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 續名醫類案
- 魏之琇
- 4590字
- 2015-12-27 01:23:01
繆仲淳治于中甫夫人,產后氣喘,投以人參、蘇木、麥冬各五錢,一劑愈。五日后,忽自汗,無間晝夜,畏聞響聲,飲熱茶湯即汗遍體,投以人參、黃各五錢,加歸身、生地,二劑不效,即令停藥。金壇俗忌未彌月不得診視,乃遍檢方書,至《證治要訣》治汗門內,有凡服固表藥不效者,法當補心。汗者,心之液也。灑然曰:是矣。病患素稟有火氣,非不足也。產后陰血暴亡,故心無所養而病汗。亟以棗仁一兩炒為君,生地、白芍、麥冬、五味、枸杞、牛膝、杜仲、歸身、阿膠、牡蠣、龍眼肉,大劑與之。至三十二劑,罔效。于懼曰:得無不起乎?曰:非也,前投參、不應,而遽止之者,以參、為氣分藥,劑且大。其不應者,必與癥不合也。茲得其癥,復可惑乎。蓋陰,血也,難成易虧者也,不可責效旦夕。乃投前劑,至四十二帖,忽得睡,汗漸收,睡愈熟。至四日夜,醒而霍然,顏色逾常,血足則色華也。
謂能于方中加炒焦黃連三五分,則數劑可愈。(雄按:還須去歸身,效始速。)馮楚瞻治一產婦,因頭汗甚多延診,余無他苦。診之,雖洪而緩,曰:頭汗過多,諸癥謂之亡陽,然產后陰氣太虛,正喜其亡陽與陰齊等,此薛氏之謂可勿藥而愈也。病家疑之,別延一醫,峻用參、溫補,遂暴注下瀉,完谷不化。益認陽虛,重用參、附、炮姜,其瀉愈甚。不數日,其肉盡削,精神困頓。復延診,六脈洪弦甚數,此真陰竭矣,何能挽救?蓋產后頭汗乃陰虛,虛火上蒸,孤陽上迫,津液不能閉藏,誤作陽虛,重加溫補燥熱之氣,暴注下趨,而為完谷不化,乃火性急速,不及變化而出也。重以溫熱焚灼,勢必窮極,尚何藥之可救哉。(雄按:薛氏此言,不通已極。魏氏謂其不能養陰,余謂良由泥于產后宜溫補,故不敢用壯水養陰之法也。)案中正喜亡陽,與陰齊等,薛氏謂可勿藥而愈,此正薛氏生平不能峻用養陰之缺處也。予嘗過此癥,以重劑生熟地、白芍、杞子、麥冬、棗仁,察其有火則少加芩、連,不過二三劑愈矣。馮君論此癥雖了了而不與藥,使病家屬之庸手而敗,亦守而未化之過也。(何嘗了了,不過習于溫補,遇此等癥便茫然無所措手耳。)
虛損
雄按:此證最多,何以僅采溫補數案?薛立齋治大尹俞君之內,產后發熱晡熱,吐血便血,兼盜汗小便頻,胸脅脹痛,肚腹痞悶,此諸臟虛損也,癥當固本為善。自恃知醫,用降火之劑,更加瀉利腸鳴,嘔吐不食,腹痛足冷,始信薛言。診其脈,或浮洪,或沉細,或如無。(大虛之脈類多如此。)其面或青黃,或赤白,此虛寒假熱之狀。時雖仲夏,當舍時從癥,先用六君子加炮姜、肉桂,數劑胃氣漸復,諸癥漸退。更佐以十全大補湯,半載全愈。
儒者楊敬之內人,患癥同前,但唾痰涎,或用溫補化痰之劑不應,面色黧黑,兩尺浮大,按之微細。此因命門火衰,不能生脾土,脾土不能生諸臟而為患也,用八味丸補土之母而痊。
