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虢公周鄭交質助衛逆魯宋興兵話說鄭莊公聽到公孫滑起兵侵犯的消息,便向大臣們詢問對策。公子呂說:“常言說:‘斬草留根,逢春再發。’公孫滑僥幸逃脫免于一死已經是他的運氣了,現在反倒煽動衛國的軍隊來攻打我們,這準是衛侯不知道共叔段襲擊鄭國的罪行,所以發兵幫助公孫滑。照我看,您不如寫封信給衛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明白,衛侯肯定會撤兵回國。那時候公孫滑孤立無援,咱們用不著打仗就能捉住他。”莊公說:“對。”于是派使者送信給衛侯
衛桓公拆開信,見上面寫道:鄭寤生恭敬地致信衛侯:家門不幸,以致骨肉之親互相殘殺,實在愧對鄰國。但我已封給叔段土地,并沒有對他不友好;他卻依仗母親的寵愛作亂,對我一點敬意也沒有。我以祖宗的基業為重,不得不除掉他
我母親姜氏因為溺愛叔段的原因,內心感到不安,為迴避住在潁城,我現在已經迎回奉養。現在叛逆公孫滑隱瞞他父親的過錯,投奔到貴國
賢德的衛侯不知道他的不仁義之事,憑白派軍隊進攻鄭國。我反躬自問,并沒有得罪貴國,只希望賢德的衛侯能與我們共同聲討亂臣賊子,不要傷害我們唇齒鄰邦的友誼。如果這樣,我太榮幸了
衛桓公看完信,大吃一驚說:“叔段不講禮義,自取滅亡。我為公孫滑而興兵伐鄭,實在是在幫助逆賊。”于是趕緊派使者叫本國的兵馬撤回來
使者還沒到,公孫滑的兵馬趁廩延沒有防備,已經把這地方攻下了。莊公火了,命大夫高渠彌出動二百輛戰車,來爭奪廩延。這時衛國的軍隊已經撤回,公孫滑自己的兵馬打不過鄭國,只好放棄了廩延,仍然投奔衛國。公子呂乘勝追擊,一直抵達衛國的都城外。衛桓公把大臣們都叫了來,商量是戰是和
公子州吁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有什么商量的?”大夫石碏說:“不行,不行!鄭兵這次來,都是因為我們幫助公孫滑叛逆引起的。鄭伯剛剛派人送過信,咱們不如也寫封回信,向人家認個錯。我看這樣不用動刀動槍的,就能讓鄭兵退回去。”衛桓公說:“你說的有道理。”當下就讓石碏寫封回信給鄭伯。上寫:衛完恭敬地致信周王的卿士、賢德的鄭侯面前:我誤聽了公孫滑的話,以為您殺害弟弟、囚禁母親,使侄兒無立身之處,所以派軍隊進攻貴國。現在讀了您的大札,知道了京城太叔的叛逆行為,深感悔恨。立即招回進攻廩延的軍隊,如果能得到您的原諒,我會綁住公孫滑送回鄭國,以恢復兩國之間往日的友誼。只希望您妥善處理!鄭莊公看完信說:“衛侯既然賠了不是,咱們對人家還能有什么苛求!”再說國母姜氏,聽說莊公興兵伐衛,恐怕公孫滑被殺,讓小兒子絕了后,就向莊公哀求:“你就看在你爹的份上,饒這孩子一命吧!”莊公一來礙看姜氏的情面,二來尋思公孫滑孤立無援,也成不了什么氣候,就給衛桓公寫了封回信,信里說:“我愿意遵從您的教導把兵撤回來,兩國言歸于好。公孫滑雖然有罪,但我弟弟就這一個兒子,請您把他收留在衛國,以延續我弟弟的后代。”一邊也把高渠彌的兵馬撤了回來。公孫滑最后老死在衛國,這是以后的事了
