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淡淡的薄霧夾裹著篝火燃盡的余煙,冰涼中充滿著煙火的氣息,彌散在營地里。
弓箭頭領打著長長的哈欠,打量著營地。
大鍋熬煮的麥粥,切入酥油調入蜂蜜,熱氣升騰間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喚醒了更多的人馬戰士。人馬戰士抻著懶腰,相互間開著玩笑,端起滾燙的麥粥喝著,溫暖著身體。
白云給木櫝和木瓜拿來兩件甲衣,是用焱咢外皮縫制的。柔軟卻堅韌,能抵擋住刀砍槍刺。
木櫝和木瓜接過甲衣穿在身上,又相互替對方系好每一處綁帶。
“你緊張嗎?”
木瓜終于忍不住問道。木櫝看了看木瓜,小聲說道:
“我一直都在強忍著,不讓我渾身抖起來,好像在跳舞。”
木瓜笑起來,說道:
“其實,我一直都在想,那些人馬那么喜歡唱歌跳舞,可能就是因為他們容易緊張,又不想被別人看出來。”
木瓜看了看木櫝,接著說道:
“不管怎樣,你可要忍住了,不能讓人馬看出你很害怕。今天,你是所有戰士的榜樣,是他們的力量源泉。”
木櫝點著頭,兩只手扶著木瓜的肩說道:
“你要保重自己,不能讓自己受傷。打完這場仗,我們還要一起去莫高山呢。”
木瓜用力點著頭,兩個人緊緊地擁抱了一下,木櫝轉身離開了。
木櫝要回到決戰的主戰場去,在那里指揮這場大決戰。而木瓜要留在前線,隨時把前線的戰況通報給木櫝。
營地里,長弓射手被分成兩隊。其中的一隊射手吃過早飯,就靜悄悄地越過陣地,向著沙漠狩族的方向開進。
人馬的眼力在白天時會格外敏銳。可是到了夜晚,會因為周圍漆黑無光變成睜眼的瞎子。黎明前后的昏黑,并不是人馬眼力最好的時候。好在,長弓射擊不需要精確的瞄準。只管對準沙漠狩族的營地射出羽箭就行了。
破曉的第一縷陽光躍出地平線,照亮了高山照亮了草原,照亮著奶白色的霧靄,閃爍出耀眼的金紅。一支羽箭凌空落下,穿透圍欄的木桿,發出砰地一聲響。響聲驚醒了靠在圍欄上打盹的狩族哨兵。
狩族哨兵睜著朦朧的睡眼,還在對著那支近在眼前的羽箭發呆,更多羽箭穿透晨光飛落而下,瞬間把那名哨兵變成了一只刺猬。
沒有口令、沒有吶喊。長弓射手對準狩族的營地射出羽箭。離弦的羽箭破空而出,隨即隱沒在晨光漸亮的天空里。當箭翎破空的莎莎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天空已經被雨點般的羽箭遮蔽了。
狩族的營地里,響起連片的慘叫聲。
即使在戰爭伊始,人馬部落還有能力對沙漠狩族發動攻擊時,也沒有過在天剛亮,就襲擊狩族營地的事情。這種時候,沙漠狩族的眼力并不好,人馬也一樣。而且,對于人馬對于沙漠狩族來說,戰爭應該是面對面的正面廝殺,而不是偷偷摸摸地發動突襲。
一名狩族頭領鉆出帳篷,四下張望著。
凌空落下的羽箭,深深地鉆進泥土里,發出砰砰的震響。狩族頭領盯著地上的羽箭,似乎還在琢磨這東西是從哪飛來的,一支羽箭飛落而下穿進他的大腿。狩族頭領張大嘴正要發出慘叫,接踵落下羽箭的隨即射進他的腦袋射穿了他的胸膛。
每名長弓射手攜帶二十支羽箭,被依次射出。隨即轉身撤出了戰場。狩族士兵集結了隊伍沖出營地時,空蕩蕩的陣地上早已沒有了人馬弓箭手的蹤影。
撤出戰斗的長弓射手并沒有在人馬的營地停留,而是一路向東離去。他們要趕去沿途的第一個游牧營地,在那里補充羽箭補充食物補充體力,靜待沙漠狩族一路追上來時,再繼續阻擊他們。
“剛剛那些戰士,能殺死多少敵人?”
