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制營署兵制汛防海防賞恤
國家擇要設營,幾費籌畫。澎地小于臺灣,曾不及二十之一,乃當時設官置戍,皆舉以聞;而經制水軍,亦視臺灣十有其四者,誠重之也。裁兵而后,汛守虛懸,冀復舊規,用資守險。是以考其沿革、紀其前后章程,兼采眾說而折衷之,以貢區區之一得。卷帙稍多,別為「海防」列于后焉。猥瑣之誚,所弗敢辭。為「武備略」第六。
營制
澎湖一軍,乃海中孤島也。論其地,則風多雨少、斥鹵磽薄、不產稻麥、種植維艱,夙稱窮荒無用之地也。若據形勢而論,則大山嶼居中,東有東、西吉諸嶼之險,南有八罩船路礁之險,西有吼門之險,北有吉貝嶼藏沙之險;外而五十五嶼周環布列,水口礁線,犬牙交錯,實閩、浙、江、廣、燕、遼、山左七省之藩籬,而為臺、廈居中之咽喉。故備澎所以備邊也。向為荒裔,海氛出沒;元時雖設巡檢,而營制亦缺如不可考矣。明洪武初,信國公湯和經略海疆,棄如敝屣,以致海盜跳梁,接踵窺伺,御亦疏矣。
萬歷初,倭寇猖獗,始分銅山、浯嶼二游兵,分班輪戍,亦僅春秋巡警,有名無實。迨萬歷二十五年,乃增設澎湖游兵,甚至料羅、東涌、大小甘山亦設遠哨,實欲其緩急攸資,互為應援。然而海外孤軍,兵力單弱。萬歷三十七年,外寇突至,澎湖游兵一哄星散。天啟二年,高文律又復竊踞;都督俞大猷之子咨皋,乃勒兵俘之。第往者大猷嘗議于文澳筑城,以資控制,顧其事不可詳考。迨后仍化外置之,以致鄭氏盤踞延至三世,屢為邊患,內郡遷界以避之,禍亦慘矣。康熙二十二年,討平鄭氏,澎湖遂列版圖,東南半壁始安衽席。乃設副將一員駐劄,統轄兩營戍兵二千名,控制外洋,為海疆要缺。協以統將,將以統率弁兵,瀚海無波,則畫方以守;戈船下瀨,則合力以攻。如康熙六十年,臺匪朱一貴作逆,竊有全臺,七日之內,渠兇授首,何莫非澎湖兩營固若金湯,得以駐兵進剿之故也哉(節胡氏「紀略」)。
澎湖游擊,萬歷二十五年增設,屬南路參將,駐廈門,而澎湖其遙領也(「廈門志」)。
萬歷壬辰歲,倭犯朝鮮,有侵雞籠、淡水之耗。雞籠密邇澎湖,當事者集議不宜棄,乃設官兵先據險戍之。二十五年冬,初創一游一總四哨,各鳥舡二十艘,目兵八百有奇。二十六年春,又慮孤島寡援,增守一游總哨,舟師稱是。又于海壇、南日、浯嶼、銅山、南澳大寨游,各抽哨官一人,領堅船三只,汛時遠哨該島,以聯聲勢。后慮兵餉難繼,裁至一游;而海壇、南日、南澳三處遠哨船,漸各停發。今僅有一總二哨,鳥船二十只,官兵八百五十有奇。月糧則漳、泉共餉之(「天下郡國利病書」)。
康熙二十三年,澎湖、臺灣平。施瑯奏云:海氛既靖,內地溢設之官兵,盡可陸續汰減,以分防臺灣、澎湖兩處。臺灣設總兵一員、水師副將一員、陸師參將二員、兵八千名,澎湖設水師副將一員、兵二千名,通計兵一萬名,足以固守,又無添兵增餉之費(奏疏載「藝文」)。
六十年朱一貴平,部議撤臺灣總兵,移設澎湖。漳浦藍鼎元代其兄廷珍作書爭之曰:『部臣不識海外情形,憑臆妄斷,看得澎湖太重。意以前此癸亥平臺,止在澎湖戰勝,便爾歸降;今夏澎湖未失,故臺郡七日可復。是以澎湖一區,為可控制全臺,乃有此議。不知臺之視澎,猶太倉外一粒耳。澎湖不過海面一撮沙堆,山不能生樹木,地不能生米粟,人民不足資捍御,形勝不足為依據,一草一木,皆需臺、廈。若一、二月舟楫不通,則不待戰自斃矣』(「東征集」)。
光緒十三年,巡撫劉銘傳請移海壇鎮總兵改設澎湖。奏曰:澎湖本設副將一員,從前防務系歸廳協會辦,遇有事故,既請命于鎮道、復受制于通判,處處牽制,不能有為。若歸統兵將領辦理,副將一缺,又或虛設,且恐主客不能相安。現當海上多事之秋,今昔情形不同,該處為閩、臺門戶,似非特設重鎮,不足以資守御。督臣楊昌浚與臣意見不謀而合。據云:『擬將澎湖副將與海壇鎮對調,各就現有弁兵略為變通。無須再添額兵,所費無幾;將來海上有事,聲援隔絕之際,稍可自立』(奏載「藝文」)。
