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櫝原以為長刀頭領和長槍頭領帶領的人馬戰(zhàn)士能拖住狩族的步兵。雖然四萬人馬面對幾倍于己的敵人，不可能展開更有效的進攻。但至少可以襲擾他們拖慢他們，給自己多爭取一點時間。

可是，無名小河的對岸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沙漠狩族的步兵。

焱咢騎兵因為穿有焱咢皮制作的甲衣，體態(tài)顯得有些臃腫。而狩族的步兵則顯得更加輕裝。大部分士兵除了腰間圍著一條皮帶，掛著用來戰(zhàn)斗的武器，身上就再沒有其它東西了。

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見到沙漠狩族的時候，木櫝也以為他們是一群不懂得思考的野獸。因為，他們生吃人馬；還有，他們赤身裸體。

直到后來跟木瓜一起潛入狩族的營地，看到了孵化焱咢的保溫帳篷，看到了打造兵器縫制鎧甲的工棚，才知道沙漠狩族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只是一群蠻化未開的野獸。

陣地后方，狩族步兵幾人一組，架起一面巨大的木盾，頂著雨點般落下的羽箭，一邊向前移動著，一邊拆毀遇到拒馬木樁。那些或圓或方的巨大木盾，看起來像是臨時拼湊的，卻效果顯著。

陣地前，越來越多的焱咢踩踏著同類的尸體沖上圍墻，迎著人馬戰(zhàn)士揮舞的長刀利矛沖上去，打成一團。

木櫝轉(zhuǎn)過頭看著有菜。

是時候拿出你的禮物了。那些為沙漠狩族精心準備的禮物。

有菜有些緊張地搓著手，轉(zhuǎn)過頭沖著營寨里揮動著胳膊。

一個個瓦罐被送上圍墻，送到人馬戰(zhàn)士的手里。人馬戰(zhàn)士把那些瓦罐奮力地拋出去，拋進陣地里。密封的瓦罐飛落而下，被摔得四分五裂，流淌出黏稠的黑色液體。

一名狩族士兵好奇地伸手蘸了些瓦罐里的液體，湊在鼻子下面聞著。除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并未覺出什么特別。狩族士兵仰起頭向著圍墻頂端打量著，不知道是不是人馬已經(jīng)射光了長弓羽箭。

圍墻上，人馬戰(zhàn)士將瓦罐掛在長長的木桿桿頭，彎動木桿將瓦罐彈射出去，落進陣地的后方。

有菜看了看木櫝，又看了看木瓜，嘿嘿笑了兩聲，甩動著雙手，甩出兩團火焰燃燒在手掌間。

人馬之王還有周圍的人馬戰(zhàn)士，全都停了下來看著有菜。甚至圍墻下面的狩族士兵，也都被驚呆了，愣愣地看著圍墻上高高站立的有菜，看著那個年輕人類燃燒在手掌間的兩團火焰。

人馬部落從沒出過魔法師，沙漠狩族也沒有。對于他們來說，這些能夠駕馭自然力量的魔法師，簡直如同臨世的神靈一般，充滿著偉大而神奇的力量。

有菜在手掌間燃起火焰，隨即甩了出去。燃燒的火焰在漸濃的暮色里劃出耀眼的光影，落到了陣地上，落到流淌出來的黏稠液體上。

一團烈焰，帶著轟然的炸響騰空而起。翻滾的濃煙中，黑紅色的火焰像是一群躁動不安的精靈，四處跳躍著，點燃了鄰近的焱咢尸體、拒馬木樁，還有流淌出來的黑色液體。黏稠的黑色液體燃起暗紅色火焰，延著流淌的痕跡燃燒著，燒進了瓦罐里。劇烈的燃燒炸裂了瓦罐，爆發(fā)出暗紅色的火球騰空而起。那些剛剛還是一臉茫然的狩族士兵，轉(zhuǎn)瞬間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四散逃竄。

那些黑色的液體，是有菜從廢棄的邊城兵營里拉回來的火油。為了增加燃燒的烈度，還摻入了細細的炭粉。

圍墻里，人馬點燃了浸過火油的羽箭。燃燒的羽箭飛入天空，如同提前閃亮在昏沉暮色中的點點繁星。當閃亮的星辰再度落下時，點燃了整個陣地燃起沖天的烈焰。

烈焰，烤熱了空氣，發(fā)出獵獵的呼嘯，還有堅甲硬皮的焱咢發(fā)出痛苦的嚎叫。那些燃燒的焱咢，就像是一團團東奔西跑的巨大火球，一路奔逃一路點燃了周圍的一切。翻騰的烈焰照亮了戰(zhàn)場，照亮了木柵圍墻。圍墻上的人馬戰(zhàn)士興奮地呼喊著，彈射出一個又一個裝滿火油的瓦罐。

“木瓜，你射箭能射到多遠？”

有菜問道，指了指陣地后面的無名小河。

“能把箭射進那條小河里嗎？那條小河距離我們有兩百步。”

木瓜打量著陣地后面的小河，慢悠悠地說道：

“要射得遠，就要有一把好弓。”

