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淑想,母親一定是對自己失望透了的,一想到這些,梅淑的心里就不禁惴惴起來。
烙餅和包子在白瓷碗里已經放涼了,豆漿喝了半杯,房間里點著的電熱器釋放著干燥的一屋子熱氣。
梅淑推開窗,就站在窗臺跟前,外頭的冷氣迎面撲在臉上,倒叫她冷靜了冷靜。
這時候,劉魏笑在窗底下仰面笑著叫了聲:“嫂子,周嫂來了嗎?你吃飯了嗎?”
梅淑才發現窗底下站著的戰士。
劉魏笑的皮膚細嫩的很,玲瓏臻白,五官凈秀,一張臉極其美。
他后邊還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戰士,臉方方的,只笑嘻嘻的,一手提著兩只綠暖壺。
梅淑笑道:“吃了,你們吃了嗎?”
劉魏笑說:“我們早就吃了,嫂子。”
一面說一面朝樓里跑進來,話音余音還在樓外面,轉眼,兩個戰士已經端端正正站在門口喊“嫂子開門”了。
那個十六七歲的小戰士放下暖壺,也不敢看梅淑,把空暖壺提開,新灌的綠暖壺整齊擺在窗底下一排,像一列哨兵。
梅淑笑著對他說:“謝謝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戰士說:“嫂子不謝,我叫王冰。嫂子,我先走了,嫂子再見。”
臨走,才看了梅淑一眼,反倒自己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劉魏笑說:“看門,別撞壞了嫂子的門,我們還得給嫂子修門呢。”
小戰士才發覺自己差點就撞在門框上,忙說:“門沒看見,門沒看見。”又說:“沒看見門,沒看見門。”一面一溜煙的逃掉了。
劉魏笑對著門叫了聲:“慢點,別打了暖壺。”
回頭和梅淑咯咯笑了起來。
劉魏笑說:“嫂子,他說他想來看看嫂子,又不敢,早上非得跟著我來送暖壺,一見女孩就特別害羞,每回在排里開排務會的時候他可能發言了,說起來沒完沒了,嚇得排長都不敢叫他發言了,誰知一見女孩子還臉紅,真是。”
梅淑笑道:“他挺可愛的,你們都認識周嫂嗎?周嫂人挺好的!”
劉魏笑說:“唔,是啊,我們一來部隊就認識周嫂了,周嫂她給你帶的早飯吃了嗎?”
他又見碗里的餅和包子,又問:“怎么,嫂子,沒吃嗎?口味不對?”
梅淑忙說:“喝了一杯豆漿,周嫂來時我已經吃了兩個包子,也不餓。”
劉魏笑說:“那么小的包子,跟餃子一樣秀氣,吃兩個頂什么用,嫂子在哪里買的?”
梅淑說:“那是一樓的嫂子送上來的,她自己才包的,還是熱的呢。”
劉魏笑說:“噢?嫂子她還會做包子啊?頭一回見,倒是連長會,嫂子也是越來越會做飯了。”
梅淑說:“味道還不錯,很香,你嘗一個,吃最底下的,上面的已經冷了。”
一面說一面從最底下翻出一個微熱的包子來。
劉魏笑吃了一口,笑道:“恩,嫂子,不用說,還行,像個包子樣兒。”又想起什么似的問她:“嫂子,副連長的那個表妹叫什么名字?”
梅淑問:“哪個表妹?”
劉魏笑說:“就是前段時間,那個來部隊給副連長捎來東西的,伶牙俐齒的那位。”
梅淑知道說的是凌慧,這事情顏鴿飛跟她說過。
梅淑說:“噢,叫凌慧,是我大姨家的,是我的表妹。”
劉魏笑說:“她不茍言笑?說話還挺厲害的,說是家里頭讓她捎信兒捎東西,那時候副連長在集訓地,我說給她捎給副連長她也不肯,正好部隊有車過去,破例拉上她當面去見副連長,回來的時候還見她好像哭過了,眼睛紅紅的,她說進了沙子,那訓練的地方除了男兵多就是沙子多。我跟她搭訕,她也不理我。”
梅淑說:“我跟慧慧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拿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的。”
劉魏笑問:“是副連長家里出什么事了?那怎么是她來?”
