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良嗣等遂與寧苳割、耶律度剌、撒盧母三人來。將發(fā)，國主謂良嗣曰：“寧苳割，貴臣也，善待之。”時詹度除知燕山府，王安中除宣撫使駐燕山，寧苳割云：“此行良遽，恐不獲如契丹舊儀，止求花宴。”良嗣曰：“當(dāng)共取旨?！敝寥勺?，（原注二月二十八日。） 寧苳割、度剌至國門，詔良嗣、武仲館之，并用契丹故事，仍別賜衾褥叵羅。是日，引對罷，詣王黼第，如儀，黼欲令趨庭，寧苳割不可，分庭而見。寧苳割云：“西京已許貴朝，愿歲得碌礬二十栲栳，士卒取西京敝甚，乞加犒賞之恩。”黼許諾。上以寧苳割等屢乞花宴，且其國主有“善待之”語，詔特頒春宴。宴日，就辭於集英殿，跪奏，愿聞特賞金帛之?dāng)?shù)，上諭以二十萬。寧苳割乞增，上不許。寧苳割退，良嗣等前，上問：“金人增歲物，起人戶，誅求不已，何乃爾耶？”良嗣對以：“女真貪暴，惟利之從，其他不鄙也?！瘪R擴云：“在本朝兵不立威乃至是?！蔽渲僭疲骸百嚤菹率サ拢⒐谴蛐姆?，不爾邊患未易量。”上云：“女真貪暴，殘民害物，雖黃巢不如，詎能久耶？然彼既入關(guān)，先據(jù)燕地，朕恐為后患，不惜增百萬以<口臽>之，且解恤目前之紛也。”詔吏部侍郎盧益借兵部尚書與良嗣俱充國信使，擴充副使，持國書及誓書往軍前，議交燕月日。國書誓書云云。（《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三。原注按良嗣與寧苳割等言虜許西京且求犒軍物二十萬矣，而國書并誓書乃無一語及西京者，蓋良嗣與寧苳割共為欺罔，卒啟兵端云。案：《茅齋自序》曰：仆復(fù)至燕京，兀室等云：“皇帝甚喜，大事已定，止是商量交往禮數(shù)也?！逼透`語良嗣，便可理會山后。良嗣不欲，曰：“此事閑慢?！逼驮唬骸坝P令力爭，奈何？”良嗣徐語兀室云：“貴朝所須，本朝一一從了，卻有山后、西京地土人民并係舊漢地，今燕京已了，若將西京一同割還，乃是契義。”兀室云：“西京路前在奉圣州時曾許，龍圖言不要，后來所以只言燕京事，今更不須再言也?！逼驮唬骸吧胶蠊实?，自海上理會，使人豈敢言不要！但每言燕地，則西京在中矣。兼貴朝已許本朝收取，今燕京既已割還，西京卻在西南，貴朝卻要去遠卻，如何占守？或聞欲與別家，何若并還南朝，使得故地，亦見交歡誠意?！绷妓玫扰筒缓侠頃胶?，必致壞卻山前。仆答：“山前后相為表悰，闕一則不可守，兼御筆令力爭，豈可不盡心理會！”兀室三日不至，良嗣倉皇云：“某本不欲理會西京事，公必欲為言，必連山前事壞了。”仆曰：“御筆令力爭，安得不言！”良嗣曰：“但歸日語錄中，載力爭之言數(shù)段足矣。”仆曰：“臣事君以忠，何可偽也！”良嗣曰：“兀室三日不來，此必生變。”適欲呼李靖令勿議，侍郎云且更請公面議之。仆曰：“賴侍郎令呼某來，若龍圖一面與李靖畫斷，即他日御史臺公事有所在矣。”良嗣驚窘云：“某意但了燕山事，即吾曹成功，恐因山后壞卻，宣贊何苦相戾？”仆曰：“不然，吾曹茍能為朝廷得全燕之地，盡復(fù)五關(guān)，止出契丹歲賜，使國家幅員萬里，因機借勢，控制強虜，弭久遠表去悰單之患，則粗可言功。