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華拼命掙扎著，好不容易從噩夢中回到了現實，卻在一種昏沉與心悸的狀態下，將昨晚夢境中的情景完全忘記了。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昨晚的夢他已經完全不記得，只是隱約感覺夢中的情景好像與錄取通知書有關，其他的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少華昏昏沉沉地走出房門，看見妹妹已經做好了飯菜，父母和弟弟都已經坐在飯桌旁，只等著他出來開飯。

“大哥，快點，正等你了！”見大哥從屋里出來，少紅歡快地說道。

少紅生來就是這種樂觀開朗的性格，和她的二哥很像；不過，少紅卻比少強更懂事，經常顧及家里，還經常為家里排憂解難，這點又很像她的大哥。

“好。”少華以低沉的聲音應答道，便向飯桌走來。

經歷了昨晚可怕的夢魘，少華感到精神有些不振，沒有多說什么，沉默無語地坐了下來。

“少華，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看少華臉色有些憔悴，母親關切地詢問道。

“媽，我沒事，可能真的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吧，沒事的！”

少華勉強支撐著自己說道，盡量讓自己保持頭腦的清醒。

“要不要緊啊？”父親看了看了少華，以沙啞而沉重的聲音說道。

少華從聲音大致猜到，父親昨晚很可能和自己一樣，沒有睡好。

于是，他會意地望了望父親，勸慰道：“爸，不要緊的！咱們吃飯吧！”

“嗯，吃飯吧！”母親插話道，仿佛是為了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似的。

于是，一家五口人沒有再多說什么，埋頭吃著飯；可是，各自都在想著心事，氛圍仍舊顯得有些沉悶和壓抑。

吃過午飯，少華把弟弟叫到里屋，準備和他談談昨天的決定。

“給你，這是大學錄取通知書，你拿去吧！”

弟弟進屋后，少華從抽屜里拿出那張曾令他魂牽夢繞、朝思暮想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遞到弟弟面前。

“哥，這怎么可以？……這是你好不容易獲得的錄取通知書啊！……我不能要！”

弟弟完全摸不著頭腦，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吞吞吐吐地說道。

雖然少強非常渴望上大學，但是他從來沒想過奪走哥哥上大學的權力，拿哥哥的錄取通知書去讀大學。他心里明白，一直以來他們兩兄弟都將大學之路看成改變人生命運的重要歷程，都將大學校園看成實現自己夢想的天堂，并一直為之奮斗。

現如今，哥哥考上了大學，而他落榜了。這只能怪自己不爭氣，只能怪自己太驕傲，根本沒有踏踏實實地好好學習。說什么，他都不能平白無故地奪走哥哥的勞動成果，這是他無論如何不會接受的。

“拿去吧，反正現在我也用不著了！既然我們兄弟倆長得一模一樣，而且生日也相同，只要我們不說，應該不會有人知道的！”

少華略微提高了聲調，態度堅決地說道，仿佛早已下定了決心似的。

“哥……我真的不能要……這是你一直以來奮力拼搏的成果啊！……我不會要的！”

弟弟感動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說什么，仍舊吞吞嗚嗚地拒絕道。

“其實，這也是爸媽他們的意思。再說，爸媽現在都已經年老，而且體弱多病，我不能丟下他們獨自去讀大學，這樣我不會心安的；而且，妹妹也還在讀書，爸媽又失去了勞動力，我必須留下來照顧他們，必須留下來照顧這整個家……”

少華沒有理會弟弟的拒絕，繼續說著，聲音多少顯得有些哽咽。當然，他并不是因為沒有上大學難過，而是為操勞一生的父母感到深深的愧疚。

“哥，讓我來照顧爸媽……你去讀大學吧……”

弟弟被哥哥的一席話感動得熱淚盈眶，不禁鼓足勇氣搶著說道。

“不要再說了，就這樣決定了！而且你能做什么，除了讀書還有點出路……”

少華提高了嗓音，繼續說道，仿佛早已做好了不容改變的決定，顯得異常果決。

“哥……”

弟弟頓時語塞，不知該說什么，兩行愧疚而感動的淚水，順著臉龐奪眶而出，盡情地流淌著。

“好了，不要難過了！拿著吧，你比較適合走這條路……”

少華看弟弟愧疚難耐的表情，便安慰道，同時把錄取通知書塞在了他手里。

弟弟用淚眼模糊的雙眼看了看手中的錄取通知書，內心的情感再也忍受不住了，不禁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哥哥。

“好了，不要動不動就流淚，以后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少華再次勸慰道，儼然一個慈父對待自己即將出門的孩子一般，顯得無微不至、體貼入微。

“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少強用手抹掉臉上的淚水，斬釘截鐵地說道。

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后，少華突然轉移話題，語重心長地對弟弟說道：

“你也不要把它看得太重了，不要把太多的希望放在上面，最重要的是通過自己的努力來獲得你所需要的一切！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一切都需要靠自己的雙手來獲得！……”

少華說著，感覺這些話就像是在自己的頭腦中醞釀了許久似的，終于在此刻說了出來，簡直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哥，我知道了……”

沉浸在喜悅中的少強，完全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快樂給淹沒了，點了點頭說道。

“在大學，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辜負了操勞一生的爸媽……”

哥哥最后給弟弟提出了忠告，希望他將來能夠有所作為。

“哥，你放心，有了這錄取通知書，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絕不辜負爸媽，也絕不辜負你的教誨！我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才，來報答你和爸媽！”

此時，少強已將之前的失落與沮喪完全遺忘了，沉浸在一種失而復得的極大喜悅之中。

“只要你將來有所成就，我們全家人都會感到欣慰的。我不要你的報答，只要將來你能夠好好孝順爸媽就夠了，不要再任性而為！”

少華再次以大哥的身份，對一向沖動的弟弟勸告道。

“好的，哥，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將你的這番話牢記在心里，絕不會再任性妄為！我發誓！”

少強喜不自禁地說道，重新恢復了他一貫開朗好動的本性，甚至還不自覺地舉起右手，做出一副發誓的樣子。

“好了，發誓就算了！只要你能記住我剛才說的這番話就夠了！”

少華看弟弟再次變得活潑開朗，心里不免為之感到高興，覺得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不管是對少強，還是對整個家，都是最為明智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