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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經曰:天之無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風,莫不蠢然。

天何心哉?四時行焉,百物生馬,然必風雪凝冱,冰霜凜冽,而后萬物有歸根復命之理,是天之無恩而大恩生矣。況迅雷烈風發于春夏,而百嘉暢茂,凡蠢動含靈,莫不戢然遂其生理。所謂猛火烈焰之中,乃金寶成就之地。學者體此,當明殺機,反復害里,生恩造無,上之玄元,為天人宗匠也。

至樂性余,至靜則廉。

情有悲歡,性則至樂,欲有動作,道則至靜,此仙凡所由分也。學者求先當以性天為樂,不使一毫窮通得喪累于其中,則甜淡無為;廉于持養,自然心與道契。彼其七情六欲,悲歡無常,動觸禍機,日褁塵網,無有出期,何性之可樂,何靜之可廉歟?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天道無私,然于金丹也,若有所私。天心有私,然于大道也,若無所私。何以言之?人稟賦于天,一點靈明真覺之性,三昧無為自然之火,先天太一,含真之精,無大無小,無貴無賤,無仙無凡,皆獲具足,是天無所私也。然而有道者,陰陽升降,不失其時,日月交合不差其候,呼雷喚雨,振風閃電,真能旋乾轉坤,驅龍伏虎,圣功生焉,神明出焉,有不可思議之妙;無道者反是,陰陽失升降之期,日月無交合之候,雷電風雨自視何有?一身所存,不為飯囊酒甕,則為藥肆淫房。是天果私于有道而不私于無道耶?吾見其有道者,長生住世,雖數盡而飛仙;無道者,疾病纏綿,速與草木俱腐。是天之至私者乃所以極其至公者也。可不警歟?

禽之制在氣。

萬物有生,皆稟一氣。禽若至微,飛行太空,雖知六翮所鼓,眾羽所扶,儻非一氣之充,則亦廢而不舉。學者知之,則保嗇元和,培養神氣,使之至大至剛,充塞天地而后已。《詩》不云乎: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氣作之也。夫亦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乎?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欲通造化,當知生死之根;欲明大道,當識恩害之義。是理也,舍五行造化、金丹大道,何以明之?且金生于巳,死于子,子為水鄉,而金能生水。然則金豈真死耶?木生于亥,死于午,午為火地,而木又能生火。水土生于申,死于卯,卯為木位,而水又能生木。是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也。然而生死之根固然,而恩害之義卻異,惟金火之造化,不可以生死論也。《龍虎上經》曰:金火者,真藥也。丹術著明,莫大乎金火,且火生于寅,死于酉,酉為金鄉,其火但能克金,豈能生金耶?況酉為金旺之鄉,而火為就死之地,既不能克之為害,而金反以生旺為恩。然金亦豈能自生?要必資于所生,惟土能生金,而火卻又生土,若無戊己,不成丹者也。嗟夫,五行相生相克,至理幽微,學者罕知,況金丹一說,只是喜談樂道,曾不深究玄旨,再當一一分辯,以詔將來。且內外二丹不出五行造化,獨不曰水火木土之丹,而特曰金丹者,何也?蓋天一生水,坎為水宮,水為萬物之母,修真者必當先于坎宮留心也。然坎宮之水,豈能自生,惟金能生之,是元始先天之氣從金化生。古歌曰:用鉛不用鉛,須向鉛中作,及至用鉛時,用鉛還是錯。蓋鉛為金母,金為水母,水為丹母,其相生相成之義如此。然大道不以相生為用,而以相克為功,豈非以金能克木,木歸于盡,木能克土,土極于虛;土能克水,水混于空;水能克火,火終于滅。火雖克金而金曾不壞,煙消焰盡,金體愈堅。《參同契》曰:金入于猛火,色不奪精光。豈非害生恩,恩生于害乎?此其所以謂之金液還丹,謂之長生不死,謂之返本還源,惟只水中金,一味而已。若肝心脾肺腎,精津氣血液,其形質全不相干,其性命卻又相干,其理雖有可言,其道則不可言,蓋有攢簇,有合和,有藥物,有火候,有真凡,有賓主。圣人傳藥不傳火,不遇真師莫強猜,非歃血盟天,劃沙文地,不許妄授,違者殃及九祖,禍先一身。張平叔傳非人,三遭責罰,可不鑒歟?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時物文理哲。哲人可以虞愚,我以不愚圣,人其期、我以不期。