再說周平王因鄭莊公好長時間不在朝里辦事,趕上虢公忌父到來,倆人聊得很投機,平王就對虢公說:“鄭伯父子掌管朝政可有些年頭了,如今好久不來供職,我想讓你暫且代理政務,你可別推辭。”虢公跪在地上說:“鄭伯不來一定是國里邊出了事。臣如果代替他,鄭伯不光要怨恨我,而且怕還要怨恨到您呢。臣可不敢答應!”再三謝絕,退回本國。那鄭莊公雖然身在鄭國,可是在洛陽還留有心腹,以便隨時打聽朝里的消息,一有動靜,立即報告。這回平王要把政務托付給虢公,他又怎么能不知道。當天就坐上馬車前往洛陽。朝見平王之后,莊公說:“臣承蒙圣恩,父子相繼掌管朝政,可我實在沒有什么才能,有辱于您讓我擔任的這個職位,現在我愿意辭去卿士的爵位,退回我的封地,以保持我的晚節。”平王說:“愛卿久不到任,我心里一直不踏實。現在看到你來了,真像魚得到水那樣高興,可你怎么說出這些話來?”莊公又說:“臣因為國里邊有內亂,才好長時間沒來盡職。現在內亂剛平息,我就連夜趕回洛陽,半路上聽到傳聞,說大王有心要把政務托付給虢公。我的才能比虢公差遠了,怎么能空占著職位,光吃飯不辦事,得罪大王呢?”平王聽莊公說到虢公的事,就覺著臉上有點兒發燒,勉強說:“我和你分別了這么久,也知道你國里邊有事要辦,就想一邊讓虢公暫且替你管理幾天政事,一邊等著你回來。因為虢公再三推辭,我已讓他回國去了
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嗎?”莊公又說:“周朝的政權乃是大王您的政權,而不是我們家的政權。這用人的權力掌握在您的手里,您愿意用誰就用誰。虢公的才能足夠幫您治理朝政,我理當把職位讓給他,不然大家一定會認為我是個貪圖權勢,不知進退的家伙。希望大王仔細考慮考慮,答應我的請求!”平王說:“你們父子為周朝立過大功,因此我把國家大事先后托付給你們父子,四十多年來,咱們君臣始終相處得很好。如今你對我開始有了懷疑,我又能用什么來表白自己呢!你要是一定信不過我,我就讓太子狐到鄭國去當人質,你看怎么樣?”莊公再次跪倒在地說:“掌管政務或辭去政務,都是臣子應盡的職責,哪有讓天子派人質去臣國的道理?真要是那樣,恐怕天下人都要以為我在要挾大王您呢,臣真是罪該萬死!”平王說:“不然。你治國有方,我想讓太子到鄭國去了解你施政的經驗,并借此來解除咱們君臣間的這點疙瘩。你要是再不同意,就是真的怪罪我了。”莊公死活不敢接受
大臣們見此情景,就對平王說:“依我們大伙兒的意見,大王如果不派個人質到鄭國,就消除不了鄭伯的疑心;可如果只是大王這邊派出人質到鄭國,又使鄭伯違背了做臣子的禮義。不如來個君臣交換人質,兩邊互解猜疑,才是個兩全之策。”平王說:“這樣很好!”于是莊公先把兒子忽送到洛陽來當人質,平王也把兒子狐送到鄭國去當人質。史官評論周鄭交質這件事時,認為君臣的名分,到這兒已蕩然無存了。有一首詩說:腹心手足本無私,一體相猜事可嗤
交質分明同市賈,王綱從此遂陵夷!自從互相交換人質以后,鄭莊公就留在洛陽輔政,君臣二人始終相安無事。平王在位總共五十一年,他去世以后,莊公就與周公黑肩一同執掌朝政,讓世子忽回到鄭國,又派人把太子狐接回來繼承王位。太子狐為父親的死而悲痛,又因未能在父親病床前服侍而內疚,哀傷過度,到了洛陽也死了。他的兒子姬林繼位,這就是周桓王。諸侯聞訊都來洛陽奔喪,并拜謁新天子
