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邂逅北京:臺灣學生北京求學記
- 北京市港澳臺僑學生教育管理研究會
- 3807字
- 2019-10-25 18:36:59
北京求學記
中國社會科學院 劉楚妍
劉楚妍,女,臺灣桃園人,2008—2011年就讀于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獲宗教學博士學位。曾獲得該院優秀研究生及博士一等獎學金等榮譽。
所謂“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三年的博士求學生涯已然結束,憶及報考中國社會科學院,及至赴港參加考試、等待錄取通知,整個艱辛歷程,悠悠乎仿若昨日。能夠從海峽彼岸來到社科院研習,深入專業堂奧,聆聽學術殿堂諸多教授的精辟見解,親睹學者謙謙君子之風,這是何等令人欣喜雀躍之事呀。
遠從臺灣負笈他鄉,為的是一圓理想及實現生涯規劃,移硯北京感受北京文化之深奧,驚艷于天子腳下人文之薈萃,以及學術交流之活躍,我深切地盼望自己在這種濃郁的氛圍中不斷學習、不斷成長與成熟,我熱烈而又殷切地翹首,夢想一睹學術殿堂的瑰麗和璀璨。
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北京城正是日落時分,我拎著裝滿期待的行囊,展開了另一幅不同于昔日學習生活的畫卷。北京的每一天,對我而言,都是新的嘗試。對這個昔日只在書本中聽聞過的首善之都,我有著興奮的期盼和急欲探索的欲望。
初始,對于這邊的讀書方式和生活環境,我并不是那樣適應,加上兩岸之間的表述以及理解有著些許的不同,常常發生讓人啼笑皆非的事。例如同學問道:“你是脫產的嗎?”我訝異極了:“你看我這個樣子像脫產的人嗎?”在臺灣,“脫產”無疑是宣告破產或者是信用破裂的代名詞。“脫產讀書”這一詞,驚得我一身冷汗。異地而來的同學,詫異和莫名其妙地各居于答問一方,想來真是好笑至極。兩地的政治人物也是同學們高度好奇的所在,對于我這位來自臺灣的學子,他們偶爾會詢問一些奇怪的問題。有時會問道:“楚妍!你們阿扁不吃飯了。”我就只能報以輕松的回答:“是嗎?一會兒我給他打電話,問問看他干啥不吃飯……”有的人,也會提問蔣介石在南京的歷史事件,我說:“南京那一場會議我沒有去開,所以,具體我也不清楚。”就這樣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化了開去。光就表格的填寫,也是一場有趣的誤會,“本人成分”究竟是什么東西?在摸不著頭緒的情況下,我以自己的專業知識,洋洋灑灑地寫下令人噴飯的四個字“地、水、火、風”(佛教專有名詞)。這些文化相同卻又理解不盡相同的地方,成為日后同學們談笑風生、無傷大雅的話題。

移硯北京三載,開闊了宏觀的學術視野,親睹學術圣殿的瑰麗和堂奧,更有幸與同學筆硯相親、勉勵切磋。無論于專業培養,還是人際互動,期望致力于宗教理念軟實力的發揮和道德情操的擴展,許自己為國家、社會之中堅分子,盡己之能,以己有用之軀,憑己之所學,惠饋于國家、社會以及群眾,實為讀圣賢書之所在!
學期開始,得從必修的外文著手,英文這門必修課也讓我暈頭轉向。聽著各家各派的鄉音,突然間有種各地聯合大本營的感覺:帶著四川、河南、湖北、江西等地口音發音,使得我一時不知道怎樣進入狀況。其他相關課程也幾乎是爆笑一片,帶有濃濃鄉音的普通話,使我這個來自南方的學子,簡直不知其所云。一堂課下來,能把專業用語的“三諦圓融”,匪夷所思地聽成“上帝圓融”,納悶了半天才意會過來。簡體字更是橫看豎看都得猜上半天,“快樂”寫成“快牙”, “畢業”寫成“華亞”, “風檐展書讀”變成“鳳檐展偉賣”,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于是,連篇錯字弄得同學誤以為是臺灣流行的“外星文”。
開學之初,并不如預期中的順利,在這最高學府中,同學們的互動幾乎可謂“平淡至極”:長長的走廊聽不到笑語如珠,綠蔭樹下見不到穿梭背影。相較于臺灣同學們互動頻繁、熱衷參與活動,大陸的學子可能緣于競爭激烈,彼此之間的往來,感覺不那么熱絡,稍顯淡漠冷清。
初來乍到,陌生的人、事、物,加上社科院研究生院臺灣學生必須住宿校外的待遇,對于學校和同學之間的消息往往無從得知,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化外人士”。短短的日子里,因著學習方式和生活衛生等的不適應,頓然產生了莫大的挫折感,加以住在校外沒有歸屬感,沒有同學、朋友情誼交流的孤單感,心中頓時充滿難以克制的茫然。
雪上加霜的是難以適應的天氣變化。北京的“冬”顯得如此寒涼,這對一個連下雪和結冰都未曾經歷過的南方人而言,著實是一個很大,且苦不堪言的考驗和挑戰。即使身上已經穿了兩件羽絨衣,有如愛斯基摩人那般厚重,我還是凍得連話都說不上來。習慣空氣中含有大量的水分,甚至必須使用除濕機的我,忽然轉變到空氣極度干燥的環境,在如此不同的氣候中,可憐的眼睛總在迷蒙和刺痛中度過,幾乎睜開不了10秒鐘。于是,第一個學期的學習,我幾乎在從沒有間斷的病痛中度過。在無人問津的孤獨日子里,我終日看著同學匆促而來,而又快速離去的背影,孤單的自己,只能緩步踱向機場大巴處的停車點。獨坐于旁,看著進進出出駛往機場的大巴,心里想著:只要搭上車,到了機場買一張票就可以回家了,“想家的情緒”不斷地恿動著自己……我黯然低頭,心想:所謂“最是英雄落難處”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情懷?我暗自忖道:“如果忍不住這一時的孤單情緒而飛回了臺灣,對于這樣在困境中逃脫的自己,此生將無法再快樂地面對。”我不愿意自己因一時無法適應氣溫的驟降、學習環境的不同,而一再地從失敗中退卻。于是,我拭去了受挫、失敗的眼淚,從茫然的情緒中迅速堅強起來。我告訴自己:“我不打退堂鼓!任何困難都不足以擊倒我!”我站起來了!從諸多不盡如人意的失敗中站起來!努力才是自己求學與自我負責的應有本分!從此我勤于書海、鉆研專業,堅守求學應有的本分與態度。寒冷與病弱終不能成為退卻的理由!
痛定思痛,我絕不允許自己在憂愁病弱中“坐以待斃”,于是勉勵自己重新振作起來。我開始如同在臺灣那般與同學熱情交往,開始“化被動為主動”地伸出友誼的雙手,以自己的熱心與每一位同學交流,讓團體間的互動逐漸升溫。在這段友誼的開展中,之前陌生的同學開始轉為熱絡。在同學的評價里,我是熱情、開朗、充滿陽光的人,而日日展現在我臉上的,也是充滿自信和真誠的笑容。我找回了自己,一如冬陽般溫馨、和煦,繼而予以他人溫暖的動力。諸多情誼的獲得和持續,是我努力培植的見證,我掛齒于唇、思念于心的“北京同學”,是我人生最為寶貴的財富。
日子在逐漸升溫中好轉,我不斷地表現出對自己人生負責且不虛此行的求學態度。晨課我總是稍早到校,這個用心只為經營與師長和同學們之間互動的情誼。人生除了學習之外,人際的互動是不可或缺的,我喜歡為老師和同學們沏好一杯溫暖且香氣四溢的“臺灣烏龍茶”,讓從寒風中進得門來的同學,汲茗一盅,暖暖心田。至此,我培育出令人欣羨的溫暖情誼。從最初北京的“心冷”,一衍而為北京的“情熱”!