今既不得平、灤、營三州，又失榆、松亭二關(guān)，每歲別增一百萬緡，耗竭中國，當(dāng)自此始；又復(fù)不要山后，則燕人志向不一，爭端在即，禍釁叵量，尚何自謂功耶！”良嗣云：“縱使虜人見許，必復(fù)邀增歲幣，朝廷之力已竭，如何可出？”仆曰：“龍圖，邇臣也，畫此利害，使朝廷罷浮費不急之用，以為守邊之貲則有馀矣。公見西邊爭戰(zhàn)形勢，雖一城一堡，必力戰(zhàn)取，繕筑之功，在所不計。蓋要塞必爭之城，期于必得而后已。仆料虜人之意，西京已在其西南數(shù)千里，彼必不能守，將必歸我，姑少遲之?！绷妓迷疲骸翱v使虜人見還，公觀今日朝廷事勢，如何守得？”仆曰：“得而棄之，此在上意?！绷妓梅綉n撓間，兀室、楊璞至云：“西京地土，據(jù)諸郎君與臣下議言，當(dāng)初得西京時攻圍四十日，死傷無數(shù)。惟皇帝言，趙良嗣大度，兼我在奉圣州，心上許了，不若與去，好共大朝交歡，也勝似與河西家。然人戶卻待起遣?！绷妓孟嗯c辨論久之。兀室云：“民土盡割還貴朝，只卻要些答荷，此中亦遣使人須得道破，只得一年之?dāng)?shù)，賞此軍人便是禮數(shù)了也?！辈畲笫箤幤{孛堇、副使耶律松度剌持書，越兩日，同發(fā)至闕。金人國書曰：“使軺薦屆，榮訊迭承，既增歲幣之優(yōu)，深悉善鄰之意，俟成誓約，永保惟和。來書云所言代稅物貨，并事目所載色數(shù)價值，交割月日處所，與畫定界至遣使賀正旦生辰及置榷場事，并如來示所諭，備詳美意外，今年合交銀絹候到，依契丹舊交月日，特思元書，理合一就，重念春農(nóng)般運不易，曲從來意，其銀絹以前來與契丹物色一般者交送。所有燕城候各立盟誓然后交割。今立誓草付國信使副到，請依草著誓，至日當(dāng)議復(fù)盟。春律在中，冀膺多福。今差孛堇寧苳割、松度剌為充國信使副，撒盧母充計議使。有少禮物，具諸別幅。專奉書陳達，不宣。”又事目一紙云：“昨者趙良嗣到上京軍前，計議五代以后陷入契丹舊漢地州縣，特許燕京。再差馬政，更議西京，回書‘只請就便計度收復(fù)’，尋為不能收復(fù)，致本朝收了；又差良嗣等來議，稱燕、西兩京已曾計議，為西京不在許限，不經(jīng)許與，只與燕京所轄六州。來書云，‘其西京別作一段’，今來又令良嗣等許議西京一就收復(fù)，雖貴朝未經(jīng)夾攻，而念兩朝通和，實同一家，必務(wù)交歡，篤于往日。特許與西京、武、應(yīng)、朔、蔚、奉圣、歸化、儒、媯等州，并地土人口。其已西并北一帶，接連山后及州縣土地，不在許與之限。據(jù)所許民戶地土甚多，自來攻伐撫慰，將帥士卒難苦不少。今來無別再索經(jīng)略，請差人交割，其諸事理已宣諭良嗣等去訖。來書稱契丹出沒，今差人押令大軍往彼，幸踏地里交割發(fā)行月日，已諭使人省會。所有盟誓，候交割日議定?！庇质牟菰疲骸按蠼鸫笫セ实蹌?chuàng)興，并有遼國，遣使計議五代已后陷入契丹燕地，幸感好意，特與燕京、涿、易、檀、順、景、薊并屬縣及所管戶民；緣為邊國尚為大金所有。以自來交與契丹銀二十萬兩，絹三十萬匹，并燕京每年所出稅賦五六分中，只算一分計算，錢一百萬貫，合值物色常年般送南京界首交割，色數(shù)已載前后往復(fù)議定國書。兩界側(cè)近人戶不得交侵，盜賊逃人彼此無令停止，亦不得密約間諜，誘擾邊人。若盜賊逃人，并臟捉獲，各依本朝法令科罪訖，臟罰；賊雖不獲，蹤跡到處便勒留償。