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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兩分鐘的時差(3)

在他們的眼中,對方的形象也許都是極難描述的。至少羅飛很難理清自己對那個人的感覺。想到錄像上那十多個遭受到懲罰的惡魔,羅飛甚至要會心地笑起來;可十八年前的慘劇呢?至今都像是裹在他心頭的鐵絲網(wǎng),每想一次便勒緊一分。

那曾經(jīng)有過的強烈的愛和恨,十八年的漫長時光仍然無法沖淡。他們正處在這種感情的兩頭,一封簡單的匿名信便足以將兩個人從不同的時空又拉回到一起。

羅飛有一種即將直面對方的預(yù)感,到那時候,冰與火的碰撞,會產(chǎn)生怎樣的結(jié)果?

他無法想象。

正因為無法想象,所以才更加期待。

羅飛的思緒過于投入,以至于慕劍云走到他身邊了,他都沒有察覺。

“羅警官,很悠閑啊?”慕劍云不得不出聲提醒自己的存在,她放下快餐盤,坐在了羅飛的對面。

“那我得謝謝你們。”羅飛的口氣不太友好,“是你們讓我這么清閑的。”

慕劍云笑了笑,像是要取悅對方:“你該說不著我吧?我自己也被排除在行動組之外呢。”

羅飛“嘿”了一聲:“那是因為你有著更加重要的任務(wù)。”

慕劍云一愣,知道羅飛還對此前被懷疑和調(diào)查之事心存芥蒂。她只能無辜地瞪大眼睛說道:“我今天可沒有跟著你,我也是碰巧來吃飯,這才遇見你的。”

羅飛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啤酒,神色卻仍然不見緩和。

慕劍云沉默片刻后,輕輕嘆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我和曾日華確實都調(diào)查過你,但這只是我們的任務(wù)——你也知道的,我們都是警察。我可以很坦然地告訴你,我和曾日華都不認為你會是那個兇手。”

羅飛還是沒有說話,不過這次他抬起眼睛和慕劍云有了目光的交流。雙方都是察言觀色的高手,羅飛感覺到了對方的坦誠,而慕劍云也讀懂了羅飛的疑慮。

“你聽聽這個吧。”既然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份上,慕劍云索性坦誠到底,她把曾日華交給她的MP3掏了出來,然后調(diào)到相關(guān)段落,按下了播放鍵。

羅飛把耳機戴上,然后他一下子怔住了,臉上出現(xiàn)驚訝且又恍若隔世般的復(fù)雜表情。

MP3中播放的正是十八年前相關(guān)案件的物證——曾經(jīng)在省城警校廣播臺播放過的那段男生日記錄音。

羅飛的思緒顯然被這段錄音帶得很遠,當(dāng)音頻終了之后,他又呆了很長時間才將耳機摘了下來。此時他的鼻眼之間已隱隱有些發(fā)酸,于是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把那股情緒壓了回去。

“這是我的聲音。那件事……也確實是我做的。”羅飛黯然看著慕劍云,緩緩地說道。

“我知道你沒有殺人。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堅信這一點,因為你眼中的那種悲傷和仇恨是無法偽裝出來的。但你一定和這些事情有關(guān),你到底隱藏了什么?”慕劍云盡量保持著柔和的語調(diào),她知道自己正在觸及對方心底最柔弱的隱秘,必須讓對方完全放松下來才有成功的可能。

羅飛則控制著呼吸,讓自己的頭腦慢慢冷靜,看著對方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你不用這么客氣的。有了這份證據(jù),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羈押我,啟動正規(guī)的審訊程序。”

“這份錄音是曾日華分析出來的,他交給了我。韓灝并不知道這件事情。”雖然對方已經(jīng)放棄了抵抗,但慕劍云的心態(tài)和語調(diào)卻并沒有改變,她繼續(xù)走向?qū)Ψ降男撵`深處,“我們是相信你的,你還不相信我嗎?我并不是在調(diào)查你,我只是你的朋友,我想聽你的傾訴。”