一婦人產后血竭,朝寒暮熱,肚腹作脹而痛,按之不痛。以為血氣俱虛,用八珍之類治,更加發熱煩躁。
仍用當歸補血湯,熱躁漸止。用八珍、麥冬、五味子,氣血漸復。
一產婦朝寒多熱,或不時寒熱,久不愈,用六君、補中益氣兼服,百余帖而安。
沈堯封治鄒氏婦,產后便泄,用參附溫補未效。新城吳敬一診云:虛寒而兼下陷,用補中益氣加熟地、茯苓、桂、附,應手取效。以是觀之,方論內言下虛而不可升提,不盡然也。
陸氏婦產后發疹,細而成粒,不稀不密,用荊芥、蟬蛻、鼠粘等藥,一劑頭面俱透。越一日,漸有回意,忽大便溏泄數次,覺神氣不寧。問其所苦,曰熱曰渴,語言皆如抖出,脈虛細數,有七至。沈師金大文診之曰:此陽脫癥也,屬少陰。用生附子三錢,水洗略浸,切片焙,水炒米色,炮干姜八分,炒甘草一錢,炒白芍一錢五分,水煎沖童便一調羹,青魚膽汁四小茶匙,(因無豬膽,故以此代之。)服畢即睡,覺來熱渴俱除。續用黃建中湯加丹參、蘇木,二劑而安。
產后惡血不行,余血滲入大腸,洞泄不禁,或下青黑物,的奇散極驗。荊芥大者四五穗,于盞內燃火,燒成灰,不得犯油火,入麝香少許,研勻,沸湯一兩,呷調下。此藥雖微,能愈大病,慎勿忽視。又《千金》膠蠟湯,治產后利,黃蠟二棋子大,阿膠二錢,當歸二錢半,黃連三錢,黃柏一錢,陳米半升煎湯,煎藥服。
裴兆期治一婦,產后發熱不止,汗多語錯,六脈洪大而虛,六晝夜不合眼,一合眼則飄飄如入云中,投以參、囗、歸、術、丹皮、童便及炒黑干姜之類不驗,反增頭眩耳鳴,惡心嘈雜,欲嘔不嘔。裴翻然曰:此非氣血大虧,乃痰涎壅盛也。更方用半夏三錢,天麻二錢,茯苓、橘紅、白蔻仁、濃樸、黃連、枳實各一錢,竹茹三錢,鐵銹水煎服,二劑氣爽神清,身涼脈靜。繼以人參大補丸,日進二服,以培胃中元氣,月余全愈。
產后虛弱,豆腐漿一碗,沖入打散雞子一枚,再加豆腐皮一張,龍眼肉十四枚,白沙糖一兩,同滾透,五更空心服。產后失調,往往延成勞損,而貧戶醫藥無貲,富家又每為藥誤,此方甘平和緩,補血滋陰,貧富皆宜,允為妙劑。
驚悸
薛立齋治一產婦,驚悸二度,服琥珀地黃丸,《局方》地香散隨效。再患服之,其癥益甚,而脈浮大,按之如無,發熱惡寒,此血氣俱虛,薛用十全大補、加味歸脾二湯各百余劑而愈。后遇驚恐勞怒復作,仍用前藥而安。
吳孚先治王氏婦,產數日,惡露已盡,身體虛弱,遇回祿舁出,神驚散亂,身翩翩如在云端。專科用元明、紅花等味,反增煩劇,汗瀉交作,六脈虛弱如無。用六君子加黃囗、炮姜、制附、棗仁、鉤藤、龍骨、川斷、五味,始服癥減,繼則神清。每日參一兩或二兩,二十劑而安。
