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凡前代僧寺道觀,多因郊赦,改賜名額,或用圣節名,如承天、壽圣、天寧、乾寧之類是也。隋唐舊額,鮮有不改者;后來創建寺,多移古名,州郡亦逼于人情,往往曲從;然豈有敕賜于彼,而臣下可移于此?特不思耳。甚至富民功德寺,皆有名額,申令兩府以上得造功德寺賜名,往往無力為之,反不若富民也。
酈道元《水經注》云:吳興郡、吳郡、會稽郡,謂之三吳。漢順帝永建中,陽羨周嘉上書,以縣遠,赴會至難,求得分置,遂以浙江西為吳,以東為會稽。
錢塘,《地理志》曰:會稽西部都尉治。又《錢塘記》曰:“防海大塘在縣東一里,符郡議曹華信家議立此塘,以防海水。始開募有能致一斛土者即與錢一千,旬月之間,來者云集,塘未成,而不復取,于是載土石者皆棄而去,塘以之成,故改名錢塘。”張君房《辨錢塘》,引《十三州記》云:“杭州武林山高九十二丈,周回三十里,在錢塘縣南十二里,靈隱寺正坐其山。寺之東西瀵二水,東龍源,橫過寺前,即龍溪也,冷泉亭在其上。西曰錢源,其流洪大,下山二里八十步過橫坑橋,入于錢湖,蓋錢源之聚滀也。錢湖一名金牛湖,一名明圣湖,湖有金牛,遇圣明即見,故有二名焉,錢湖即本名也。今萬松嶺下西城第一門曰錢湖門,可驗其實;行次北第二門曰涌金門,即金牛出見之所也;第三門曰錢塘門,乃縣廨在焉。蓋自前古以來,居人筑塘以備錢湖之水,故曰錢塘,與《圖經》不同。
北人諺語,曰胡孫為馬流。《交廣志》,馬文淵立兩銅柱于林邑岸北,有遺兵家十余家,不反,居壽冷岸南而對銅柱,悉姓馬,自相婚姻。交州以其流寓,號曰馬流,歷年既長,人物與之俱化,語言啁唽,故取譬云。
魏置河東郡,郡多雜流徙民,有劉墮者,工釀,王公庶友牽拂相招飲,每云索郎,有顧思同旅語。索郎返語為桑落也,桑落酒名;今僧徒飲酒亦有廋語,呼為般若湯,又云不喏,言不揖而徑飲也。
夫子之門,授業身通六藝者三千人,列于四科者十人,此見于經者也。后世乃有七十二子之說,質諸傳記,既非夫子之言,又且多寡不同。劉歆謂:“七十子喪而大義乖。”楊雄謂:“速哉七十子之肖仲尼!”司馬遷《夫子世家》謂:“弟子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文翁《孔子廟圖》漢東京肅宗、安帝幸闕里之所祀是也。有多至七十七人,《史記·仲尼弟子傳》,《家語·仲尼弟子解》是也。開元禮用此數,而去取復不一,琴張、申棖、林放、陳亢、蘧瑗不在錄中。國初,斷以七十子之說,取琴張等五人,而公夏守等十人復不預。大觀四年,始參定弟子名,宋公夏字子乘、后處字子里、公肩定字子仲、顏祖字子里、鄡單字子家、罕父里字子章、秦商字子丕、厚元字子籍、樂顏字子聲。《唐會要》開元禮互見之,悉贈侯爵。蓋嘗考之,《史記》、《家語》之所均無者四,蘧瑗、林放、申棖、琴張;《史記》之所無,《家語》之所有,曰陳亢、琴牢;《家語》之所無,《史記》之所有,顏何、秦商。蘇子由作《古史》,有云:“《史記》、《家語》二書既不可偏廢,而琴張、陳亢又見于《論語》。”此言為當,故并錄之,凡七十九人。
光武二十八將,前史以為上應列宿,求其當于機會者不過九人耳。如鄧禹、馮異之殄赤眉,寇恂之破朱鮪,耿之戮張步,賈復之誅五校,岑彭、吳漢之平公孫,邳彤之守信都,此七事一失不可,其他臧宮之徒,特小才耳。
漢高之興,群臣來從者,其名非一:以中涓、以令史、以舍人、以將屬、以客、以廄將、以將軍、以職志謁者、以執盾、以特將、以卒、以左令尹、以中衛、以門尉、以連敖,以都騎、以執盾隊史、以中涓騎、以郎將、以中謁者、以騎士、以郎中騎將、以弩將、以客吏、以右司馬、以騎司馬、以車司馬、以軍匠;外又有以趙將、以越戶將、以越隊將、以河南將軍、以魏太仆、以曲城戶將、以燕將軍、以梁將、以趙衛將軍、以趙羽林、以齊將、以燕令、以燕相、以荊令尹、以楚將、以魏郎、以越連敖、以故群盜長從。名稱古雅,散在《表》、《傳》。