羅飛和慕劍云對視著,慢慢地,他眼中那層防備的隔膜終于被對方融化,準(zhǔn)備開始講述十八年前一些不為人知的往事。

“好吧……你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在‘四一八血案’之前,Eumenides的名字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在警校內(nèi)部。”羅飛這樣挑開了話頭。

慕劍云“嗯”了一聲:“據(jù)我所知,一共有四個警校學(xué)員受到過Eumenides的懲罰,考試作弊的男生,小偷小摸的女生,喜歡泄露別人隱私的男生,還有那個感情不專一的男生。”

羅飛點點頭:“你們掌握的資料非常齊全了。我們一共就做過這四件,其中第一和第三件是我做的,其他兩件是孟蕓做的。”

“這樣啊……原來是兩個人!”慕劍云輕聲感嘆著,“我一直奇怪呢,你本領(lǐng)再大,也無法完成女生浴室里的那起案子啊——原來孟蕓也有份呢。可你們?yōu)槭裁匆现\去做這些事情呢?”

“不是合謀。”羅飛糾正道。

“那是什么?”

“我們倆是在……”羅飛躑躅了好一陣,最終才蹦出兩個字來,“比賽。”

“比賽?”慕劍云不明所以。

羅飛輕嘆一聲:“你也許很難理解我和孟蕓之間的關(guān)系,我們倆是戀人,我們相愛著。可我們倆愛得越深,就斗得越厲害。我們互相愛慕,互相尊敬,可又互相不服……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外人不會明白的。”

慕劍云卻會心地笑了:“我明白。”

羅飛驚訝地看著她:“你明白?”

“我看過你們的資料。你們倆都是天蝎座的。”慕劍云侃侃說道,“兩只好斗的蝎子如果挨得太近,必須要咬出個勝負來,他們的爭斗才會結(jié)束——你別忘了,我是學(xué)心理學(xué)的。星座和血型對性格的影響是我最感興趣的課題之一。”

“哦?”羅飛愣了一會兒,回想著他與孟蕓之間的點點滴滴,然后他苦笑著說道,“也許確實是這樣吧。我們倆都急著要降服對方,就沒人想著讓一讓。”

“好了,先不說這些了。”慕劍云看著羅飛神不守舍的樣子,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于是把話題拽了回來,“你還是趕緊講講具體事情的前因后果吧。”

羅飛又是一聲嘆息:“那件事說起來倒是我的不對。那會兒學(xué)校在組織一次偵探小說比賽,孟蕓平時有點人文方面的愛好,也想?yún)⒓舆@個比賽。有一天晚上她給我講起了她的構(gòu)思,她想創(chuàng)造一個女性的人物,專門懲罰那些犯了罪但卻沒有受到懲罰的人。她從希臘神話里給這個人物取了個名字,就叫Eumenides。”

“Eumenides……原來是這么來的。”慕劍云忽然蹙起眉頭不滿地說道,“你還真是挺會裝的。”

“嗯?”羅飛挑了挑眉頭,不明白對方怎么突然冒出這樣的話來。

慕劍云嗔怒地“哼”了一聲:“我們第一次談到Eumenides的時候,你說不懂這個單詞的意思。還虧我和你解釋了半天,你那時候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帽?”

羅飛尷尬地笑了笑,不接對方的話茬。

慕劍云也笑了:“我暗中調(diào)查你,但你也騙過我。我們就算扯平了,以后這些事誰也不提。行了,說正事吧,后來呢?”

羅飛接著回憶道:“孟蕓讓我給她的小說構(gòu)思提點意見。我當(dāng)時反對她把主角設(shè)置成女性,其實我也沒多想,只覺得要完成相應(yīng)的情節(jié),男性角色比女性會更真實一些。由此我們產(chǎn)生了爭執(zhí),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爭著爭著小說里的矛盾就轉(zhuǎn)到了我們兩人身上。她認為我是看不起她,我也有些毛了。后來我們竟相約打賭,要把小說里的情節(jié)付諸實踐。”

“我明白了。”慕劍云露出恍然的表情,“這就是你剛才說的‘比賽’?”