營署
光緒十三年冬,總兵吳宏洛議擇城內適中之地,就南澳館拆建總鎮衙門;地不敷用,別購附近民房拆卸以益之。民房每間大小不等,給銀二十元或三十元,并給還舊料,別指曠地,令原主自蓋。費銀五千余金。由是鎮署地面寬敞,前為轅門鼓吹亭,入署為頭門、二門、大堂,官廳為三堂,后樓兩傍俱有科房,東邊隙地為內箭道、演武廳。計署內大、小房屋二百二間,于十三年十二月興工,至十四年十一月工竣(南澳館系南澳班兵祀神之所,今改建于舊協署西轅門外)。
鎮標中軍左營游擊,仍左營都司署;原系右營守備署,在媽宮城內。有頭門、大堂、川堂及后堂三間;大堂后護房小屋三間;東邊廚房二間,案房六間,旗廳房二間。
右營都司署,系游擊原署,在城內。有頭門、大堂、川堂及后堂三間;東邊廚房二間;西邊旗廳房三間。署西客廳一座三間,外有照墻(乾隆三十二年,游擊吳勇建,現為右營都司署)。
左營中軍守備署,就吳總鎮新起行臺為之,在城內程朱祠前。兩營專防署,俱在城內水仙宮口。
謹按:「紀略」載:協署大堂一座三間,前為頭門,門前周圍木柵,東西轅門內豎旗二枝。東西有鼓吹亭。大堂后為后堂七間,東西案房七間,左右護房八間。署之西為箭道,有箭亭一座,兩進。署之東花廳一所,中廳三間,頭門后廳各三間。廳東為旗廳房,西為管班房;東邊馬房,二進,西邊廚房三間。官廳在花廳之東,一連三連。干降三十二年五月協鎮許建。光緒二年春,協鎮吳奇勳就署西曠地建屋兩進,有兩廊耳舍。第二進廳事額曰「籌海堂」,蓋協戎與幕友梁純夫,密籌防海機宜處也。今改為廳署。
又按:從前左營將備舊署,現已圯廢;舊游擊署地,為屯積煤炭之所。
澎湖鎮公廨,在鎮北坊四舍廟前,今廢(「縣志」)。
康熙二十三年設立營制,陸續起蓋墩臺營房。嗣后凡遇損壞,例由協營移會澎糧廳估價造冊請修。乾隆二年、五年俱被風雨刮壞,奉文酌撥閑款修葺,后來漸次倒壞。光緒三年五月,前協鎮吳奇勳,擇較場演武廳之東、舊武廟基址,起蓋果毅軍兵房二十八間、哨官房三間、官廳一座,用工料銀一千七百七十一兩三錢六分六厘。千總王建功督造。
水提、銅山、南澳、閩安四標,各有私館,名為祀神。其制度宏敞奢麗。凡民間抬扛棺木過其館者,戍兵必群起阻之,箠楚交下;或執縛同行人;故皆紆道避之,莫敢攖其鋒者,積威約之漸也。各標又各有火房,標兵私建,均在媽宮大教場。一所在協署西偏演武廳二進。原建前進三間,乾隆三十三年、協鎮許德增建后進三間,光緒三年協鎮吳奇勳重修。
火藥局,原在新城里,一座三間,官廳炮房各一座三間。嗣因倒壞,嘉慶二十二年移建大教場東,二座十間。光緒三年重修其火藥庫,在新城炮臺地室內(詳「海防考」「炮臺」篇內)。
軍裝局,原在右營游擊署后,內二進,共房六間。
兵制
內地各營應撥班兵舊制原額,共二千名,各分為四起輪戍,三年一換。乾隆四十七年,奉裁一百四十二名。又將金門標兵移戍安平。另撥海壇、南、銅各標兵以補其數。統計兩營共一千八百五十八名,開列于左。
水提中營戰兵四十五名,守兵三十九名。水提左營戰兵四十六名,守兵三十九名。水提右營戰兵四十七名,守兵三十八名。水提前營戰兵四十八名,守兵三十八名。水提后營戰兵四十六名,守兵三十八名。南澳左營戰兵五十九名,守兵一百四十二名。銅山營戰兵一百二十八名,守兵一百四十九名(以上撥戍澎左,軍械俱全)。
海壇右營戰兵一百八十四名,守兵二百六十九名。南澳左營戰兵一百八十三名,守兵八十九名。銅山營戰兵五十二名,守兵一百零二名。閩安右營守兵十名。烽火門守兵十四名(以上撥戍澎右,軍械俱全)。
同治七年,舉行裁兵加餉新章,臺、澎一律辦理。其換班舊制,計自道光二十九年以后,未經輪換。閏四月,奉臺灣鎮劉檄飭:臺澎戍兵久未換班,其中事故缺額不少;仰即查明,該營應行換班戍兵共有若干?其單身無家,情愿歸應革退者若干?其單身無家情愿歸者若干?每兵積欠舊餉,按數量為減給,資遣內渡。嗣經水師提督李,檄行內地各標營分撥戍兵,配全軍械,到澎輪換。所有實存額數,開具如左(據同治八年營冊)。