平江有張省幹者,病傷寒,眼赤、舌縮有膏、唇口生瘡、氣喘、失音,臟腑利已數日,勢甚危。此證傷寒家不載,諸醫皆欲先止臟腑,忽秀州醫僧寶鑒大師者過,投以茵陳五苓散、白虎湯而愈。諸醫問出何書,僧曰:“仲景云:‘五臟實者死。’今賴大腸通,若更止之,死可立而待也。五苓以導其小腸,白虎以散其邪氣也。”諸人始服。
陳吉老,淮人,業醫,名動京師。開封府有富人,只一子,忽見正物皆以為偏,凡幾案書冊之類,排設整齊,必更移令斜,自以為直;以至書寫尺牘,莫不皆然。父母甚憂之,歷聘醫者皆不曉,人以古老為言,遂攜子致懇,既告退,獨留其子;父怪久不歸,遣人詢之,則曰已辦筵設矣。聲樂頗盛,酬勸無算,酣醉乃罷,置臥轎中,使人扛之,高下其手,常令傾側,展轉久之,方令登榻,安寢達旦,酒醒,遣之歸。前日斜側物皆理之使正,父母再三試之,病已脫然矣。媼厚為之謝,且問治之方。吉老云:“令嗣無他疾,醉中嘗閃倒,有肝一葉搭在肺上,不能下,今復飲之醉,則肺脹,展轉之則肝亦垂,目視自如舊矣。”后過南方,紹興中,名傾浙右。
唐人書皆有楷法,今得唐碑,雖無書人姓氏,往往可觀。說者以為唐以書判試選人,故人競學書,理或然也。國朝亦重楷法,如歐陽永叔、蔡君謨諸公是也。自蘇、黃、米一洗翰墨蹊徑,而行書多矣。
《禮》曰:“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又曰:“寢不逾廟。”士大夫建大第,至祖考則舍之廡間。今州郡亦古之侯國,郡齋無不壯麗,未有一州有太守家廟者,蓋習俗所移,不以為怪。或以為未頒廟制,在昔仁祖時,嘗議立群臣家廟,以議襲爵不定而止,若必待襲爵而后立廟,祖考之得祀者蓋鮮矣。況乎政和《五禮新儀》已有定制。唐以前,士大夫之家,無有不立廟者;王珪自奉甚薄,不立家廟,太宗為立廟以愧之,則不待朝廷立廟,明矣。自唐中葉,藩鎮跋扈,朝廷為羈縻之術,故賜第京師,立家廟,命詞臣為碑,或賜鐵券,詎可自處于此而為例耶?
春秋時,縣大而郡小,有曰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是也。至戰國則郡大而縣小,甘茂謂秦王日:“宜陽大縣。名曰縣,實郡也。”
今之州通判,蓋秦郡監、隋郡通守之比,故今人亦有言監郡者,若用司馬別駕事,不親切矣。
石頭城有二,又有石城。“鐘阜龍蟠,石城虎踞”,此金陵之石頭城也。梁蕭勃父子,余孝頃所據,此豫章之石頭城也。汪彥章為《豫章石頭驛記》,引洪喬附書投諸水事,乃金陵之石頭。周美成作《西河詞》,有云:“莫愁艇子誰系?”此郢州之石城,皆誤用。莫愁,郢人,《古樂府》云:“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槳,催道莫愁來。”人不知考。
婦謂夫之父曰舅,夫之母曰姑。婿謂婦之父曰外舅,婦之母曰外姑。子謂母之兄弟曰舅,父之姊妹亦曰姑。皆言與父母行同故也。今人呼妻兄弟卻曰舅,妻父曰丈人,至有與婿書自稱曰丈人者,不亦陋哉!泰山下有丈人山,或又稱之曰泰山。
《周官》,其屬皆六十,今有不止六十者,蓋冬官之屬雜于五官中,如染人等是也。以是知《冬官》亦非全闕。
漢,縣有廷掾監鄉五部,春夏為勸農掾,秋冬為制度掾。隋改尉為縣正;唐置七司,一如郡制;丞為副貳,如州上佐;主簿上轄,如錄事參軍,其曹謂之錄事司;司功以下,有六曹尉分掌之,如州判司,總為七曹。今江西尚有呼縣尉為戶尉者,沿唐故也。
天寶七年九月,敕五品以上正員、清官、諸道節度使及太守等,并聽蓄絲竹,以展歡娛;行樂盛時,式覃中外。至八年六月,敕其南口給使,王公家不得過三十人,職事官一品不得過十人,三品不得過八人,四品不得過六人,五品不得過四人,文武清官六品七品不得過二人,八品九品不得過一人。天寶之時,尚知有限制,豈可不為之禁哉?
