰,小心翼翼地剪了下來。
隋馨看了卻嘆氣:“有的時候覺得花朵也蠻可憐的,往往是最美的最接近死亡?!?
“這點倒是不可否認,如果它長得不那么出色,也許它可以開完整個花期再衰敗。不過花朵就如人一樣,寧可轟轟烈烈地在人前綻放,也不愿被遺忘在角落。”君邵陽說完,又笑了:“是不是聽了這曲子,不由自主地哀傷起來?其實不僅曲子好聽,這歌詞也是意味深長!”
“說來聽聽?!彼遘霸谶@曲子中、在這芬芳的花園中,輕松下來。
君邵陽對著外面的阿蘭諾努了努嘴:“這首歌是他最喜歡的,歌詞只有他知道?!?
“他懂中文嗎?”隋馨覺得不像。
“他有中國血統(tǒng)啊,不過他的中文程度好像僅限于這首歌詞?!本坳枌φ驹陂T口的阿蘭諾說:“馨說這首歌很好聽,想知道歌詞。”
“在最深的紅塵里重逢,煙花彈指,是否紅塵的每次相遇,總有些那樣生生世世的輪回?千萬的蕓蕓眾生中,我等待著命中注定的你,守著那份無望的約定.讓思念如潮水般向我襲來,我的雙眼,早已被煙雨而鎖住??v使紅塵萬丈,緣于我。也只是一個匆匆而過的影子,在陽光閃耀間攸然而過,婉若驚鴻一翩!”阿蘭諾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了。
隋馨為之一顫,不論是這歌詞,還是阿蘭諾的中文。在她愣神的時候,君邵陽已經(jīng)拿了玫瑰與阿蘭諾離開了溫室。
回過神來,通過窗子,她看到他們繼續(xù)向花園的深處走去,隋馨沉默了,那首曲子仍是淡淡地流淌在溫室中,回想著阿蘭諾剛才說到的歌詞,憂傷又無奈。可是他會有這樣的憂傷與無奈嗎?他能理解這樣的憂傷與無奈嗎?
想到這里,好奇使隋馨打開門,悄悄地尋著剛才那兩支玫瑰的味道,走過去……
并沒有尋找很久就找到了那兩支玫瑰的下落,它們靜靜地躺在地上,不,是一塊平整的大理石上。隋馨蹲了下來,在月光下,隱約看到上面有字,定睛,一陣慌亂又糾結(jié)。這里竟然是塊墓碑!拿著在《最深的紅塵里重逢》琴音下怒放的紅玫瑰去祭奠?
里昂的話又掃過耳畔:“聽說他有個奇怪的癖好,就是對攀龍附鳳的女人下狠手,兩個自殺,三個已經(jīng)瘋了……”
心底的疑竇漸漸擴大,對阿蘭諾的好奇也是越來越重,隋馨一下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就走,一定是那曲子的憂傷讓她多愁善感起來,阿蘭諾愛怎樣就怎樣,這不關她的事!
腳步越走越急,而且已經(jīng)聽到了君邵陽在喊她的名字,她四下尋找小徑,卻一頭撞進了一個男人的懷里,滿是4711的味道……
君邵陽的莊園就在格拉斯小鎮(zhèn)最顯眼的地方,古老的意大利風格建筑,在隋馨看來,卻有著一種憂郁的氣息,但滿園飄香的氛圍又讓人愉悅和期待。
隋馨徑直走進客房,甩上了門,并立即落鎖。隨意地扔下精巧的旅行袋,倒在臥室里那張夸張的奢華大床上,隋馨抱著枕頭嘆氣,遇到阿蘭諾總是沒有好事,心情也這么差!
轉(zhuǎn)念,算了,大多數(shù)為了生存忙碌的人,是不會相信奇跡和厄運的,只有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才踏實可信。而且今天遇到的一切,不過是已經(jīng)過去了的幾個小時而已,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隋馨漸漸開朗起來,滿腦子都是剛剛完善了的香水派對策劃案。她打開旅行袋,拿出筆記本,飛快地敲擊著鍵盤,將剛才想好的策劃一氣呵成。
伸了個懶腰,窗外的月光如洗,隋馨起身推開了通往陽臺的玻璃門,一輪明亮的圓月掛在漆黑的天空上,在芬芳的花園里鋪了一道光之路過來。
突然一陣略帶著玫瑰芬芳的酒香傳來,隋馨轉(zhuǎn)頭,旁邊的陽臺上,阿蘭諾正端著酒杯,凝視著月亮。
1.10 別扭
隋馨想不落痕跡地退回去,但阿蘭諾已經(jīng)看向了她:“要來點兒玫瑰酒嗎?”
“不了,謝謝。但是我還有其他的事情想要麻煩你!”隋馨岔開話題。
阿蘭諾淡淡地回答:“樂意效勞。”
“我需要一份明天到訪的調(diào)香師的名單,這樣才能做好準備。”隋馨看向他,一臉的落寞,誰知又想起了誰,反正與己無關。
“看來你對明天的調(diào)香師聚會勢在必得?”阿蘭諾瞬間又回復了冷峻的神態(tài),繼而又轉(zhuǎn)向慵懶:“我希望PT的王牌不是徒有其表的花瓶。名單我可以馬上給你,但我很想知道,你將怎樣做準備?”
隋馨聽了暗暗咬牙,但她依舊淡定地說:“我至少要知道他們都是誰,長得什么樣,這樣稱呼起來就不會犯錯;我還要知道他們都調(diào)制出過什么知名的香氛,這樣奉承的時候至少可以拍到點上;我更需要知道他們的喜好以及對香氛的態(tài)度,這樣聊天的時候就有了話題!這是個龐大的工作量,所以請您現(xiàn)在就給我名單?!?