若有暴賊，或因別故合舉兵眾，須得關(guān)報沿邊官司。兩國疆界各令防守，兩朝界內(nèi)地各如舊，不得遮堵。至如將來殊方異域，使人往來，無得禁阻。所貴久通歡好，庶保萬世。茍違此約，天地鑒察，神明速殃，子孫不紹，社稷傾危?！币陨蠂鴷笆履俊⑹牟?，并據(jù)《三朝北盟會編》輯入。無名氏《大金吊伐錄》所載誓書，其首尚多“維宣和五年，歲次癸卯，三月甲寅朔，四日丁巳，大宋皇帝致誓書于大金大圣皇帝闕下，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履信思乎順，則自天祐之吉無不利，昨以”，計共六十二字，此當(dāng)為著誓時所加，故金人誓草無之。趙良嗣《燕云奉使錄》云：將發(fā)，虜酋遣高慶裔來諭，以寧苳割係是近上大臣，知國事，見充西路都統(tǒng)兼殺敗夏國，到貴朝莫似尋常使人一般，請依契丹舊例相待，至于商量事節(jié)，便可以一面與決。二十八日壬子到國門，三月甲寅朔進館，五日戊午寧苳割等上殿。上遣黃珦傳旨：“卿等離軍前日，大金皇帝安樂否？累年計議事一切了絕，信誓已定，共享太平，乃是永遠奠定?！睂幤{割奏言：“來時本國皇帝令奏知大宋皇帝，計議公事已了，不要別做則好?！鄙蠌?fù)令珦傳旨：“朝廷大信既定，豈有變更！”令詣宰臣王黼賜第計議，出國書并誓草讀示，至西京地界事，黼諭寧術(shù)割：“此非廣務(wù)土地，本為邊州及天德云內(nèi)地分，若不屯守防把，夏人定來出沒，要當(dāng)以河為界?！睂幤{割辭以不知，又讀至“所示誓草云”五字，寧苳割等乞不用。又云：“今后通好，不知或為兄弟，或為叔姪，或為知交。”黼諭以敵國往來，只可用知交禮。朝廷國書云：三月日大宋皇帝致書于大金皇帝闕下：“華緘洊至，契好增勤，爰馳預(yù)政之臣，共著約神之誓。惟兩朝吊民伐罪之舉，振古所無；而萬世講信修睦之誠，自今伊始，用堅盟載，永洽鄰歡。來書云：‘燕城候各立盟誓，然后交割。今立誓草，付國信使副到，請依草書著誓，至日當(dāng)議復(fù)盟，銀絹請以前來與契丹物一般者交送?！⑷鐏碇I。順履融和，茂迎祉福。今差中大夫、試工部尚書盧益、龍圖閣直學(xué)士趙良嗣充國信使，邠門宣贊舍人馬擴充國信副使。有少禮物，具諸別幅，專書陳達，不宣?！币陨喜?jù)《三朝北盟會編》。朝廷誓書即依金國誓草，今付良嗣誓草，乃令金國依草著書也。此誓書，今不別出，附見四月十一日甲午。至寧苳割屢乞花宴，詔特頒春宴，蓋宋制，春宴賜花也。蔡絳《鐵圍山叢談》云：國朝燕集，賜臣僚花有三品。生辰大燕，遇遼使在庭，則內(nèi)用絹帛花，蓋示之以禮儉，且祖宗舊程也。春秋二燕則用羅帛花，甚為美麗。至凡大禮后恭謝，上元節(jié)游春，或幸金明池看瓊花，從臣皆扈蹕而隨車駕，有小燕謂之對御。凡對御則用滴粉縷金花，極其珍巧。又賜臣僚燕花，率從班品高下，莫不多寡有數(shù)；至滴粉鏤金花為最，則倍於常所頒。此盛朝故事也。是春宴固花宴之最。）

