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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岳陽王詧與湘東不和求援于魏魏人遣將經畧江漢

三年十一月岳陽王詧旣與湘東王為敵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援于魏請為附庸丞相泰令東閣祭酒榮權使于襄陽繹使司州刺史栁仲禮鎮竟陵以圖詧詧懼遣其妃王氏及世子寮為質于魏泰欲經畧江漢以開封府儀同三司楊忠都督三荊等十五州諸軍事鎮城仲禮至安陸安陸太守沈勰以城降之仲禮留長史馬岫與其弟子禮守之帥眾一萬趣襄陽泰遣楊忠及行臺仆射長孫儉將兵擊仲禮以救詧

臣燾曰君子志于義而利自隨之小人貪于利而奸以濟之奸逆之謀利未至而害及焉惟君子能長有利昔缺者晉有驪姬之難文公在翟惠公在梁及奚齊不終秦人里克欲納文公文公辭焉欲納惠公惠公許之外以賂許其敵內以賂許其臣區區之心急于得國旣得之后而不能償其所許外憤內怨卒不能安文公徐起而收之安有晉國以伯諸侯故君子之不欲速所以久不見小利所以圖大利也當梁蕭之季因循之間以至失國而百姓未嘗一日忘之蕭詧以武皇之孫擁襄雍之地布德行惠以招大國之民伺湘東之隙則復大業雪讎恥安患不成而借冦讎之兵而害其懿戚旣而折地失位受制于敵為后世笑其所謂利果何在哉

益州刺史武陵王紀叛上與魏書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益州遂陷

世祖孝元帝承圣二年上聞益州刺史武陵王紀東下使方士畫版為紀像親釘支體以厭之又執侯景之俘以報紀初紀之舉兵皆太子員照之謀員照時鎮巴東執留使者啟紀云侯景未平宜急進討已聞荊鎮為景所破紀信之趣兵東下上甚懼與魏書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太師泰曰取蜀制梁在茲一舉諸將咸難之大將尉遲回獨以為可泰乃遣回督原珍等六軍甲士萬二千騎萬匹自散關伐蜀

臣燾曰連城之璧照乘之珠途之人知其不可以示盜賊況國之利器可輕以示敵乎故三監嘗叛周而周未嘗借兵于玁狁七國嘗叛漢而漢未嘗借兵于匈奴惟唐肅宗用回紇德宗用吐蕃其后入京師掠鳳翔欲借其利反為之害蓋示以利柄生其貪心則其為禍誠未易言梁魏之際蜀之在梁梁之寶也深閉固守猶懼敵之窺焉而明示之使之兼并是元帝之智曽不若途之人也況武陵之變王陳諸將自足以制其死命何必以利資敵而自為之驅除哉

元帝都江陵

八月庚子下詔將還建康領軍將軍胡僧佑太尉黃羅漢吏部尚書宗懔御史中丞劉殻諫曰建康王氣已盡與冦正隔一江若有不虞悔無及也上令朝臣議之黃門侍郎周洪正尚書右仆射王褒曰今百姓未見輿駕入建康謂見列國諸王愿陛下從四海之望時羣臣多荊人皆曰洪正等東人也志愿東下恐非良計洪正面折之曰東人勸東謂非良計君等西人欲西豈成長策上笑又議于后堂會者五百人上曰勸吾去者左袒左袒者過半武思太守朱買臣曰建康舊都山陵所在荊鎮邊疆非王者之宅愿陛下勿疑以致后悔上使術士杜景豪卜之不吉對上曰未吉退而言曰此兆為鬼賊所留也上以建康雕殘江陵全盛意亦安之卒從僧佑等議

臣燾曰王者必居形勢之中以為四方之望商都亳周都洛秦漢都長安天下之中也魏居許吳居建康蜀居成都一國之中也孫權欲都鄂而昭烈不可溫嶠欲都會稽而王導不可以為建康之地前枕大江后倚百越左擾泗海右連荊蜀緩急有變左右前后迭為屛蔽此于形勢之中王者之居也而元帝有如此之勢不能居之顧戀舊鎮不忍輕去不知蜀雍旣去楚為孤立介居一陲前后無援是自閉于穴中也欲不亡得乎哉嗚呼項羽念霸楚而失關中梁元念江陵而失建康皆以匹夫之智遂失天下之勢以至身亡豈不愚甚矣夫

