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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陳白沙集
  • 陳獻章
  • 4682字
  • 2015-12-02 15:19:38

潮州三利溪記

古今學者不同孔子以兩言斷之曰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古今仕者不同程子以兩言斷之曰古之仕者為人今之仕者為已古之人人也今之人人也一也判而而之其不可同者如陰陽晝夜則有其故矣圣賢之所以示人也知微之顯知顯之微學為已也其仕也為人學為人也其仕也為已斷不疑矣今守令稱賢于一邦利澤及于民民愛而樂之問于我嶺南十郡之內吾知其人者周潮州也潮海郡也東南距大海望之渺漫接天習水者乗長風駕大舶出沒巨浪中小不支則有覆溺之患每歲漕運潮人共苦之潮州來守郡問潮父老所以便民者父老曰其惟三利溪乎潮五屬邑其三在郡治西南形若鼎立廣袤千里水曲折行其中而民共賴之者三利溪也是溪之長百一十五里東抵韓江西流入于港正統間湮于大水潮州浚而通之水由故道行東西注會同于海慮其冬旱而且涸也鑿郡城南溝引韓江水注于溪甃石為闗時而開閉之凡役民于畚鍤卑之為溪也髙之為闗也僅一月而成農夫利于田商賈利于行漕運者不之海而之溪辭白浪于滄溟謝長風于大舶于是潮之士夫與其父老拜郡門謝曰利吾潮者吾父母也吾子孫敢忘之由是觀之謂周潮州仕而為人也非歟吏于潮者多矣其有功而民思慕之唐莫若韓愈入國朝來莫若王源驅冥頑之鱷造廣濟之梁其事顯于為人不可誣矣今潮州以三利溪配之輝映后先稱賢于一邦也宜哉夫短于取名而長于求志薄于儌福而厚于得民非以奉身而燕及煢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黃涪翁之所稱者非濓溪先生歟潮州遺予書曰我故舂陵族也潮州之舉進士有聲郎秋官有聲守郡有聲其尚不忝其世也哉吾嘗贈之詩云楚中有孤鳳髙舉凌穹蒼借問歸何時圣人在黃唐望之久不至歲晏涕淋浪九苞有遺種不覺羽翼長三年集南海使我今不忘逍遙棲桐枝長飲甘露漿吾生濓溪數百年之后思濓溪而不可得見見其族之云仍若此者殆可與言矣然則區區所愛慕于周潮州者一闗三利溪而已耶潮人相與立碑頌潮州之功遣生員趙日新來請文予以其事并詩記之俾潮之人知仕而為人者有功不可忘而潮州之進未艾也潮州名鵬字萬里道州之永明縣人(先生文既成每詢之潮人多言三利之利無實因作一詩以代跋云欲寫平生不可心孤燈挑盡幾沈吟文章信史知誰是且博人間潤筆金意欲示后人失于審也其后王侍御哲至潮見之嘆曰君子可欺以其方噫斯言得之矣弘治甲子秋門人張詡識)

尋樂齋記

五年伍光宇始構亭于南山之巖以坐明年復于吾居第之左結草屋三間與亭往來又明年而光宇死矣草屋之成光宇齋戒沐浴焚香更衣危坐厥明請余問曰云不自知其力之不足妄意古圣賢人以為師今年且邁矣不得其門而入不知其所謂樂尋常間自覺惟坐為樂耳每每讀書言愈多而心愈用用不如不用之為愈也葢用則勞勞則不樂不樂則置之矣夫書者圣賢垂世立教之所寓也奚宜廢將其所以樂者非歟愿先生之教之也余復之曰大哉吾子之問也顧余何足以知之雖然有一說愿吾子之思之也周子程子大賢也其授受之旨曰尋仲尼顏子樂處所樂何事當是時也弟子不問師亦不言其去仲尼顏子之世千幾百年今去周子程子又幾百年嗚呼果孰從而求之仲尼飲水曲肱顏子簞瓢陋巷不改其樂將求之曲肱飲水耶求之陋巷耶抑無事乎曲肱陋巷而有其樂耶吾子其亦慎求之毋惑于坐忘也圣賢垂世立教之所寓者書也用而不用者心也心不可用書亦不可廢其為之有道乎得其道則交助失其道則交病愿吾子之終思之也仲尼顏子之樂此心也周子程子此心也吾子亦此心也得其心樂不逺矣愿吾子之終思之也語已光宇整步而出充然若有得者歸揭其榜曰尋樂齋云