白云問木瓜。
能有多少?肯定少不了。
那些狩族士兵都剛剛睡醒,迷迷糊糊的。面對凌空落下的箭雨,毫無招架之力。還有那些焱咢,還沒有被陽光曬熱身體,沒有恢復活力。只能趴在原地變成活的標靶。
持續的號角聲,不斷地在狩族的營地里吹響,充滿著一股怒氣沖沖的味道。大隊的狩族士兵開到了陣地上,戒備著人馬的再次襲擊。等待著打頭陣的騎兵喚起焱咢。
弓箭頭領轉過頭看著升起太陽的高度,沖著手下的弓箭隊長說道:
“你們幾個,帶上隊伍跟我向前。我們再去給那些家伙送點苦頭嘗嘗。你們幾個,帶領隊伍在陣地前戒備,接應我們。”
白云看著木瓜,木瓜計算著太陽的高度,沖著弓箭頭領說道:
“不要跟他們正面接觸。發現焱咢騎兵,立刻撤回陣地。”
弓箭頭領點頭應允著。
長弓重箭能夠射穿焱咢的外皮,射傷它們。但是那些皮糙肉厚的野獸,生命力極為頑強。除非被擊中要害,否則并不能阻止它們的瘋狂攻擊。
弓箭頭領帶領著長弓射手進入到戰場深處。很快,沙漠狩族的嘶吼喊叫從戰場對面響起。白云轉過頭看著木瓜,興奮地笑起來。
木瓜的長弓,為人馬弓箭手贏得了巨大的優勢。如果從一開始,人馬部落就能擁有這樣的武器,說不定早已擊敗沙漠狩族了。
長弓的射速遠沒有短弓快,但一名熟練的人馬弓箭手還是能在短時間內射出全部的二十支箭。一個幾千人的弓箭手方陣,一次齊射就能在連片的土地上插滿密集的箭桿“莊稼”。這樣的攻擊,對于隊列整齊移動緩慢的步兵來說,殺傷尤其明顯。
弓箭頭領帶領著長弓射手撤回了營地。很多弓箭手的身上迸濺著血跡。雖然木瓜一再要求,那些弓箭手還是忍不住與沖上陣前的狩族士兵發生了肉搏。
“他們出動了,騎兵。”
弓箭頭領沖著木瓜說道。
“有多少?”
木瓜問道。
“看樣子是全出來了,鋪天蓋地的。”
弓箭頭領回答道,難掩一臉的興奮。
雖然不知道狩族騎兵是不是盡數出動,但是奔跑的焱咢,震動著地面,帶起隱雷一般的隆隆響聲,已經傳到了人馬的陣地。
木瓜叫來傳信的人馬戰士。
“回報森林之子,我們開始了!”
傳信的人馬戰士隨即離開。
陣地前,長弓射手們高舉起長弓,拉滿弓弦。
木瓜叫來負責斷后的人馬戰士,下達命令:
“點燃營地!”
陣地上,長弓射手松開弓弦射出羽箭。回彈的弓弦發出齊齊地蕭蕭聲。排列整齊的長弓射手取箭、上弦、揚臂、拉滿長弓,動作沉穩流暢。似乎對于呼嘯而來的狩族騎兵渾然無覺。
負責斷后的人馬戰士點燃了營地里的布帳氈房,暗紅色的火焰催生起滾滾黑煙,在營地里彌漫開來。牲口欄里的牛羊受到驚嚇,撞開圍欄尖叫著四下逃散。
弓箭頭領彎腰抱起一頭還沒斷奶的羊羔,撫摸著羊羔的背毛,安撫著受驚嚇的羊羔。
“真要把這些牛羊留給那些沙漠中的野獸?”
弓箭頭領低聲嘀咕著,瞟了一眼白云和木瓜。白云緊抿著嘴唇,像是根本沒聽見弓箭頭領在說什么。木瓜一臉的肅穆,緊盯著戰場上壓境黑云一般沖上來的狩族騎兵。
沖在最前面的焱咢,背上的狩族騎兵都已經被落下的箭雨擊落了。很多焱咢身上,穿刺著長長的箭桿,傷口流著血。劇烈的疼痛,讓那些焱咢不停地吼叫著,卻絲毫不能阻止它們繼續沖向人馬的陣地。
希望有菜督造的營寨能夠擋住它們,能夠消滅它們。不然,就只能被它們一路追趕,逃到大草原的盡頭了。
木瓜緊盯著陣地前,沖著弓箭頭領說道:
“我們該離開了。”
弓箭頭領扔下手里的羊羔,沖著人馬弓箭手大聲喊道:
“所有人,離開陣地。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