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補之以味,若甘草、白術、地黃、澤瀉、五味子、麥門冬之類,皆味之濃者也。《經》曰虛者補之,正此意也。上文形不足者,溫之以氣,溫存以養,使氣自充,氣充則形完矣,故言溫不言補。《經》曰勞者溫之,正此意也,彼以熱藥溫藥,佐輔補藥,名曰溫補,非徒無益,而害之矣。吁,《局方》之不能求經旨也如此哉!
保養
人受天地之氣以生,天之陽氣為氣,地之陰氣為血,故氣常有余,血常不足。何以言之?天地為萬物之父母。天,大也,為陽,而運于地之外;地居天之中,為陰,天之大氣舉之。日,實也,亦屬陽,而運于月之外;月,缺也,屬陰,稟日之光以為明者也。人身之陰氣,其消長視月之盈缺,故人之生也,男子十六歲而精通,女子十四歲而經行。是有形之后,猶有待于乳哺水谷以養,陰氣始成,而可與陽氣為配,以能成人而為人之父母。古人必近三十、二十而后嫁娶,可見陰氣之難于成,而古人之善于攝養也。《禮記》注曰:惟五十然后養陰者有以加。《內經》曰:年至四十,陰氣自半,而起居衰矣。又曰:男子六十四歲而精絕,女子四十九歲而經斷。夫以陰陽之成,止供給得三十年之視聽言動,已先虧矣。人之情欲無涯,此難成易虧之精氣,若之何而可以縱欲也?《經》曰:陽者,天氣也,主外;陰者,地氣也,主內。故陽道實,陰道虛。非吾之過論也。
或曰:仰觀俯察乎天地日月,既若是之不同,何寒暑溫涼之見于四時者,又如此之相等而無降殺也?曰:動極復靜,靜極復動,猶人之噓吸也。寒者吸之極,氣之沉也;熱者噓之極,氣之浮也;溫者噓之微,氣之升也;涼者吸之微,氣之降也。一噓一吸,所乘之機,有以使之,宜其相等而無降殺,此以流行之用而言。前以大小虛實言者,蓋其對待之體也。或曰:遠取諸天地日月,近取諸男女之身,曰有余,曰不足,吾知之矣。人在氣交之中,今欲順陰陽之理,而為攝養之法,如之何則可?曰:主閉藏者腎也,司疏泄者肝也,二臟皆有相火,而其系上屬于心。心,君火也,為物所感則易于動。心動則相火翕然而隨,雖不交會,亦暗流而滲漏矣。所以圣賢只是教人收心養性,其旨深矣。天地以五行更迭衰旺,為成四時,人之五臟六腑,亦應之而衰旺。四月屬巳,五月屬午,為火大旺,火為肺金之夫,火旺則金衰;六月屬未,為土大旺,土為水之夫,土旺則水衰。況腎水常借肺金為母,以補助其不足,故《內經》諄諄然滋其化源也。古人以夏月必獨宿而淡味,兢兢業業于愛謹,保養金水二臟,正嫌火土之旺爾。《內經》又曰:藏精者,春不病溫。十月屬亥,十一月屬子,正大氣潛伏閉藏,以養其本然之真,而為來春升動發生之本。若于此時,不恣欲以自戕,至春升之際,根本壯實,氣不輕浮,焉有溫熱之病?夫夏月火土之旺,冬月大氣之伏,此論一年之虛耳。若上弦前,下弦后,月廓空,亦為一月之虛;大風大霧,虹電飛雹,暴寒暴熱,日月薄蝕,憂愁忿怒,驚恐悲哀,醉飽勞倦,謀慮勤動,又皆為一日之虛。若病患初退,瘡痍正作,尤不止于一日之虛,今人多有春末夏初,患頭痛腳軟,食少體熱,仲景論春夏劇,秋冬瘥,而脈弦大者,正世俗謂注夏病也。若犯此四者之虛,似難免此。夫當壯年,便有老態,仰事俯育,一切隳壞,興言至此,深可驚懼。