風木圖記

莆之李侯某由進士官戸曹員外郎出為廣東按察僉事每出行部至新會輒一過病夫陳某白沙坐小廬山精舍半餉始至攜所得志銘文并挽詩一大帙來授而讀之三斂袵先處士黙庵先生與林夫人之賢皆可考而知矣尋以風木圖請記夫孝子之事其親視于無形聴于無聲致愛則存致愨則著著存不忘乎心奚存歿間哉吾聞之曾子再仕而心再化曰吾及親仕三釡而心樂后仕三千鍾不洎吾心悲弟子問于仲尼曰若參者可謂無所縣其罪乎曰既已縣矣夫無所縣者可以有哀乎彼視三釡三千鍾如鸛雀蛟虻相過乎前也今夫祿之弗逮養曾子悲之侯亦悲之侯之心曾子之心也若曾子可謂盡思矣奚事于圖乃若孔子則以為子之養其親期于適焉耳茍至乎適雖圣人不能以有加也遑問其它其足于內者無所待乎外性于天者無所事乎人又非但事親一事為然也一以貫之其所稱孝非常所稱常所稱者豐其養厚其葬生之封死之贈而已耳嗟夫今之士夫異于古之士夫也其所稱孝率以是為至矣吾恐圣賢之意不明于后世也既撫圖而悲復引其意謂侯曰侯死事盡思無負于曾子矣亦知曾子所以顯其親于無窮者何如哉孝經曰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侯念之侯念之是為記

處素記

一夫頎然始弱冠為生員事進取不偶退耕于野作室三間榜兩處素字于楣曰吾不了其義當否吾以問白沙子白沙子聞之絶倒間數日抵一巻請曰為我記處素白沙子命出硯研墨汁相向詰之曰夫記紀實也為我具狀吾為女記即應曰毋苦我人呼我秀才我即不應謂我處素我即應之但子為我記足矣吾知其狀云何兩手捧硯躡席揚睂進愈恭白沙子不能卻墨其巻歸之

慈元廟記

世道升降人有任其責者君臣是也予少讀宋史惜宋之君臣當其盛時無精一學問以誠其身無先王政教以新天下化本不立時措莫知雖有程明道兄弟不見用于時跡其所為髙不過漢唐之間仰視三代以前師傅一尊而王業盛畝畆既出而世道亨之君臣何如也南渡之后惜其君非撥亂反正之主雖有其臣任之弗専邪議得以間之大志弱而易撓大義隠而弗彰量敵玩讎國計日非往往坐失機會卒不能成恢復之功至于善惡不分用舍倒置刑賞失當怨憤生禍和議成而兵益衰歲帑多而民愈困如久病之人氣息奄奄以及度宗之世則不復惜為之掩巻出涕不忍復觀之矣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劉文靖廣之以詩曰王綱一紊國風沈人道方乖鬼境侵生理本直宜細玩蓍萬古在人心噫斯言也判善惡于一言決興亡于萬代其天下國家治亂之符驗歟宋室播遷慈元殿創于邑之厓山宋亡之日陸丞相負少帝赴水死矣元師退張太傅復至厓山遇慈元后問帝所在慟哭曰吾忍死萬里間闗至此正為趙氏一塊肉耳今無望矣投波而死是可哀也厓山近有大忠廟以祀文相國陸丞相張太傅弘治辛亥冬十月今戸部侍郎前廣東右布政華容劉公大夏行部至邑與予泛舟至厓門吊慈元故址始議立祠于大忠之上邑著姓趙思仁請具土木公許之予贊其決曰祠成當為公記之未幾公去為都御史修理黃河委其事府通判顧君叔龍甲寅冬祠成是役也一朝而集制命不由于有司所以立大閑愧頹俗而輔名教人心之所不容已也碑于祠中使來者有所觀感弘治己未夏予病小愈尚未堪筆硯以有督府鄧先生之命念慈元落落東山作祠之意久未聞于天下力疾書之愧其不能工也

夢記

庚寅秋月距予自京師歸適踰一載是夕天氣稍涼予讀易白沙之東房既倦而臥夢與應魁殿元克恭黃門同行一童子前導不識者一人次之次克恭次余應魁途遇泥潦予呼童子取行具童子不應余因曰越人歌之楚人應之應魁屢嘆不置克恭顧余作愁狀其不識一人者漠然若無所聞焉既寤測其意曰越與楚風氣不同人聲隨而異必不能相通而相好使越人歌之楚人聴之亦猶使楚人歌之越人聴之也孰若使越人歌之越人自聴之楚人歌之楚人自聴之其音習于其耳其言感于其心奚不相說之有是故越不可為楚楚亦不可為越越與楚不相能非有生之初習使然耳習之久殆與性成夫茍欲變之非百倍其功持之以久不可使化而入今若以為越者一人驟而號于楚地曰去而為楚者以從我楚得不羣怒而逐之乎然則如何曰守其為越者無遽責楚以必同庶乎其免矣

三月二十七日碧玉樓午睡夢出貞節門外大水一老人抱衣浣于前歌曰法好人莫傳衣好人莫穿良久又歌曰西子蒙不潔揜鼻過者疾趨而爭先雖有惡人齋戒沐浴被服明鮮以祀上帝執侍周旋與世駢肩吁是何夢耶將有應于后早為之兆耶抑夢幻虛無同異端之說從而稽之因妄求妄不可耶姑記于此以俟明者決焉

