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鐺犴狴間、何等慘況、不加矜恤、而復刻削為利、肆其欺陵、殘忍極矣、孫君一一經理、遽使地獄化為福堂、彼禁卒因此不能橫索一錢、似乎失卻便益、少造許多罪孽、其得便益也多矣。
萬厯間一馮姓者、為選司胥役。以奸弊得重賄、為大冡宰所知、參送刑部究擬。時選君以體面不雅、思力救之。馮猶未知、乃私自籌曰。必牽引本官、則問官有所礙、而大冡宰亦不得不從寬。乃供曰、賄所以進選君、某不過說事過錢人也。問官疑或有此、以語選君。選君怒、令從公嚴鞫之。幣賄果馮自得、妄扯本官以圖脫漏也。竟擬重刑。 【感應篇注】
馮吏牽引本官、使鞫者投鼠忌器、有不得不寬之勢、計亦巧矣、乃反增其罪、竟擬重刑、非有鬼神顛倒其間、由其良心巳壞、自入陷阱也、吏茍事事不昧良心、必不致身捍法網、即不幸而獲罪、亦必有可生之機耳。
永福縣吏薛某、專工嚇詐。虛捏狀詞、能飾無理為有理。以此致富。一日延道士鄭法林醮。鄭伏而起曰。上帝批家付火司、人付水司。巳而家產罄燼。薛渡江溺死。子以盜敗。女為娼。 【感應事實】
工于嚇詐、又能飾無理為有理、其人心思必巧、文筆尚通者也、乃不用以彰明公道、而用于詐捏狀詞、才足濟惡、遂致上干天怒、備極慘報、向使其天資愚魯、或不充胥吏、其積惡召禍、當不至如是之甚也、故吏之聰明有才者、尤不可以不慎。
池州邵道、充郡皂隸。索取財物。滿意則喜。不滿意則拳毆之。官命行杖、極力施刑。斃杖下者、不可勝數。后得異病、手足窘束、遍體腫決、如板痕糜爛、痛不可言。因自呼曰。善惡終有報。橋南看邵道。卒至皮肉俱盡、僅余骨在。 【人生必讀書】
衙門行杖之皂隸、視杖下之血肉淋漓、幾同土石、若非自遭異病、遍體糜爛、不足以動其痛楚之心、天以此顯報、即以此示警也、惜乎悔已晚矣。
沙縣舊官弊政、立宰牛稅。壽州進士方震孺為沙縣令、吏某以此銀進。方問故。吏曰。每殺一牛、入稅若干??傆嬎枚?、歲不下千金。方愀然曰、吾何以千萬物命、換千金稅耶。吏復以衙門成例巳久、去此則宰牛無所稽考、不便更張為言。方怒、將吏重杖。并下令永禁如律。久之、牙儈以牛病且死告。方勿與深求、苐令埋之。由是沙之牛、得全活者甚多。 【同上】
衙門有一種陋規、即吏胥有一種染指、遇有欲之官、則以本衙出息為言、遇無欲之官、則又以不便更張為言、其實無非為自巳染指起見、舊官設此、皆若輩慫恿成之、此所以謂之猾吏也、夫民間宰牛、官不查禁、及欲收稅、名曰稽查、實為之主持、令其肆殺耳、杖其吏而革其稅、猾吏之計、無可施矣。
章該居宅弘麗、因缺用典張吏金。張厚遺牙儈、換作絕劵。后該益窘、請求絕。出劵視之、乃巳絕矣。有牙儈押證。該仰天嘆息。張父子同日失音死。 【感應事實】
張為吏書、偽作絕劵、押證分明、是以章該有口不能分辨、但飲恨于心而巳、而吏之父子、同日失音而死、其欲言而不能、與含冤者無異、天之示警、何其深切哉
徐某富而狡、心涎一里鄰房屋。鄰饒不肯售。乃令人誘其子賭蕩、遂至傾家。竟鬻屋于徐。后三子五孫俱病、夢其祖告曰、比鄰某為祟也。徐懼、向城隍禳。有一丐者、立廟中大言曰、夜間殿旁、見有人訴徐某誘其子蕩產。丐者亦不知設醮即徐某也、徐聞益懼、歸而暴卒。 【同上】
