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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豐鎬考信錄(11)

  • 考信錄
  • 崔述
  • 4947字
  • 2015-12-24 16:30:54

《毛詩》釋《破斧篇》之非

衛(wèi)宏《毛詩序》云:“《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惡四國焉。”《傳》云:“四國,管、蔡、商、奄也。”“既破我斧,又缺我┥。”《箋》云:“四國流言,既破毀我周公,又損傷我成王。”余按:“破斧缺┥”即敘東征之事;東征三年,為日久矣,斧破┥缺,則其人之辛勤可知,猶宋人詞所云,“征衫著破,著衫人可知矣”之意;不得以“我”屬之大夫,而謂“斧”為周公,“┥”為成王也。《朱傳》以為從軍之士所作,“破斧缺┥”,自言其勞,是已。又援“斬伐四國”之文,斥《序》以為“管、蔡、商、奄”之謬,其說尤正。然謂“答前篇周公之勞己,故作此詩以美周公”,則尚似有未盡合者。詳味此詩之意,乃東征之士自述其勞苦,絕無稱美周公一語;惟其勞而不怨,由於周公勤勞王室,不自暇逸,是以其民皆悉周公之心,敵愾御侮,不辭況瘁,至於斧破┥缺而無異言,即此見周公之美耳。以為“美周公”,淺矣!以為“大夫所作以美周公而惡四國”,尤失之遠(yuǎn)矣!

【備覽】“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書序》)

【備覽】“成王既踐奄,將遷其君於蒲姑。”(同上)

成王踐奄當(dāng)在克奄後

按:唐叔之歸禾,周公在東土,成王在周京也。此文則成王亦至東土矣,疑克奄之後,淮夷尚負(fù)固不服,成王因自往視師也。抑不知周公班師之後,淮夷復(fù)畔,而成王始東征與?要之,當(dāng)在伐奄之後,《多方》之前。故次之於此。

“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于宗周。……王曰:‘嗚呼!猷,告爾有多方士暨殷多士。今爾奔走,臣我監(jiān)五祀,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爾罔不克臬!自作不和,爾惟和哉!爾室不睦,爾惟和哉!爾邑克明,爾惟克勤乃事!爾尚不忌于兇德,亦則以穆穆在乃位,克閱于乃邑謀介。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書多方》

遷民之誥

此《多方篇》文,乃初遷殷民後誥之者。

【附錄】“王曰:‘猷,告爾多士。予惟時其遷居西爾,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寧,時惟夫命,無違!朕不敢有后,無我怨!’”(《書多士》)

【附錄】“王曰:‘多士,昔朕來自奄,予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遜。’”(同上)

引顧炎武語辨《偽傳》淮、奄再叛之說

《書序》云:“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鄭康成云:“此伐管、蔡時事。”《偽孔傳》云:“成王即政(謂武王崩七年之後),淮夷奄國又叛;王親征之,遂滅奄而徙之。”二說不同。其後王、顧諸儒皆以《偽傳》為誤。王論余未之見。顧云:“《多方》之誥曰:‘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而《多士》“王曰:“昔朕來自奄。”’是《多方》當(dāng)在《多士》之前,後人倒其篇第耳。奄之叛周,是武庚既誅而懼,遂與淮夷、徐戎并興;而周公東征乃至於三年之久,孟子曰‘伐奄三年討其君’是也。既克而成王踐奄,蓋行巡狩之事,《書序》‘成王既踐奄,將遷其君於蒲姑’是也。《孔傳》以為奄再叛者,拘於篇之先後而強(qiáng)為之說。”

《多士》在《多方》後之證

余按:《多方》、《多士》二篇,首二章皆敘殷、周革命之由,次二章皆敘伐奄後遷殷民之事,其文大同小異,則《多方》之“來自奄”即《多士》之“來自奄”,《多方》之“自時洛邑”即《多士》之“遷居西爾”無疑也。《多士》後一章敘作洛之事,《多方》絕無一言及之,則《多方》在作洛之前,《多士》在作洛之後無疑也。且《多方》文繁,《多士》文簡,豈非前日既言其詳,故後日但舉其略與?然則《多方》固當(dāng)在《多士》前,而奄初無再叛之事明矣。王肅說《書》,專攻康成;《偽傳》本王肅之徒所撰,故好與康成為異。顧說是也;惟謂奄因武庚既誅而懼,則尚未盡。蓋奄乃東方大國,武王克商之後未必深服於周,但圣人不窮兵於遠(yuǎn)耳。《尚書大傳》謂武庚之舉事,奄實(shí)趨之,然則武庚之叛必與奄連兵,是以周公因黜殷而并伐之也。故今以《多方》之文次於東征之後,而取《多士》篇中追敘自奄歸後遷殷遺民之事附於其左以見其為一時之事。說并見後《立政》、《多士》條下。

