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說知縣張純習,見那個黑大個兒,渾身的血跡,身高有一丈二,鹿筋繩勒扎腰間。緊雜俐落,青底心,薄底靴子。看他頭如巴斗,紫微微一張臉面,粗眉闊目,大鼻子,火盆口,大耳朝懷,唇不包齒。光頭未戴帽,高挽牛心發髻,竹簪別頂,很是威風。那石祿一看縣太爺,到也長得忠正,站起來平頂身高七尺,長得五官端正,面皮微紅,重眉闊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襯。頭戴團城烏紗,身穿團龍袍兒。自己心說:“聽老莫子說過,他是個好官,我不可錯看了他人,連忙上前跪倒。說聲:“縣太爺在上,走而大有禮。”張純習說:“下面跪的可是走而大嗎?”石祿說:“是走而大。”縣大爺說:“你滿口里胡言亂道,這百家姓里,沒有姓走的,你怎么叫走而大呢?分明是一派謊言。快說了真名實姓,本部我必然給你往輕里所擇。”石祿說:“我就姓走,名叫走而大。”張知縣心中所思,觀其面知其心。此人一定是個好人,他將呂登清治死啦,倒是給我除了一個眼中釘,肉中刺。因為本地面有許多土豪惡霸,他們全挑著呂登清的字號。如今這一來是全得消滅,倒是一件好事。可不能那么問,遂說:“走而大,在呂家寨搶金銀,殺死多人,可是你一人所為?”石祿說:“我上老莫子家里去,碰見銅頭搶老莫子的女兒,我沒叫他女兒去,我坐在他那小屋,那個小塔里頭,這個黑就別提啦,悠悠忽忽的到了他們家,后來就把簾兒打開,給我一個蘋果吃。后又有人拿燈照,我出去啦,這兩個人這樣糟就別提啦,我每人給他們一個嘴巴,他們全花紅腦子就出來啦。”旁邊張和說道:“回稟縣太爺,走而大擊石如粉,是我親眼得見。”知縣一聽,不用說,那兩個婆子一定是死在他的掌下,遂問道:“那兩個人花紅腦子全出啦之后,又怎樣啦?”“我把兩個人收起來啦。到西屋去睡覺去啦。剛睡著,銅頭就來啦,他一摸我,我就醒啦,我問他你搭老莫子的女兒,我代他來啦。你有什么事?他叫我黑賊。銅頭說:我愛老莫子的妞兒,我問他你愛我不愛呀?你家要有妞子,被人家搶走,你愿意不愿意呀?他說:我愛搶誰家的孩子,就搶誰家的,連本處的知縣全不能管。我說知縣不敢管,我敢管!銅頭拿刀砍我,被我給舉了起來,他比誰都糟,當時我往下一砸,他那銅頭就進腔子里去啦。他們大家才拿我,被我一個嘴巴一個,全打睡啦,我說老爺哪,你怎么不敢管他呀?”知縣說:“不用我說,再比我大一點的也不敢管他,那呂員外生前所結交的一般朋友,全不是安善良民。那么在呂家寨殺人放火搶走金銀,可是你一人所為?”石祿說:“沒有,我一點都沒搶。”
張純習心中暗想:這也是呂登清的報應臨頭。本當秉公判斷,又礙於有他管家呂祿在此。雖然他是個好人,可是他哥哥死在走而大的手下,他也得連點心,有他在旁,不敢袒護他人。那呂祿要是回到了京都,一回稟蔡京,我的烏紗沒有了倒不要緊,就恐怕我的家眷有險。便問道:“走而大,你家住在什么地方?”石祿說:“我家住大府大縣大村,樹林子沒門。”張純習說:“你是滿口里胡言亂道,不動大刑。你是不招哇?來呀,先打他四十。”石祿說:“老縣你要打我,好啦,我在家的時候,他們竟打我屁股,早已練出來啦,回頭叫道:“班兒呀,老縣叫你們打我。誰要不使勁打,我是誰爹。”這些衙役一聽,全都掛了氣了,心說:誰要不使勁,他是誰的家堂佛。想到此處,上前拉倒石祿,頭東腳西,爬在堂口。張純習一聽,他不怕打。這才說:“好吧,你們每人打十下,換人再打。好追問他的口供,追出真情實話,好與呂員外抵償。”掌刑的人,有一個坐在石祿的脊背上一個人,又有一個騎著他雙腿,就把他褲子給退下來,露出屁股,將褲腰往腿下去掖。石祿說:“小子你們慢往下掖,那里有個包兒。”石祿在莫家村的時候,吃了一桌酒席,喝了一肚子涼水。肚子里開鍋一個樣,來了個出溜屁。薰得掌刑的來個倒仰。兩旁掌刑的掄圓板子這么一打他,走而大一想:你們真打我呀?忙一叫功夫,將三經叫了上來。全叫在腿根之上。石祿爬在那里打呼,呼聲震耳。這些打完了一人,又換了一個人,用板子一打他,板子全毀啦,掌刑人等上前回稟太爺說:“您不用打啦,他有功夫在身。刑具損壞,他不在乎,反倒睡著啦。”