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赧皇帝(4)
- 續補明紀編年
- 王汝南
- 3828字
- 2015-12-26 18:54:42
寧南侯左良玉疏參馬士英曰:『竊見逆賊馬士英,出自苗種、性本兇頑。先帝皇太子至京,道路洶傳,陛下屢發矜慈;士英以真為假,必欲置之死地。臣前兩疏,望皇上從容審處,以存先帝一線。不意士英奸謀日甚,臣自此義不與奸賊共天日矣。臣已提師在途,將士眥目指發,皆欲食其肉。臣恐百萬之眾發而難收,震驚宮闕;且聲其罪狀,正告陛下,仰祗剛斷,與天下共棄之。自先帝之變,人人號泣。士英利災擅權,事事與先帝為仇。逆案先帝手定者,士英首翻之;〔要典〕先帝手焚者,士英復修之?!杆甲凇垢闹u「毅宗」,明示先帝不足思,以絕天下報雪之心:罪不容于死者,一也。國家提衡文武全恃名器,士英賣官鬻爵,殆無虛刻;致都門有「職方賤如狗,都督滿街走」之謠:罪不容于死者,二也。閣臣司票擬、政事歸六部,士英占握兵柄不放,是弁髦太祖法度;又引腹心阮大鋮為添設尚書,以濟其篡弒之謀。兩子梟獍,各操重兵,司馬昭復生于今日:罪不容于死者,三也。陛下選立中宮,典禮攸關。士英擇其尤者以充下陳,罪通于天;而又私買歌女寄于阮大鋮家,希圖進選,計亂中宮,陰謀叵測:罪不容于死者,四也。陛下恭儉仁明,士英百計誑惑。進優童艷女,損傷圣德;每對人言,惡則歸君:罪不容于死者,五也。國家遭此大變,須寬仁慈愛以收人心。士英乃睚眥殺人,將生平不快之人一網打盡:罪不容于死者,六也。又募死士竄伏皇城,詭名禁軍,以觀陛下動靜,曰廢立由我:罪不容于死者,七也。先帝殉難,皇子幸存。士英乃與大鋮一手拏定,抹煞的確誠認之方拱干,而信串通朋謀之劉正宗,不畏天道神明,不畏二祖列宗,不畏天下公議,不畏萬古綱常。忍以先帝已立十七年之嗣君,四海謳歌訟獄所歸者,付諸幽囚;天昏地慘,神人共憤。凡有血氣,皆欲寸磔士英、大鋮以謝先帝。此非臣之私言,諸將士之言也;非獨臣標將士之言,天下忠臣義士、愚夫愚婦之公言也。伏乞陛下立將士英等肆諸朝市,傳首四方,用抒公憤。臣謹束兵計刻以待,不禁大被疾呼,激切以聞』。又傳檄云:『蓋聞大義之垂,炳于星日;無禮之逐,嚴于鷹鸇。天地有至公,臣民不可罔也。奸臣馬士英者,根原赤身、種類藍面。昔冒九死之罪,業已僑妾作妓、屠發為僧;重荷三代之恩,徒爾狐窟白門、狼吞泗上。會當國家多難之日,侈言擁戴勸進之功。以今上歷數之歸,為私家攜贈之物;竊弄威福,煬蔽聰明。持兵力以脅人,致天子閉目拱手;張偽旨以讋俗,俾丘民重足寒心。本為報仇而立君,乃事事與先帝為仇,不祗矯誣圣德;初因民愿而立主,乃事事拂民之愿,何由奠麗民生!幻蜃蔽天,妖讖障日。賣官必先姻婭,試看七十老囚、三木敗類,居然節鉞監軍;漁色罔識君親,托言六宮備選、二八紅顏,變為桑間濮上。蘇、松、常、鎮,橫征之使肆行;檇李、會稽,妙選之音日下。江南無夜安之枕,言馬家便爾殺人;北斗有朝彗之心,謂英名實應圖讖。除誥命贈蔭之余無朝政,自私怨舊仇而外無功能。類此之為,何其亟也。而乃冰山發焰、鱷水興波,群小充斥于朝端、賢良竄逐于崖谷。