【備覽】“成王既伐東夷,肅慎來賀。”(《書序》)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準(zhǔn)人,綴衣,虎賁。’周公曰,‘嗚呼,休茲,知恤鮮哉!……嗚呼,孺子王矣!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準(zhǔn)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之。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德之彥,以我受民。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繼自今,文子文孫其勿誤于庶獄庶慎;惟正是之。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zhǔn)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茲乃俾。國則罔有立政用忄僉人;不訓(xùn)于德,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忄僉人;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書立政》)

《多方》、《立政》當(dāng)在《召誥》前

世傳《尚書》篇次,《多方》、《立政》二篇并在《多士》、《無逸》之後。余按:《多方》既當(dāng)在《多士》前,則《立政》、《無逸》之先後亦未必果如今之次第也。《立政》言“孺子王矣”,似是成王即位未久時語。《無逸》戒其逸豫,勉以享國之久,當(dāng)是天下無事,恐其狃於安樂,有初無終之意。然則《多方》、《立政》二篇皆當(dāng)在《召誥》前,如《康誥》、《酒誥》之當(dāng)在《金》前也;傳經(jīng)者失其篇次耳。故今仍以《立政》次《多方》後。說并見前《多方條》下。

周公作《立政》宗旨

周公何以作《立政》也?蓋治國以用人為要,而用人以知人為先,一有不當(dāng)則民受其殃;大都小伯之眾,庶獄庶慎之繁,人主安能一一而察之;待其不才已著而後舍之,亦已晚矣:故必克灼知厥若,乃使之治我受民也。然欲庶官皆得其人,非廣搜博采不可;巖穴之內(nèi)具有良材,羈旅之中不乏奇士,惟其賢則用之,不拘於親舊也。吾故讀此篇而知東周之世卿非先王之制也。觀孟子稱“文王治岐,仕者世祿”,則是卿大夫之子孫但世守其宗邑,初不世為卿大夫也。周衰,卿大夫始多世為之,賢才不復(fù)進(jìn)用,以故王室日卑,政不行於天下。匪惟王朝,即侯國亦如是。春秋時,齊、晉最強(qiáng),然皆至戰(zhàn)國之初而遂亡。魯、衛(wèi)享國雖久,然皆微弱,役於大國。惟楚與齊、晉迭霸,至秦并天下而後滅,強(qiáng)且久莫如楚者。楚有何功德而能如是?余少讀《春秋傳》,心常異之;久之,始悟其故。蓋春秋自成、襄以後,齊、晉、魯、衛(wèi)卿皆世傳,大夫亦多世者,世則不必其賢;而楚獨(dú)能用賢故也。孫叔敖舉於海,觀丁父、彭仲爽皆舉於俘,固已。伯州犁、然丹皆鄰國之逃臣,初無蚍蜉蟻?zhàn)又酥劣乙住H淮霜q自來奔而用之者。至申鮮虞仆賃於魯,以喪莊公,而楚聞其賢,遂召為右尹。其汲汲於求賢如是。厥後王孫圉聘於晉,猶以觀射父、左史倚相夸于鄰國,而曰“楚惟善以為寶”。是知楚人專以用賢為事,是以強(qiáng)且久而莫與比也。甚矣,周公之訓(xùn)之為至言也!至秦,以法令馭天下,惟取吏能守法,不復(fù)問其賢否,故吏冗者多。漢興,始下求賢之詔,以故守令多以循良著者;然由恩澤佞幸,鉆營權(quán)貴而得進(jìn)者亦復(fù)不少。元魏既衰,始循資格;隋、唐以降,競尚科目,由是授官惟憑科目,遷官但用資格,不復(fù)以度德量才為事矣。宋太宗論科目:“豈敢謂拔十得五,拔十得一二足矣!”夫果拔十僅得一二,彼八九人之相我受民者固已不勝其弊也。信乎文、武、成、康之治之非後世所能及也!說并見《別錄》、《周政通考》中。

【備覽】“越裳氏重譯而朝,曰:‘道路悠遠(yuǎn),山川阻深,恐一使之不通,故重三譯而來朝也。’周公曰:‘德澤不加,則君子不饗其質(zhì);政令不施,則君子不臣其人。’譯曰:‘吾受命於吾國之黃,久矣天之無烈風(fēng)淫雨,意中國有圣人邪?’”(《說苑》)

【存參】“越裳氏重譯來貢白雉一,黑雉二,象牙一。使者迷其歸路。周公錫以文錦二疋,車五乘,皆為司南之制,使越裳氏載之以南。緣扶南、林邑海際,期年而至其國。”(《古今注》)

