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九年,徐廣縉為兩廣總督,葉名琛為廣東巡撫。英夷兵船泊虎門外,使人來言曰:“二十七年,兩廣總督耆英,許我二年后入城往來,今宜踐約。”逼徐、葉二公允答。二公謂:“許之,恐生他變;不許,恐啟釁端。”方計議間,粵人已出無名告示,高張城外洋行門首。先痛罵官長,貪生畏死,靦然人面,低首犬羊,毫無羞愧,罪皆可殺。后痛罵英夷,生同畜類,惡甚虎狼,流毒中國,貪饕無厭,人人憤怒,思食汝肉而寢汝皮,汝能挾制我皇上,不能挾制我百姓。如敢入城,則焚毀汝舟艦,殲殺汝族類,不許你一禽一獸回國。須臾聚鄉民四五十萬,莫不拔刀架炮以待。
英夷懼甚,飛使入京,要挾宣宗下旨嚴諭官兵,不然攻破各口,再攻天津。宣宗不得已,使軍機廷寄兩廣督撫,允其入城,不許百姓滋事。徐公接讀,曰:“如是則粵人愈憤,激變在須臾矣。”遂矯旨全更其文曰:“諭爾督撫,不準英夷入城,如其恃強,該督撫即帥師與之血戰,不得畏懦以取罪戾。”持示葉公,謂之曰:“今日之事,我愿乘一艦至虎門,要其頭目過船,以此文示之,不從,即回。公可諭炮臺開炮,擊沉我舟,我死,其頭目亦死。頭目死,彼兵必亂。公以重軍擊之,必獲大勝,如是而中國之氣稍吐矣。請公為其難,我為其易。”說畢遂行。葉公旋調十萬兵以俟。
徐公至虎門,使通事往,復命辰刻來會。過巳未至,徐公命縛通事殺之,謂:“夷務之壞,實由汝輩為漢奸。”通事叩頭泣求曰:“免我罪,請彼即至。”徐公暫放之,果至。示以廷寄,謂之曰:“不從,即開戰,無他言。”英酋素見督撫怯懦,可以迫挾。不意徐公倔強如是,亦懼。且恐犯粵人怒,則容存無地,遂允不入城。徐公曰:“空言無憑。”即具照會至。并加告示,謂兩國永好,入城之說,可毋容議。事既定,并章入奏。內有云:“臣徐廣縉擅改圣旨,罪當誅,請交部嚴議。”
宣宗得奏,大悅曰:“數年諸臣委糜,無一人能伸國威,此事非獨無罪,且有大功。”亟下詔褒美,酬封徐子爵,葉男爵云。
是役也,徐公實陰倚粵人之勢,以挾服英夷。然事變難測,非置生死于度外,焉能成功?為國忘身,真忠臣也。日后討發逆,所部皆精卒。為林文忠募粵人練成者,不善調度,一敗潰散,盡變為賊,將略非所長,論者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