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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衛的燈
  • 圣約翰
  • 5036字
  • 2018-12-29 11:10:38

第2章 暗夜中出航的小船

“海盜!”大衛說。

“走私犯!”瓦菲說,他了解得更多。

兩個男孩都不出聲了,趴在石坡上出神地盯著小船看。大衛真希望默里能在。默里肯定也不知道事實真相,但默里會浮想聯翩,編造種種故事和游戲,把眼前一幕編排成出一場奇詭刺激的神秘冒險。但瓦菲沒有這樣的想象力,大衛只感到害怕。他回頭往山坡上瞥了一眼,希望媽媽正站在窗戶那兒守望著他。

“快到晚飯時間了,”大衛說,“我們該回家了。也許這只是一艘釣魚船。”

瓦菲堅定地搖了搖頭,一頭短發硬邦邦的。“肯定是走私犯!他們一直在作案。我爸爸是開卡車的,經常在公路上被警察攔下來檢查。有一回他們抓到過一個人,那個人拉了一車干草,干草里藏著運往前線的槍。我們得繼續監視這艘小船,不過記住,千萬別對任何人提起。”

他們像螃蟹般手腳并用,沿著石坡爬到沙灘上,躺下休息了一會兒。

九月炎熱的太陽光照射著他們,但海上吹來的風驅散了熱氣,四周風光無限。往右眺望,港口的石墻矗立在灣角處,一艘巨大的美國戰艦停泊在海灣里。再望過去,一座高高的燈塔直指藍色天穹。他們把雙腿拱進沙子里,撿起海灘上扁扁的卵石,在海面上打水漂,一直嬉鬧到山坡上鐘聲響起。

“你回家用不了十五分鐘。”瓦菲說。

“沒關系,我現在就想回家了。”大衛說著,系上涼鞋。也不知為什么,他非常想爬上山坡,翻過那道籬笆,徑直趕回家去,但瓦菲卻想繞一點兒遠路,去商店逛一逛,他口袋里揣了幾分錢,想去買幾粒泡泡糖。

快走到路邊時,他們看到,在一道籬笆的陰涼處躺著一個熟睡的小姑娘,身旁擺了兩個裝滿葡萄的大籃子。

瓦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葡萄看,大衛卻盯著那個小姑娘看。她睡得不太安穩,不停翻來覆去,嘴巴里念念有詞。她一翻身,大衛注意到她的背有點兒駝,兩條腿也特別細。淘氣包嗅了嗅她,兩只耳朵哀傷地耷拉了下來。

瓦菲看了看四周,踮起腳走到籃子旁,抓起一把葡萄就塞進嘴巴里。接著,他又抓起一把,想要塞進大衛嘴里。

“不行,這可是偷竊!”大衛說著,往后退去。但瓦菲可沒什么耐心。

“你就是個嚇壞的傻孩子,”他壓低聲音責備道,“剛才你怕那艘小船,現在你又怕被抓。要是你什么都怕,回去和你的小妹妹玩吧。我可要去和那些大孩子玩了,他們什么都不怕。卡里姆就偷過一個西瓜,熟透的綠皮大西瓜,是從人家店門口偷走的。”

大衛的心思頓時凌亂了。他渴望擁有默里那樣勇敢、堅強的英雄氣概,但他確信默里從來沒偷過東西。要是男孩們都不和他一起玩,他就要落單,那可太可怕了。也許勇敢有很多種方式,但在找到新方式之前,他還是先接受葡萄為妙,于是他伸出了手。

“好吧,”他悶聲回了一句,非常不開心,“給我點兒。我膽子可不比你小。”

“這個小女孩不會醒的,”瓦菲說,“她病了。瞧,她睡著了還在翻身說胡話!給,再拿點兒。好吃的很,熟透了,汁水很多。”

