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的家由一間低矮的平房構(gòu)成。

簡單的布置了一個靈堂。

李伯面帶笑容的黑白遺像高掛靈堂上方。

人很少。

顧遠(yuǎn)怔怔的看著李伯的遺像，他心里面堵得發(fā)慌。

孫濤、楊胖子和王蕓嬌沉默的站在顧遠(yuǎn)身旁。

靈堂是二中的老師幫李伯布置的。

二中的老師絮絮叨叨對顧遠(yuǎn)和孫濤他們說了很多。

顧遠(yuǎn)發(fā)現(xiàn)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老頭兒，這個曾經(jīng)和他很聊得來的老頭兒。

李伯的妻子在好幾十年前就病逝了。

李伯有一個兒子。

很早之前被送去當(dāng)兵了。

在離開部隊后，李伯的兒子選擇了消防員的工作。

一次當(dāng)?shù)靥卮蠹壔馂?zāi)。

李伯的兒子在進(jìn)入火場救人的時候，最后光榮犧牲了。

自此，李伯就成為了一個孤寡老人。

國家要給李伯補貼。

李伯拒絕了。

他當(dāng)時說：“我不能夠要這個錢，我兒子是為國家犧牲的，他是為人民犧牲的，我拿了這個錢就變味兒了，我一個人也沒有什么需要用錢的地方。”

很多時候。

這個老頭兒也是有偏執(zhí)的一面。

李伯的很多親戚都和他斷了來往，誰會和一個沒錢的孤寡老頭有來往呢？

一個孤獨的老頭。

一個自求捫心無愧的老頭。

當(dāng)年只要顧遠(yuǎn)一有空，李伯會給他講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每次顧遠(yuǎn)到來，李伯都會笑罵著，心情非常愉悅。

換句話說。

在李伯眼里，一直愿意聽他講故事的顧遠(yuǎn)，何嘗不是給了他一個心靈寄托呢？

初中三年時光的相處。

在李伯心里顧遠(yuǎn)如同他的孫子。

顧遠(yuǎn)靜靜注視著李伯的黑白遺像。

他的目光和遺像中的目光對視，遺像上的笑容仿若是為他而出現(xiàn)的。

想起了很多和李伯相處的點點滴滴。

生命有時候就是如此脆弱的吧！

人來！

人去！

誰也沒有辦法改變這個自然定律。

悲傷染滿了顧遠(yuǎn)的眸子，他的嘴唇有點兒發(fā)白，身體僵硬的厲害。

如果錢可以換回李伯的生命。

顧遠(yuǎn)愿意將現(xiàn)在所有的資產(chǎn)，讓李伯重新活過來。

可惜錢真的不是萬能的。

至少不能讓一個人死而復(fù)生。

無力的靠在了墻壁上，顧遠(yuǎn)覺得自己很無能，當(dāng)年面對林偉忠是如此，如今面對李伯的死亦是如此，他什么也做不到，他真的什么也做不到啊！

孫濤、楊胖子和王蕓嬌他們和李伯接觸的不多，他們無法體會顧遠(yuǎn)這一刻的傷心和無奈。

他們只有普通的悲傷而已。

可他們能夠看出顧遠(yuǎn)的無能無力，顧遠(yuǎn)的無可奈何，顧遠(yuǎn)的無盡悲傷。

話到嘴邊。

他們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沉默了好久的顧遠(yuǎn)，他聲音有點變了語調(diào)：“今晚我要留在這里陪著李伯，自從初中畢業(yè)后，我陪他的日子不多，這最后一程我想好好的陪他走完。”

生老病死。

誰都必須要經(jīng)歷。

你總會看到身邊的長輩慢慢老去，慢慢死亡。

這是多么一件殘酷的事情。

可誰也無法改變。

縱使你身家千億，縱使你手握無上權(quán)利，你也無法改變這一切。

楊胖子說：“孫濤、王蕓嬌，你們兩個先回去吧！今晚我在這里陪著遠(yuǎn)哥。”

孫濤和王蕓嬌沉默了一秒之后。

孫濤說：“今晚我也留下來。”

王蕓嬌也說：“你們都留下來，我哪有先走的道理？”

顧遠(yuǎn)沒有強行讓他們離開，他們要留下來就留吧！這是送李伯的最后一程了，人多一點，或許他的孤單就少一些了。

二中的一名老師將一個生銹的鐵盒子給了顧遠(yuǎn)：“這是在整理李伯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的，里面有李伯寫給你的一封信，看來你在李伯心里有著重要的地位。”

顧遠(yuǎn)手臂生硬的接過了生銹的鐵盒。

費了一番力量，才將盒子打開。

里面堆滿了一張張的紙片，足足有數(shù)百張之多。

在這些紙片上放著一個信封。

在信封寫著“給顧遠(yuǎn)”這三個潦草的字。

打開信封。

將里面的信紙抽了出來，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小兔崽子，老頭子我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jīng)在和閻王爺一起喝酒了，能和閻王一起喝酒，我也算一個神仙了吧？”

“所以，如果你小子來送我最后一程了，那么你給我多笑笑，老頭子我不是死了，而是去另一個世界活著了。”

“看了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可不要笑話我。”

“不過，我估計以你小子的性格鐵定要笑話我的。”

“顧遠(yuǎn)，謝謝你那幾年的陪伴，我不是喜歡講故事，只是想有個人陪著。”

“謝謝你小子愿意聽我講故事，后來我也慢慢喜歡上了講故事，喜歡上了給你講故事。”

“在你小子從初中畢業(yè)后，老頭子我可是閑得發(fā)慌，我收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全部是你沒有聽過的，準(zhǔn)備找時間給你一次講個痛快，可惜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

“顧遠(yuǎn)，你是一個優(yōu)秀的孩子，優(yōu)秀到可以掩蓋掉其余人的光芒。”

“初中三年，我一直在默默的為你小子加油，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老頭子我相信你可以一飛沖天的。”

“這些年，你來二中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遇到任何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不要總是自己一個人悶著。”

“老頭子我是幫不上你什么忙了，我會和閻王爺好好聊聊的，要是有誰敢阻絆你，我讓閻王爺把他拽到地下來陪我們。”

“小遠(yuǎn)，你小子好好的給我生活下去，老頭子我的牛已經(jīng)給你吹出去了，在二中那些老師面前，我一直都肯定的說你并非池中之物，你可不要讓老頭子我真的變成吹牛了。”

一個字。

一個字的慢慢看下去。

顧遠(yuǎn)沒有笑話李伯，他真的笑不出來。

眼眶卻紅了。

這一刻。

在他臉上找不到冰冷了。

生銹的鐵盒內(nèi)。

數(shù)百張紙片上。

每一張紙片記錄的都是一個稀奇古怪的故事。

故事有很多。

可講故事的人卻走了。

永遠(yuǎn)的走了。

走的那么突然。

走的那么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