虢公忌父最先趕到,為人處事一舉一動都合乎禮數,人見人愛
桓王為他父親的死而悲傷,又認為父親的死是因為到鄭國去當人質才造成的,再加上看到鄭莊公老在朝里專權,心里又懷疑又害怕,就私下里和周公黑肩商量說:“鄭伯曾要先父到鄭國去當人質,心里也一定看不起我。君臣之間,難免不發生沖突。虢公為人處事謙恭有禮,我想把國家大事交他管理,你看怎么樣?”黑肩說:“鄭伯為人刻薄寡恩,不是個忠順的臣子。可是我們周朝東遷的時候,晉國鄭國立的功勞特別大,您剛剛繼位,就把他的權力奪過來給別人,他一上火,肯定會鬧事。這件事您可得想周全了。”桓王說:“我不能坐等著受他的管制,就這么辦了。”第二天,桓王上朝以后就對鄭莊公說:“愛卿乃是先王的大臣,我不敢留你在我的手下受委屈,請你自便吧。”莊公回答說:“老臣早就不該再理政務了,我現在立刻就辭職!”說著就氣沖沖地出了宮,對別人說:“這個負心的小子,不值得我幫著他!”當天就坐著馬車回國了。世子忽率領文武官員出城迎接,詢問他回來的原因。莊公就把桓王不再用他的話敘述了一遍,大伙兒都很為莊公抱不平。大夫高渠彌說:“主公兩代輔佐周王,功不可沒
況且太子在這兒當人質的時候,咱們也從來沒缺過禮。現在桓王舍主公而用虢公,太不講義氣了!不如出兵攻進洛陽,把他廢了,另立一個賢德的周室后嗣。天下諸侯,哪個不怕鄭國,主公的大業一定能成!”潁考叔急忙阻止說:“這可不行!君臣的倫理,好比母子,主公不忍心把母親當仇人,又怎么忍心把君王當仇人呢?依我看主公不妨忍他個一年半載的,再去洛陽朝拜,桓王一定會回心轉意。主公千萬別為了一時的惱怒,敗壞了祖上為君王戰死的忠貞仁義的好名聲。”大夫祭足說:“依我看,兩位說的辦法不如揉起來一塊用。我愿帶兵直抵周朝的疆界,就說今年災荒嚴重,只好在溫國和洛陽之間找飯吃。要是周王派人來責備,咱們可就有理由發兵了。要是他不言語,主公再入朝也不晚。”莊公批準了他的建議,就命祭足率領一支人馬出發,見機行事
祭足來到溫洛之間,找到溫國的大夫說:“本國今年鬧災荒沒吃的了,特來向您借一千鐘小米。”溫國的大夫以沒有接到桓王的命令為理由,沒給他。祭足說:“如今小麥正熟,我們自己能收,何必非得求你!”于是派士兵一個個準備好鐮刀,分頭將田里的小麥統統割了,滿載而歸。祭足自己領著精兵來往接應。溫國的大夫看見鄭兵蠻橫不講理,也不敢和他們爭斗。祭足在邊界上養了三個多月的兵,又帶兵到了成周那個地方。時值七月中旬,祭足見田里的早稻已經熟了,就吩咐士兵扮成買賣人埋伏在各個村子里,半夜三更,一齊出動把成周郊外的稻穗全給割了。等到成周的守將發現郊外的稻子全成了光桿兒,再出城去追,鄭兵早就沒影兒了。于是這兩個地方都給桓王寫了報告,訴說鄭兵盜割稻麥的事。桓王非常生氣,就想興兵問罪。周公黑肩勸阻說:“祭足雖然偷了稻麥,但這畢竟是邊界上的小事,鄭伯未必知道。因為這一點小事和鄭國鬧摩擦,不值得。如果鄭伯心里不好受,自然會親自來向您認錯。”桓王同意了,只命令邊界一帶的守軍多加防備,不讓別處的軍隊再來滋擾。對鄭國軍隊偷稻麥的事,并不計較
