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傳》文之不通,顯然易見,而鄭、朱、敖三說周詳明盡,此宜無復有異議矣。然明儒多駁《注》而從《傳》者,何也?則愚而輕信,妄謂《傳》之必出子夏,不應有誤。二則矜才好異,欲駁先儒之說以見其能。三則鄭氏逆降之說本話有可疑。《鄭注》云:“女子子成人者,有出道,降旁親。”夫天下豈有未嫁而逆降其服者哉!且讀且思,久之始得其理。蓋此大功,非逆降,乃本服也。《經》之五服,皆以漸殺。恩由父起,親自子推。故父之子期,殺於父也。祖之子及孫皆大功,殺於祖也。曾祖之子及孫及曾孫皆小功,所謂“三小功”者也。高祖之子及孫及曾孫玄孫皆緦,所謂“四緦麻”者也。皆至昆弟而止。自昆弟以下,則相為報服。吾之昆弟之子,即謂吾“伯叔父”者也。昆弟之孫,即謂吾“從祖祖父”者也。昆弟之曾孫,即謂吾“族曾祖父”者也。從父昆弟以下皆然。是以其服以漸而降,由期而大功,而小功,而緦。由是言之,則伯叔父母,昆弟之子,皆本大功,非期也。但兄弟同居者多,而伯叔父母與昆弟之子互相依倚,其情日親,又或父亡而伯叔父為家長,以為昆弟期而伯叔父母乃大功不足以稱其恩,故其後遂加而為期;而伯叔父母以旁尊故報之,故遂亦期也。然此皆男子事;而女子處閨中,長即人,其情微疏,故未嘗為加服。然亦以其恩較重,故人而不為之降。猶之乎為祖父母,人而猶期也。猶之乎為曾祖父母,人而猶齊衰無受者也。由是言之,則女子子之為伯叔父母及姑乃本大功,人而不降;非本期,成人而逆降也。曰:然則為姊妹何以亦大功也?曰:不欲其逾於姑也。女子之為姑姊妹皆大功也,猶之乎男子之為伯叔父母昆弟皆期也。或加而同,或降而同,其義一也。曰:然則昆弟與姊姊可以異服乎?曰:女子為昆弟之為父後者期而不降,為眾昆弟降而大功,男子未嘗然也。昆弟猶可以異服,況姊妹之與昆弟乎!余考《經》文,女子為父黨服,參差各別:在室亦不盡同男子,人亦不盡降一等,蓋亦酌人情而分別之者。後人泥於降服一等之說,必欲皆以男子之例繩之,故於《經》多不通;乃別為說以附會之。茍平心而求之,則《經》之條理自分明可見,正不必曲為之說也。
為侄:(丈夫婦人同)《經》,大功,人不降。《開元禮》,本期,人乃降大功。明,“為侄丈夫”同(“為侄婦人”缺,而有“為兄弟之女在室者”,服同)。
《經》文為侄不連上文
按:《經》文云:“侄丈夫婦人,報。”解者或連上文“女子子人者為眾昆弟”讀之,謂皆人降服。然觀後文,女子未嫁者即為姑姊妹大功,不容侄為姑大功而姑為侄反期,侍人而後降;又不容姊妹同氣者皆大功而昆弟之女反期,待人而後降也。參伍求之,當以不連上文為正。
姑姊妹人無主者,報:《經》,齊衰期。《開元禮》同。《家禮》增“為姊妹”,服同。明與《開元禮》同。
雷氏次宗曰:“在室,姊妹成得相服。若出者,不為無主者加服。兩無主者不得互相為期。”
姑姊妹報服似指男子
按:《經》云:“姑姊妹女子子人無主者,姑姊妹報。”似為男子而言。《家禮》增“人無主者為姊妹服同”,雷氏次宗謂“在室姊妹咸得相服”,恐非《經》意。
為從父昆弟:《經》缺。《開元禮》補,本大功,人則降小功。明缺。
從父姊妹當報小功
按《經》,從祖姑姊妹人者皆報;然則從父姊妹亦當報以小功,而文缺耳。
為從父姊妹:《經》缺。《開元禮》,文統(tǒng)於男子,本大功,人乃降小功。明缺。
為曾祖父母:《經》,齊衰無受者,人不降。《開元禮》改齊五月,衰人不降。《家禮》、明并同。
為從祖祖父母:《經》無文。《開元禮》,人為從祖祖父降緦(為從祖祖母缺)。明為從祖祖父母(蓋亦衰人乃降)并緦,而增“為從祖祖姑在室者”,服同。
為從祖父母:《經》無文。《開元禮》,人降緦。明(蓋亦降)同,而增“為從祖姑在室者”,服同。
為從祖昆弟:《經》,人者報,緦(在室無文)。《開元禮》,人乃降緦。明缺。
為從父昆弟之子:《經》,人者報,緦(在室無文)。《開元禮》,人乃降緦。明(蓋亦降)同,而增“為從父昆弟之女”(不言在室與人者)。服同。
為歸孫:《經》無服。《開元禮》增人者報,降緦。明缺。
《開元禮》增服之得失
按:《經》,女子子人者無為從祖祖父母,從祖父母服之女。然此二端皆系尊長,《開元禮》補之,近是。至明,增從祖祖姑,從祖姑在室者之服,已屬贅文,而又增從父昆弟之女之服,不益過乎!《經》於父之姑不言報,蓋以其年尊而卑幼人數(shù)眾多故也。《開元禮》補此服,似亦可已。
為高祖父母:《經》,統(tǒng)於曾祖父母,省。《開元禮》別出此文,改齊衰三月,增人不降。《家禮》、明并同。
婦為夫黨之服
(夫黨報服附。為夫黨卑幼服,已見前《同堂》、《同族》兩篇報服中。)