《先主紀》:十二年,先主屯樊,不知曹公卒至,至宛乃聞之,遂將其眾過襄陽。諸葛亮說先主攻劉琮,荊州可有;先主曰:“吾不忍也。”《關羽傳》:先主為漢中,拜羽為前將軍,假節鉞。是歲,羽率眾攻曹仁于樊,曹公遣于禁助仁。秋,大霖,漢水泛溢,禁所督七軍皆沒。《劉表傳》:代王睿為荊州刺史,是時山東兵起,表亦合軍襄陽;表顧問蒯越,越曰:“兵集眾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后表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張濟引兵入荊州界,攻穰城。《孫堅傳》:初平三年,袁術使堅征荊州,擊劉表,表遣黃祖逆于樊鄧之間,堅擊破之,追渡漢水,遂圍襄陽;單馬行峴山,為祖軍士所射殺。又《魏武故事》載令曰:“楚有江漢山川之險,后復先疆,與秦爭衡,荊州其故地也。”今江漢之北有樊鄧二城,張濟犯穰城已謂入荊州界,則南陽亦荊州隸也。要之江陵、襄陽俱是荊州要地;東漢末,分天下為州,如唐之道,本朝之路,非如今之州,但指一郡言也。是時荊州牧治襄陽,猶今之帥府治某州。今之荊南,東漢而來,或謂之江陵,或謂之南郡。
囗〈敫上牛下〉撲食物,法有禁。惟元正、冬至、寒食三節,開封府出榜放三日,或以數十笏銀,或以樂藝女人,為一擲;其他百物,無不然,非如今常得囗〈敫上牛下〉撲也。
漢制,自中二千石至百石,為十二等;魏更為九品,梁為十八班,陳復為品,后周更為九命,隋復為品,逮今不改。
代言之職,西漢多命文士視草,司馬相如等是也。東漢則尚書郎主作文書起草,《漢儀》曰:“尚書郎初從三署詣臺試;初上臺,稱守尚書郎中,歲滿,稱尚書郎;三年,稱侍郎。”魏晉以來,中書監令掌贊詔命,記會時事,典作文書。魏文孝謂高閭曰:“卿為中書監,職典文辭,若情思不至,應謝所任。”以其地在樞近,多承寵任,謂之鳳凰池。齊有中書通事舍人,后去通事,直曰中書舍人,專掌詔誥,兼呈奏之事,自是詔誥之事,舍人專之。又王獻之為中書令,啟瑯琊王為中書監,表曰:“中書職掌詔命,非輕才所能獨任,自晉建國,嘗命宰相參領;中興以來,益重其任;故能王言彌徽,德音四塞,則亦宰相之任也。”至唐置翰林學士,以文章侍從,而本朝因之。翰林學士司麻制批答等,為內制;中書舍人六員,分房行詞,為外制云。
杜詩云:“脫身簿尉中,始與棰楚辭。”韓昌黎詩云:“判司卑官不堪說,未免棰楚塵埃中。”姜皎為秘書監,杖死。周子亮為監察御史,以言事杖于朝堂。代宗命劉晏考所部官吏,刺史有罪,五品以上系劾,六品以下杖然后奏。不特判司卑官也。若本朝待士大夫有禮,自開國以來,未嘗妄辱一人;惟犯贓罪,或死或黥,非常法。自升朝官以上,還朝則有朝集院處之,差破人從,其愛惜人才如此。