越裳氏重譯來朝事可存

按:此事不見於《經(jīng)》,惟《尚書大傳》及《說苑》有之;然於理無所害。但《大傳》文有脫誤及不經(jīng)之語,故采《說苑》之文載之。《大傳》以此事為在歸禾之時,《說苑》以為在三年之後;要之當(dāng)在成王歸宗周後。故附列於此。至《古今注》所言頗近附會,恐系後人增飾;然亦未有以見其必不然。姑附存之於後。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則至于豐。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來三月惟丙午フ,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則經(jīng)營。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越五日甲寅,位成。”(《書召誥》)

“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則達(dá)觀于新邑營。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書,命庶殷侯甸男邦伯。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同上)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復(fù)子明辟。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胤保大相東土,其基作民明辟。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師,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澗水東,水西,惟洛食。我又卜水東,亦惟洛食。來,以圖及獻(xiàn)卜。’”(《書洛誥》)

“成王合諸侯城成周,以為東都,崇文德焉。”(《左傳》昭公三十二年)

“成王定鼎于郟辱阝,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左傳》宣公三年)

遷鼎非武王事

按此文,則遷鼎於洛者成王也。而桓二年《傳》云:“武王克商,遷九鼎于洛邑”,與此異者。蓋古人之文多大略言之,遷鼎由於克商,克商,武王之事,不可云“成王克商,遷九鼎於洛邑”,故統(tǒng)之於武王耳。猶之魯、晉諸國皆封於成王世,而成專謂“武王克商,封兄弟之國十五,姬姓之國四十”也。猶之《武樂》篇中稱“桓桓武王”,“於皇武王”,必非武王所自作,而楚子謂“武王克商作頌”云云,“又作《武》”云云也。猶之成王之世,周公東征而奄始滅,而詹桓伯謂“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且王孫滿以周人專敘周鼎沿革,不應(yīng)誤引;而臧哀伯,魯大夫,因諫納郜鼎而語及之,非其意之所重,其詳固不暇深求也。故今棄彼而錄此。

“戊辰,王在新邑,祭歲:文王も牛一,武王も牛一。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后。王賓殺咸格。王入太室。王命周公後,作冊逸誥,在十有二月。”(《書洛誥》)

營洛

此上皆記成王、周公營洛之事。

“周公其後”與“作冊逸誥”

“惟告周公其後”,《偽孔傳》以為立周公之後於魯,《蔡傳》以為使周公留治洛邑,蔡說是也。“作冊逸誥”,《偽孔傳》以為使史逸誥伯禽,《蔡傳》以為誥冊史逸所作,二說皆非也。何者?凡諸祝誥皆當(dāng)成於史臣之手,然他篇悉不載其名,不應(yīng)此獨(dú)記之;且無關(guān)於事理,於文可省。蓋“逸”者,失也,乃《逸書》、《逸詩》之逸。此篇後日之所追記,故其中多缺文,其祝與誥蓋失之矣。然祝誥雖失,其大意則可知,故綴其下云“惟告周公其后”,冠其上云“王命周公後”。文義甚明,不煩曲解。且《傳》作“史佚”,不作“逸”,恐不得以此為彼也。

【附錄】“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侯甸男邦采衛(wèi),百工播民和,見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誥治。”(《周書》)

《康誥篇》首文不知為何篇之序

此文在《書大誥》之後,《康誥》之前;舊誤以為《康誥篇》序。蘇氏以為當(dāng)在《洛誥篇》首;然以文義揆之,亦不甚合。蓋不知為何篇之序,而其誥已逸耳。“三月”,《偽傳》以為作洛之三月;然庶殷猶未丕作,何以四方即大和會,安知其非次年周公尹洛之三月也。皆未有以見其必然。姑附錄於此。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王曰:‘告爾殷多士:今予惟不爾殺,予惟時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茲洛,予惟四方罔攸賓,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爾乃尚有爾土;爾乃尚寧干止。爾克敬,天惟畀矜爾;爾不克敬,爾不啻不有爾土,予亦致天之罰于爾躬。今爾惟時宅爾邑,繼爾居,爾厥有干有年于茲洛;爾小子乃興,從爾遷。’”(《書多士》)

作洛之誥

此《多士篇》文,乃作洛後誥殷民者。

“時命有申”

按:此篇云:“予惟時命有申。”“時”,是也。“時命”者,蒙上“大降爾四國民命”之文,即《多方》之命也,“申”,重也。《多方》已命,《多士》又命,故云申也。蓋《多方》以遷民故作誥,《多士》以營洛故作誥,故《多方》云“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多士》云“今朕作大邑于茲洛,予惟四方罔攸賓,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營洛以後更無他事,何誥之有。然則此篇在《多方》後益無疑矣。《蔡傳》亦謂遷民在作洛前,然不知《多方》即以遷故誥;遷民既在前,《多方》安得獨(dú)在後邪!故今次《多方》於東征,次《多士》於作洛,庶其事之次第一望了然。說并見前《多方》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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