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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豪商 場院 破產(1)

利之所在,民所竟趨,倘無官以司之,

則智詐愚,勇陵弱,攘奪誕慢,決性命之情以爭,無所不至矣。

——王安石

瓷商賈慶的船就泊在岸邊,三人一起上船看貨。

那些瓷器都成套裝在黃楊木箱中,每一格底下都鋪著軟絮,墊著白絹。幽亮黑瓷襯著雪白細絹,異常醒目。

易卜拉輕手拿起一只瓷盞,里里外外仔細看視摩挲。馮賽也幫著看驗,的確是一等貨色。雙方又議價,馮賽幾句話幫他們談定了價。易卜拉只有五頭駱駝,要了二十箱。總共五十六貫,折銀二十八兩。

三人重新回到岸上,走進茶肆。馮賽向店里討來筆墨,取出買好的契書,填好交易物件錢數,讓易卜拉和賈慶分別簽字畫押,又讓伙計去請客棧的主人房敬來作保。

房敬四十來歲,生得矮矮壯壯,逢人見面始終樂呵呵的。為拉攏客商,他常替住店客商作保。今天,他過來卻苦著臉道:“馮二哥,我不敢再替你作保了,上午那個炭行的吳黑子來,說不見姓譚的送炭來,高聲大氣嚷著讓我賠他的炭,還險些要動拳頭……”

“實在對不住房老兄。是我沒辦好,連累到您了。不過,賈大哥您也熟,眼下這樁買賣也簡利得很,貨就在船上,定了契,就付錢,沒有什么好牽扯的。這會兒去另尋保人,又得耽擱時間,還請房老兄再幫襯一回。”

房敬笑著搖搖頭,看過契書,沒再多話,捉筆也簽了自己名字。

易卜拉從背囊中取出一錠三十兩的銀鋌,房敬喚伙計取來錘、鑿和秤,替易卜拉將銀鋌鑿下來二兩,仔細秤好后,易卜拉將銀子當面交給賈慶。賈慶也隨即回到船上取來五陌銅錢,付給馮賽做牙費。這時瓷器木箱全都搬上岸,捆好在駝背上。

馮賽對賈慶道:“賈大哥,我家中有急事,剩下的瓷器恐怕沒辦法替你張羅,你再另尋一個牙人如何?”

“其他牙人我信不過。你去辦你的事,我等兩天不打緊。”

馮賽不好再說什么,只得和瓷商作別。那個房宅牙人魯添兒一直在一旁覷看,聽見后,眼珠滴溜溜地閃。馮賽哪有心思在意他,帶著易卜拉和駝隊進城,先趕去東水門內城墻右側的稅務那里交稅。

稅監陳智和馮賽熟絡,但他手下那兩個稅吏董三和宋尤有些牙尖,時常刁難商旅。馮賽為免麻煩,不時要籠絡一下他們。今天事情急,他先去對面曹三郎那里買了一瓶上等酒、兩瓶中等酒,又切了兩盤白肉、熟肚,一起包了送到稅務,慰勞了幾句。稅監陳智仍是謙讓,董三和宋尤則笑瞇了眼,胡商的貨只大略看了看,沒有細查,照著契書上的交易總價,按過商收取了百分之二的稅錢,就簽發了稅證。

馮賽這才和胡商告別:“易卜拉,你要的貨算是買齊了。象牙能否稍寬延一兩天?”

“好。不過我最多只能等三天。”

“最晚第三天,我就帶朋友去交割。”

邱菡窺見車子進了一座莊院,心不由得又怦怦跳起來。

車門打開了,場院寬闊,夕陽里站著一個瘦瘦的男子,逆光看不清容貌,但身影瘦小,像只瘦猢猻,手里攥著把鋼刀,刀刃閃動著霞光,耀得邱菡睜不開眼。

“你先下來!”那瘦男子冷聲朝邱菡喝令,聲音尖亮。

邱菡遲疑了一下,才站起身來到車門邊,她雙手反綁著不知道該怎么下車,這時前面駕車的人繞了過來,高大壯實,黑凹的眼睛,扁鼻子,像頭猩猩。他伸手攥住邱菡的胳膊一拽,將邱菡拎下了車,隨即扯著她往院子北邊的房舍走去。邱菡頓時怕起來,拼力掙著不愿離開兩個女兒,但那男子手勁極大,拖著她大步疾行。