梅淑想了想,不知道該怎么說好,方說:“沒有,他家沒出事,是我有東西捎給他,他從我家走的時候,把一些證件落在我家了,還有一些私人的東西給他,正好慧慧出來這邊辦事,就讓她一并捎來。”
劉魏笑又問:“她來辦什么事?肯定是事情不順心,情緒那么低落,怎么都不笑。”
梅淑想了一下,看著窗外頭的光樹說:“可能是給以前的同事結婚吧?”
劉魏笑說:“她現在在哪里上班?家鄉那邊?”
梅淑說:“在家那邊高中復習考大學呢。”
劉魏笑思索道:“肯定是學習壓力大,這邊結婚的以前的同事偏又是很重要的人,難道是她以前的男朋友結婚?”
梅淑搖搖頭,又忽然頓下來說:“這個,也許是,她哭過嗎?”
劉魏笑說:“她肯定哭過,嫂子,我在車上見她擦淚呢,她也許不想讓人知道她在哭。”
梅淑自言自語訥訥:“她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傻丫頭。”
劉魏笑笑著問:“嫂子,你表妹她整二十歲?”
梅淑看出來劉魏笑對凌慧的意思,便說:“對呀,整二十歲。”
劉魏笑開心地說:“我比她大兩歲,嫂子能不能給我們介紹認識?”
梅淑說:“你們不是已經認識過了呀?”
劉魏笑說:“她那時候估計光沉浸在她的傷心事里,恐怕現在都已經記不起我這個人了,嫂子不知道,她那時候愛理不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這人話多,招她討厭了。”
梅淑笑道:“怎么會呢,其實她的性格跟你一樣,一張嘴能說會道的,小時候就是機靈精怪的,嗓門又亮又脆,長得又漂亮,小時候親戚們都說她長大是一塊唱歌的材料。”
劉笑說:“嫂子,我小時候啊,都還說我是唱戲的材料呢,誰知道我沒唱戲當小生當兵扛槍保家衛國來了,哈哈……那她為什么又回高中復讀考大學呢?”頓了頓又說:“等她考上大學那時候,肯定我也已經轉業回家了。”
梅淑說:“她想考文憑,在外頭打工吃了文憑上的虧,才下定決心回學校復習班復習考大學。”
劉魏笑想了想方說:“嫂子,那她現在肯定不能分心,我不能打擾她復習,影響到她考大學,等她明年高考結束,上了大學,嫂子再幫我介紹行不行?”
梅淑說:“行啊。”
劉魏笑說:“那嫂子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先提提我的名字,看她還能記起不,先要她有個印象,不要忘干凈。”
梅淑說:“好,今天周六吧?你們連里過星期?”
劉魏笑點頭道:“恩嫂子,不過下午有任務。”
這時,手機碰巧響起來,有戰友打來電話說連隊開會安排下午的任務。
劉魏笑接完電話,站起來對梅淑說:“嫂子,連里開會,我等一下開完會過來給嫂子看個東西,你要是一個人待著悶,等一下我帶你出去營區轉轉。”
劉魏笑走后,房間里又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梅淑想,顏鴿飛這時候在干什么呢?
他答應的每天給她打一個電話的事情,不知道他忘記了沒有。
就是沒忘,他們集訓地通訊條件好不好,她也不知道,以前有一回他也是這么答應她的,可他那訓練的山里竟不通電,過了半個多月后,才打了電話來。
梅淑想不到,這一回他那里訓練的地方,電倒是通,手機信號完全屏蔽,又集體沒收了手機。
好在集訓地的大門口有一個公用電話亭,油漆成一頂迷彩銅軍帽模樣,整體是一個挺拔的哨兵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