古人謂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夫以溫柔之感于體,聲音之感于耳,顏色之感于目,馨香之感于鼻,誰是鐵心漢不為動?善養生者,于此五個月,出居于外,茍值一月之虛,一日之虛,亦宜暫遠帷幕,久自珍重,保全天和,庶可滋助化源,水得所養,陰無虧損,與陽齊平。然后陽得所附,而無飛越之尤,遂成天地交之泰,何病之可言?愿相與共遵守,期無負敬身之教,幸甚。
上丹溪格言二篇,病者當時目之,或者議其茹淡之偏,殊不知其本意為痰火陰虛之人作也。人至中年,腎氣自衰,加人佚欲,便成虛損,興陽補劑服之,則潮熱不勝。專服滋降之藥,雖暫得清爽,久則中氣愈虛,血無生化,所以只得于飲食上調節,戒一切煎炒炙爆、酒酣糖醬燥熱之物,恐燥血也,戒一切生冷時果時菜,恐傷脾也,能甘淡薄,則五味之本自足以補五臟,養老慈幼皆然。其酒肉補陽助火,內傷勞倦元氣虛者,雖病所禁忌之物,亦可暫食養胃,東垣有是言也。但節飲食極難,非惟酒肉,必以禮義撙節,而不可過。雖飯粥亦不可飽,恒言吃得三碗,只吃兩碗,《論語》: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小注云:肉氣勝,滯谷氣;谷氣勝,滯元氣,元氣流行者壽,元氣滯者夭。惟酒無量不及亂,在圣人則可,常人當不自有其量,而后可不亂也。節色非惟眼招口挑,縱欲宣淫,亂匹配之常經,反交感之正理,得罪天地鬼神,雖自己妻外家,亦不可以妄合,大風大雨,大寒大熱,朔望本生之期,切宜禁忌,惟靜中養見端倪,自然變易其心,一切穢褻之事,且厭之矣,況肯貪戀以喪家珍哉!古云:上士異房,中士異床,下士異被,知命者慎之。
保養
或問:保養、修養何以異?曰:無大異也。但修養涉于方外玄遠,而非恒言恒道,保養不外日用食息,而為人所易知易行。然則修養非歟?曰:據方書神農起醫藥之方,黃帝創導引之術,后世傳之失其真耳。《素問》曰: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精神內守,病安從來?故能盡其天年,度百歲乃去,此保養之正宗也。蓋有節有常而不窮,則氣血從軌,而無俟于搬運之煩,如今之動工也。(內動運任、督者,久則生癰;運脾土者,久則腹脹;運丹田者,久則尿血;運頂門者,久則腦泄,內動固不然矣。至于六字氣雖能發散外邪,而中虛有汗者忌;八段錦雖能流動氣血,而中虛有火者忌。惟《醫林集要》所載古導引法,間有一二明顯可行者,附錄于后,究而言之,亦不過吾儒舞蹈意也。)精神內守,則身心凝定,而無俟于制伏之強,如今之靜工也。(丹書朱砂鉛汞龍虎等說,俱是借喻身心,惟心息相根據之說,最為直截明顯。心主乎息,息根據乎心,心息相根據,則精氣神滿而病卻矣。)盡天年,度百歲乃去,則自古有生必有死,惟不自速其死耳。烏有如今之所謂飛升超脫住世之說耶?或曰:保養既若是之易且顯,何今之夭者多而壽者少耶?曰:飲食起居動作之間,安能一一由心所主,而無所詿誤哉?香醪美味陳于前,雖病所忌也而弗顧;情況意興動于中,雖病且危也而難遏;貪名竟利之心急,過于勞傷而不覺。此古今之壽相遠者,非氣稟之異也,實今人之不如古人重其身耳。