劉楚妍(右一)在龍泉寺

劉楚妍(右一)在畢業典禮上
平日里,我努力散發自己的熱量,讓自己充滿陽光和活力。雖然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好,但是我靠自己的意志,努力經營與同學們之間的情誼,談笑風生中無不使我身邊的同學們發出歡樂的笑聲。我由衷期望,從我開始,學弟、學妹們不再有人情淡漠之慨。當他們因我的陽光和強勁的生命力而展顏歡笑時,我亦感到無比幸福!
擺脫了人情淡漠的陰影,在學習中我也奮起直追。生長在溫暖南方的我,咬牙在零下10攝氏度的清晨“寒窗苦讀”,每天花費大量的時間在英語學習上。工夫不負有心人,我的英語成績稍稍勝出,名列前茅。對于其他課程的學習,亦無懈怠之虞。有時感到“讀書進度”不夠,正急欲追上進度,偏偏瞌睡蟲總是不停地來報到,而我總是不肯輕易妥協于人類的惰性。于是,想盡百般辦法,不是掐自己的手臂就是掐大腿,讓自己的腦袋瓜因為疼痛而清醒過來。真感覺自己是現代版的“懸梁刺股”,自虐如此,卻也快哉。勤耕書海,日日窗臺、案前不釋書卷,并且花費大量時間,閱讀專業課程相關之書籍,借此為今后的論文寫作打好基礎;也注重和同學們的互動、交流,于整個修讀博士的過程中,學習到了相當多的知識,了解了不同教育背景下所展現出的不同的思維方式,進而累積了多種多樣的思路模式。終于,我脫困了!我獲得了優秀研究生和一等獎學金的殊榮。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開題時候。因為只有住在學校里邊,才上得了計算機的信息平臺,為了開題,我暫居于校內宿舍。有時候,連續三天找不著地方洗澡,情緒上有點要“抓狂”的感覺。此時北京供暖停止,可以洗澡的韓國式汗蒸也不能用了,一般浴池我又不敢去,研究生院的“集體裸體營”,我也不敢去。后來,只能想個法子,我跑到研究院對面不遠處的醫院,一層一層地逛,看見只有兩床的病房,我晃悠晃悠地走進他們的洗手間兼浴室里,噼里啪啦地洗起澡來。唉!那滋味真是太舒服了!洗完澡走出來時,驚見病房里多了一個老婦人,我看著另一張床,輕聲說了聲:“我爺爺睡著了!”

劉楚妍(右三)在北京什剎海與同學聯歡

劉楚妍(右一)參加學術研討會
這就是北京求學記!永生不換的記憶。
中國社會科學院是一流人文社會科學的人才培養基地,我為自己能在這里學習感到無比驕傲和自豪。研究生院里的諸多講座,總能出現我積極參與的身影。無論是專業相近,還是其他不同且多元項目之講演,我都極盡所能地參與,充實自己不同學術領域的知識,開拓自己的視野和思路。置身社科院中,學習資源異常豐富,我如饑似渴地優游在知識的殿堂中,尤其在諸多師長和同學的關懷下,倍覺幸福與富裕。
逝者如斯夫!倏忽三載逝矣!古圣有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在北京求學的三載,我謹記“篤學慎思,明辨尚行”的校訓,在專業及各方面皆有斬獲,豐富了學海視野;移硯北京領受到學術之薈萃,殿堂之深奧,師恩浩蕩,友誼情深。“北京求學”是我一生最彌足珍貴且最為璀璨的記憶。
編輯整理 石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