秦起西戎一所用之禮則從其國俗,自襄公列為諸侯,以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祀白帝,牲用驪駒、黃牛、羝羊。文公作鄜畤,后又有吳陽、武畤、密畤等。四仲之月,月祠畤,駒四匹,木寓龍一駟,木寓車各一。漢高祖增北畤,文帝增五畤,路車各一乘,駕被具。武帝常三歲一郊,又薦五畤,各加一牛以燎。亳忌太一所用雍一畤物,醴棗脯,殺一畤胙,余皆燎之。太初又以木寓馬代駒。河間獻王采三代禮獻之,卒不用。元帝罷諸淫祀四百七十所,立南郊,大風壞竹宮,復五畤,丞相衡議復長安郊祀。新莽,天地合祭,有夫婦同牢之說。光武中興,東平王蒼,又請復古禮。雖為圓壇,而多采用前漢故事,以正月上辛祠南郊,次北郊、明堂、高廟、世祖廟,目為五供。考其祀儀,書漏上水,大鴻臚設九賓,隨立寢殿前。鐘鳴,引客就位,乘輿自東廂下,太常導出西向拜止;旋升阼階,拜神,退坐東廂西向。侍中尚書升者皆神座后,公卿謁神座,太官上食,太常樂奏,食舉,禮樂闋,君臣受賜食畢,郡國上計吏,占谷于神前。魏、晉始定南北郊,以后稍稍用古禮,而皇帝一獻再拜,受福禮畢,器席有司燒埋之。宋文帝元嘉中,始復三獻之禮,寓龍馬,即古之明器。自周亡至元嘉,而祭禮稍如古,其間豈無賢良儒學之士?卒不能正二王,請復古禮,而莫之能行,習俗移人如此。
古之明器,神明之也。今之以紙為之,謂之冥器,錢曰冥財。冥之為言,本于《漢武紀》:“用冥羊馬。”不若用明字為近古云。
司馬遷易編年為紀傳,成一家之書,自后史官莫不踵之,然業巨事繁,鮮有獨成一書者。司馬既沒之后,十篇缺焉。今《景紀》、《武紀》、《禮樂》、《兵書》、《將相年表》、《日者傳》、《三王世家》、《龜策傳》等皆非遷筆,而褚先生之功為多。班彪又取司馬史,起高祖至王莽誅,為《漢書》,未成,而子固續之。《五行志》皆劉歆。《洪范傳》、《古今人表》,亦后出。范曄成《后漢書》而諸志皆劉昭補注。太宗命房玄齡,褚遂良撰《晉書》,遂奏許敬宗、來濟、陸元、劉子翼、令狐德棻、李義府、薛元超、上官儀等分撰,以臧榮緒《晉書》為主,文駢儷;惟李淳風明星歷,所修《天文》、《律歷》、《五行》三志有法;太宗自著宣武二帝及陸機、王羲之四《論》,故題曰御撰。至奉朝修《唐書》,曾魯公提舉,歐陽公分修《帝紀》,宋祁公修《列傳》,而《志》《表》乃范鎮、王疇、宋敏求、呂夏卿、劉義叟分修。今觀《百官志》乃《唐六典》,《地理志》乃《十道志》,《禮樂志》乃《開元禮》云。
《唐史》好用“叵”字(音頗,不可也),《南史》好用“便”字。
本朝軍制:有殿前司、侍衛親軍司。殿前司有殿前都點檢、都副指揮使、都虞候。都點檢自太祖嘗領,后不置。侍衛親軍司亦有都副指揮使、都虞候、馬軍都指揮使、步軍都指揮使。雍熙以來,田重進、傅潛、王超為侍衛親軍都虞候,后遷副都指揮使。自超罷,不除人,只置侍衛馬軍步軍都校,始分為三,號曰三衙。殿前司,蓋唐之十六衛,侍衛親軍,唐之六軍也。
《禮部韻略》,始于科舉用律賦,取六經中字為之,故曰略。紹興中,黃啟宗又取六經諸子史常用字為《獻元降指揮》,今附于《禮部韻略》之后,令學者通知。淳熙重刊《韻略》,則分入于逐韻之末,既無明文許用,舉子多不敢使。然其間有礙理者,如齊字子兮切,《禮》:“地氣上齊”,云當于躋,字下亦作齊。矜字與鰥同,至于矜寡,云當于鰥,字亦作矜。如此之類甚多,殊不知二字只有此出處,豈可因此借用,遽改齊矜作躋鰥用之也?若云一作則可矣,此乃黃啟宗自媒之文,非取名《禮部韻略》之意也。