“也許有了我的幫忙,工作量就不算龐大了?!卑⑻m諾說。
“我認為自己需要的資料一定要自己整理才好,這樣方便記憶,畢竟每個人的整理習慣不同。”隋馨拒絕著阿蘭諾的好意,既然他想親自檢視她的工作能力,就算她辛苦些,也不會去要他準備好的資料,免得被他看輕。
阿蘭諾點頭:“好,我把名單給你,你就在這里整理資料好了,我想知道你的辦事效率?!毖韵轮?,對她的工作能力還是有些質(zhì)疑,難道他以為她會要求她的助理去幫助整理不成?隋馨有些氣結(jié),阿蘭諾就是這樣,上一秒讓你想要感謝,下一秒就讓你想罵人;上一秒還是個紳士,下一秒就成了惡魔!她盡量平靜地說:“好,那我就在這里整理。”說完轉(zhuǎn)身走進屋中,取了筆記本電腦出來。
坐在陽臺的躺椅上,接收了阿蘭諾傳來的69人的名單,她立刻開始從自己以前收集過的資料中梳理,沒有資料的,就從網(wǎng)上收集整理。阿蘭諾則是站在陽臺上端著酒杯看著認真工作的隋馨。
幾日的接觸下來,隋馨確實是個干練的職業(yè)女性,可是她怎么會與亞當那么熟稔?這讓阿蘭諾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
一開始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她就沉浸在了工作帶來的樂趣中。不知不覺,2個小時過去了,隋馨將整理好的資料通讀了一遍,滿意地合上了電腦,阿蘭諾卻冷冷地說:“已經(jīng)凌晨了,效率不過如此?!?
隋馨轉(zhuǎn)身走進臥室,關上門,再拉上厚重的窗簾,似乎依舊沒有遮住銀白色的月光,以及阿蘭諾可惡的目光。只要有阿蘭諾的地方,她就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別扭,既想證明自己,又想置之不理,可她又是他的員工,糾結(jié)……
次日清晨,隋馨被悅耳的鳥鳴聲吵醒,這是都市里難得聽聞的聲音。愉快的洗漱完畢,打開旅行袋,換上舒適的休閑服,拉開窗簾,推開玻璃門,她想先看看花園的路線,二樓的視線總比身在花園中來得清楚。
清晨的花園彌漫著淡淡的霧氣,像一層薄紗,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反不及昨夜月光下的清晰,有種特殊的韻味。隋馨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淡淡的清涼,淡淡的濕潤,淡淡的芬芳,仿佛早晨的一切都融化在這空氣里了。
隋馨迫不及待地跑下了樓,沿著花徑向左邊走去,漸漸濃郁的風信子花香就是指引。
很快就看到了一片屬于風信子的領地,紅、藍、白、紫、黃、粉紅色交錯著,芳香陣陣。隋馨并不靠前,而是在丁香樹下駐足,因為風信子的花香過于芬芳,但花朵又甚是綺麗,所以最好稍遠些觀看它們。
一陣輕快的口哨聲傳來,君邵陽正向這里走來,手里抱著一個草編的籃子,白色的長褲,淺藍的襯衫,讓他看起來有如希臘神話中走出來的諸神,隋馨不禁漾起笑容:“早!”
“早啊!”君邵陽愉快地回答:“被這花香吸引來的吧?正好,幫我摘些藍色的風信子吧,不用挑最好的摘,因為這些是要做蒸餾精油用的?!?
“好,雖然不是摘最好看的花朵,不過還是覺得有些可惜,正是它盛開的季節(jié)?!彼遘白吡诉^去,不無遺憾地問。
君邵陽從籃子里又拿出一個小一號的籃子和專用的剪刀遞給隋馨,瞪大了黑眸說:“你不知道風信子的花語嗎?——重生的愛情!這就說明,風信子的花是可以再開的,只要在第一批花奄奄一息前剪掉,它們就會開出第二輪。而且一定要給第一輪開得并不好的花以機會,讓它們可以在第二輪開出最美的花朵!”
重生的愛情?第二次機會?隋馨點著頭,接過了籃子和剪刀:“對了,怎么你要親自來采摘呢?苗圃里沒有其他的花匠?”
“給最重要的客戶的花,都是我親自來弄的,再說這些花,就像是我的女兒,她們要出嫁了,父親自然要親自送出去?!本坳柕恼Z氣中流露出關愛,惹得隋馨想笑,她向靠里面的藍色風信子走去,等走得近了,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這些藍色竟然還不一樣呢?”
“對,你就剪些深藍色的吧,那是Marie(瑪麗),風信子的花色大的分類是6種,但其中又有很多深深淺淺的區(qū)別?!本坳栆呀?jīng)在紫色的一壟前蹲了下來。
“那你要剪的是什么品種?”隋馨小心翼翼地剪下第一株花徑。
“我要剪的是Amethyst(紫晶)和VioletPearl(紫珍珠),這些都是提煉精油的上品,有個調(diào)香大師訂的。這些花一定要在太陽完全升起之前剪下,帶著清晨的露水才是最好的?!本坳柺帜_麻利地剪著。
很快就剪了一籃子深藍的風信子,不過,隋馨也快被這些花香熏暈了。她站起身走出花壟,將花籃摟在懷里,腳步卻有些虛浮,君邵陽伸手扶住了她,并關切地問:“怎么了?”
“風信子的花香太濃了,我有些頭暈?!彼遘罢f著站定了身子,卻看見剛才站過的丁香樹下,阿蘭諾正看向這里,滿臉是笑容,卻又是充滿嘲諷的笑容。
隋馨皺眉,君邵陽自然地打著招呼:“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