鄭伯見桓王一點兒責備的意思也沒有,果然心里有點兒不好受,正想上洛陽去給桓王賠不是,忽然有人報告:“齊國有使臣來到!”于是莊公便先去接受齊國的使臣。使臣向莊公轉達了齊僖公的意思,說是要約莊公到石門去會面。莊公正想和齊僖公交朋友,很快就趕到了石門。倆人一見面談得很投緣,于是就歃血為盟,結為兄弟,說好了有事互相關照。僖公又問:“您兒子忽娶媳婦了嗎?”莊公回答說:“還沒呢。”僖公說:“我有個心愛的女兒,雖然還不到出嫁的年齡,可是很聰明。如果您不嫌棄,等長大了就給您的兒子當媳婦吧!”莊公連聲道謝。回國以后,莊公就對兒子說了這事
兒子忽回答說:“妻者齊也,因為各方面般配,所以才稱為配偶。現在咱們鄭國的國小爵位低,人家齊國的國大爵位高,大小不般配,孩兒不敢高攀。”莊公說:“提出要結親的是人家齊國,并不是我們有意高攀。再說和齊國成了親戚,遇事還可以有個依靠,你為什么要謝絕呢?”忽又回答說:“大丈夫志在自立自強,怎么能仰仗于裙帶呢?”莊公喜歡兒子有志氣,也就不再勉強他了。后來齊國的使臣到鄭國來,聽說世子忽不愿結這門親,就回國報告了僖公。僖公贊嘆說:“鄭世子真稱得上是謙謙君子啊。好在我女兒年紀還小,這婚事等以后再商量吧。”后來有人寫詩嘲笑那些執意攀龍附鳳之人,不如鄭忽辭婚之善:婚姻門戶要相當,大小須當自酌量
卻笑攀高庸俗子,拚財但買一巾方
一天,鄭莊公正和大臣們商量朝拜周桓王的事,正趕上傳來衛桓公去世的消息,莊公詢問來使,打聽清楚了公子州吁犯上弒君的事。莊公跺著腳說:“鄭國快要遭受戰亂了!”大臣們忙問:“主公憑什么推斷要有戰亂?”莊公說:“州吁一向喜歡動武,如今既然已經造反篡位,肯定會依靠戰爭來達到他的目的。鄭國和衛國一直就互相瞧著不順眼,要是衛國挑起戰事,一定會首先拿咱們鄭國開刀,咱們可要好好準備啊。”那么,衛國的公子州吁是怎么犯上弒君的呢?這還得從頭說起。原來這衛國,自從老功臣衛武公年高去世后,他的兒子繼位,就是衛莊公。衛莊公的夫人,是齊國東宮娘娘的妹妹,名叫莊姜,美貌但是沒有兒子。衛莊公的偏妃,是陳國國君的女兒,名叫厲媯,也沒有生兒育女。厲媯有個妹妹叫戴媯,跟著姐姐一塊嫁給了莊公,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叫完,一個叫晉。莊姜生性不愛嫉妒,待完就像自己的親兒子。又挑了個宮女獻給莊公,受到莊公的龐愛,和莊公也生了一個兒子,就是州吁。州吁從小就殘暴好武,喜歡聊打仗的事。莊公溺愛州吁,任他胡作非為。大夫石碏曾經勸過莊公:“我聽說真正愛孩子的人,就要教給他應該遵守的規矩和法度,不讓他走到邪路上去。常言說寵過必驕,驕必生亂。主公要是真想傳位給州吁,就應該把他立為世子。如若不然,就應該稍加管束,才不會帶來因驕奢淫逸而釀成的禍害。”莊公把石碏的話只當耳旁風。石碏也有個兒子,叫石厚,和州吁是好朋友,經常一塊出去打獵,騷擾百姓。石碏曾經把他狠狠打了五十鞭子,鎖在一個空房子里,不許他出去。沒想到石厚竟然跳墻跑到州吁的府里,每天都在一起吃飯喝酒,索性連家也不回了。石碏拿他也沒辦法。莊公死后,公子完繼位,就是衛桓公。桓公性格軟弱,膽小怕事,石碏知道他成不了大事,就告老閑居,不再過問朝政。州吁從此更加肆無忌憚,整天和石厚一起商量篡位的辦法。這時正趕上周平王去世,桓王新立,衛桓公想到洛陽去吊唁平王,祝賀桓王。石厚對州吁說:“大事要成了!明天主公要去洛陽,公子可在西門外設置餞行的酒席,預先在城外埋伏五百名甲士,等他喝了幾杯酒,趁他不防備,您從袖子里冷不丁拔出短劍把他刺死。他的手下人要是不聽話,立刻把他們殺了。這諸侯的位置,還不是唾手可得。”州吁高興得手舞足蹈