水提中營戰兵十六名,守兵十六名。水提左營戰兵二十名,守兵十六名。水提右營戰兵二十名,守兵十七名。水提前營戰兵二十名,守兵二十三名。水提后營戰兵十三名,守兵二十四名。南澳左營戰兵二十三名,守兵六十二名(又降戰為守九名)。銅山營戰兵四十九名,守兵七十五名(以上撥戍澎湖左營,前于定制九百二十八名內,奉新裁存外,額戰守兵共五百零六名。茲比照司單改議留營兵數,又裁去八十一名。總共提、南、銅三標外額戰守兵四百零二名。又存舵工、炊兵十七名。另新加稿識三名、字識十一名、號令手三名)。
海壇右營戰兵五十九名,守兵一百十三名。南澳左營戰兵六十六名,守兵三十六名。銅山營戰兵十九名,守兵五十二名。閩安右營守兵四名。烽火門守兵六名(以上換戍澎湖右營,前于定制九百二十八名之內,奉新章裁存外,額戰守兵共五百零五名。茲比照司單,又裁去一百二十三名。總共海、南、銅、閩、烽等營外額戰守兵三百六十名。又存舵工、炊兵十六名。另加稿識一名、字識三名、號令手一名)。
謹按:雍正五年,奉上諭:『嗣后班兵生事不法者,或經發覺、或被駐臺官員叅出,將派往之該管官一并議處』。雍正六年定制:凡換往臺、澎兵丁軍器,動帑制造,務必堅利精良。該督撫驗看給發。又定議:內地各營派撥更換之時,必令一營之兵分散數處,不令彼此相聯絡。又屢降恩旨,加給班兵餉米,并原籍眷屬胥沾實惠,亦既約束堅明,體恤備至矣。自咸豐間,閩省水、陸營兵積欠銀米甚多,始以鐵錢給發,繼以永豐官局票銀搭給。迨局票已不可行,仍以半銀半票陸續酌給;而朋扣及胥吏使費,必不可少;于是每兵一名,月餉僅得二、三百文錢,而營制不勝其病矣。但內地營兵各有業可執,尚安之若素;而臺、澎戍兵,全賴餉銀糊口,不得不分外取求,聚黨生事;不特本官不敢問,即澎之文員,亦因積欠加餉米票而大為所挾矣。同治五年,爵督左公以練營兵丁不能收一戰之效,因兵冗餉薄所致,建議裁兵加餉,就餉練兵。至七年間,各營裁撤四、五成,而加餉倍數。澎湖兩營額名二千名,屢經裁撤,至是僅存七百余名。然澎湖島嶼環列,汛地甚多,配汛配船、出差領餉之外,所余無幾,尤不敷調派。故論者謂閩省兵餉之制,自國初至今,相承二百余年;施侯嘗率之以平臺、澎矣,間如臺灣朱一貴、林爽文、陳辨、海寇蔡牽之徒,屢次倡亂,皆以水師平之;其時銀米足給,故兵皆訓練可用也。若依前銀數,每月實支實給,或裁其二、三成之兵,即以其餉銀勻貼該營現存之兵,則餉既加豐,而兵亦不甚單薄,似為兩得其平。蓋大吏統籌全局,初不知海外巖疆,戍兵未可太削;而承辦之員,未及將實在情形詳細陳請故也。
三水胡勉亭曰:『臺、澎兵制,原皆招募土著。迨康熙六十年臺變之后,于一件「恭陳臺灣事宜」案內,始以內地水師營分兵輪班戍守,三年一換,而兵制始定。今按康熙六十年朱逆之亂,藍鹿州「東征集」中載,「在事武職四十一員讞語」內,有:『海壇左營把總李信、右營把總陳宋、金門左營千總劉使、右營千總康朝功,皆帶領班兵到臺,值賊竊發者』。又云:『汀州鎮中營把總石琳,帶領班兵到臺,力戰殉難』。是朱逆未變以前,帶班來臺者也。安得為臺、澎班兵必朱逆變后而后定乎?且「紀略」所稱一件「恭陳事宜」,并不指何人所陳,囫圇其說。考施侯陳「臺、澎棄留利害疏」內云:『海氛既靖,內地溢設之官兵,盡可汰減,以之分防臺、澎兩處,無添兵增餉之費』。味其語意,是當時立制,即分撥內地官兵戍守臺、澎,更彰彰可考也。同治七年,澎協博采輿議,以就地募補之說請于上憲,迄未準行。但澎湖風氣與臺回殊,誠不若招募土著之有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