他們蹲在地上,不停把甜美多汁的紫色葡萄丟進嘴里。大衛覺得,既然偷了,就不妨多偷點兒。葡萄很好吃,籃子里又有很多。但他心里也在納悶,到底是誰把這個生病的小女孩丟在籬笆下呢?蒼蠅在她眼皮上、嘴唇上亂飛亂爬,她看上去難受極了。但他并沒有納悶太久。淘氣包突然跳出來汪汪直叫。一個黑胡子的鄉下男人從路拐角轉了出來,后面跟著他的妻子,她背上背著一個嬰兒。

瓦菲及時發現了來人。他一個箭步,就躥到了路中間,飛快掠過那個男人身旁,拼命邁開兩條棕色的細腿,一溜煙就跑遠了,只有灰狗才追得上他。但大衛背對著馬路,還沒反應過來,一只長滿老繭的大手,已經捏住了他的脖子。

“該讓警察把你抓起來!”那個男人叫嚷著,一把扭過大衛的頭,又飛起一腳,踢在汪汪亂叫的小黑狗身上。直到看到大衛那雙驚恐的藍色眼睛,他才意識到這是個外國小孩,變得謹慎起來。

“你是誰?”他粗聲粗氣地問。

“醫生的兒子,”大衛嚇得渾身發抖,“對不起——我只拿了一點兒。”

那人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饒有興趣的神色,依然把大衛抓得緊緊的。他伸腳踢了踢那個小女孩。“起來!”他大吼一聲。

那個女孩醒了過來,呻吟著,頭剛想要抬起來,又重重落到了草地上。那個女人一臉擔憂,在她身旁蹲了下來。

“情況不太好啊,老公。”她說,“小姑娘沒法走路,兩大籃葡萄,加上咱們的孩子,咱們帶不動那么多東西。要想今晚回到村里,只能把她撇下。醫院這時已經關門了,他們會說我們去得太晚了。但這是醫生的兒子,咱們派他去把他爸爸找來吧。看到他,他們會允許她住院的。他們都是些好心人。”

“我去找我爸爸!”大衛急切地說。能讓那個男人不再追究他偷葡萄的事兒,可真是太好了。“跟我走,我來領路。”

“好。”男人說道,他迫不及待想早點兒回家。“你,女人,待在這里看著葡萄。你,男孩,帶我去見你爸爸,我不會提你偷葡萄的事兒。可要是你沒辦到,或者騙我,我就叫警察。”

他抱起小女孩,跟著大衛走上了大路。瓦菲早已跑得無影無蹤。醫院的大門關著,但大衛知道有一扇小門,無論想什么辦法,他必須找到他爸爸。

“等在這兒。”他指著大門旁一個淺淺的石頭門洞,對那個男人說。接著他快步穿過院子,從后門溜進了爸爸的診所。醫院里還有一些人在等著看病,看來今晚爸爸很晚才能回家吃飯了。

“爸爸,”大衛從病人們中間擠過,來到爸爸桌前。“我帶來了一個生病的小姑娘。”

“她得排隊。”爸爸說著,停下手里的活兒,看著他。大衛的襯衫濕漉漉的,沾著泥巴,頭發也豎了起來,露出了曬成棕色的額頭。他的藍眼睛瞪得大大的,短短的鼻子上長滿了雀斑。平時爸爸不允許他隨便出入醫院,除非有什么緊急狀況。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爸爸問,“她出了什么事?”

“她病了,”大衛說,“比這兒所有人病得都重,她爸爸還踢她。”

“好吧,”爸爸說,“把她帶進來,我來給她看病。”

大衛大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領著抱著小女孩的男人走了進來。那個男人決定盡快擺脫掉手里的累贅。

“她和我沒什么瓜葛,”那個男人說著,把小女孩遞給醫生,“她爸媽去年都得傷寒死了。她倒是沒死,活著繼續受罪。一個沒爹沒媽的駝背孩子,在這世上可怎么活啊?沒人要她,我老婆給她飯吃,她幫我們干點活兒。今天她拎著一籃葡萄和我們一起去趕集,可路上卻發病了。我們拎不動那么多葡萄和番石榴,就讓她躺在竹林里歇一會兒。等我們買了一袋糧食回來時,她就病成這樣了。我們急著趕回家,得背一大袋糧食,拎兩大籃葡萄,還得背一個小娃娃。拿那么多空籃子,實在是沒法背她了。再說了,她又不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可不要一個病孩子待在自己家里。”