于是命令石厚預先帶了五百人埋伏在西門外,自己駕著馬車,把桓公接到出行的館驛,早已安排好了酒席。州吁彎下腰向桓公敬酒說,“兄侯就要遠行,我只準備了幾杯薄酒為您餞行。”桓公說:“又叫兄弟你費心了。我這次出門頂多一個來月就能回來,還請兄弟為我暫理朝政,可要多加小心啊。”州吁說:“兄侯盡管放心。”酒過半巡,州吁站起來把杯子倒滿了,雙手遞給桓公。桓公一飲而盡,然后也斟滿了一杯酒回敬給州吁。州吁雙手去接,假裝沒接住,把杯子掉在地下,趕忙彎腰拾起來,親自去刷洗。桓公不知是詐,命手下取杯再斟,還想給州吁敬酒。州吁趁此機會,忽然邁步閃到桓公身后,抽出短劍,從桓公背后刺入,劍尖直透前胸,桓公當時就死了。那時候正是周桓王元年三月。陪同桓公的大臣,早就知道州吁為人兇狠,石厚又領兵圍住了館驛,知道折騰也沒什么好處,只好投降了。州吁讓手下人用空車載著桓公的尸體匆匆埋葬,對外邊說是得了暴病而死,他自己就此當了國君,封石厚為上大夫。桓公的親弟弟晉只得逃到邢國去了。史官有詩評論衛莊公寵吁致亂:教子須知有義方,養成驕佚必生殃
鄭莊克段天倫薄,猶勝桓侯束手亡
州吁剛即位三天,就聽見外邊沸沸揚揚,說的都是他篡位殺兄的事。于是就把石厚找來商量說:“我想攻打個鄰國顯顯威風,借以脅制國里的老百姓,你看從誰下手合適?”石厚說:“和其他鄰國都沒什么過節兒,只有鄭國當年借公孫滑之亂討伐過咱們,先君向他們賠了不是才罷休,這可是咱們的國恥啊!主公要打仗,就非打鄭國不可。”州吁說:“鄭國和齊國曾在石門訂過盟約,衛國要是攻打鄭國,齊國必派兵來援救鄭國,咱們一個衛國怎么打得過人家兩個國家?”石厚說:“當今天下不是姬氏為君的國家,只有宋國勢力最大;是姬氏為君的國家,只有魯國地位最高。主公要是伐鄭,必須派使者去宋國和魯國,請他們出兵相助,并糾集陳國蔡國的軍隊,五國共同進攻,何愁打不勝?”州吁說:“陳蔡都是小國,一貫順從周王。鄭伯和桓王新近紅了臉,陳蔡一定知道這件事,叫他們來伐鄭,不愁他們不來。只是宋魯都是大國,怎么能強迫他們出兵呢?”石厚又說:“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宋穆公從他哥哥宣公手里接過了君位,穆公臨死的時候,要報哥哥的恩德,就舍棄了自己的兒子馮,把君位傳給了哥哥的兒子與夷。馮因為抱怨父親而遷怒與夷,憋著氣跑到了鄭國。鄭伯收留了他,還想為馮去攻打宋國,奪取與夷的君位。如今聯絡與夷去伐鄭,正好對他的心思,一說準成,再說那魯國,國政和兵權現在都掌握在公子翚手里,隱公就像一個擺設。咱們如果花大價錢賄賂公子翚,魯國軍隊一定能來。”州吁樂得嘴都合不上了,當天就派使者到魯、陳、蔡三國去請求發兵,唯獨出使宋國的人不好找。石厚就推薦了一個人,名叫寧翊,說“此人極有口辯之才,可以擔此重任。”州吁依言,便命寧翊趕緊動身去宋國