為舅姑:《經》,齊衰期。《開元禮》同。《家禮》分為舅改斬衰三年,為姑改齊衰三年。明不分,并改斬衰三年。
【小記】“婦當喪而出,則除之。”《家禮》同。
後唐改為舅姑三年。
宋昭憲太后崩,太祖使孝明后服三年。
乾德三年,右仆射魏仁浦等議:“三年之內,幾筵尚存,豈可夫處苫塊之中,婦被綺纟丸之飾!夫妻齊體,哀樂不同,求之人情,實傷理本。況婦為夫有三年之服,於舅姑止服期年,乃是尊夫而卑舅姑也。自今婦為舅姑,井如後唐之制:三年齊斬,一從其夫。”
舅制為舅姑三年之非
按: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三綱者人道之尤重者也,故皆為之斬衰。妻之從夫服也,猶子之從父服也,故皆降之一等。父為父母三年,故孫為祖父母期也。夫為父母三年,故婦為舅姑亦期也。妻之服夫黨也,猶臣妾之服君黨也。臣為君之父母期,故婦為舅姑亦期也。臣為君之妻期,故妾為女君亦期也。古人制禮,如權衡然,銖兩悉稱,不偏重也。而仁浦等乃謂“尊夫而卑舅姑”,則子為祖父母期,不亦為尊父而卑祖乎!三年之內,幾筵尚存,婦不可以從吉,孫獨可以從吉乎?《傳》曰:“婦人不貳斬者,何也?婦人有三從之義,無專用之道。故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父者,子之天也。夫者,妻之天也。婦人不貳斬者,猶曰不貳天也。婦人不能貳尊也。”既為夫斬矣,而又為舅斬是貳斬也,將何從乎?舅姑也者,由夫而推之也,雖尊於夫而義不及夫重。故夫親迎而成昏禮,厥明乃見於舅姑,三月乃見於廟,事之漸也,義之差也。故夫出之則義絕,婦不得自系於舅姑也。若婦直為舅姑三年,是妻擬於夫也,將置其夫於何地乎?人莫不本於父母,然既嫁則降三年而為期者,不貳斬之義也,女子之所不得已者也。人之愛女也常更甚於愛婦;而人之親其父母也未必遽不如其親舅姑。既貳斬矣,即何得獨薄於父母而不為之服三年乎?然則今世鄉(xiāng)野之女子既嫁而仍為父母三年,未必非聞仁浦之風而興焉者也!仁浦又引《內則》之言“婦事舅姑如事父母,”以為事當一例。不知“如事父母”,正以體其夫之心耳。陳孝婦云:“夫去時,屬妾以供養(yǎng)老母。”然則養(yǎng)姑者乃以為夫也。養(yǎng)姑所以為夫,則婦之與子不同明矣。世婦之事夫人也,猶大夫之事君也;然大夫為君斬而妾為女君則期,彼無所因而致,此有所從而然也。烏得以婦與子一例也哉!先王制禮,尤以夫婦之倫為重,扶陽抑陰,屢致意焉,不但喪服然也。是以三代以上,女子罕有敢自專者,以禮為之坊也。後世婦人於驕恣,即有賢者亦知尊舅姑而已;其意以為舅姑乃為尊行,夫特與我等耳。子婦一例,由來久矣。此亦議禮者所當深憂也。
為婦:《經》,大功。《開元禮》改齊衰期。《家禮》、明并同。
【小記】“婦不為舅後者,則姑為之小功。”
明制婦分庶之疏
按:古為長子三年,為眾子期;故為婦大功,庶婦小功,皆降二等也。《開元禮》加之,止降一等矣。至明,又改長子之服為期,則婦之服亦應仍改為大功;然猶用《開元禮》之舊,遂致為子為婦之服無別,子無庶之異而婦反有適庶之分,殊為不倫。
為庶婦:《經》,小功。《開元禮》改大功。《家禮》、明并同。
《開元禮》加庶婦服之非
按:舅姑之分尊,而婦與子親疏亦異。《經》為婦大功,眾婦小功,不為簿矣。《開元禮》加之,意欲從厚,而不知服太多者必將不勝其服而反莫之服也。當以古禮為正。說并見後《為夫之昆弟條》下。
為夫之祖父母:《經》大功。《開元禮》、《家禮》、明并同。
【家禮】夫為祖承重者,婦從服斬衰三年。夫為祖母承重者,祖父卒,婦從服齊衰三年(祖父在,缺)。
《家禮》增婦從犬服承重之非
按:諸傳記及《開元禮》,夫為祖父母後者,妻皆無從服之文。蓋古者孫為後之禮為男子而設,不為婦人而設。如謂夫既為後,妻當從服,藉令舅卒姑在,姑方重服,婦豈得以重服服夫之祖父母乎!服之,是婦擬於姑也。然則夫雖服,妻不必從之服矣。如謂姑或先亡,婦當代服,藉令姑卒舅在,夫未重服,婦又豈得以重服服夫之祖父母乎!服之;是妻加於夫也。然則姑雖卒,婦亦不必代之服矣。夫服者不必妻之從,姑卒者不必婦之代,則婦之服三年何取焉?是以傳記及《開元禮》皆無從服之文。《家禮》乃增妻之從服,似非古人之意。
為夫之世父母,叔父母:《經》,大功。《開元禮》、《家禮》明并同。
為夫之昆弟,報:《經》無服。《開元禮》增,小功。《家禮》、明并同。
唐制增夫昆弟脹之非
按:為昆弟之妻無服,周、秦以後千有馀年未有議其薄者。獨唐太宗以為薄而增服小功。然通巢刺王妃而欲立之為后,厚何取焉!然則古人於此或有深意,未可增也。婦增期,眾婦增服大功,其後亦有納壽王妃之事。與其厚也,無寧從古之薄!至明,又增為從父昆弟之妻之服,吾不知其意義欲何為也?