同己者,罪同夷虜、行列豬豭如阮大鋮、張孫振、袁弘勛等數十憨惡,皆引之為羽翼,以張殺人媚人之〔赤〕幟;異己者,德并蘇、黃、才媲房、杜如劉宗周、姜曰廣、高弘圖等數十大節,皆誣之朋黨,以快虺如蛇如之狼心。道路有口,空憐「職方如狗、都督滿街」之謠;神明誰欺?最痛「立君由我,殺人何妨」之句。嗚呼!江漢長流、瀟湘盡竹,罄此之罪,豈有極歟?若鮑魚蓄而日羶、若火木重而愈烈。放崔、魏之瘈狗,遽敢滅倫;收闖、獻之獼猴,教以升木。用腹心出鎮,太尉朱泚之故智,幾幾殆有甚馬;募死士入宮,宇文化及之所為,人人而知之矣。是誠河山為之削色、日月倏以無光!又況皇嗣幽囚、列祖怨恫,海內懷忠之臣,誰不愿食其肉;故國向風之士,咸思操盾其家。本藩先帝舊臣、招討重任,頻年痛心疾首,愿為鼎邊雞犬以無從;此日履地戴天,誓與君側豺狼而并命。在昔陶八州靖石頭之難,大義于今炳然;迄乎韓蘄王除苗氏之奸,臣職如斯乃盡。是用礪兵秣馬,討賊興師;當鄭畋討賊之軍,憶裴度閉邪之語。謂朝中奸黨盡去,則諸賊不討自平;倘左右兇惡未除,則河北雖平無用。三軍之士,戮力同仇;申明仁義之聲聞,首嚴焚戮之隱禍。不敢妄殺一人以傷天心,不敢荒忽一日以忘王室。義旗所指,正明為人臣子,不忘君父之心;天意中興,必有間世英靈,矢翼皇明之運。茲告先帝,揭此心肝。愿斬賊臣之首,以復九京;還收阮奴之黨,以報四望。倘惑于邪說、詿誤流言,或受奸人之指揮、或樹義兵之仇敵,本藩一腔熱血,郁為輪囷離奇;勢必百萬雄師,化作蛟螭妖孽。玉石俱焚之禍,近在日前;水火無情之時,追維心痛。故敬布苦衷,愿言共事。嗚呼!朝無直臣,誰斥李林甫之奸邪;國有同心,尚懷鄭虎臣之素志。我祖宗三百年養士之德,豈其決裂于僉壬;大明朝十五國忠義之心,正宜暴白于忠魂。速張殪虎之機,勿作逋猿之藪!然董卓之腹,膏溢三旬;籍元載之廚,椒盈八百。國士盡快,中外甘心。謹檄』。
決從逆賊臣光時亨、周鐘、武愫于市;周鑣、雷演祚勒于自盡。余盡革職放還。
設壇太平門外,百官素服望祭先帝。時阮大鋮后至,哭呼先帝而來曰:『致先帝殉社稷者,東林諸臣也;不盡殺東林諸臣,不足以謝先帝。今陳名夏、徐汧等俱北走矣』!馬士英急止之曰:『徐九一現有人在』。
禮部請恤甲申殉難諸臣。有旨:『閣部大僚謀國無能,致茲顛覆;雖殉節堪憐,贈恤已渥。先帝斬焉不永,諸臣延世加恩,臣誼何安?通著另議』。
史可法自劾師久無功。阮大鋮薦馬錫總兵〔官〕,仍蒞京營。錫即士英長子,以白衣徑仕。
張捷言左懋第抗節清庭,請優其母兄并馬紹愉家屬。
左僉都郭維經告病去,江中遭寇甚慘,人皆惜之?;蛟迫畲箐吤芮脖僦?。
黃得功上言:『東宮未必假冒,先帝之子即皇上之子,未有不明不白、混然雷同;將人臣之義謂何?恐在廷諸臣諂徇者多、抗顏者少;即明白認識,亦不敢出頭取禍也』
。有旨:『王之明假冒來歷,系親口供吐;有何逢迎,不必懸揣過慮』。
琉球國遣使入貢,請襲封。命給事陳燕翼、行人韓元勳各給一品服前去。
諭刑部:『穆虎若非奸人,豈敢挾王之明冒認東宮?正月、二月,所成何局?往閩、往楚,欲干何事?豈高夢箕一人所辦?主使附逆,實繁有徒;著法司窮治』。馬士英意在姜、黃輩,故嚴旨究問。左良玉疏請保全東宮曰:『東宮之來,吳三桂實有符驗,史可法明知之而不敢言。滿朝諸臣,但知逢君,不惜大體。前者李賊逆亂,尚錫王封,不忍遽加刑害;何至一家反視為仇?明知窮究并無別情,必欲輾轉誅求,遂使皇上忘屋烏之德、臣下絕委裘之義。普天同怨,皇上獨與二、三奸臣保守天下,無是理也。親親而仁民,愿皇上省之』。有旨:『東宮果真,當不失王封;但王之明被穆虎使冒太子,正在根究奸黨。其吳三封、史可法等語,尤系訛傳。法司將審明略節,宣諭該藩』。