“用這把弓。”

隨著聲音，白云拿著一把長弓走到木瓜身邊。

“我正要送給你呢。”

白云說著把手里的長弓遞給木瓜。木瓜看著白云，笑起來。

“為什么要送給我？”

白云有些嗔怪的瞪了木瓜一眼，把手里的長弓塞到木瓜手里。木瓜端詳著，情不自禁地說道：

“這真是一把好弓！”

金絲柘木粘合盤羊角片制作的弓身，雄鹿的尖角制作的弓稍，人馬的尾鬃纏繞成弓弦。有菜也伸著脖子看著，雖然看不出里面的玄機，但是看做工也知道是一件制作精良的好武器。

弓身握手的地方，刻著“落云”。

這把弓，是你專門為我做的？

木瓜看著白云，看到白云那一叢濃密油亮的尾鬃沒有了。

這把弓，是你專門為我做的。落云？好名字！

木瓜細細摩挲著弓身，試著拉了下弓弦。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人馬之王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目光中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試試看？”

有菜說著遞來一支羽箭，點燃了箭簇上的火油。

木瓜拉滿弓弦高揚手臂，離弦的羽箭旋即飛上天空，隱沒在黑沉沉的暮色里。周圍的每一個人，甚至人馬之王都抻長了脖子，尋找那支早已看不見蹤影的羽箭，猜測它能不能飛出兩百步，有沒有落進那條小河里。

一道亮光，閃爍在陣地的后方，夾雜在黑壓壓的狩族士兵中間，顯得格外細弱飄搖。

木櫝伸出手，正要喊出一句“看到了！”閃動的亮光隨即隱沒在狩族士兵的腳下。木櫝垂下手，正要說句什么替木瓜解圍，燃燒的火焰突然竄上了天空。

“正中目標！”

有菜大聲喊起來，用力地拍打著木瓜。

那條無名小河，河水淺顯。有菜一早在河床上埋設了裝滿火油的瓦罐。那些瓦罐被焱咢騎兵和狩族步兵踩踏后，破碎開來。溢出的火油漂浮到河面上。只是沒有人會關心那層黑乎乎的油膜是什么，直到被木瓜射出的羽箭點燃。

升騰的烈焰，沿著河面向兩邊蔓延，如同一道升起的耀眼屏障，阻斷了焱咢騎兵和狩族步兵的退路，把他們擋在陣地上。可是烈焰焚天的陣地同樣無處可逃。熾烈的火焰、灼烈的高溫、濃烈的煙塵，夾裹著一聲聲凄厲的痛苦哀嚎沖天而起。

烈焰中，能看到那些堅甲硬皮的野獸，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地倒下去。還有那些狩族的士兵，哭喊著，奮力撲打著燃燒的身體，可是除了換來更加劇烈的燃燒，根本改變不了什么事。

炙熱的火焰炙烤著圍墻步道上的人馬戰(zhàn)士，人馬戰(zhàn)士抬起手臂，擋在面前。興奮的吶喊和喜悅的神情全都消失了。人馬戰(zhàn)士一個個神情肅穆，看著陣地上的狩族士兵，被烈焰吞噬、焚燒。震耳的嘶吼和哭號也慢慢消失了。只剩下沖天的烈焰帶出呼嘯的風聲，和烈焰下一具具焦黑的尸體。

木櫝急匆匆地走下步道。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感受勝利的喜悅，他需要見到長刀頭領和長槍頭領，需要知道四萬人馬狙殺了多少狩族的士兵，又有多少狩族士兵趕到了決戰(zhàn)的戰(zhàn)場。這些人，會不會在明天對營寨發(fā)動攻擊。而人馬，又有多少戰(zhàn)斗力去抵御這一場攻擊。

有菜也沒有時間去感受勝利的喜悅。木柵圍墻被陣地上的烈焰炙烤，很多地方開始冒起濃煙燃燒起來。有菜要組織人手滅火，加固營寨。戰(zhàn)斗還遠沒有結(jié)束，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一直堅持站在圍墻步道上的人馬之王，終于忍不住傷口的疼痛，把身體靠在了箭垛上。木瓜和白云上前扶住人馬之王，木瓜看到人馬之王肚子上的傷口，小聲地問白云：

“為什么不醫(yī)治？”

白云搖了搖頭。

這里面的事情，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

木瓜抬頭看了一眼人馬之王，說道：

“我要替你看一看傷口，你會反對嗎？”

人馬之王沖著木瓜點著頭，自言自語一樣地說道：

“你們都是有本事的人。如果你們早一點來到草原，人馬部落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了。”

木櫝找到雷鳴，雷鳴正帶領七人團撤出陣地。

“帶上一些人，去探一探狩族的營地。我需要知道他們的情況。”

“明白。”

雷鳴點著頭答應著。看著木櫝，雷鳴又點了下頭。

“我沒看錯你，森林之子。真的給大草原帶來了奇跡。”

如果我真的是森林之子，那就請森林之神幫助我，幫助我繼續(xù)贏得明天的勝利，草原最后的勝利。

木櫝心里想著，暗暗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