予家有米元章《評書》云:善書者歷代有之。梁武帝評書,從漢末至梁得三十四人;襄陽米芾評書,隋唐及今又得一十四人。僧智果書雖骨氣清健,大小相雜,如十五貴人,謂偏性方循繩墨,忽越規矩。褚遂良如熟戰御馬,舉動從人意,而別有一種驕色。虞世南書如學術休糧道士,神雖清而體勢瘦困。歐陽詢書如新瘥病人,顏色憔悴,舉動辛苦。柳公權書如深山得道之士,修養已成,神氣清健,無一點塵俗。顏真卿書如項羽掛劍,樊噲排突,硬弩欲張,鐵柱疇立,昂然有不可犯之色。李邕書如乍富小民,舉動崛強,禮節生疏。徐浩書如蘊德之士,容顏溫厚,舉措端正,體氣純白。沈傳師書如龍游天表,虎嘯溪傍,神采自如,骨法清虛。周越書如輕薄少年舞劍,空健而鋒刃交加。錢易書如美丈夫,肌體充悅而神氣清秀。蔡襄書如少年女子,體態妖饒,行步緩慢,多鉺鉛華。蘇舜欽書如五陵少年,訪云尋雨,駿馬春衫,醉眠芳草,狂歌玩樂。張友直書如宮女插花,嬙嬪對鑒,端正自照,別有一種情態。繼其人者,襄陽米芾也。
今人目錢有文處為字,背為漫。按《漢書·大宛傳》:錢文為王面,幕為夫人面。荀悅云:“幕音漫,無文也。”張晏云:“錢之文面作人乘馬,錢之幕作人面形。”韋昭云:“幕,錢背也。”包愷音漫,《史記》亦云。
《諸侯年表》:天子加惠,使諸侯得推恩分子弟國邑。《淮南王安傳》:孽子不害最長,不害子建父,獨不得為侯。顯宗初即位,賜爵人二級,爵過公乘,得移與子,若同產子。隨州有后漢修《義井記》,悉列出錢人姓名,云:五大夫某郡某,錢若干,凡六七十人;下列分子某郡,錢若干,亦數十人。五大夫秦漢爵,但分子不曉其義。豈五大夫爵高,不許遷,得如諸侯王及顯宗時公乘以上,移與子,謂之分子乎?當有曉之者。
優人雜劇,必裝宮人,號為參軍色。按《西京雜記》:京兆有古生嘗學縱橫,揣摩弄矢搖丸摴蒲之術,為都掾史,四十余年,善訑謾二千石,隨以諧謔,皆握其權要而得其歡心。趙廣漢為京兆,下車而黜之,終于家。至今排戲皆稱古掾曹。又《樂府雜錄》:漢館陶令石眈有贓犯,和帝惜其才,免罪。每宴,令衣白衫,命優伶戲弄辱之,經年乃放,后為參軍。按本朝景德三年,張景以交通曹人趙諫,斥為房州參軍。景為《屋壁記》曰:“近到州,知參軍無員數,無職守,悉以曠官敗事違戾改教者為之;凡朔望饗宴,使預焉。人一見必指曰參軍也,倡優為戲,亦假為之,以資玩戲。”今人多裝狀元進士,失之遠矣。
東坡《四月十一日食荔枝詩》云:“海中仙人絳羅襦,紅綃中單白玉膚。”又曰:“似開江珧斫玉柱,更洗河鲀烹腹腴。”注云:“予嘗食荔枝,厚味高格兩絕,果子無比,惟江珧柱、河鲀近之。”又云:“仆嘗問‘荔枝何所似?’或曰:‘荔枝似龍眼。’客皆笑其陋,荔枝實無所似也。仆云:‘荔枝似江珧柱。’應者憮然,仆亦不辨此。”可謂善于比類者。魏文帝以荔枝方之蒲桃,庾信謂魏使尉瑾曰:“昔在鄴都,食蒲桃甚美。”陳昭曰:“作何狀?”徐君房曰:“有類軟棗。”信曰:“君殊不體物,何不言似荔枝?”《藝苑雌黃》亦云。
河豚腹脹而斑,狀甚丑,腹中有白曰訥,有肝曰脂。訥最甘肥,吳人甚珍之,目為西施乳,東坡云“腹腴”者是也。東坡在資善堂嘗與人談河鲀之美,云:“也直一死。”其美可知。其間子最毒,能殺人,次即眼與血;在年前后,土人忌之,須水至、荻芽出時,江東方有之。梅圣俞詩云:“春洲生狄芽,春岸飛楊花。河鲀于此時,貴不數魚蝦。”是也。