他伸出手,仿佛要把小女孩兒直接扔到地上。醫生輕輕接過小女孩兒,把她放在一張躺椅上。她安安靜靜地躺著,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也不在乎有沒有人要她。大衛看不清楚她到底多大年紀,她扭曲的身體非常瘦小,但臉龐看著卻非常老氣,一臉憂愁。大衛看著她,喉嚨不知不覺哽咽了起來,他轉身跑出了醫院。她現在安全了,爸爸和護士們會照料她。

他跑到小路上,媽媽正好出門來找他了。“你遲到了,大衛,”她說,“我打過鈴之后,早就過了一刻鐘了。”

“我也沒辦法,媽媽,”他喘著氣說,“出了一件事。我發現了一個駝背的小女孩,她病得很厲害。沒人要她,那個男人踢她,所以我把她帶到爸爸那里去了。媽媽,要是她病好了,她能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嗎?別人都不要她。”

媽媽微笑了:“我會去看望那個小女孩的,我也希望有人能照顧她。現在洗手吃晚飯吧。爸爸快下班了吧?”

“沒呢,”大衛說,“醫院里還有很多病人在排隊。我和瓦菲發現了一艘神秘的小船,用鐵鏈鎖在兩塊石頭中間。你說會不會是走私犯的船?”

“我覺得是一艘漁船。”媽媽說著,給瓊系上小圍兜,“過來坐好,大衛,不用等爸爸了。好的,瓊,我在聽著呢,先把嘴里的湯喝完再說話。”

瓊嘟嘟囔囔個不停,講著一個長長的故事,訴說一只貓在院子里一只垃圾桶后面生了一窩小貓。垃圾桶后面這種不衛生的地方,孩子們可不愿意光顧,可現在,那兒已經成了孩子們最關心的地方。

大衛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瓊的牙牙亂語,悶頭吃著晚飯,他感到不開心,很孤獨。默里走了,要見他還得再過一整年。一整年,感覺就和永遠一樣久。那個小女孩靜靜躺在躺椅上,沒有人愿意要她。更糟的是,他偷了葡萄,這件事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別人。也許他以后還會偷竊,因為瓦菲喜歡偷東西,要是大衛不偷,瓦菲就會罵他是個膽小鬼,還會在別的男孩面前嘲笑他的膽小。他突然推開盤子,“我吃飽了,”他說,“我感覺有點兒不舒服。”他話音剛落,爸爸走了進來。

“好吧,”爸爸說,“默里出發還順利吧?他這會兒已經飛過法國了吧。”

爸爸媽媽繼續談論默里,瓊繼續嘟嘟嚕嚕地說那只垃圾桶后面的貓,也不管有沒有人在聽。大衛站起身,把頭靠在媽媽肩膀上,他有點兒傷感,但爸爸媽媽并不覺得奇怪,因為默里走了之后,大家都有點兒失落。

“對了,”媽媽終于開口問道,“大衛告訴我,有一個小女孩病了,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也不確定,”爸爸說,“她被帶進了病房,吃完晚飯我會再去看她。她病得很重,很瘦弱,沒人照看。我也不知道能幫她多少,就算她病好了,在這世上也沒什么親人了。她只是個給別人幫傭的小可憐。”

瓦菲挺知趣,直到第二天晚上才露面,大衛既感到釋然,又有點兒擔心。他不太喜歡瓦菲:瓦菲不但偷東西,還撇下大衛一個人逃跑,害得大衛被那個男人逮住。可默里已經走了,要是連瓦菲都不陪他玩,那可就太沒趣了。默里的其他朋友都不理大衛;瓊只想和布娃娃們玩,只想著跑去看那一窩小貓。大衛用竹竿在院子里搭了一個小棚屋,但一個人玩也沒勁兒。總之,傍晚時分,當瓦菲頑皮的小臉從門口探出來時,大衛已經消了氣,決定不再追究他丟下自己一個人逃跑的責任。