補遺

論前輩言銖視軒冕塵視金玉

道至大天地亦至大天地與道若可相侔矣然以天地而視道則道為天地之本以道視天地則天地者太倉之一粟滄海之一勺耳曾足與道侔哉天地之大不得與道侔故至大者道而已而君子得之一身之微其所得者富貴貧賤死生禍福曾足以為君子所得乎君子之所得者有如此則天地之始吾之始也而吾之道無所增天地之終吾之終也而吾之道無所損天地之大且不我逃而我不增損則舉天地間物既歸于我而不足增損于我矣天下之物盡在我而不足以增損我故卒然遇之而不驚無故失之而不介舜禹之有天下而不與烈風雷雨而弗迷尚何銖軒冕塵金玉之足言哉然非知之真存之實者與語此反惑惑則徒為狂妄耳

天下事物雜然前陳事之非我所自出物之非我所素有卒然舉而加諸我不屑者視之初若與我不相渉則厭薄之心生矣然事必有所不能已物必有所不能無求于吾前矣得謂與我不相涉耶夫子謂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謂薄不義也非薄富貴也孟子謂舜視棄天下如敝屣亦謂重愛親也非謂輕天下也君子一心萬理完具事物雖多莫非在我此身一到精神具隨得吾得而得之耳失吾得而失之耳厭薄之心胡自而生哉巢父不能容一瓢嚴陵不能禮漢光此瓢此禮天下之理所不能無君子之心所不能已使二人之心果完具亦焉得而忽之也若曰物吾知其為物耳事吾知其為事耳勉焉舉吾之身以從之初若與我不相渉比之醫家謂之不仁昔人之言曰銖視軒冕塵視金玉是心也君子何自得之哉然非其人與語此反惑惑則累之矣或應曰是非所謂君子之心也君子之辨也曰然然無君子之心徒有輕重之辨非道也

或曰道可狀乎曰不可此理之妙不容言道至于可言則已渉乎麤跡矣何以知之曰以吾知之吾或有得焉心得而存之口不可得而言之比試言之則已非吾所存矣故凡有得而可言皆不足以得言曰道不可以言狀亦可以物乎曰不可物囿于形道通于物有目者不得見也何以言之曰天得之為天地得之為地人得之為人狀之以天則遺地狀之以地則遺人物不足狀也曰道終不可狀歟曰有其方則可舉一隅而括其三隅狀道之方也據一隅而反其三隅按狀之術也然狀道之方非難按狀之術實難人有不知彈告之曰彈之形如弓而以竹為弦使其知弓則可按也不知此道之大告之曰道大也天小也軒冕金玉又小則能按而不惑者鮮矣愚故曰道不可狀為難其人也

安土敦乎仁

易上系曰安土敦乎仁予曰寓于此樂于此身于此聚精會神于此而不容惑忽是謂之曰君子安土敦乎仁也比觀泰之序卦曰履而泰然后安又曰履得其所則舒泰泰則安矣是泰而后可安也夫泰通也泰然后安者通于此然后安于此也然九二曰包荒用馮河是何方泰而憂念即興也九三曰艱貞無咎則君子于是時愈益恐恐然如禍之至矣是則君子之安于其所豈直泰然而無所事哉葢將兢兢業業惟恐一息之或間一念之或差而不敢以自暇矣有于予心符或曰君子不已勞乎應曰干之象曰天行健天之循環不息者健而已君子執虛如執盈入虛如有人未嘗少懈者剛而已天豈勞哉君子何為不暇乎

無后

君子一心足以開萬世小人百惑足以喪邦家何者心存與不存也夫此心存則一一則誠不存則惑惑則偽所以開萬世喪邦家者不在多誠偽之間而足耳夫天地之大萬物之富何以為之也一誠所為也葢有此誠斯有此物則有此物必有此誠則誠在人何所具于一心耳心之所有者此誠而為天地者此誠也天地之大此誠且可為而君子存之則何萬世之不足開哉作俑之人既惑而喪其誠矣夫既無其誠而何以有后邪

仁術

天道至無心比其著于兩間者千怪萬狀不復有可及至巧矣然皆一元之所為圣道至無意比其形于功業者神妙莫測不復有可加亦至巧矣然皆一心之所致心乎其此一元之所舍乎昔周公扶王室者也桓文亦扶王室也然周公身致太平延被后世桓文戰爭不息禍藏于身者桓文用意周公用心也是則至拙莫如意而至巧者莫踰于心矣孟氏學圣人也齊王不忍見一牛之死不有孟氏不知其巧也葢齊王之心即圣人之心圣人知是心之不可害故設禮以預養之以為見其生而遂見其死聞其聲而遂食其肉則害是心莫甚焉故逺庖廚也夫庖廚之禮至重不可廢此心之仁至大不可害君子因是心因制是禮則二者兩全矣巧莫過焉齊王之心一發契乎禮齊王非熟乎禮也心之巧同也圣人因民害而迸之四裔之民奚罪焉亦曰戮之則(闕)有之遺害故圣人之仁有權焉使之逺御魑魅則害去而惡亦不得施矣夫人情之欲在于生圣人即與之生人情之惡在于死圣人不與之死惡眾人所惡也圣人即迸除裔夷惡難施也圣人以投惡圣人一舉而迭中圣人未嘗巧也此心之仁自巧也而圣人用之故天下有意于巧者皆不得廁其間矣周公一金縢大發寤時主以后世事觀至巧矣周公豈有意耶亦任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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