東坡云:“菜之美者有吾鄉之巢,故人巢元修嗜之,余亦嗜之。元修云:‘使孔北海見,當復云吾家菜耶!’因謂之元修菜。”東坡詩云:“彼美君家菜,鋪田綠茸茸。豆莢圓且小,槐芽細而豐。”漢東人以豌豆苗為菜,云蜀人以為漫頭,號巢菜,以坡詩求之,良不誣。今臨安人目之曰豆菜,連角子賣,則知豌豆苗莢,即巢菜也。
嘉泰二年六月,紹興府山陰農人,辟地得古磚于黃閍岡,字十行,云:“郎耶王獻之保母,姓李名意如,廣漢人也。在母家志行高秀,歸王氏,柔慎恭勤,善屬文,能草書,解釋老旨趣。年七十,興寧三年,歲在乙丑,二月六日,無疾而終(下闕十二字)。望葬會稽(下闕九字),岡下。殉以曲水小硯,交螭方壺;樹雙松于墓上,立貞石而志之,悲夫。后八百余載,知獻之保母宮于茲土者,尚(下闕二字)焉。”尚書李公大性伯和,時持浙東憲節,嘗見,云:硯色紫而潤,后有“晉獻之”三字,傍有“永嘉”二字。硯后歸錢清王畿家。畿好古,三槐王氏后,模得其本,出以示余。志字大小,甚類《蘭亭敘》,其間曲水會稽字,尤逼敘,筆力遒逸,真有父風。或云:乃近人偽為之,有五驗:蓋集王字,故大小不等,一也。書“晉獻之”三字,而不著姓,獻之決不若是,二也。婦人謂嫁曰歸,既為人保母,不當言歸;復云志行高秀,皆非學者語,三也。獻之非善日者,而云八百余載,四也。古人墓磚文皆突起,無刊字者,五也。以此推之,良有理。
南岳有三,衡山一也。漢武南狩舒之潛山,望祀,后人因潛為南岳,二也。常之宜興有南岳,產茶,云以吳孫皓時得名。
福建市舶司,常到諸國舶船,大食、嘉令、麻辣、新條、甘秠、三佛齊國則有真珠、象牙、犀角、腦子、乳香、沉香、煎香、珊瑚、琉璃、瑪瑙、玳瑁龜、筒梔子、香薔薇、水龍涎等。真臘亦名真里富,三泊、緣洋、登流眉、西棚、羅斛、蒲甘國則有金顏香等。渤泥國則有腦版。闍婆國多藥物。占城、目麗、木力千、賓達儂、胡麻巴洞、新洲國則有夾煎。佛啰安、朋豐、達啰啼、達磨國則有木香。波斯蘭、麻逸、三嶼、蒲哩喚、白蒲邇國則有吉貝布、貝紗。高麗國則有人參、銀、銅、水銀、綾布等物。大抵諸國產香略同。以上舶船候南風則回,惟高麗北風方回。凡乳香有揀香、瓶香(分三等)、袋香(分三等)、榻香、黑榻、水濕黑榻、纏末。如上諸國,多不見史傳,惟市舶司有之。
《荊門軍·圖經》,關將軍廟在當陽縣玉泉山。紹興初,潭州人有得其印于水者,二十有三年,寺僧法源白于高使君,得公牒,之潭取之,歸于寺,其文為“壽亭侯印”四字,方廣一寸有半,其上有穿,穿有環,廣如其印。又其上,并二環,各廣七分,加其半以為之長。色皆剛瑩異常。銅環,古所以佩也。三十有二年,艮齋謝先生自夷陵考試回,嘗見之。荊門太守衛公錄云:“余幼時,侍先公為湖南提舉常平時,得觀之,印方二寸余,紐上有雙環,闊可六七寸,篆不古,非漢魏間字體,莫可推曉。”或云:“晉宋以下,別有封壽亭侯者,亦未可知。”予以慶元中,因職事,嘗于左藏封椿庫見之,如其制。又有關南司馬一印,字皆作疊篆,不知何時在左藏,則是別有此二印也。毗陵人張駒千里好古,曩嘗云:“建炎二年六月,復州寶相禪院因科修城木,于三門前大樹下,劚四尺余,得此印。環上刻建安二十年壽亭侯印。”今環上卻無此字,又與荊門軍所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