魏立梁王詧為梁主資以荊州而取其雍州之地

三年冬十月魏立梁王詧為梁主資以荊州之地延袤三百里仍取其雍州之地詧居江陵東城魏置防主將居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詧備御內實防之詧將尹德毅說詧曰魏冦貪惏肆其殘忍殺掠士民不可勝紀江東之人涂炭至此咸謂殿下為之今魏之精卒盡萃于此若殿下為設享會請于謹為歡預伏武士因而斃之分命諸將掩其營壘大殲羣丑俾無遺類收江陵百姓撫而安之王僧辯之徒折簡可致然后朝服濟江入踐皇極晷刻之間大功可立詧曰卿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厚未可背德若遽為卿計人將不食吾余旣而闔城長幼被擄又失襄陽詧乃嘆曰恨不用尹德毅之言

臣燾曰周之取梁幸也非智也臣謂其智于取雍愚于取荊其不敗于荊者幸也梁以襄陽為雍州其地北接宛洛跨荊楚襄陽旣去則江陵受敵旣危則建康可憂楚之北門吳之右臂周瑜嘗欲據之以蹙曹操關羽嘗欲取之以震許洛元魏嘗欲圖之以搖荊沔古之英豪所以勤身殘民百戰而爭其不可得者不幸天欲禍梁兄弟內亂自納于周周人從之不待其言安得不謂之智而當是時北有高齊南有王陳諸將輕出其兵越人之都謀人之國若岳陽從尹德毅之言則齊人殲于謹之禍見于目前西北之冦亦起而軋之周之為周或可寒心安可不謂之愚嗚呼以累世之敵一言來赴其意豈世梁哉蓋欲虞虢我也而梁人不悟始也為之役中也聽其命始終不悟自墮其計中可謂幸矣

陳論

臣燾曰臣嘗論南北之際宋梁為強齊陳為弱梁固強矣而宋最強齊固弱矣而陳尤弱江南建國蔽之以淮淝之阻則藩維乃固制之以巴蜀之險則上流乃安齊雖云弱蜀猶在我裴叔業之未叛淮南尚未失也自侯景之亂梁室遂微高齊遣辛術掠江淮藩維之勢無復存矣西魏遣尉遲迥入益州上流之援無可恃矣及后梁國于襄陽又遷于江陵則扼吾之吭折吾之脊不得高枕而臥矣此陳之所以尤為弱也宣帝大建中雖命吳明徹乘高齊之衰收復淮南又欲經營徐兗而乘周人滅齊陳師敗于清口由是自江以北復歸于周夫荊襄之地旣以陷沒上流不安乃欲逺爭彭汴其功之無成宜哉大扺吳蜀相應如左右手茍與人斗左手雖奮而右無以應之則不可望其能勝也如有蜀則吳強無蜀則吳弱東晉以平李勢宋武必平譙縱至于齊梁而無西顧之憂其間惟陳氏無蜀是以魏取西蜀晉旣代魏而因以平吳周取蕭撝隋旣代周而因以入陳北方之能并南方者晉與隋耳則皆以無蜀而亡然孫氏雖無蜀而荊州無恙陳旣無蜀又無荊州故孫氏之禍遲陳氏之禍速所以畧異蜀與荊州其與天下重也如此詎不信夫

吳明徹伐北齊收復淮南之地

宣帝大建五年春三月帝謀伐齊公卿各有異同惟鎮前將軍吳明徹決策請行壬午分命眾軍以明徹都督征討諸軍事裴忌監軍事統眾十萬伐齊明徹出秦郡都督灋囗〈奭毛〉出厯陽齊人遣軍救厯陽庚申黃灋囗〈奭毛〉擊破之又遣開府儀同三司尉破胡長孫洪畧救秦州辛酉戰于呂梁齊軍大敗尉破胡走長孫洪畧戰死甲子南譙太守克石梁城五月己巳梁城降癸酉陽平郡降甲戌徐槾克廬江城厯陽窘蹙乞降黃灋囗〈奭毛〉緩之則又拒守灋囗〈奭毛〉怒帥卒急攻丙子克之進軍合淝合淝望旗請降己邜齊北高唐郡降乙酉南齊昌太守黃詠克齊昌外城丙戌廬陵內史任忠軍于東關克其東西二城進克蘄城戊子又克譙郡城秦州城降癸巳瓜步胡墅二城降辛丑吳明徹攻壽陽堰淝水以灌城乙巳躬擐甲胄一鼓拔之十一月甲戌淮陰城降庚辰劉桃枝克朐山城辛巳樊毅克濟陰城己丑魯廣達攻濟南徐州克之十二月壬午盡復江北之地

