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狩族兇狠強悍,跟人馬部落不相上下。但沙漠狩族有致命的弱點。他們的數量雖然遠遠超出了預想,但也不是不能窮盡的。
有弱點,也能被殺光。這就好辦了。
在回來的路上,木櫝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破敵之道,在于以己之長擊敵之短。這是雷鳴說的。木櫝覺得,沒錯。只是,想要利用沙漠狩族的弱點戰勝他們,不能光靠人馬。而木櫝的主意,恐怕連白云也做不了主。
木櫝和木瓜回到人馬營地,幾個女人馬幫助兩個人剝下身上的偽裝,又端來裝滿熱水的大木桶。
心里有了底,木櫝就放松下來。坐在熱水桶里一邊洗著澡,沉沉地睡著了。
木瓜可睡不著。沙漠狩族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人馬部落現在的狀態......就像拉到最大的弓弦,隨時都會崩斷。
木瓜坐在熱水木桶里,眉頭緊鎖一言不發。長刀頭領在一旁默默看著,終于忍不住,沖著幾個幫忙的女人馬揮著手。
“情況怎么樣,很糟嗎?”
長刀頭領問道。木瓜抬起頭看了看長刀頭領,又看了看白云,問道:
“部落現在有多少戰士?”
長刀頭領轉過頭看了看白云,沉吟著說道:
“差不多七萬。其中兩萬老兵,其余的是新兵,和受過訓練的女人。”
新兵,那些第一次上到戰場的年輕戰士,三個人里就會有一個死在前幾場戰斗中。能夠一直在戰斗中幸存下來,最終變成經驗豐富的老戰士,屈指可數。
看著木瓜,長刀頭領接著說道:
“如果動員那些因為傷殘離開前線的老戰士,動員全部能夠拿起武器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差不多能湊出十萬人。這是部落的全部家當了。”
白云看著木瓜,臉上帶著急迫,終于忍不住問道:
“敵人有多少,我們能打贏他們嗎?”
木瓜看著白云,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實情。
可是,瞞過今晚又能怎樣。那些沙漠狩族就在陣地對面,不是隱瞞不說就會不戰而退。木瓜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
“我估計,沙漠狩族有二十萬的士兵。其中五萬是焱咢騎兵。”
焱咢兇猛,食量大得驚人。為了爭搶食物,那些野獸會六親不認。木瓜曾在戰場上親眼看到幾頭焱咢把一名中箭落地的狩族士兵撕成碎塊吃掉了。太多的焱咢,同樣會讓沙漠狩族承受不起每天的飼喂。
木瓜的話,讓白云和長刀頭領都呆住了。僅憑五萬焱咢騎兵,就足以踏平人馬部落了。長刀頭領一屁股坐了下去,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這場戰爭,人馬部落無論如何也贏不了。
“部落現在有多少人類做奴隸?”
一直閉著眼睛躺在熱水桶里的木櫝突然問道。
“好像四萬左右吧。”
長刀頭領答道。上年紀的營地總管在人馬之王的大帳里曾經說過。白云看著木櫝,問道:
“你想讓那些奴隸幫我們打仗?”
木櫝睜開眼。
“我不知道他們愿不愿意。部落曾經那么殘酷地對待他們,換做我也不會幫你們,寧愿看著你們去死。”
木櫝說著,毫不在乎長刀頭領看過來的冰冷眼神。
“如果不是木瓜和有菜勸我,我不會幫你們。”
看著白云,木櫝接著說道:
“想要那些人類伸出援手,首先要恢復他們自由人的身份,還要補償他們這些年遭受的屈辱。你們能決定嗎?”
白云看著長刀頭領,沉吟著說道:
“天亮后,我會找我父親召開會議,一起商量這件事。”
你父親?