原任中允李明睿泛海南歸,上嘉之。
童氏自稱舊妃,自越其杰所解至;上命付錦衣衛監候。初,上為郡王,娶妃黃氏,早逝。既為世子,繼妃李氏,洛陽遭變又亡。嗣王之歲,相傳即封氏為妃,曾生一子不育。已而遭亂播遷,太妃與妃各依人自活。太妃之南,陳潛夫奏童氏故在;上弗召。至是,自詣其杰所。其杰不敢隱,解至南。上弗善,故系獄。氏在獄,細書入宮日月、相離情事甚悉。馮可宗達上,上棄之弗見。劉良佐疏言:『王之明、童氏兩案未協輿論,懇求曲全兩朝彝倫』!有旨:『童氏妖婦,冒認結發;王之明系駙馬王昺侄孫避難南來,冒認東宮,妄圖不軌,正在嚴究。朕與先帝素無嫌怨,不得已從群臣之請,勉承重寄;豈有利天下之心,害其血胤?舉朝文武,誰非先帝舊臣?誰不如卿?肯訛心至此。法司官即將兩案刊布,以息群疑』。
太監田成選到淑女程氏。
吏部恭報剪除群賊,加馬士英太保、王鐸少傅。
史可法恭請詔見,面言東宮處分,以息群囂。有旨:『西警方急,卿專心料理;待奏凱后見』。可法嘆曰:『「奏凱」二字,談何容易;面君不知何日矣』!
清兵至范家塞,總兵王之綱邀巡按凌駉南避,駉不聽。清陷睢州,巡按御史凌駉被執,不屈;投印水中,與其侄潤生自縊。遺書豫王曰:『慎無渡江;若渡江,則揚子江頭凌御史,即錢塘江頭伍相國也』。清帥厚斂之。事聞,贈兵部。
乙卯,馬士英告退,有旨慰留。
四月癸丑朔,馬士英請更鑄各衙門印,去「南京」〔二〕字;其舊印悉行繳入。先是,管紹寧私寓失去部印;士英庇之,故有此請。
左良玉反兵東下,請除君側之惡。又移檄遠近,以討馬士英。其略云:『馬士英者,蠻獠無知,貪狼背義;挾異人為奇貨,私嫪毒以種奸。欺蝦蟆之不聞,恣鹿馬以任意;不難屠滅皇宗,遂敢刑戮太子。效胡濴之名訪邋遢,既不使之遯于荒野;踵錢寧之即訊大千,又不容其斃于深宮。群小羅織,比燕啄而已深;中犴幽囚,視雀探而更慘。李沾威栲,何如崔季舒拳毆;王鐸喝招,有甚朱友恭塞謗。豈先帝不足復留種,既沉其弟、又滅其兄;將小朝自有一番人,既削其臣、并剪其主。嗟乎!安金藏之不作,丙定侯之已亡。附會成群,誰曰吾君之子;依違欲了,咸稱的系他人。臨江之當乳虎,是可忍也;子輿之遇毒囗〈蟲酉〉,尚何言哉!良玉受恩故主、爵忝通侯,寧無食蕊之恩,詎忘結草之報!愿同義士,共討天仇。嚴虎豹之亟驅,風云氣憤;矢鷹鸇之必逐,日月光昭。郿塢豐盈,應有燃臍之禍;漸臺高擁,難逃切舌之災』。檄下,遠近相傳,惟京中噤口。
王永吉報清兵已過河,自歸德以達象山七、八百里無一兵敢守。揚州、邳、徐,勢同鼎沸。
黔兵殺掠徽境,徽人汪爵率眾御之,殺其兇首數人。詔擒爵抵罪;御史黃耳鼎請赦,不允。
百姓王詔奏鎮兵避清南遷,占奪民房、民物。
御史袁〔弘勳〕請追三案諸臣得罪孝寧太后先莊妃者。
清兵分路至亳州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