場院很大,四面都是土墻,院子空著,地面上滿是黑煤渣。那漢子拽著邱菡走了百十步,來到左邊一間房門前。房子蓋得有些簡陋,只比一般農宅好一些,門窗都已經陳舊發黑。邱菡一扭頭,見最右邊一扇門里探出一張臉,頭發花白,是個瘦小的老婦人,老婦人碰到邱菡的目光,忙把頭縮了回去。邱菡正在驚疑,那漢子已推開門,一把將她搡了進去,隨即從外面反扣了門。

邱菡慌忙回轉身,將臉貼著門縫,向外急急窺望。那個大漢大步走回到車邊,抬腿鉆進車廂,邱菡驚恐無比,用力撞著門。片刻間,那漢子跳下了車,左臂挾著玲兒,右手拎著瓏兒,大步向這邊走來,兩個女孩兒都嚇得踢腿哭叫。邱菡看到,心被撕扯了一般,繼續拼力撞門。那漢子很快走到門邊,放下女孩兒,打開門,將兩個女孩兒拎進門,丟到地上,隨即又反扣上門。

邱菡忙蹲過去,玲兒和瓏兒一起挨到邱菡身邊,哭得更厲害了,但嘴被塞住,都只能發出嗚嚶聲。

邱菡也忍不住又哭起來。她雖然只是個小染坊家的女兒,但自幼父母疼惜、衣食不缺,哪里遭過這等境遇?驚怕中,想不出絲毫辦法。

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柳碧拂也被推了進來。

太陽已經西斜,照得汴河水一片紅亮。河兩岸人已少了很多,大多都是玩罷回城的人。

馮賽又驅馬出城,上了虹橋,在橋頭向兩邊張望,河上沒有幾只船,更不見炭船。只有河北岸老樂清茶坊前還有十來個人,站在岸邊望著河中的一只游船,游船上有幾個人來回走動,其中一個似乎是左軍巡使顧震,不知道在忙亂什么。

馮賽下橋去向河邊的幾個人打問,都說沒見到炭船。正問著,見一個清瘦的人提著個箱子從西岸邊走過來,是畫師張擇端。張擇端進宮中畫院之前,馮賽曾幫他賣過畫,兩人交情不淺。

馮賽見他提著畫箱,知道他又來寫生,忙走上前,草草拜過,急問道:“張先生,今天可是一直在這里?”

“是。”

“你有沒有看到炭船過來?”

“炭船?沒有。”

張擇端看物過目不忘,他若說沒有,那一定是沒有。馮賽只得拜別,匆忙忙驅馬向東邊趕去。

大宋石炭開采已經十分普遍,汴京城從皇宮到民間,生火已極少用木柴和木炭,家家戶戶都是燒石炭。平常看著這黑亮亮的炭塊,并不覺得什么,但就如炭商吳蒙所言,一旦缺了,恐怕滿城人都得吃生食、喝冷水。

馮賽原來并沒有做過石炭生意,可是十幾天前,炭行行首祝德實忽然來找他,說有樁交易非得請他來做中人。馮賽有些納悶,細問過后才知道,京城炭行遇見了一樁麻煩——

京城石炭主要產于河東、河北、京東,分別由金水河、五丈河和汴河運來。不像其他貨物,由汴河運來的石炭只占到汴京總炭量的兩成,炭行也就沒有如何看重。可是從上個月月中開始,汴河炭商來得越來越少。起初,祝德實等人并沒有在意,以為只是水路不暢所致。誰知道到月底,干脆一只船都不來了。京城的炭量一下子少了兩成,就等于全城二十萬戶人里,有四萬戶人沒有炭燒。炭頓時緊缺起來,價格也立即暴漲。

馮賽當時其實也聽說了,但這幾個月京城物價騰亂,也就沒有太在意炭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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