木櫝看著白云。
白云的父親是人馬部落的王,一直帶領人馬抗擊沙漠狩族。兩年前的一場戰斗,人馬之王陷入敵陣被咬傷了手臂咬斷了大腿,身受重傷。雖然不能再重返戰場,人馬之王卻從未離開過前線,成為人馬部落和戰士們不屈的榜樣。
作為人馬之王的女兒,白云在部落里贏得尊敬卻不是靠著父親的威望。人馬之王身陷重圍時,白云只身殺入敵陣救出父親。這種英勇連久經沙場的老戰士都心生敬佩。所以白云在部落中的威名并不亞于父親。那些人馬的頭領、隊長和普通戰士也愿意聽從白云的號令。
人馬之王的大帳里,部落大祭司、人馬頭領和各個隊長悉數到齊了,還有上年紀的營地總管和雷鳴。
人馬之王端坐在高出地面的木榻上,身上圍著野狼的毛皮。
營帳內點著熏香,味道襲人。但木瓜還是聞出空氣中有一股隱隱的,類似腐敗傷口散發的味道。
人馬之王的臉上帶著交錯的刀傷,一雙瞪圓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怒氣沖沖的。打量了木櫝和木瓜,人馬之王伸出左手示意兩個人落座。在他的右臂,只剩下半截斷肢,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你就是,森林之子,神靈的使者。”
人馬之王看著木櫝。
“說說你的計劃,是怎樣的。”
人馬之王開門見山地問道。
木櫝看了看營帳里的其他人。大部分都見過面,除了部落大祭司。部落大祭司中年的年紀,頭上戴著華麗的羽冠。一張臉上面色蒼白,刺著很多奇怪的花紋。大祭司不動聲色地看著木櫝,微微揚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我的計劃是,放棄現在的陣地向后撤。”
木櫝的話一出口,長槍頭領就哈地一聲笑起來。
“想不到你的計劃就是這個。要不是你是森林之子,神靈的使者,就憑這句話就能砍下你的腦袋。”
木櫝看著長槍頭領,長槍頭領看了看營帳里的其他人馬。并沒人接下他的話頭。長槍頭領不甘心地閉上了嘴。木櫝接著說道:
“部落的主力,向東撤離,至少一天的距離。沿途留下牛羊、糧食、營帳,要讓狩族看出部落在潰敗,潰不成軍。”
弓箭頭領忍不住說道:
“我們在這里堅守了這么久,有多少戰士為了這片土地失去了生命,你的一句話就讓部落放棄,戰士們不會甘心的。”
“如果他們全都戰死在這里,也就不用再操心什么了。整個草原都將變成狩族的天下了。”
木櫝不客氣地說道。弓箭頭領瞪著木櫝,腮邊的肌肉不停跳動著,卻也無言以對。
人馬之王問道:
“然后呢?”
“入夜后,回頭殺入狩族的營地,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木櫝的這句話,讓營帳里安靜下來。人馬不擅夜戰,這個神靈派來的使者不知道嗎?
木櫝接著說道:
“所以,我需要釋放后方營地里的全部奴隸,恢復他們的自由身份,補償他們這些年受到的屈辱,說服他們與部落并肩作戰。”
靜悄悄的營帳瞬間炸開了鍋。如果說木櫝之前的計劃還讓人將信將疑,釋放奴隸讓他們參加戰斗,簡直就變成了癡人說夢。
“那些奴隸可是部落的財產!”
長槍頭領大聲說道。木櫝瞥了一眼長槍頭領,說道:
“等你戰敗,變成焱咢嘴邊的食物時,你再去跟它們說你擁有多少奴隸和牛羊吧。”
“不能釋放奴隸!”
長槍頭領轉過頭沖著人馬之王和大祭司說道。大祭司低下頭,在人馬之王耳邊說著什么,人馬之王皺著眉。大祭司轉過身沖著木櫝走過來,說道:
“年輕的,人類。你需要向我證明,你是預兆中的森林之子。”
木櫝看著大祭司,微微翹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說我是森林之子的是你們,懷疑我的還是你們。我要怎么證明,給你們變個戲法嗎?”
木櫝問道,部落大祭司盯著木櫝,看著木櫝項間的橡樹葉護符,伸手去抓。木櫝閃身躲過大祭司的手臂。上年紀的營地總管說道:
“雷鳴師父說,森林之子有一把短刀,就是森林之神的賜贈。”
木櫝看了一眼上年紀的人馬。在他旁邊,雷鳴沖著木櫝點了點頭。木櫝解下腰間的短刀遞給大祭司,大祭司卻沒有接,盯著野豬獠牙制成的刀柄,遲疑地握在手里。
轉瞬間,部落大祭司就像是被閃電法術擊中了一樣,兩眼上翻露出大大的白眼球,身體也不住地顫抖著。隨即,大祭司松開短刀,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盯著木櫝。
“真的想不到。”
大祭司喃喃低語著,拋下營帳里的所有人匆匆疾步離開了。
想不到什么?
木櫝看著大祭司的背影,人馬之王說道:
“讓我看看,那把刀。”
長刀頭領的臉上露出明顯的擔憂,卻又不敢制止人馬之王。木櫝兩只手端著短刀遞給人馬之王。人馬之王抽出短刀。
赤金石鍛造的短刀黑黝黝的,閃著點點金色的光斑。窄而細的刀身,厚背薄刃,靠近護手的地方砧刻出“倚神”兩個字。野豬獠牙制成的刀柄閃出細膩溫潤的光澤,握在手里有些沉,很溫暖。
“這是一把好刀。”
人馬之王說著把倚神短刀遞還給木櫝,接著說道:
“詳細說說,你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