所欲圖者屋也、與其人原無仇怨、乃因其家富饒、遂誘其子賭蕩、使有不得不鬻之勢、及屋巳售、而其家蕩然無余、父子不能相保可知矣、此與占房屋而無害于人者不同、故其獲報、至于子孫祟病、身亦暴亡、此種陰險、豈祈禳可免耶、愚亦甚矣、吏之因事陷害、破人身家、大抵如此。
青浦郊外有一貧民、賣得布銀二兩四錢。中路遺失、被同行一金姓拾得。金姓為青浦縣差、貧民苦求不還。金反以催糧銀在身為名、將貧民毒毆。貧民失銀、合家生計無出。徑住城隍廟哭訴神前。其夜金姓鄰人、俱聞金家有鎖煉聲。明晨。金不啟門、鄰人視之、金已跪床下死矣。原銀猶在床側也。 【丹桂籍】
拾金不還、人情多有、惟其身為縣差、可以催糧銀為名、遂爾肆其毒毆、謂非此無以見縣差之威、豈知適所以厚其毒而速之死耶、噫、二兩四錢、為數有限、而在貧民、已為一家性命所關、失而受毆、不敢訴官、而哭訴神前、情廹極矣、試觀匍匐公庭者、類多奇窮極苦之人、我以為所得無幾、而已絕貧民一家生計者、豈少耶。
廣東小吏丁宗臣、賦性刻薄。見人貧窮、則非誚之。見人急難、更傾陷之。生平所為、毫無善行可稱。五子、一聾、一跛、一瞎、一癱、一兩手反背、飲食需人。親戚朋友、見宗臣皆以為不祥、不與為禮。晚年罷職、益困悴、乞丐而死。 【配命錄】
此種性行、在鄉里愚民、尚足為害、身充小吏、尤易肆惡、五子皆殘疾、何相報之顯而速也、今官衙中如此行徑之胥役、恐亦不少、烏得與之一說此等報應、以警其后也。
有一鄉愚、悞買賊衣、被捕擒獲。帶至古廟、吊打備施。哀告曰、我實不是賊?,F有城中某、系我至戚、喚來可問也。捕喚某識認。某見賊情、恐有連累、堅不認親。鄉愚被拷而死。某至家、即見披發流血之鬼、呼號索命。曰、爾吝一言、見死不救、爾豈能免乎。我已告準閻羅、與諸捕共質地下矣。某暴卒。 【同上】
止于懼累、不肯相救耳、尚且立遭冤報、甚矣害命之禍、速而且慘也、彼惡捕者、手斃良民、其刑禍不延及子孫不止。
湖廣盛某、為縣刑吏。素性險惡、人號黑心家富、欲造堂樓??嗟卣⑴c鄰張姓言、不允。盛密令大盜扳張、張不能辯而死于獄。妻竟以地售之。樓成、得一子、六歲尚不能言。一日盛在樓中。其子匍匐而至。盛曰、吾為子孫計、故設此謀。今爾如此愚蠢、奈何。其子忽厲聲作色曰。爾何苦如此、吾非張某耶。爾以無辜殺我、謀我之地、我來此、正圖報耳。盛大驚倒地、七孔流血而死。其子費盡財產、亦死。 【丹桂籍】
身在官衙、執掌刑獄、唆盜扳人、何啻順風之呼、未幾而被誣者以死、占地既得、樓亦遂成、就目前而論、可謂求得謀遂、豈知其所以報之者、即在膝前之子也、世之豪猾致富、而其子蕩費不能守者、焉知非讎人之索債耶。
祝期生有口才。專一顛倒是非。尤好言人短處。雖端人正士、亦曲加詆毀、必敗其名而后巳。晚年忽病舌黃。發時必須刀剌、血出升余乃止。一歲常發五六次。哀號痛苦、寢食俱廢、血枯而死。葬后、尸為羣犬所食。 【配命錄】
有口才而顛倒是非、好言人短、詆毀正人、至自剌其舌、血枯而死、相報亦云巧矣、可畏哉。
山東莒城馬長史、自恃有才、作惡多端。一日有星隕于其家、光彩燁然、久之乃變為石。自是無日無訟獄口舌疾病等事。逾年。長史歿、家人離散。房產積蓄、蕩然一空。其石周圍數尺、色微紫、有紋如字、至今尚存。 【同上】
有濟惡之才、而又身為長史、故能作惡多端、星隕化石、囗氣致異、不祥孰甚焉。
宜興染坊孀婦陳氏、有姿容。木商洪敬、誘餌百端、終不可犯。夜將數木擲其家、明日以盜聞于官。又賄胥吏系累窘辱、以冀其從。婦家焚香慟訴、未幾商入山販木、叢柯中突出黑虎、嚙商死。 【同上】
