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河水寒，男神一去兮，不復還。

大師兄，你好像忘帶了什么吧？我可是王芒結丹的機緣所在，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帶我去見掌門，供一幫大佬圍觀圍觀、研究研究？莫小魚看著倏忽消失的兩個身影，心頭刮過無數道寒風，哇涼哇涼的。高山流水覓知音，難道你和許宏生他們似的，是個樂盲，聽不懂曲意？嗚嗚嗚，看來世上真沒有完美的人，長得這么人神共憤，卻是個五音不全的，唉，扼腕，扼腕！

莫小魚撫弄幾下絲弦，盯著自己的手：方才彈錯了好幾處，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大師兄才沒能領會曲中深意的？這對爪子是剁了呢，剁了呢，還是剁了呢？

“你方才彈的是什么？”

莫小魚正在無限失落中，猛聽得背后有人說話，嚇了一跳，回頭見是泰遲，拍拍胸口，今天的驚嚇夠多了哈！

“泰遲師兄。”

泰遲略點了下頭，又問：“你剛才給大師兄彈的是什么曲子？”

“高山流水。”莫小魚回道。

“再彈一遍。”泰遲已走到她身側，卻不看她，目光遠遠的投在洗塵河彼岸。

“……”莫小魚有些不情愿，但又懼于泰遲的氣場，只得老實坐下，又彈了一遍高山流水。

“這次比剛才的好。”泰遲點評。

莫小魚瀑布淚：大師兄你快回來，求再聽一遍高山流水！

“謝謝師兄。”

“你前幾日彈的小調市井之氣過重，都不如今日彈的好。這是什么琴？”泰遲收回視線，看著古箏，眼里有幾分探究之意。

“這是古箏。”

“難為你小小年紀，就能練成如此技藝。華芒今日結丹，你的功勞不小。”泰遲說道，“還會其他曲子嗎？”

“我學得都是民間小調，除了這幾首，其他都難登大雅之堂。”莫小魚酌字酌句回道。

“無礙，你再彈一首。”泰遲今天格外好脾氣，說話的聲音比往常都柔了五六分。

莫小魚摸摸鼻頭，想了想，說道：“那我彈了。”

一曲彈完，泰遲面部肌肉變得有點不協調，他問道：“這是什么曲子？”

“數鴨子！在我們家鄉可有名了，我唱給你聽聽。”莫小魚說完，張嘴開唱，“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數，二四六七八，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數不清到底多少鴨……”

“怎么樣？”莫小魚嚎完，轉頭問泰遲，“呃，人呢……”

四周空蕩，哪里還有泰遲的身影。

果然，這里的人只會問道修仙，完全不能領悟雅俗共賞的藝術。莫小魚搖搖頭，卸了義甲，嘿呦嘿呦的將古箏搬回了屋子。

平靜的過了幾日，莫小魚望穿秋水也沒能將大師兄盼來。

這天，許宏生和郗早軾吃過晚飯后，沒急著走，要約莫小魚明早一起去食堂吃早飯。

“太遠了，我懶得起早，而且明天上午我準備釣魚加餐呢，好些天沒吃魚了。”莫小魚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從初九到現在，你大半個月都沒去食堂了，就不好奇新聞？”許宏生說道。

“哎，你們晚上不也聊的嘛，一樣一樣。”

“小魚，你以前說過，我們是一個團隊，任何脫離群眾、脫離組織的行為都是可恥的。”郗早軾插了一刀。

“我什么時候說的？”莫小魚嘴硬。

許宏生和郗早軾不答話，只拿眼睛瞅她。

此時無聲勝有聲，莫小魚舉白旗投降。

當晚，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唉聲嘆氣。這半個月不去食堂，完全就是為了躲泰真，試想他要問起靈石的來路，自己如何回答才好。

靈石哪里來的？

天上掉的，剛好砸我腳邊。

靈石哪里來的？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撿了袋靈石，醒來發現那個袋子還在自己手里，奇跡啊！

靈石哪里來的？

我家三少爺給的……

簡直條條都是找死的節奏！至于王芒，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糊弄許宏生他們還行，泰真？呵呵，我還想多活幾年。

這年頭，債主都怕欠債的，我信了。莫小魚咬著枕頭的一角，幾乎將頭皮抓破。

咯吱一聲，門開了。黑暗中，一個白團閃進了屋子。

“菜菜？”莫小魚霍然起身，跳下床，“怎么現在才回來，二大爺沒欺負你吧？”她抹黑走到桌邊，點亮油燈。這段日子菜菜和二大爺暗通款曲頻繁，偶爾也有半夜回來的時候，莫小魚找了兩次，如今已見怪不怪。