臣燾曰江南之國六吳陳為弱而孫氏久陳氏蹙薦紳之議以為孫權勇而能斷陸遜忠而能謀臣主俱賢故能保有江南以遺后人而陳氏主荒臣謬刑政不立故不能永世以為人驅除是不然以高帝之英豪斬侯景定僧辯南刼齊師取梁國如反復手繼以文宣之恭儉勤政而徐陵吳明徹佐之君臣父子豈下孫氏而長短異効強弱殊勢何也吳得荊通蜀而陳失之也荊蜀居江之上流敵得之可以順流而窺我我得之可以據流而拒敵呂蒙用于吳而欲收荊陸遜用于吳而欲收蜀誠以利害之地不可不先圖故陳氏之失失在于急爭淮汴緩圖荊雍蓋淮汴之地前限大江猶在城郭之外可以施捍御之力若荊蜀之勢則竊發肘腋直搗心腹雖有智者不能為之謀陳人徒知乘齊之亂而圖淮南畏周之強而緩荊雍不知當此之時周亦不得為無事強臣專政幼主內憤此可以為之計矣陳之臣主若能遣辯士損萬金交斗其間使之君臣相爭朋黨分立內自為圖不暇外謀則陳氏君臣孤注而已我因其隙移伐汴之眾疾攻而取之乘破梁之威率兵西下徑出潼川直指成都則劍閣之道自成斷絶祖孫氏之余智收荊用蜀進可以圖天下何至于不能自守舍此不為空爭兩淮譬如壊墻修治補葺未必可以御冦適足以自困故孫權常欲上岸取徐州而呂蒙以為不可欲擒曹休震洛陸遜以為不可至于荊蜀則圖之惟恐其后守之惟恐其懈彼其用吳為審于陳是以能久

吳明徹與周爭徐兗之地明徹大敗

大建九年十月上聞周人滅齊欲爭徐兗詔吳明徹督諸軍伐之明徹軍至呂梁周徐州總管梁士彥帥眾拒戰戊午明徹擊破之士彥嬰城自守明徹圍之十年正月明徹圍周彭城環列舟艦于城下攻之甚急王軌引兵輕行據淮口結長圍以鐡鎖貫車輪數百沈之清水以遏陳船歸路軍中恟懼一旬之間水路遂斷周兵益至時明徹苦背疾篤甲子決堰乘水勢退軍冀以入淮至清口水勢漸微舟艦并礙車輪不復得過王軌引兵圍而蹙之眾潰明徹為周人所執將士三萬并器械輜重皆沒于周

臣燾曰凡用兵者吾之所長吾則出而用之吾之所短吾則匿而置之此非善用兵者也吾欲用長而敵將不與吾爭吾欲匿短而敵將強與吾角此其所用猶有所窮不若因其所短用其所長昔者戰國之時晉悍齊怯孫臏因齊人之怯減灶以疑晉而龎涓禽三國之際魏勇蜀懦諸葛亮因蜀之懦立法以制魏而仲達走可謂善用所長矣江南之人雖城守有余而野戰不足剽悍之氣實輕于進明徹若能作其輕進之性與為掠地之計簡輕騎率步卒使勝則輕進敗則易退不幸而無功猶足以自全而欲以舟車為攻城之具水勢為進退之資置所長暴所短以與人爭軍敗身執自取之也

周師入冦江北之地皆沒于周

十一年冬十一月辛卯周韋孝寛分遣杞公亮自安陸攻黃城梁士彥攻廣陵甲午士彥至肥口戊戌周軍進圍壽陽詔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淳于亮為上流水軍都督中領軍樊毅都督北討諸軍事左衛將軍任忠都督北討前軍事豐州刺史皋文奏帥步騎三千趣陽平郡癸卯任忠帥步騎七千趣秦郡丙午仁威將軍魯廣達帥眾入淮樊毅將水軍二萬自東關入焦湖蕭摩訶帥步騎趣厯陽戊申韋孝寛拔壽陽杞公亮拔黃城梁士彥拔廣陵辛亥又取霍州癸丑以揚州刺史始興王陵為大都督總水步軍眾乙丑南北兗晉三州及盱眙山陽陽平馬頭秦厯陽沛北譙南梁等九郡民并自拔還江南周又取譙北徐州自是江北之地盡沒于周