此何等事也、亦肯受賄、為其窘辱、見公門胥吏、無不可要之錢也、欲以長養子孫、斷無此理。
張奉素習刀筆。尤工剝民之術。凡官長至、輒教之虐取民財。官有其三、七歸于巳。廵按唐公捕之、以計逃去。時四野無云、忽為暴雷擊死、五臟如刳。 【丹桂籍】
胥吏剝民之術、惟愿官之多欲而尚刻、一中其計、予取予求、無不如志矣、上司縱有訪聞、官必巧為掩護、黠吏之藏身甚固也、抑知王法可逃、天誅必不能貸乎。
歸安陸居貞隅、令江右大庾。庾有府吏、寵于太守。其父曾充隸、前令竟延作鄉飲介賓。公至、召隸、且令穿鄉飲巾服來。至、剝其巾服入庫。笞二十遣之。此時太守尚在郡也。自是郡邑鄉飲。嚴肅、不敢濫赴。 【近古錄】
盛典濫邀、求榮反辱、即使官長姑容、難免鄉閭恥笑、何如力行善事、積福于子孫、將不求榮而榮自至、有過于巾服者歟。
金忠于人有片善、必稱之。雖素與公異者、其人有他善。未嘗不稱也。一里人為吏、數窘辱公。及公為尚書、其人以吏滿來京師、懼不為容。公薦用之?;蛟?、彼不與公有憾乎。曰、顧其才可用、奈何以私故掩人之長?!狙孕袇R纂】
金公之公而且厚如此、平時決無非理過情之舉、為吏者奈何輒窘辱之也、大抵吏胥狐假虎威、不分貴賤善惡、槩以盛氣凌人、視為地位固然、恬不知非、不但斂怨非宜、其薄惡亦太甚矣、閱此能不憬然。
保靖州楊大、王周、錢火兒、三人。同一騃懦漢、避雨崖下。俄而虎至前、三人共推騃懦漢出、以當虎。不意崖忽崩、虎驚而去。騃懦漢反得免害、而三人俱被壓死。 【丹桂籍】
衙門中便宜之事、巧猾者踞為已有、至于勞苦之事、騃懦者當之、而巧猾者最善狡脫、然利即害之所伏、究竟巧猾之得禍、更甚于騃懦、避虎之喻、何其切也。
建州吏林達、屢侵人所有。里中有葬父者。筑墳一區、風水最吉。達造偽劵、稱其父未死時、將此墳賣我。遂以巳父遷葬其中。里人爭之不得。葬畢、達夢其父曰。福田在心、不在風水上。安有偽冒欺人、奪人所葬、而享福利者。今反因此絕嗣矣。達與合家俱病死。 【同上】
偽冒占地、里人爭之不得、無非以林達倚恃官衙、善于舞弊之故、達方自以為得力于吏胥、鄉人亦艷羨吏胥之有勢、不知此正厚其毒、以待其自取絕滅也、向使告爭理屈、不過占葬不遂而止、何至于此耶、倚官勢而盜葬者、可以省矣。
盧纮任江南糧道。偶臥病、適屬邑解銀二百四十兩、暫付管糧吏張瑞昌收。隨奉遣他往。比歸則銀失矣。詢守宅人、皆謂嘗啟戶而入者、張仆吳勤也。獨臥于戶側者、曹仆陳美也。付捕快拷訊、俱不承。張訴之于城隍、及南莊五僊。一日同房吏曹璘方伏枕、忽厲聲曰、呼瑞昌來。張至、謂曰。銀是曹璘仆陸賢盜去。欲以授伊父、以百兩置大門內僻處。適璘父出、賢倉皇卻走。時有菜傭吳茂、歇涼戶外。竊窺、乘間挈以歸。詎意非其所有、甫至家、母暴卒、子復痘殤。未幾。茂亦疫死??傄匀〔涣x之財、故死亡相繼也。其五十兩一封、被竊見者分散、巳不可追。其九十兩、今在樓下床底。陸賢盜銀、曹璘不知。即張瑞昌失銀。亦因前世欠伊銀一百二十兩。今失去一百五十兩、多三十兩。俱令瑞昌擔承。若再追賠、恐冤冤相報、無巳時矣。曹醒不知所云。眾挾曹歸、索之床下、果然。 【四照堂集】
觀此知取非其有、殃禍立至也、前生欠負、絲毫必償也、人間曖昧之事、官雖不知、神則鑒察也、一事而可以為三戒焉、作吏者以此類推、則欺人之事弗為、而妄取之心可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