高鼓峰治用晦室人,患產后驚悸。初起時,見筐中棉絮,念將所生兒入棉絮中,不幾悶死,遂作驚恐憂患之狀。后凡有所觸,意中以為不耐,即憂患不止。或一端執想,數日才已,飲食不進,面少精采,服諸補心養血藥無一效。高脈之曰:孩時得毋因齒病致大驚否?用晦向室人問之。曰:十歲時,果曾病齒,治齒者用刀鉗之,幾受驚而死,子何能識之也?解曰:脈法當如是耳,不精于象數鈐法之學人,不能也。(此語不必。)少時以驚受損,傷其君火,心包氣散,痰得留之。今產后火虛,痰因虛動,疾端見矣。夫心為君主,主明則下安,國乃大昌。故凡七情,皆由心起。今心虛甚,痰邪侵擾,思慮亦因之多變。況喜樂氣之陽也,憂患驚恐氣之陰也,陽虛則陰得乘之。又兒為其所愛,氣虛痰入,則愛不得正,因愛而過為防護之惟恐不至,遂因而生憂矣。今先用歸脾、養榮、八味等類,五十大劑,待其氣血完備,然后攻之,病可得而去,而病不再發矣。(先補后攻法。)如言治之果愈。
張路玉治汪督學媳,產后病虛無氣,灑灑然如驚,時咳青黑結痰,欲咳則心中大動,渾身麻木,心神不知所之,偶聞聲響,則頭面哄熱微汗,神魂如飛越狀,屢用補養之藥罔效,虛羸轉劇。診之,脈浮微弦而芤,獨左寸厥厥動搖,此必胎前先傷風熱,坐草時并力過甚,痰血隨氣上逆,沖過膜膈而流入心包也。朝用異功散加童便蛤粉,以清理痰氣;夕用大劑獨參湯,下來復丹,以搜滌痰積。蓋痰在膈膜之上,非焰硝無以透之,血在膈膜之上,非五靈脂無以浚之,然非藉人參相反之性,不能激之使出也。服數日,神識漸寧,形神漸旺,改用歸脾湯加龍齒、沉香,調理而安。
薛立齋治一產婦,惡露淋瀝,體倦面黃,食少惡寒,朝夜不寐,驚悸汗出,此脾經虛熱,用加味歸脾湯而痊。后因怒,脅脹作嘔,食少,用六君加柴胡,治之而痊。
繆仲淳治王六媳乃正,產后驚悸,聞聲輒死,非用力抱持,則虛煩欲絕,如是累月。曰:此心脾肝三經俱虛也。用人參、棗仁、茯神、遠志、白芍、石斛、甘草、麥冬、五味、丹砂為丸,以龍眼湯吞,彌月而愈。
顛狂
薛立齋治一產婦,患顛狂,或用大澤蘭湯而愈。后又怔忡妄言,其痰甚多,用茯神散,補其心虛,頓愈。
又用八珍散加遠志、茯神養其氣,遂瘥。
一產婦亦患此,用化痰安神等藥,病益甚,神思消鑠。薛以為心脾氣血不足,用大劑參、術、芎、歸、茯神、棗仁,四斤余而安。乃以歸脾湯,五十帖而愈。
一產婦形體甚倦,時發譫語,用柏子仁散稍愈,又用加味歸脾湯而愈。又因怒,狂言脅痛,小便下血,用加味逍遙散以清肝火,養肝血,頓瘥,又佐以加味歸脾湯而安。
魏玉橫治一婦,產后數日,日晡壯熱,大汗,狂言妄語,不可禁制,晨則了了。診之,六脈弦長,不便不食,此臨盆去血過多,肝失其養,燥而生火,遂入胃之大絡,非如敗血上沖之候也。(若屬敗血,則晝夜熱狂矣。)與熟地、甘杞子各一兩,麥冬五錢,一劑減,二劑瘥。
丁潤兄室,素有吞酸癥,孕八九月,心腹大痛,時時眩暈欲絕,與大益氣湯,十余帖全愈。臨盆胞水先去三日而復產,自汗譫妄,專科與炮姜、附子數帖,遂發狂耳聾。更醫以茯苓、車前、半夏、浮麥等,多帖無效。
診時已彌月,脈弦急如蛇行,此精血皆奪之候,亟與地黃、杞子、麥冬、沙參,一帖脈稍和,癥稍減。仍召前醫,謂不必服湯劑矣,與丸子令服二三日,發厥而終。此與前癥大同,一生一死,謂非誤治可乎。