圣愚賢哲同一初耳,自其心有廣狹,則所造有分量。且天地時物咸有文理,其法象著明,無內無外,人能仰觀俯察,則克念而作圣,克明而作哲。然由愚而哲,由哲而圣,皆自心之廣狹推之,故愚能以天地文理之大,存于仰觀俯察之間,雖至于圣,可也。吾而梏于時物文理之小,察于日用常行之間,僅止于哲而已。圣哲既分,純疵異念。愚人既圣,在釋謂之直超彼岸,見性成佛;在道謂之一得永得,平地登仙。一念之迷,既純于愚;一念之覺,自純于圣。惟哲人則不然,其初若汲汲于明道,而終則復悠悠而慢道,茍不加防虞之力,則出入無時,操存舍亡,又將入于愚而不自覺矣。我之所希者圣,其可以僅哲而復愚乎?故我以不愚,非特不愚而圣也,亦豈特至圣而已也?蓋圣人其期,猶有限量之可名,是猶梏于天地文理之用也。我乃離形去智,與道合一,而獨超于萬物之表,是豈可得而期哉?此大而化之之謂圣,若難造矣,而圣而不可測知之謂神,即金丹之大道也。論至于此,則曰愚、曰圣、曰哲。始也,以天地時物之文理而入道,終也,忘天地時物之文理而得道。譬之五行造化,萬象森羅,皆道之用;文字語言,瓦礫梯稈,皆道之寓。凡三千六百門中一一踐履,真積力久月,無忘其所能,固以限期為驗,如顏子之亞圣不違仁于三月之久,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爾。若夫孔子之集大成,文王之順帝則,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何以期限為哉?彼修空寂者曰饒,君經萬劫,終是落空,亡何,謂不可期也。殊不知身經劫火,雖云壞道,若虛空能壞無異哉?金丹大道,肇于太極,成于無極,用于有窮,妙于無窮,不可以凡俗語,當共神仙子細推也。

沒水入火,自死亡兵。

水火有焚溺之患,刀兵有殺伐之威,不待智者,皆知所畏避也。今乃求沒于水,愿入于火,樂斃于兵,曾不病風喪心,亦非形格勢禁,其事深可憫惻,何也?彼酒色財氣,乃水火刀兵之異名,入皆焚溺自盡于中,曾不知懼,且嗤學道者徒清修齋戒,縱與彭聃同年,亦謾孤苦一世,曷若我酒色為樂乎?噫,飛蛾撲燈,難以遮護,特為長嘆息而已。

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陰陽相推變化順矣。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違,因以制之。

太上曰:萬物蕓蕓,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又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且至虛至靜,體疑于陰,萬物從何而生?然陰不極則陽不生,靜不極則道不見。況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儻不法于自然,處于至靜,則天地萬物決不能生。人以一身參天地萬物之用,得不知所謂靜乎?惟其心猿意馬,日放縱于利欲之場,視天地萬物生成之理,于己何哉?況天地之道,君浸潤焉,自一陽而浸至于六陽,自一陰而浸至于六陰,皆以漸而長,未有驟而進也。故陰陽相推,皆順自然之理,惟圣人知其然也,則無為中有為,至動中至靜,使天地萬物因靜而生。非有道者,孰能知之。

至靜之道,律歷即不能契。鳥獸之謂也。

律歷之法,推筭天紀,有七十二候,有二十四氣,有四時八節,有晦朔弦望,皆度數不可違也。然治歷明時,推步纖悉,疑非自然無為之理也。惟圣人道極至靜,心同太虛,陰陽升降,運化自然,曾無一毫造作,若律歷之多事,得非鳥獸之謂乎?蓋鳥獸者,烏兔也。烏兔者,日月也。日月者,水火也。水火者,陰陽也。陰陽者,天地也。天地者,清靜無為、自然之大道也。大道者,即窮理盡性、以至于命之學也。性命者,即長生不死、金丹之方也。

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陰陽相勝之術,昭昭然進乎象矣。

大哉,道乎。至哉,言乎。《陰符圣經》皆黃帝闡道秘言,予輒不揆,解釋其義,妄泄天機,載觀末后,數語總括始終,亦猶乾坤之彖辭,備六十四卦之大義,其探賾索隱,鈞深致遠,未易揣摩,猗歟休哉?敢再拜。熏染而詳明之,且金丹大道,其于一身,有奇器焉,非必鑄冶也。偃月之爐,太一之灶,無內無外之鼎,至靈至圣之藥,是生萬象,皆出自然。洞賓謂一粒粟中藏世界,三升鐺內煮山川,豈虛語乎?故以八卦言之,則坎離為本;以周天言之,則子為先。其機之神也,則妙用無方;其鬼之藏也,則隱顯莫測。陰勝陽,則水火為既濟;陽勝陰,則日月為合璧。金烏有搦兔之功,木龍有伏虎之德,龜蛇交頸,蚌螪含珠,懸象昭昭,殆不可掩,得非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測知之謂神者乎?是道也,即吾儒分內事也。昧者謂金丹為異端曲學,是猶坐井觀天而曰天小者,豈天之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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