臣燾曰善取國者取之漸取而敵不知善守國者守于始守而敵不議秦之取諸侯歲用十師而十萬之眾所爭不過一城長平之戰殺人之將坑人之兵震動天下而其所得上黨而已故秦之所攘取者不過尺寸而諸侯無甚顧惜不知日削月朘地盡而身隨之此秦之所以為善攻而諸侯之所以為不善守周之取陳蓋用是道惜乎陳人之不早悟也方其取蜀取漢東取沔北旣而江北之地又盡取之斬其指爪而陳不知痛及芟夷殆盡方欲出兵而與人斗何其悟之晩也古之人尺地一民不輕以予敵恐其浸淫疽食將及于心腹耳

隋取江南

隋高祖開皇九年正月乙丑朔賀若弼自廣陵引兵濟江先是弼以老馬多買陳船而匿之買弊船五六十艘置于瀆內陳人覘之以為內國無船又請緣江防人每交代之際必集廣陵于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隋兵大至急發兵為備旣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后以為常不復設備又使兵緣江時獵人馬喧噪故弼之濟江陳人不覺韓擒虎將五百人自橫江宵濟采石守者皆醉遂克之戊辰陳主下詔中外戒嚴以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達并為都督將兵領南豫州重立賞格僧尼道士盡令執役庚午賀若弼拔京口辛未韓擒虎進攻姑孰半月拔之江南父老來謁軍門晝夜不絶于是賀若弼自北道韓擒虎自南道并進緣江諸城望風并走己卯王世積以舟師出九江破陳將紀瑱于蘄口陳人大駭降者相繼陳主素怯懦不達軍事唯晝夜啼泣臺內處分委施文慶文慶知諸將疾已恐其有功由是諸將凡有啟請率皆不行甲申使魯廣達陳于白土岡蕭摩訶軍最在北若弼登山望見眾軍因馳下勒陳以待之陳主通于蕭摩訶之妻故摩訶初無戰意唯魯廣達以其徒力戰弼更引兵趣孔范范兵暫交即走騎卒潰亂擒摩訶任忠帥數騎迎降引擒虎軍直入朱雀門陳人欲戰忠揮之曰老夫尚降諸君何事眾皆散走時陳人宗室王侯在建康者百余人陳主皆召入禁中令屯朝堂及臺城失守相帥出降

臣燾曰圣人之于坎之彖曰天險不可升地險山川丘陵王公設險以守其國故倚岳為城塹海為池高而不可攀深而不可測此天地之形而王公之險不與焉雖使山海四蔽而國家無政形勢不立敵人過之如涉平地譬之千仞之山萬仞之淵而無龍虎之威則牛羊牧其上舟楫泳其間而無所甚憚知其不足畏也故欲立國者先立其勢不可犯而后國可守孫權宋武之所恃以守江南不特恃萬里之江亦恃其法制嚴將卒勇而二魏之人不可輕犯也江南自宋武之后四維不張而茍且之政多觀何欽容之言視孝武之所為而知風化之不厚觀任昉之彈四戶諸鬼之目而知政刑之不立見元嘉之敗洛口之囗〈氵費〉而知軍旅之無素薛安都常珍奇之變裴叔業亦欲為河南公而將帥無腹心之撫彭城之誅義宣之變重典籖之官而宗子無維城之固民風國勢所立如此而又朝廷百官人各有心四方萬里民各有意是以萬里長江守之者無人隋人取之如拾草芥積弱之勢有自來矣先王知險之不可偏恃以守國也故明政刑立法制厚風俗上下立分臣主一心使國勢岌然敵不敢近故能藉天地之形為長久之計向使四代之君能因吳越之資倚江淮之固藉荊楚之援明法立制務耕織選將吏修守戰之備君臣一心而斗北人則混一之計何患不成何懼不能守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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