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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誰解其中味(2)

夏初對他頷首,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在蒲團上盤腿坐下來,拱了拱手道:“黃公子,給您添麻煩了?!?

“客氣了,夏——雪了嗎外面?”蘇縝險得就直接說了夏初的名字,趕忙改了口,愣生生地說了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夏初眨眨眼睛,往屋外瞧了瞧:“沒有啊,怎么會下雪?”

“哦,是我糊涂了。剛才寧心打坐,恍惚覺得又是落雪的日子。”蘇縝淺淺一笑,“見笑了。不知公子怎么稱呼?”

夏初沒有打坐過,也不太明白打坐能打坐到什么程度,但見對方神色坦蕩倒也沒起疑心,答道:“敝姓夏,單名一個初,夏初。公子叫我夏初就好,我可當不起一個‘公子’。”

“哦,夏初?!碧K縝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好名字。”

“生于夏初故名夏初,我倒覺得是我父母取巧偷懶了?!毕某跣Φ?,話雖如此說著,眼中卻是一片孺慕之情。

蘇縝稍稍沉默了一下:“哦,你的東西要還給你?!闭f著,便從袖筒里將夏初的錢包取了出來,遞了過去,“耽擱了這些日子,實在抱歉?!?

夏初接過來,錢包上的黑貓警長依舊,現在看著更是感慨:“黃公子哪里的話,是我自己不小心。黃公子您……”夏初忽然頓了頓,想起一個問題來,“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身上的衣裳我畫了下來,有人說是蒔花館雜役的穿著,這才找到的。費了些時間,所以才耽擱了。”

夏初一聽倒也在理,遂贊道:“黃公子真是心細?!?

蘇縝謙虛地搖了搖頭,心中卻默默地舒了口氣。

夏初把錢包打開,看了一眼后又有點著急地扒拉了一番,抬頭問道:“黃公子,請問您見到那張照片了嗎?”

那錢包固然是夏初僅剩的一件現代物件,但對她來說,錢包里最重要的卻是那張照片。夏初打開錢包沒看見照片,失而復得的心情瞬間沒有了,甚至比丟錢包的時候還要心急。

蘇縝看著錢包中空出來的那一塊,又看了看夏初因為心急而微微發紅的臉,心中的警惕等級便略略降低了一點兒,他佯作懊惱地一拍腦門道:“啊呀,抱歉抱歉。我見那小畫畫得栩栩如生如真人一般,一時好奇便取出來看了看,卻忘了放回去了。”

“在公子您那里?”夏初追問道。

“是,在我那里,實在很抱歉。”

夏初這才展顏道:“沒關系,一會兒如果方便我隨您去府上,不用進去,您遣人幫我拿出來就好。”

蘇縝一愣。心道:我的府上?宮里嗎?那豈不是全暴露了,還大老遠地跑來云經寺做什么?

他這般暗暗想著,便掩飾道:“我這些日子要在這里參禪,恐怕不太方便,不如過幾天我再去找你,將那個……”

“照片。”

“對,照片奉還?!?

“噢,那也好?!毕某踹€能怎樣,只好點了點頭,片刻后笑道,“知道在你那里就好,還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呢。真不知要如何感謝您才好。”

“小事而已,夏公子不必掛心。拾人財物,歸還是應當的?!碧K縝端起茶杯來要喝口茶,可送到嘴邊卻發現已經涼了,便又放下,抬眼看了看夏初,問道,“夏公子如此在意那張……照片,那上面的可是你的家人?”

夏初微微笑了笑:“是。我只有這一張了。所以黃公子能想象我有多么感激您嗎?”

蘇縝明白。沉默片刻后,他拿了只干凈的茶盞出來,翻手攏袖,行云流水般斟了茶水進去,扣好蓋子,將茶盞放在一片鴉青色的頁巖上,輕輕地放在了夏初的面前。

夏初看得都有點出神了。在她全部的生活經驗中,從來沒有過如此講究的時刻,更沒有如此好看白凈的一雙手,以如此優雅的動作遞茶給她。

當那雙手離開頁巖的茶托時,夏初好生不舍,實在想要多看兩眼。

“夏公子,喝點茶。”蘇縝攬著廣袖,側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夏初這才回過神來,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端起茶來掩飾自己剛才的出神。

一口茶下去,夏初的眼睛都亮了,舌尖舔了舔嘴唇,又喝了一口。

這茶也忒好喝了!

蘇縝不動聲色地將夏初的表情盡收眼底,暗暗一笑問:“覺得這茶如何?”

“好喝!”

蘇縝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她說更多,只是見她又端起茶壺來給他斟滿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還有呢?”

“還有?”夏初把茶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說,“很香。”

真絕!他沏的這可是專供御前的雪頂巖霧茶,一年也不過得個半斤極品,落她口里卻只是:好喝!很香!

蘇縝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盞,被夏初沏得滿滿的,而且還是在之前冷茶的基礎上又倒了熱的,實在是毫無茶藝可言。

看來還真的就是個雜役!