唐韓愈生三歲而孤,隨伯兄會貶官嶺表。會卒,嫂鄭氏鞠之。鄭喪,為服期以報。
附論韓愈服嫂
此追念其撫育之恩而報之者,與鄧綏之服伯父,周翼之服舅意同。行之於身為厚,著之為例則非。
為娣姒婦:《經》,小功。《開元禮》、《家禮》、明并同。
為夫之姑姊妹,報:《經》,小功。《開元禮》、《家禮》(人不降)并同。明同,缺報。
為昆弟之子婦及夫昆弟之子婦:《經》缺(以例推之,當為小功)。《開元禮》補,大功。《家禮》、明并同。
為孫之婦:《經》,無文。《開元禮》增,小功。《家禮》(姑在則否)、明并同。
孫婦服不必有
按:《經》有婦之服而無孫之婦之服。《傳》曰:“有子者無孫。孫婦亦如之。”敖氏《儀禮集說》云:“庶孫之婦緦,則孫之婦小功也。《小功章》不見之者,文脫耳。”其論似矣。但不知所謂孫之婦者,專以婦之存亡決之乎?兼以子之存亡決之乎?如子尚存,尚無孫,安得有孫婦。婦雖亡,恐不得別為之服也。如婦尚存,有婦者亦當無孫婦。子雖亡,又不得別為之眼也。適子亡,不別為之服,是有孫者不必有孫婦矣。婦亡,不別為之服,是無婦者亦可不須有此孫婦矣。然則孫之婦固可有可無者,不得以孫之事例之也。由是言之,《經》之不見,恐非缺文。《傳》既語之不詳,《開元禮》及敖氏亦未推及於此,余竊疑焉。說并見前《為夫之祖父母條》下。
為庶孫之婦:《經》,緦。《開元禮》、《家禮》并同。明缺。
為夫之從父昆弟,報:《經》、《開元禮》、《家禮》皆無服。明增,緦。說已見前《為夫之昆弟條》下。
為夫之從父昆弟之妻:《經》,緦。《開元禮》、《家禮》、明并同。
為夫之從父姊妹,報:《經》無文。《開元禮》,緦。缺報。《家禮》(人不降、明并同。)
為夫之高祖曾祖父母:《經》無明文(《經》“夫之諸祖父母報。”《鄭注》無曾祖父母)。《開元禮》,緦。《家禮》(缺父母字)、明并同。
【家禮】夫為曾高祖承重者,婦從服斬衰三年。夫為曾高祖母承重者,曾高祖父卒,婦從服齊衰三年(曾高祖在,缺)。說已詳前《為夫之祖父母條》下。
為夫之從祖祖父母:《經》蓋緦。《開元禮》、《家禮》并同。《家禮圖》增“為夫之從祖祖姑在室者”,服同。明同、
為夫之從祖父母:《經》蓋緦。《開元禮》、《家禮》并同。《家禮圖》增“為夫之從祖姑在室者”,服同,明同。
諸祖父母兼指從祖父母
按:《經纟思麻章》云:“夫之諸祖父母報。”鄭氏注云:“諸祖父母者,夫之所為小功:從祖祖父母,外祖父母。”敖氏《集說》云:“夫之所為服小功者,則妻為之緦。然則此《經》所指者,其夫之從祖祖父母及從祖父母與?”夫從祖父母之與從祖祖父母,其親同,其服同,而於《經》別無所見,則敖氏之說信矣。鄭氏或以從祖之文足以括之,故不再舉與?故今從《集說》。說并見後《為夫之外祖父母條》下。
《家禮圖》增從祖姑等在室服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