曰:吾知精神內守,而后飲食起居得其宜,則今之內動外動,皆不足取,而靜工收斂精神,不亦得其正乎?曰:若不識盡天年,度百歲乃去,機括雖終日閉目,只是一團私意,靜亦動也。若識透天年百歲之有分限節度,則事事循理,自然不貪、不躁、不妄,斯可以卻未病而盡天年矣。蓋主于氣,則死生念重,而昏昧錯雜,愈求靜而不靜;主于理,則人欲消亡,而心清神悅,不求靜而自靜。此俗之所謂靜,恐亦異乎古之所謂靜也。曰:若然,則吾儒一敬盡之矣。曰:圣學至大,非某能知。但黃帝亦古圣人也,今不信古對名言,而信盲人詭異邪說,甚則喪家殞身,見亦謬哉!此吾所以只言保養也。曰:保養可勿藥乎?曰:避風寒以保其皮膚六腑,則麻黃、桂枝、理中、四逆之劑,不必服矣;節勞逸以保其筋骨五臟,則補中益氣、劫勞、健步之劑,不必服矣;戒色欲以養精,正思慮以養神,則滋陰降火、養榮、凝神等湯,又何用哉?薄滋味以養血,寡言語以養氣,則四物、四君、十全、三和等湯,又何用哉?要之血由氣生,氣由神全,神乎心乎!養心,莫善于寡欲,吾聞是語矣。竊有志而未能,敢述之以告我疲癃殘疾,而不知學人,相與共守乎禁戒,以重此身為萬物之本。
保養
保養中一事也。蓋人之精神極欲靜,氣血極欲動,但后世方士,亦以此惑人為仙術,所以王褒頌曰:何必偃仰屈伸如彭祖,吹噓呼吸如喬松,眇然絕俗離世哉!認真只是舞蹈以養血脈意,其法雖粗,有益閉關守病之士。蓋終日屹屹端坐,最是生病,人徒知久立、久行之傷人,而不知久臥、久坐之尤傷人也。故錄一二最要者,以備養生者擇焉。詳《醫林集要》及古導引書。
虛損導引為虛損氣血不周而設也。有火者,開目;無火者,閉目。無汗者,閉氣至極;有汗者,不必閉氣。欲氣上行以治耳目口齒之病,則屈身為之;欲氣下行以通大、小二便及健足脛,則偃身為之;欲氣達于四肢,側身為之。欲引頭病者,仰頭;欲引腰腳病者,仰足十指;欲引胸中病者,挽足十指;欲引臂病者,挽臂;欲去腹中寒熱、積聚諸痛,及中寒身熱,皆閉氣滿腹,偃臥亦可為之。但病在頭中胸中者,枕高七寸;病在心下者,枕高四寸;病在臍下者,去枕。
開關法先以左手胛骨并肩,向前圓轉九數;次以右手胛骨并肩,向前圓轉九次;復以左右胛骨并左右肩,向前圓轉九次。加至一九、三九亦好。但要從容和緩為之,或先緩后急,亦可為之。此法疏通膏肓,降心胞絡火,與張紫丘治瘵開關藥方意同,善治少勞背痛胸緊。
起脾法先靜坐存中氣,后挺身以兩手相叉,極力扒左、扒右各七次。扒左則頭向右,扒右則頭向左,如此者三五次。靜坐良久,善和脾胃,進飲食,兼治臂腰拘攣,與開關法相續行之亦可。
開郁法其法以兩手旋舞向前、向后,兩足作白鷺行步狀,不拘數;良久復以左手搭右肩,足搭左膝腕委中而行;右手搭左肩,左足搭右膝腕委中而行;良久復以左手前泊腹,右足搭膝蓋而行;右手向后泊腰,左足搭右膝蓋而行;良久以兩手極力托天,兩足極力踏地,復以兩手向后向下,兩足十指挽起,仰面偃腹,使氣下行;良久蹲倒,以兩手極力攀起腳后跟,足十指點起,極力低頭至膝下;良久立起,以兩手相交,掩兩臂于胸前胛上,極力搖動數次。善治名利不遂,郁氣為病,心腹脹滿,夜睡不寧等癥,無病者亦可行之。如風寒,須行至汗出為度。此法此之華氏五禽戲法,更易簡正大可行。