“嘿,年少荒唐啊。”羅飛感慨地搖著頭,給了自己這么一個評價,然后他進一步解釋道,“我們約定,兩個人輪流扮演Eumenides的角色,另一人則扮演警方,等某一次Eumenides的作案手法被警方識破了,那賭約便分出了勝負。我當(dāng)時是刑偵專業(yè)的高手,而孟蕓只是一個學(xué)心理學(xué)的女生,我覺得自己可以很輕松地勝過她。可是兩個回合下來,我卻僅僅和她打了個平手。”

兩個回合,顯然就是指警校里發(fā)生的那四起案子了。想到案件中的離奇情節(jié),慕劍云忍不住插問了一句:“你們是怎么做到的?孟蕓的手法你沒有猜透,你的手法也很神奇呀,能透露透露嗎?”

羅飛卻搖了搖頭,略帶著悲聲說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我只想講給她一個人聽。”

慕劍云癟了癟嘴,不知是遺憾還是忌妒。

羅飛卻又長嘆了一聲:“如果我真的還有機會講給她聽,那該多好……可我當(dāng)時卻轉(zhuǎn)不過這個彎,一定要和她分出個勝負。就在我籌劃下一次行動的時候,‘四一八血案’卻突然發(fā)生。關(guān)于這起案子的情況,你們現(xiàn)在知道的應(yīng)該比我還多了。”

話題終于說到了那血腥的一天,慕劍云蹙起眉頭:“你的意思是,你對‘四一八血案’發(fā)生的內(nèi)幕真的毫不知情?”

羅飛搖搖頭:“與慘案有關(guān)的事情,我可從來沒有撒過謊——具體的情況第一次開會的時候我就講過了。那天下午我回到宿舍,看到了孟蕓留下的紙條和桌上的死亡通知單。我嚇了一跳,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孟蕓為了和我賭氣,竟要拿袁志邦動手了。”

慕劍云無聲地點點頭,處于羅飛當(dāng)時的境地,這的確是非常合理的推測。

“所以你雖然很緊張,卻沒有報警,只是竭力要和孟蕓取得聯(lián)系?”她問道。

“是的,袁志邦見異思遷,這是孟蕓最痛恨的行為之一。所以她拿袁志邦開刀倒也不奇怪。”羅飛沉吟道,“但我并不相信孟蕓會對袁志邦實行‘死刑’的懲罰。我認為她多半是要制伏袁志邦,給他一些懲戒,然后再逼迫我服輸。要知道,我和袁志邦算得上是刑偵專業(yè)歷年來最優(yōu)秀的學(xué)員了,如果她真的做到我說的這些,那她毫無疑問會在爭斗中占得大大的上風(fēng)。”

慕劍云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以為孟蕓要對袁志邦下手,這是你當(dāng)時的想法——那么孟蕓見到死亡通知單后,會不會也是相同的想法呢?她會認為是你要拿袁志邦下手?”

“我后來也是這么認為的。孟蕓遇難,顯然她不會是發(fā)出死亡通知單的人。可以想象,那天下午,她比我更早回到宿舍,看到了那份通知單,很自然地認定是我所為。所以她也沒有報警,而是立刻出發(fā)去尋找我和袁志邦。你們前兩天一直問我,孟蕓在拆彈時為什么會那么相信我的話?”講到這里,羅飛“嘿”地苦笑一聲,飽含著痛苦與無奈,然后幽幽地說道,“因為她以為那個炸彈就是我設(shè)置的!”

“是這樣……”慕劍云整理著頭緒,將羅飛的說法與案情事實一一地吻合起來,的確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并無矛盾之處。

又琢磨了一會兒之后,慕劍云給出了自己的總結(jié):“那就是說,真正的兇手是借用你們的創(chuàng)意實施了他血腥的犯罪計劃?”