寧翊到了宋國,宋殤公問:“你們為什么要伐鄭?”寧翊說:“鄭伯不講道義,殺弟囚母。公孫滑逃到我們那兒,他又派兵來趕盡殺絕,先君迫于他們的壓力,不得已賠了不是。如今我們國君要雪先君之恥,和您的宋國把鄭伯當成共同的仇敵,所以前來請您發兵相助。”殤公說:“我和鄭伯一向沒有沖突,你說鄭伯是我們共同的仇敵,這話從何說起呢?”寧翊說:“請您的手下人退出去,我再詳細說給您聽。”殤公叫手下人退下,側著身子問:“有什么賜教?”寧翊反問說:“君侯的位置,是從誰那兒接過來的?”殤公說:“是我叔叔傳給我的。”寧翊接著說:“父死子繼,古之常理。您叔叔穆公雖然有堯舜之德,怎奈他的親兒子馮老是因失去君位而怨恨不已,雖然身在鄭國,心里一時半刻也沒忘了宋國的君位。鄭伯和公子馮交情很深,一旦鄭伯為馮興師奪位,宋國人要是因為感念穆公的恩德,而向著公子馮,那時候內外生變,您的那把椅子可就坐不穩了。如今我們伐鄭,說是為了我們衛國,實際上也是為您除掉那個心腹之患。您要是愿意主持這件事,我們衛國連同魯、陳、蔡四國的兵馬一齊聽您的指揮,鄭國的死亡指日可待!”宋殤公本來就忌恨公子馮,寧翊這一番話正中下懷,當下就把發兵的事答應下來。大司馬孔父嘉乃是殷湯王的后代,為人正直無私。聽說殤公聽信了衛國使者的話要起兵伐鄭,趕來勸阻說:“主公千萬不能聽衛國使者的話!要說鄭伯殺弟囚母有罪,那么州吁殺兄篡位,難道就沒有罪嗎?請主公三思!”殤公因為已經答應了寧翊,于是不聽孔父嘉的勸阻,定下了出兵的日子
魯國的公子翚這時也接受了衛國的賄賂,不由隱公作主,自己就領著兵馬前往伐鄭。陳、蔡兵馬此時也如期而至。宋殤公的爵位最高,就被四國推為盟主。衛國的石厚當了先鋒,州吁自己領兵殿后,多帶好吃好喝,犒勞四國的軍隊。至此,五國共有戰車一千三百輛,把鄭國都城的東城門圍得水泄不通
鄭莊公向大臣們詢問對策。大臣們有說戰的,有說和的,雞一嘴,鴨一嘴,意見紛紛。莊公笑著說:“諸位說的都不是什么好辦法。州吁剛剛弒兄篡位,民心不服,因此才以洗雪舊恥為借口,向四國借兵,來攻打咱們,無非是想借兵威以壓眾。魯國的公子翚貪圖衛國的賄賂才來助戰,陳、蔡與鄭國本無宿怨,都不會真替衛國賣命。只有宋國怨恨公子馮在鄭,真心助衛
我想咱們不如先把公子馮送到長葛去居住,這樣宋兵必然移師尾隨。再讓公子呂帶步兵五百名,出東門單找衛國兵馬挑戰,戰不多時可詐敗回城。州吁既然名義上打了勝仗,目的已經達到,加上國內尚未安定,怎么敢長久在此逗留,必然會很快撤兵回國。衛國的大夫石碏,忠心為國,我想不久他們國內就會有變化,到時候州吁自顧不暇,怎么還能加害我呢?”說完就派大夫瑕叔盈領一支兵馬,把公子馮護送到長葛去居住。又派使者去對宋殤公說:“公子馮避難逃到鄭國,鄭不忍落井下石。現在已然令其在長葛等候,請殤公自去處罰。”宋殤公果然移兵去包圍長葛。蔡、陳、魯三國兵馬,見到宋兵轉移,也都有了撤退的意思。忽然又聽有人報告,說公子呂出了東門,單找衛兵挑戰。三國君侯便登上壁壘袖手旁觀
石厚帶兵和公子呂的人馬打了起來,沒過幾個回合,公子呂便倒拖著畫戟敗走,石厚追到東門處,城里派兵把公子呂接進城去。石厚派士兵把城外的稻子割走勞軍,隨后傳令班師。州吁問:“怎么只打了個小勝仗就回來了?”石厚叫手下人退下,才說出班師的原因。州吁聽了不住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