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areyousmiling，miss。（你在笑什么，小姐。）”老外問。

“Ihadafunnydream，dreamyouforeigners。（我做了個好笑的夢，你們外國人做夢嗎？）”

火車在狂奔，有節奏的車輪摩擦鐵軌的聲音一直向前延伸著，張帆盼著火車趕緊到站，生怕自己掌握的幾句英語與這位老外無法繼續交流，可又一想，有老外陪著聊天兒也蠻有意思的。

車廂里的喇叭開始廣播了，基本都是那幾句話：到了什么站，注意上下車秩序等。聽說火車到了終點站，張帆立即站了起來提好行李，與老外告別后快步向車廂口迂回，她要第一個沖出火車站，第一時間呼吸一下久違的北方涼爽的空氣。她來到出站口的空地上尋找接站的汽車，望眼欲穿般地搜尋了幾遍，接站車雖然沒看到，但看到了京城日新月異的變化。火車站一帶一年前還是臟亂差的一片，彎曲的小道像腸子，騎自行車都很費勁，汽車想通過這里門兒都沒有。經過一年多的建設，現在這里已經有了寬闊的廣場，羊腸小道變成了筆直整潔的馬路，公路兩旁的私人作坊和低矮門市都進行了改造，變成了大模大樣的商店。遠處塔吊林立的建筑工地上，建筑工人正在揮汗如雨地戰斗在腳手架上，他們要用自己的智慧和干勁，建設美好的京城……。她忽然想起人們向往的廣場和廣場附近的市場，那里還那么多游人嗎？賣年畫的小販還在路邊兒叫賣嗎？如果有時間一定去那再買些年畫，送給戰斗在抗美前線的李揚和他的戰友們。

車站廣場的中間部位有座組合燈桿，上面安著十組大燈炮，每當夜幕降臨時，廣場立刻亮如白晝。燈桿下站著一為女軍人，著一身軍裝，披肩發上別著一根發卡，正在四處張望。張帆看了一個時辰，忽然一個人的名字脫口而出：“這不是金環嗎？”

即使是背對著張帆，也不難看出她就是李各莊的姐妹，石柱的戀人——金環，她怎么也穿了一身軍裝？也當兵入伍了？她到車站接誰呀？難道……？一連串的問題促使張帆快速跑了過去。

“金環。”在離有五十米的地方，張帆女高音的穿透力使金環迅速轉過了頭，這時張帆已經來到了她跟前：“金環，你怎么來了，是來接我的嗎？”

“不完全是，我怎么知道你來呀，我是另有任務。張帆姐，真是太巧了，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隨后倆人擁抱在了一起。不知是久別重逢還是姐妹情的真情流露，姐倆誰也沒多說一句話，只是趴在對方的肩上一個勁兒地抽泣。

這時接站的同志吹響了上車的哨子。“是啊，太巧了，咱們還是先上車吧，到駐地再細聊。”

汽車沿著京城的中軸線風馳電掣般的來到了這次培訓地點——某部招待所。

這個地方駐防著一個營的兵力，環境幽靜，閑雜人員少，安排在了這里進行赴朝前的文藝排練再合適不過了。

經姐倆再三要求，組委會把她倆安排在了一間宿舍。吃過晚飯，倆人哪也沒去，躺在床上說起了家常。到這時，張帆才知道金環已經到了縣武裝部工作。這次縣里把她抽出來主要負責赴朝慰問的后勤供應工作。

“你在這兒要呆多長時間？”張帆問。

金環告訴她：“我們在這兒培訓大約一個月時間，培訓結束后要馬上回去準備慰問物資。在慰問團赴朝之前，這些物資我們要先期運到。這樣，你們到了之后就可以邊演出邊發放慰問品了。”

“你們考慮的太周到了。”張帆贊賞道。

金環側過臉，悄聲問道：“你聽到李揚他們幾個人的消息了嗎？”

張帆苦笑了一聲：“你還不知道，贛南那邊相當閉塞，外邊的事兒知道的很少，我想你知道的比我多，還是你說說他們的情況吧。”

夜霧襲來，初春的夜晚有了涼意，朦朧的月光下，幾顆流星刷刷閃過。姐倆望著窗外的殘月，聊了很多、很多，當月亮西墜，晨光初露時，她們倆還在竊竊私語。

營區的高音喇叭每天早晨六點準時開播，第一個節目是播送朝鮮戰場的戰況，姐倆躺在被窩里，屏住了呼吸，細細地聽，恐怕落下一些內容：“抗美前線最新消息，在昨天中午的一次戰斗中，我軍與朝鮮人民軍密切配合，共殲敵二百六十人，打傷四百多人，繳獲汽車二十輛和大批的輕重武器。我軍犧牲十五人，受傷十人，還有五人失蹤，這是一次典型的以少勝多的戰例。參加這次戰斗的是我軍第一支到達朝鮮的先頭部隊，這是一支英雄的部隊，在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以及這次赴朝參戰的戰場上屢戰奇功，它不僅體現了全團指戰員英勇頑強的戰斗作風，也展示了李揚團長優秀的指揮才能。”終于聽到了李揚的名子，張帆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恨不得馬上跑到李揚跟前兒向他祝賀。“犧牲了十好幾個人呀，怎么沒報是誰呀。”張帆偷眼看了金環一眼，金環的雙眼直直的，眼圈有點兒泛紅，因為她知道金環說這句話的意思。“你也沒必要多想，打仗就會有流血，甚至會有犧牲，你放心，石柱會自我保護好的，不會有事兒的。”

“他平時毛手毛腳的總出錯，在戰場上可就不是出錯的問題了。真有個好歹石大爺怎么辦呀。”話沒說完金環已經蒙上了被子，并發出了小聲的抽泣聲。

“金環，你怎么這樣呀，聽到廣播沒點石柱的名字就受不了了。”

金環鉆出被子：“還說我呢，你的眼圈兒不也紅了嗎。”說完倆人會心地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