“我馬上就得走。”瓦菲說,其實大衛還沒開口請他留下來。“我爸爸叫我去商店買東西,要是我回去晚了,他準會訓我一頓。今天清晨我很早就下到海灘上,那艘小船已經不見了。它不是在白天出航的,整個下午和晚上我都從懸崖頂上盯著呢。大衛,它是在黑夜里起航的,沒有點燈。”

“你怎么知道?”大衛說,“你難道不睡覺嗎?”

“噢,我不時醒過來,向窗外張望一下。”瓦菲又開始吹牛了,“我跟我爸爸說了,他囑咐我:‘盯著那艘小船。’所以,大衛,我們每天都得去看一眼,明天問問你媽媽,能不能帶我們去山上砍幾根釣魚竿。要是我們下到沙灘上,假裝在那個灣角釣魚,就沒人知道我們是在監視那艘小船了。”

大衛聽得入了迷,這可是真正的探險,他心里頓時涌起了一股好感。

“好吧,”他說,“我會問我媽媽的。你明天吃完早飯來我家吧。”

“我會來的。”瓦菲說著,快步走出了大門。大衛坐在小棚屋的入口,眺望著大海,淘氣包把腦袋枕在他腳上。往左邊望去,灣角的海岸向大海中伸去,天空一片紅霞。灣角的天空上掛著一顆明亮的星。只有一顆!過了一會兒,火紅的云朵暗淡了下來,天色黑了。天空漸漸黑下去,明星越發閃亮,很快別的星星也亮了起來。要是瓦菲沒那么壞就好了!大衛心想。他很想做一個好孩子,可與眾不同是那么難——得像上帝的兒女那樣,如明燈照亮世界。他站起身,走進屋里。外面已起了露水,煙草樹上那一串串長長的白花,只在夜間散發的香氣,已經滲進了夜色中。

“過來,大衛,”媽媽說,“該睡覺了。把衣服脫了,別忘了把膝蓋洗干凈,都變黑了。”

“好吧,”大衛說,“你能給我讀讀那句經文嗎?就是默里背過的,‘像明光照亮’‘彎曲’的世代?我記不住。”

“好的,等你準備上床睡覺時,我們會找到那句經文的。”媽媽說,“瓊快脫完衣服了。趕緊爬上床,我待會兒就來。”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媽媽?”

“這是說,”她回答,“你應該正直行善,成為上帝的孩子,像耶穌那樣,即使和壞人在一起,別人也不會發現你有什么缺點——依然像一盞明燈,照亮黑暗。”

“可什么是上帝的孩子?”大衛問。

“你是我們的兒子,因為你是我們生的,來分享我們的生命。”媽媽回答,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凡接待他的,就是信他名的人,耶穌就賜給他們權柄,作上帝的兒女。’成為上帝的兒女,才能分享耶穌光輝燦爛的華美生命,耶穌的生命就是燈盞里面那支放光的蠟燭。這是成為明燈,照亮黑暗的唯一途徑。”

媽媽安靜地等了一兩分鐘。大衛把頭埋在媽媽的肩膀上,仿佛是要對她訴說某個困擾著他的念頭,但他還沒想好怎么說,再說他已經非常困了。媽媽和他一起做了晚禱,吻了吻他,幫他塞好被子,然后,她轉過頭看著旁邊那張空床,浮想聯翩起來。在一間陌生的寢室里,默里一定已經上床睡覺了,他一定穿著那件他自己選中的藍條紋新睡衣。

“媽媽,”大衛突然嘟噥了起來,“明天早上你能帶我們去山上砍幾根釣魚竿嗎?海灘那里有一艘小船,在黑夜里起航,不點亮任何燈光——媽媽,明天,我也想成為上帝的孩子……”

話還沒說完,大衛就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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