蘇縝對夏初的警惕又松了幾分,想端起茶喝一口,卻被滿得快要溢出來的茶水弄得無從下手,可倒掉又太失禮,只得先不喝了。

他指了指夏初放在桌上的錢包,問道:“夏公子,我看你那東西上的圖騰甚是古怪,像是貓又不是,能否告知那究竟是何物?我沒猜出來?!?

夏初把錢包拿起來:“這個?這是……我們那里的一種神物,叫黑貓警長。”

“果真是貓?”

“是貓,不過是神貓,鏟奸除惡機智勇敢?!?

蘇縝攏著袖子想了一會兒,卻也沒想出來有什么族群是用貓當作崇拜圖騰的,好奇難忍地問:“不知夏公子是哪里人?”

夏初心里“咯噔”一下,端起茶來,瞇著眼睛道:“喔……很遠的,在西邊?!?

“樊州?”

“還往西?!?

“莫扎林?”

“再往西?!?

“大荒漠?顏斯國?”

“還西?!?

蘇縝不知道了,郁悶地沉默了一下:“那么遠你怎么過來的?”

“黃公子聽過一句話嗎?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只要有目標肯努力,總有達成的一天?!?

“這話倒是有趣。”蘇縝清淺一笑,卻道,“只是路或山倒也罷了,畢竟路不會走,山不會跑,其他事情卻并不是努力就能達成的。”

夏初神色微微一暗,傷感地笑了笑:“是,公子這話倒是對的。有時候努力了,到頭來卻更覺茫然,不知道為了什么,有什么意義。”

蘇縝心有戚戚焉,點頭道:“覺得自己做了很多,辛苦不已,回頭再看卻是失去得更多。沒有人在乎,也沒有人等你。”

兩人相對沉默著,茶盞里的水霧慢慢地變淡,茶香也略帶了苦澀。

良久,夏初才抬起頭來,輕聲說:“這樣說似乎也不對。即便是走路,常常也不知道這條路究竟通向哪里。停下來是一種選擇,走下去也是一種選擇,其實倒并不是誰在等待,說穿了,都是自己的選擇而已?!?

蘇縝心中微微有些觸動。

他也可以選擇閑散,選擇安逸??墒撬麤]有,并不是母妃在逼他,并不是蘇繹在逼他,而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停下來。

路的盡頭是皇位,他想過自己或許會被人擊敗在路上,卻從未想過其實自己也可以放棄。

蘇縝苦笑了一下。

他一路前行,丟掉了許多,等走到路的盡頭時,卻又回首扼腕自己丟掉的那些,有悔又有怨。原來,失去的和得到的,都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怨誰呢?

夏初見蘇縝的神色有些黯然,便笑著打趣道:“話題怎么突然這么傷感?”

蘇縝抬眼細細地看了她一會兒,彎了彎唇角:“話題并不傷感,只是你我心中各有傷感之事罷了?!?

夏初被他的目光和淺笑晃了下眼,失神片刻,待回過神時又覺得莫名慌張,趕緊扯了其他的話題,心中卻暗道:把我的審美提到這么高,以后下不來了可怎么辦!

待日頭偏西了,夏初才從禪院里出來,外面安良正凍得跳腳搓手。夏初一愣,忙道:“你就一直在外面站著?”

“呵呵。”安良吸了吸鼻子,心說誰知道你們居然聊了這么久!我哪敢走開?。?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站著,趕緊進去暖和暖和吧?!毕某跬屏税擦家幌?,轉身往外就走。

“小哥,小哥!您干什么去?我得送您回去啊!”安良追了幾步。

“我認得路。”夏初又轉身往回推了推安良,“快進去吧,倒春寒不是鬧著玩的,留神凍病了?!?

安良看著夏初走遠的背影,感動得抹了抹鼻涕。

真是好人啊!

蘇縝在禪室里看見安良走了進來,便問道:“怎么沒送他回去?”

“皇上,您不心疼奴才人家可是心疼奴才的?!卑擦嘉宋亲樱八f他自己認得路,沒讓奴才送。”

蘇縝沒說話,將袖中的袖箭取出來輕輕放在了桌上,卻又忽然一笑,抬頭問安良:“顏斯國再往西是哪里?”

“這……”安良苦笑,“奴才連顏斯國都沒聽說過。待回去找翰林院的問問?”

蘇縝笑著搖了搖頭。心說這夏初可真能編?。〔恢谰烤故莻€什么身份來路,寧可扯出那么遠去也不說。

他原本怕夏初是自己三哥四哥安排的細作,想趁他皇位不穩有所動作,又或者是廢太子蘇絎安排下的人,借由個古怪的物件吸引自己的注意,意圖近身行刺?,F在看來都不像,大概是他多想了。如果真是細作或者刺客,斷不會在自己的來歷上扯出這么大的漏洞。

蘇縝又想起夏初那副狡黠的樣子,故作聰明卻絲毫不惹人討厭,有底層小民的心眼兒,卻也有公子般的磊落之氣。還真是有點意思。

安良站在一邊小心地看著蘇縝的神色,十分狗腿地道:“皇上今兒心情不錯??!”

“是嗎?”蘇縝仍是淺笑盈盈的模樣。

安良猛點頭:“皇上,奴才可許久沒見到您這笑臉了呢。”

蘇縝不置可否,將面前的茶盤往前一推:“賞你了!”