治腰痛屈伸導法,正東坐,收手抱心,一人前躡其兩膝,一人后捧其頭,徐牽令偃臥,三倒三起,久久效。
治積聚一切痰飲瘀血,結為積塊痞氣,靜坐閉息滿腹,外摩積聚所在,徐徐放氣,久久自消。
治遺精泄瀉以手兜托外腎,一手摩擦臍輪,左右輪換,久久擦之。不惟可以止精愈瀉,且可暖中寒,補下元,退虛潮。無是病者,每早臨起,亦可行之,更擦腎俞、胸前、脅下、中脘、涌泉,但有心窩忌擦。
治痰壅其法以兩手向后,合手拓腰向上,急勢振搖臂肘,來去七數,兩手不移,直上向下,盡勢來去二七,治心肺痰氣壅悶。
運氣
張子和云:不誦十二經絡,開口動手便錯;不通五運六氣,檢盡方書何濟?經絡明,認中標;運氣明,認得本。求中標,只取本,治千人,無一損。茲纂《素問》、《靈樞》及《紺珠經》等書,以便初學識其概耳。
運氣
太極肇分而有陰陽。夫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綱紀,謂生長、化成、收藏之綱紀也;父母,謂萬物形之先也;本始,謂生殺皆因而有之也。夫有形稟氣而不為五運陰陽之所攝者,未之有也。所以造化不極,能為萬物先化之元始者,何也?以其是神明之育故也。
合散不測,生化無窮,非神明無能也。
故物生謂之化,物極謂之變,陰陽不測謂之神。然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水寒火熱。)金木者,生成之始終也;(金殺木生。)陰陽五行,流為十干五化之運。
寒、暑、燥、濕、風、火之氣,周流天地間而為萬物之原。人則稟其精而囿于兩間,所以具五臟六腑,以應五運六氣之數也。
五運者,金、木、水、火、土也。
木言陽氣觸地而生,火言毀然盛而變化萬物,金言陰氣禁止萬物而揪斂,水言潤養萬物,土言含吐萬物,將生者出,將死者歸。
六氣者,風、火、暑、濕、燥、寒也。
六氣皆有一化也。木化風,主于春,陽氣鼓舞,為天號令;君火化熱,主于春末夏初,行暄淑之令而不行炎;暑,君德也,相火化暑,主于夏,炎暑大行;金化清燥,清涼乃行,金為丙婦,帶火之氣,故燥也。水化寒,嚴凜乃行;土化濕,與土潤溽,暑濕化行也。蓋濕則土生,干則土死,泉出于地中,濕化信矣。
圣人仰觀五天云色。
天之氣,經于中央,臨甲己之位,立為土運;素天之氣,經于西方,臨乙庚之位,立為金運;玄天之氣,經于北方,臨丙辛之位,立為水運;蒼天之氣,經于東方,臨丁壬之位,立為木運;丹天之氣,經于南方,臨戊癸之位,立為火運。此五氣之色,上經二十八宿,下應十二分位。所以古人占天望氣則知氣之災疫應在于何方,了然預知之矣。凡占當于正月初一日,若太過之紀寅初看,不及之紀寅末看,平治之紀寅正看。如蒼氣為風,凡為熱,為濕,素為燥,黑為寒。其氣之色有兼見者,又當分其微甚而推之。
天干取運,地支取氣。天干有十,配合則為五運;地支十二,對沖則為六氣。所以然者。天有陰陽,地亦有陰陽。
天有陰故能降,地有陽故能升。
天以陽生陰長,地以陽殺陰藏。
生長者,天之道;藏殺者,地之道。天陽主生,故以陽生陰客長;地陰主殺,故以陽殺陰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