此時忠良一想,心說這你就不對啦,忙叫人再加四十。石祿一聽,心說,還沒打完啦,怎么又加上四十啦。待我裝死,大半他們也就不打我啦。想到此處,忙叫足氣功,咯嘍一聲,是閉氣而亡。掌刑的急忙回稟太爺:“走而大是受刑不過,立斃杖下。張純習忙叫人住刑,用紙薰他。掌刑的當時一住刑,石祿心說如何這他就不打啦?那衙役一看他挺了尸啦,便用手放在他的鼻孔上,看他有出入氣沒有?及至一試驗,他沒有氣啦,連忙將他衣襟解開,用手一摸他心口,到是崩崩的亂跳。這才說:“大人,此人背過氣去啦。當時倒是不能致命”張知縣說:“拿紙薰他,用涼水噴他。”那官人照此法子一噴他,石祿暗想:噴我是干嗎呀?我一裝死搭出去得啦。差人忙回稟說:“大人,此人噴不過來,吸呼三氣全沒有啦。”
張知縣說:“走而大這場事,是為我的紗帽而來。”趙子華說:“請示大人,不要耽驚。待我慢慢的設法救他便了。”說著便命那膽大之人,將石祿搭在西跨院,派那膽大的人在西屋里守候著他。趙子華說:“大人,我在鏢行里聽他們說過,這個練武人有道門,是閉氣之法。下役原聽人說過,他能憋住這口氣,一兩天能夠緩過來。”劉春當時伸手取出一封書信,連忙獻與縣太爺。張純習接了過來,暗中觀看,上寫許多字句。忙命童兒到外面看一看,有外人沒有。小童答應,連忙的出去查看。少時回來說道:“回稟大人,外面并無有外人。”大人說:“好吧。”這才拆開書信,定晴觀看。見上面寫著:“貴縣休要耽驚,草民莫方,早與貴縣思索此情,皆因呂登清,他是蔡京的義子,恐怕呂某人一死,那蔡京向貴縣追問兇手。草民怕貴縣有險,請您照信辦理。”再看下面寫的是回稟蔡京,那走而大乃是保鏢的達官,在莫家村店里住。因為呂登清上店里去搶他家之女,未抬走姑娘,竟將那走而大給搭了回去,這才大鬧洞房。摔傷人命,小縣帶領眾人抄拿走而大。那時走而大聽見官軍一到,他竟驚嚇遠逃不知去向。小縣又去搜拿莫方,將走而大抄來。升堂拷問,他不招口供,動刑再問,不想竟立斃杖下。這也算是與呂員外報仇雪恨了。張知縣看完說道:“劉春,咱們衙門中有膽子最大的人沒有?”劉春說:“有。”知縣說:“誰呀?”劉春說:“有醉鬼王三,大膽李四。”知縣說:“好。我賞他們酒席一桌,外帶四個夥計,前去看守走而大。他要還陽之時,快來稟報我知。”劉春答應,這才轉身出來。
到了班房一看,那呂祿還在班房坐著啦。劉春說:“二管家,怎么沒回莊去。”呂祿道:“這個走而大他有功夫在身,決打不死他,這一定是假裝死。”劉春與他在班房坐著,便說道:“李四、王三,大人有諭,叫你二人看守走而大,大人賞一桌酒席。”李四、王三點頭答應。當時帶著四個夥計,有人將走而大搭到西房廊沿底下,六個人將坐位放好,圍著八仙桌一坐,少時廚子給送過酒席來,六個人一同的吃酒閑談。那李四說道:“三哥您看這個走而大,到是條英雄好漢。他周身沒有一處不大。”王三說:“四弟,你就不用說話啦,我提一樣他就不能大。”李四說:“您是不是竟挑毛兒?您說那一處不能大?”王三說:“咱們橫是大不了。”李四說:“得啦,您別打哈哈啦。三哥,我跟您說一句夸海口的話,問要講膽子大,敢說這全縣城,屬我第一,您信不信?要說看十個死的,也不看一個活的。一個活的竟說胡話,甚么七姑、八姨爛眼邊二舅媽,說的你毛手毛腳,叫人害怕。”王三說:“四弟你可先別說此大話,今晚你敢給走而大一個丸子吃不敢?”李四笑道:“別說丸子,就是甚么他也吃不著哇,我先給他一個吃也無妨。”說話之間,天時已黑,早已掌上燈來。李四左手端著一盤把兒燈,右手挾了一個大丸子,來到走而大身旁。此時石祿一聽要吃丸子,他便把嘴一撇,凈等給丸子吃啦。那李四說道:“走而大呀,我看你倒是一條英雄好漢,我們大人為官清正,可是惹不了呂登清,因此地面不靖。如今你路見不平,這才摔死他人,算是給地面除了一害。方才堂上,我家大人用話領你,你不會說。好在你會裝死,可也是不是啊,可也不是真死。我家大人要不生氣還不至于打死你呢,又因為你睡覺,才二次又加四十,你雖有功夫在身,也是不成啊。可是當堂若是沒有他們二管家呂祿在堂上聽審,決不至于如此。他若聽出有一句偏袒的話,那時呂祿回到京都,向蔡京一報告,我家大人的紗帽,就算完啦。七品皇堂哪能抗的過太師呀?”