1、四月（案：錢氏《四史朔閏考》：四月甲申朔。） 癸巳，初盧益及趙良嗣、馬擴與寧苳割等以三月己未（原注初六日。） 發(fā)京師，行至涿州，見金國主，止盧益等，呼寧苳割等先歸。益、良嗣、擴留涿州，候宣撫司撥足賞軍銀絹乃詣燕山。兀室、高慶裔等先索誓書觀之，斥字畫不謹，且求細故紛紛，至屢卻令回京師換之。益等諭由主上親御翰墨，示尊崇大國之意，猶不信，凡更改再三四不已，朝廷皆曲從之。居數(shù)日，兀室舉楊璞來言：“計議已定，但近有燕京職官趙溫訊、李處能、王碩儒、韓昉等越境去，南朝須先以見還，方可以議交燕月日?！笔菙?shù)人者，皆契丹所指名，金人必索之。良嗣欲諭宣撫司遣之，益、擴不可，曰：“數(shù)人聞已達京師，今欲悉還之，不惟失燕人心，且必見銜，告國虛實，所係非細。況今已迫四月，虜亦難留，何慮不交，奈何隨所索即與之。彼得一詢十，何時已耶！”然良嗣卒與撒盧母同赴宣撫司取溫訊等。（原注此據(jù)《金盟本末》及馬擴《自序》修入?！侗灸吩疲航K以人戶未足，移文往來，留使人涿、易州數(shù)日。案：擴差撒盧母同良嗣往雄州，宣司取溫訊等，經(jīng)七日縛溫訊回。今參取之?！侗灸酚衷疲壕佣?，兀室、楊璞來言。封氏《編年》系此於二十日癸酉，考按俱不合，今改云居數(shù)日，庶不牴牾。）

2、丁巳，始差接伴使勃堇渠列、副使少卿郭霆來與益等相見。（案：此係三月二十四日事，《紀事》誤。于原注下提行書之，則似四月十日癸巳后另一事矣，今不取，改正附癸巳原注下。蓋兀室、高慶裔來，斥誓書，索人口后，此時正遞奏改換誓書。《茅齋自序》云：留涿十日。則下二十六日己卯見金主，當(dāng)是十六日到涿，至此已八日，而接伴使叆來，故云始差也?！度泵藭帯凡辉魄?、郭霆接伴，但云至燕后，差李靖、劉嗣卿充館伴。蓋在涿則差接伴，到燕又復(fù)差館伴也。）

3、己卯，見金國主，尋遣楊天壽傳其言曰：“高慶裔齋書甚善，然須俟取戶口，勃時不回議之，（原注戶口勃時不，據(jù)《金盟本末》，“勃時不”莫曉所謂，疑或即指趙溫訊等也。） 至今未至，何故？”益等對：“昨過雄州，見童太師云，戶口在者何吝，如變匿姓名亡命之人，雖立賞召捕，安能便足？三五年間大事方定，此細故也，何苦相左？”楊璞云：“已秣馬脂車炭，止候人口齊足即行?！保ò福捍讼刀帐?。）

4、壬午，益等赴花宴。（案：《遼史·禮志》：曲宴宋使，儀用教坊曲，賜簪花，故亦曰“花宴”。） 是日，金國主坐行帳，前列契丹伶人作樂，每舉酒，輒謝恩。漢兒左企弓以下?lián)|笏捧觴晉壽，悉如契丹舊儀。時國主形神已病，中觴，促令便辭，略不及交燕事。盧益力爭不可，兀室曰：“兩朝誓書中不納叛亡，今貴朝已違誓矣?！币嬖唬骸扒椅鹧灾T人未嘗有至南朝者，借使有之，在立誓后耶，立誓前耶？”良嗣亦曰：“未議之事有五：一回答誓書，二交燕京月日，三符家口立界，四山后進兵時日，五西京西北界未定，兼賞軍銀絹在涿州未交，安得便辭！”符家口者，有永濟務(wù)在焉。初畫地圖，以屬南界，宣撫司遣姚平仲立封候，誤置北朝，故良嗣以為言。兀室云：“我以山西全境與汝家，豈不能易此尺寸土地耶！”良嗣不能答，徐問交燕如何？兀室曰：“候宣撫司戶口齊足。”良嗣云：“有各捕未獲及未嘗到南界之人如何？”兀室云：“若未獲，止將郭藥師、董虎兒（案：董龐兒事，政和二年可考，此云虎兒，恐誤。） 當(dāng)之可也。皇帝圣旨，山西地土并符家口已無可議者，使副當(dāng)亟辭去?！保ò福捍藶槎湃帐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