繆仲淳治張璇浦乃正,產六朝,發狂,持刀殺人,陰血暴崩,肝火炎故也。令先飲童便一甌,少止。再服龍齒、澤蘭、生地、歸身、半夏、牛膝、茯神、遠志、棗仁大劑,仍加童便,頓服而止。
施笠澤治庠友唐仲宣乃正,產后驚悸恍惚,語言錯亂。此產后心虛,敗血停積,上干包絡,致病若此。先用佛手散加石菖蒲、五靈脂、劉寄奴、姜黃等藥,以除敗血,后以歸脾調理而愈。至明年五月復產,復病前癥,遍延諸醫,施仍書前方。一醫訝曰:寄奴、蒲黃等藥,從何來邪?仲宣疑不復用。至是冬,施偶同李士材過大洪橋,忽遇仲宣,喜而迎曰:內人自乳子后,或歌曲嗔笑,狂妄不常,向服安神清心之劑不效,夜來幾自縊矣,今偶值二子,豈天賜邪,幸為診之。遂偕往診之,六脈沉澀,曰:瘀血挾痰,久且益堅,非前藥所能療。用歸尾、桃仁煎湯,下滾痰丸二服,每服三錢,下去惡物,復用鎮驚鎮肝調理而愈。
馮楚瞻治一產婦,后兩月,忽患顛疾,久不愈,或連日不食,或一食倍進,或數日不寐,或間宿不寤,脈乍洪乍小,左寸兩尺常弱,消痰鎮心俱不效。夫諸躁狂擾,火之病也;二陰一陽,火之原也;主智閉藏,腎之用也;產后未久,少陰虛也。以八味加牛膝、五味,大劑冷服。其所食鴨肉、豬肘,入肉桂同煮,調治數日,乃一日稍輕,一日如故。此心脾亦不足,脾主信而為病也。朝服加味人參湯,夕服歸脾湯去黃囗、木香,加白芍、麥冬、五味、肉桂,服后漸安,月余全愈。
見鬼
薛立齋治一產婦,乍見鬼神。或用調經散益甚,痰涎上涌,朝寒暮熱。乃朝用八珍散,夕用加味歸脾湯,各五十余劑而愈。
盛用敬治金棠妻,半產,病數月,日厥者數次,見鬼自頂而出,自口而入。或曰:脈澀而弦,血少有痰,鬼自頂門出,此元神出也。出而不進者死,出而復入可活也。藥之,去痰碗許,尋愈。(《吳江縣志》。用敬,即啟東之孫。)按:半產亦多氣血兩虧,與正產同治。
陳良甫治五羊洪運使天錫子舍孺人,產后語言顛倒,言語不已,如有神靈,服諸藥無效。召診之,六脈和平,以奪命散兩服而愈。
沈堯封曰:產后發狂譫語,惡露不來者,是血瘀,宜無極丸。惡露仍通者,是痰迷,宜六神湯:半夏曲、橘紅、膽星、石菖蒲、茯神、旋復花各一錢,水煎服。一成衣婦,產后半月余,發狂,打罵不休,其夫鎖之磨上,余附無極丸六錢,分兩服酒下,服畢即愈。越四五日后發,又與六服,后不復發。一丁姓婦,產后神昏,譫語如狂,惡露仍通,赤不過多,醫者議攻議補不一。金尚陶前輩后至,診畢曰:待我用一平淡藥,吃下去看。
遂疏六神湯方,一劑神氣清,四劑霍然。甲戍春,錢香梅如君產后,微熱痞悶,時時譫語,惡露不斷,用理血藥不應,改用六神湯四劑,病去如失。
產后喜笑不休,一老嫗云:乃產后被侍者挾落腰子使然。用烏梅肉二個,煎湯服立效,嘉興錢鄰哉曾目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