“是的。我們自以為高明的爭斗,卻早已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許早就在嘲笑我們了,而他選擇袁志邦作為下手對象,無非是要警告我們,他才是真正的Eumenides。”提及Eumenides,羅飛憤然的聲音中竟夾雜著一絲恐懼。

毫無疑問,在十八年前的那場爭斗中,面對那個突然加入的對手,不管是羅飛還是孟蕓,全都輸?shù)靡粩⊥康亍?

Eumenides……確實是個令人恐怖的對手。慕劍云也在心中嘆畏著,然后她又拋出了另一個令自己難得其解的問題:“他的犯罪計劃既然已經(jīng)開始,為什么中間卻間隔了十八年?”

“總會有某些原因……但我現(xiàn)在也想不清楚。”羅飛搖搖頭,接著又瞇起眼睛說道,“你知道嗎,還有一個疑問在困擾著我,也許你能幫我解答。”

“什么?”

“他的心理動機。如果最初是受到了我們的啟發(fā)而作案,那么在十八年后,他為什么要把死刑計劃提前透露給警方?這顯然不利于他長期行動,與Eumenides肩負懲治罪惡任務(wù)的初衷背道而馳。”

慕劍云冷笑了一聲:“只怕他的出發(fā)點并沒有你們當(dāng)初設(shè)想的那么高尚,他只是在尋求一種游戲的刺激而已。當(dāng)原有的刺激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他便會想辦法去提高游戲的難度。”

“你這么分析也有道理。”羅飛沉吟著,“可是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國外也有過連環(huán)殺人挑戰(zhàn)警方的案例,但都是作案后把相關(guān)消息透露給警方。如果要追求刺激,他也應(yīng)該有這個過程。直接在作案之前就通知警方,這個難度的增加未免有些跳躍。還有,在此前他至少做過十二起案子了,警方卻一點兒風(fēng)聲也不知道,可見他并不是一個已經(jīng)瘋狂到失去理智的人。”

慕劍云覺得羅飛說得也有道理,她想了一會兒沒有收獲,就又反問羅飛:“你有什么想法?”

羅飛搖搖頭:“暫時也想不明白。不過他眼前的這次挑釁已經(jīng)明顯帶有設(shè)計的意味,也許從接下來的事情發(fā)展中能看出一些端倪。”

“接下來的發(fā)展?那不是就晚了嗎?”慕劍云倒被羅飛說得有些心中發(fā)毛,“既然你覺得有玄機,得趕緊制止才行啊。”

“你覺得韓灝會聽我的嗎?”羅飛淡淡的一句話便把對方頂了回去,但他很快又話鋒一轉(zhuǎn),“我只希望……你能夠幫我。”

經(jīng)過這番推心置腹的交談,慕劍云已經(jīng)徹底站在了羅飛一邊,她立刻回應(yīng)道:“怎么幫?”

“我需要看到與‘四一八血案’有關(guān)的全部檔案資料。”羅飛目視著慕劍云的雙眼,鄭重地說道。

“行。”慕劍云非常痛快地答應(yīng)了,“吃完飯到我的房間里,我們一起研究。來,快吃吧。”

女講師一邊招呼著,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剛才只顧著交談,飯菜一點兒也沒動,此刻早已經(jīng)涼了,不過在緊迫的案情面前,她也顧不了那么多了。而羅飛也像上足了發(fā)條一般,一口氣干完了瓶中的啤酒,不久前那種閑散勁兒已然消失無蹤。

十五分鐘后,羅飛跟著慕劍云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間內(nèi)。后者把“四一八血案”的所有檔案(包括曾日華前天轉(zhuǎn)交給她的那部分)全都交給了羅飛。毫無疑問,這里面的很多內(nèi)容都是羅飛之前未曾接觸過的,尤其是羅飛自己作為涉案人的那些筆錄和相關(guān)分析——這也成了羅飛將要閱覽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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