此時石祿躺在地上一聽。心中暗想:這個呂祿,我不認識呀。他怎么一死的跟我沒完呢?我必須想個法子,也給他一個嘴巴。叫他家去,省得他去報告蔡京去。想到此處,那李四便將一個丸子送到石祿口中。仍又坐下去吃酒,這個丸子就在牙床上停著。王三一看,說道:“老四,你看一看走而大他把丸子吃了沒有?”李四此時已帶酒意,不由說道:“三哥您這是說哪里話來啦,他是已然立斃杖下啦。還能吃丸子嗎?那可真叫新鮮,真是我們好朋友啦。今生今世我們不能交友,等到來生來世再交吧。”王三說:“那么你去看看他把丸子吃了沒有?”李四端燈過去一看,那丸子真沒啦,嚇得他心驚膽戰。便用燈在他前后左右一照,是蹤跡沒有。王三說:“你看一看,不是被老鼠拉了去啦。”李四說:“沒有。左右旁邊,連一點渣子都沒有。這個丸子可那里去了呢?”原來那個丸子,早被石祿給吃了。心中還想再來一個。這個好大膽李四說道:“哥哥你瞧這個丸子真叫他給吃啦?我說走而大呀,你在此地除了呂登清,倒是給我家縣太爺除了一個心病。不過有個呂祿,怕他騎快馬進京,前去報告太師去。那時我家大人必要全家給他抵償。您有功夫在身,千萬別拿我們開玩笑!現下呂祿在外班房,正與我們劉頭說話啦。這個后院是我們哥倆帶四個夥計,看守著您。沒有多大關系,您可以起來,咱們談一談。”石祿一聽也不言語。李四過去一摸石祿心口,是突突的直跳,遂回頭說道:“三哥呀,他沒死他必定會甚么混元功,閉住自己的元氣,一裝死。我說走而大呀,你若是行俠作義之人,可以一走。再制死呂祿,那時他家沒有活口供,我家老爺倒好辦啦。你是怎么辦吧?”石祿一聞此言,連忙坐了起來,嚇了大家一跳,石祿說:“班兒呀,我也想著制死他人,可是不認識他人呀。”李四說:“那不要緊,回頭我一叫他管家,您就可以上前給他一個嘴巴,立時打死他人。”石祿說:“班家,我從此走行不行啊?”李四說:“行可是行,您必須先告訴了大人一句話。”石祿說:“我必須先告訴老縣一句話呀。”李四說:“對啦,您要不說一聲兒,我們幾個人擔架不住。”石祿將
話說完說:“我可要走啦。”李四說:“先別走,等我去告訴呂祿一聲,叫他攔住您,那時我上前叫他一聲呂管家,您上前給他一個大嘴巴,打死他,你就救了我們大人啦!”石祿說:“好吧。”說完李四來到班房說道:“劉頭呀,那個走而大真是裝死,方才縣太爺派我們六個人,在西房看著他,賞了我們一桌酒席,全被他吃了。他要走,我們攔不了他。”呂祿一聽心說:別放走了他呀,他向外走來。正好那石祿從縣太爺大堂前過,說了聲:“走而大我可走啦,老縣。”說完往外走來。正好呂祿出來。說道:“班上人快來!把他給我攔住。”劉頭說:“好可不成,別說你是呂二管家,大管家來也不成,我們太爺沒話,我們不管。”石祿上前一把將他扭住,說道:“你可是呂管家?”呂祿說:“我不是管家。”石祿問道:“四兒呀,他是管家不是?”李四說:“您問到我這里,不敢不告訴您,他正是呂二管家。”石祿一聞此言,往過一拉他,吧的一聲,給他一個反嘴巴,當時打的萬朵桃花崩現,死尸栽倒在地,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