“謝皇上賞!”

等夏初走回蒔花館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進去就見劉起正在后院里轉悠。

“劉大人?”夏初走上前去喊了他一聲,“您這是找我來了?”

“我說兄弟啊,你這是去哪兒了?我等你半天了!”

“怎么了?”

“阮喜找到了!”

夏初“啊”了一聲,心中小有激動:“他人呢,在哪兒?”

“死了!”

“死了?!”

夏初跟著劉起急急忙忙往發現阮喜的地方趕。等到了夏初才發現,這地方竟是自己當時穿越過來的那片火場,殘垣斷壁,焦木林立。

“就是這里。”劉起指了指那片廢墟,“從前的尹府,大火燒了之后一直還沒清理干凈。”

夏初環視了一下,心說這宅子是不是風水不好啊!

“這兩天天兒好些了,工部便雇了些打零工的過來想把廢墟清理清理,這么好的地段總不能這么荒著。清理到西邊水塘的時候,就有人發現塘里有人,于是趕緊去府衙報了案。少爺那里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府衙那邊的動靜,得到信兒后便過來看看,這一看,發現竟是阮喜,已經泡得有點發了?!眲⑵鸢寻l現阮喜的經過大致給夏初說了說。

夏初沒多言語,一路騰挪閃躲地隨劉起到了廢墟的西側。

廢墟的西側以前應該是個花園,花木都燒干凈了,水塘的水倒是還在。

夏初到的時候,阮喜已經被撈了上來,周邊有人舉著火把,仵作正圍著尸體驗尸。蔣熙元看見她后走了過來,略有責備地說:“怎么這么久?”

“我以為阮喜逃了,沒想到這么快就找到了,所以下午出去了一趟?!毕某跽f完,忙問道,“現在情形怎樣?仵作驗出來了嗎?”

“一刀致命?!笔Y熙元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與龔元和是一樣的,應該是同一個人做的?!?

“這里是案發第一現場嗎?”

“什么叫第一現場?”

“就是說,阮喜是不是在這里被殺的,還是說他在別處被殺,然后被拋尸在這里?!?

“就是在這里被殺的,死了大概有三天了,也就是說從咱們找他沒找到的時候,他可能就已經死了。水塘旁邊有血跡,血量也不小。而且血跡沒有往別處連接,所以應該不是殺人后拋尸。”蔣熙元條理分明地對夏初說道。

“現場有腳印、打斗痕跡、兇器之類的東西嗎?”

“府衙這幫蠢貨,我來的時候一幫人都在四處翻騰,有也沒有了。兇器更是沒有。”

“一點查案常識都沒有,這算什么捕快?”夏初說完提步就往尸體處走。蔣熙元虛攔了她一下:“你看得了嗎?尸體有點惡心?!?

“你看得了我就看得了。”夏初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走了過去。

饒是夏初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看見阮喜的尸體時還是受不了,胃里直翻騰。畢竟上次看見阮喜的時候他還活著,而且她與阮喜很熟悉,看見一個熟悉的人變成這副樣子,遠比看見一個陌生尸體的沖擊力來得更強。

阮喜的血早流干了,渾身灰白,泡得胖了幾圈,雙眼凸出,口唇外翻,模樣極為可怖。

“怕了吧?”蔣熙元低聲問道。

夏初咬著下唇,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勉強按住了想吐的感覺,最后還是轉過頭去離遠了些說:“算了,驗尸有仵作?!?

蔣熙元悶笑了一聲,走到她身邊從隨身的荷包里翻出一個紙包,打開后往夏初面前遞了遞:“蜜漬山楂,吃一顆?!?

“你還隨身帶著這個?”夏初捏起一顆放在嘴里。

“聽說死尸被發現在水塘里之后,我在路上特地買的?!笔Y熙元也吃了一顆,然后包起來遞給了夏初,“你拿著吃吧?!?

山楂蜜漬了卻也還是酸,夏初皺著眉把最初的那股酸勁兒扛過去,胃里舒服了不少,這才問道:“找到什么人證了嗎?”

“沒有。所以我推測阮喜被殺的時間是在晚上。這處地方離東市不遠,雖然巷子里僻靜,但總歸是太冒險了一點兒。晚上就好辦多了,近些日子都說這廢宅邪門,晚上極少有人從這里走?!?

“這宅子……”夏初頓了頓,“怎么邪門了?”

“一來這原宅子的夫人是引火自盡,人說自盡死的全是怨鬼,怨氣重,現在還沒過七七,可能還在這里飄著。二來這里著火的當天,從火場中毫發無傷地跑出來一個人,有人說是讓怨鬼附了體,跑出來的根本不是活人。”

放屁!你才不是活人!你們全家都不是活人!

夏初暗暗腹誹,冷笑道:“真扯!”

“扯不扯的不提,總歸晚上這附近的路基本沒人走。我想,如果阮喜肯晚上與人來這種地方,應該不會是跟個陌生人。而且咱們之前也問過了,阮喜平日里除了在蒔花館做工就是回家,認識的人不算多,這應該是個線索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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