菜菜雪白的一身，好幾處染了泥污。莫小魚看見，不免責怪幾句，帶著他去精細齋燒水洗澡。

“以后少跟二大爺廝混，他那種糙老爺們，教不了你什么好的。我知道你大了，到了發春期是不是？那林子里走動的都是野狐貍，難有配得上你的。別急，下月初九，我在泰樊師兄那訂一只母狐貍，保管你滿意。”莫小魚用胰子搓洗著菜菜身上的泥污，嘴里碎碎念叨。

“母狐貍，母狐貍。母鸚鵡，母鸚鵡！”鬧鬧大叫。

莫小魚哈哈笑起來，說道：“原來你也是公的，好，再給你訂一只母鸚鵡。”

“母鸚鵡，母鸚鵡。”鬧鬧叫得更歡。

菜菜一直淡淡的，沒什么表示。莫小魚搓完，給他沖了兩遍清水，才拿一旁的純棉巾子將他包住，吸干水分。如此折騰半宿，待菜菜毛發干透，重新蓬松舒展時，已是亥時三刻，莫小魚只覺困意濃濃，沒心思再想泰真的事，倒頭睡去。

銜草廬，食堂。

莫小魚前腳剛踏進門，眾人的眼光唰唰唰向她看齊。

呃，我不就有陣子沒來么，不用行注目禮吧？莫小魚的后腳不敢亂動，向眾人呵呵一笑，點頭致意。

“莫小魚！你可出現了，再不來，我們要找到后山去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立即附和起來。

“干，干嗎？”莫小魚嗖的一下收回前腳，臉上的笑容有點僵：我一個大宅女，足不出戶的，沒招誰惹誰吧。

“愣著干嘛，還不快進去。”許宏生見她這幅慫樣，在背后推了一把。“沒事，進去。”

莫小魚身不由己的踏進了食堂，眾人立馬圍了過來。

“莫小魚，聽說華芒進階結丹是因為聽你彈了一首曲子，真的嗎？”

莫小魚：八卦之力比洪荒之力強多了。

“小魚，小魚，原來你會彈琴啊，怎么不和我說，咱們姐妹一場，你教教我唄。”

莫小魚：大姐，我跟你真不熟！

“莫小魚，以后你彈的曲子我都包了，多少靈石一首，你說！”

莫小魚：大哥，你還是去承包魚塘吧，經濟實惠……

處在人群中心的莫小魚同志找不到鍋蓋遁走，只能深深吐槽：這才幾天啊，消息就傳到了后山，九天門里絕對有個超級大喇叭！

咣咣咣！久違的銅鑼聲響起。許宏生跳上飯桌，對圍觀莫小魚的眾人說道：“大家靜一靜，我們家小魚勤勞勇敢，善良機智，會彈幾個曲實屬正常。大家不要心急，等小魚吃好飯，要聽曲的來我這排隊報名。”

古往今來，隊友都是用來賣的，我悟了。莫小魚摸摸鼻頭，仰著臉聽許宏生發表演說，內心吐槽不已：我說呢，這兩天那些個小主顧表現都有點怪，昨晚許宏生兩個上綱上線的非拉我來，原來為這個。許老板就是修真界的經商奇才，他不進如意門，真是明珠錯投啊！可是，干嘛總拉上我？

在許宏生的安排下，鬧哄哄的食堂很快恢復秩序。

“小魚，沒生氣吧？”許宏生笑嘻嘻的坐在莫小魚對面，問道。“我和早軾就想給你一個驚喜。”

哥，這不在驚喜的范疇里面。還好近來驚嚇太多，姐的心臟承受能力已進階不少，莫小魚淡定回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沒事。只是王芒在我彈曲的時候進階，純屬偶然，功勞算不到我頭上，要是他們聽了不進階，找你退錢怎么辦？”

“這個你放心，我自有應對之法。”許宏生老神在在的說道。

見他這么有信心，莫小魚不再多說。反正這事兒吧，已經脫離了原來的軌道，只要內門沒有異常反應，外門怎么折騰都好說。自己不過是個肉體凡胎，想來也引不來大人物的興趣，比如說，大師兄。嗚嗚嗚，男神你好狠的心！

這么胡思亂想著，莫小魚食不知味的把早點全塞進了肚子。

“師兄。”

“泰真師兄。”

……周圍一下子全安靜下來。

“莫小魚。”泰真走過來，喊了一聲，“你跟我來一下。”

莫小魚一愣：又一驚嚇！她看了眼許宏生和郗早軾，又看了眼好奇觀望的眾人，低頭，起身，跟泰真去了后院。

“沒事吧？宏生。”郗早軾有些擔憂。

“泰真師兄性情耿直，小魚又沒做錯事，擔心什么，我猜泰真師兄也是為了王芒小公子的事找她，說不定師兄也要聽小魚彈曲子。”許宏生不以為意。

“是啊！看來小魚的名氣越來越大了。”郗早軾滿臉與有榮焉的表情。

許宏生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