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輕薄如紗，升騰在田野上。田野上，成片的成熟的麥穗，包裹在輕薄如紗的晨霧里，朦朧著。輕薄的霧氣撲打在身上涼絲絲的，發出瀝瀝的水聲。

霧，不是雨，怎么會有水聲？

木櫝想。

能發出這樣嘩啦啦水聲的，應該是白浪河！

是白浪河。陡峭的河岸洶涌的河水。翻騰的浪花攪動起水汽飛散上來，迸到岸上迸到木櫝的臉上身上，濕漉漉的。橫跨在白浪河上的村橋，擺放的拒馬把削尖的槍頭對準著橋面。誰敢沖上來，就毫不客氣地把它刺穿在尖利的槍尖上。

木櫝伸手摸著木紋毛糙的拒馬。為什么，白浪河水里有一股怪味？木櫝伸手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水花。

那股嗆人的味道更像是..木櫝睜開眼。

在木櫝身邊，一個人馬戰士一邊試圖站穩身體，一邊嘩嘩地往地上撒著尿，絲毫不在乎腥臊的尿液迸濺到酣睡的眾人身上。

木櫝跳起身。人馬戰士咧著嘴沖著木櫝笑著，向后倒退著身體，身子一歪倒進自己尿出的尿液里，睡死過去。

我應該..狠狠鞭打你，還是先找個地方去洗澡？

木櫝擦著臉上的尿液用力甩著。

夢中的仙霞村還縈繞在木櫝的腦海里。高聳的帝王巖，村口的石板路，書館先生家讀書習字的教室，還有細妹還有大小姐。

拒馬，那些擺放在村口的拒馬。拒馬的支腳穩固槍頭鋒利，只要焱咢敢往上撲，就能把它開膛破肚。就算它足夠聰明停在前面，也能減輕對人馬戰士的沖擊。

木櫝把手在褲子上蹭著，蹭去沾在手上的尿騷味。

除了拒馬，還可以修建防御陣地。

人馬不懂得如何修建城寨，更不屑于把自己藏在高墻大院的城寨里。但是木櫝覺得很有必要。

人馬戰士需要喘息，需要時間休整。而木櫝也需要時間更多地了解沙漠狩族，了解焱咢。

就在昨天晚上，木櫝還在想，沙漠狩族為什么從來沒有嘗試過趁著黑夜展開攻擊。

人馬的眼力極佳，看得遠而且看得準。但是人馬的好眼力需要好光線。天光越亮人馬的眼力越好。一旦到了晚上四周陷入昏黑，人馬的眼力甚至趕不上人類。

莫非，沙漠狩族也跟人馬一樣，入夜后就變成了睜眼瞎？

人馬的營地營帳林立接天蔽壤，但還遠遠不能將大草原攔腰斬斷。不需要刻意隱藏，從草原的北面貼近莫高山的地方，就能繞到人馬營地的后方，甚至一路東進到達人馬部落的后方營地。在后方營地，人馬并沒有太多的戰士駐防，卻囤積著用來支撐整個戰爭的物資。

沙漠狩族為什么就不能派一支部隊去抄了人馬的后路？是因為他們腦子笨，想不出這樣的陰謀詭計，還是因為他們沒有力量完成這樣一次遠征？

這些沙漠深處冒出來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來路？

天一亮，木櫝去找木瓜，卻在營地里看到了雷鳴。

“你怎么會在這里？”

木櫝既驚奇又驚喜，雷鳴哈地笑起來。

“我怕你學藝不精，跑到戰場上被敵人欺負。”

雷鳴說著打量著木櫝。

“不過，來到營地就聽說你旗開得勝，狠狠地教訓了那幫家伙。”

木櫝笑起來，說道：

“其實是木瓜的長弓立了大功，我只是跟著沾光了。”

雷鳴臉上帶著笑，不停地點著頭。

“你是人馬戰士期盼已久的森林之子，神靈的使者。你的到來鼓舞了他們的士氣，讓他們重拾起信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可就算我真的是森林之子，也不能創造出奇跡。還是要靠一次一次的勝利贏得戰爭。”

雷鳴看著木櫝，半晌問道：

“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我正要去找木瓜商量。我想建造營寨抵擋狩族的進攻。這樣可以減少人馬無謂的傷亡，同時還能爭取一些時間，讓我們找出狩族和焱咢的弱點，擊敗他們。”

人馬之王的大帳前，聚集著人馬部落的隊長和頭領，還有一群頭戴羽冠的部落祭司，看樣子是在準備開會議事。

木櫝轉過頭看著，雷鳴看了一眼人馬之王的營帳，沉吟著說道：

“有一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我們與白塔城的聯系徹底中斷了。按照推測，白塔城已經落到半獸人軍團的手里，那里沒有駐扎太多的圣殿武士。可是，圣殿援助人馬部落的物資都要經由白塔城發出。沒有了這些援助，人馬部落堅持不了太久。”

木櫝愣住了。

什么意思？

雷鳴看著木櫝，用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已經派黑掌帶著人，去打探往東的道路了。鐵匠山谷里那幾千個工匠，個個都是一身好手藝。把他們留下給人馬陪葬，我不忍心。變成那些沙漠野獸嘴里的食物，就更是可惜了。”

那..

木櫝看著雷鳴。

這場仗還要不要打？

而且，我們跑得過那些沙漠野獸嗎？不是說，他們會一直追下去，就算追到草原的盡頭也要趕盡殺絕嗎？

雷鳴伸手搭在木櫝的肩頭，帶著木櫝緩步向前走著。

“其實，我們對那些來自沙漠深處的野獸，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雷鳴突然說道。

“在我來到大草原以后，圣殿接著派出兩個學識淵博的長老，秘密進入莫高山，在那里研究沙漠狩族和他們飼養的焱咢。雖然不能確定焱咢是不是一種陸行的龍，但是焱咢在入夜后會失去生命的活力。周圍溫度太低，它們就會像凍僵了一樣動彈不得。需要陽光暴曬讓它們溫暖過來，它們才能進食才能繼續行動。”

森林妖精不也是這樣，比如小妖。需要陽光讓她溫暖起來，才能恢復活力。木櫝看著雷鳴。所以每一次狩族的進攻都要等到太陽升上天空，陽光撒滿大地才會開始。

雷鳴繼續說道：

“焱咢突襲的速度很快，可是它們長滿硬甲的身體無法排汗，長距離的奔跑，積攢的體熱會把它們自己煮熟，要了它們的命。”

沙漠狩族在攻擊人馬時，完全倚仗著焱咢撕開人馬的防線，讓他們有機可乘。而每一次戰斗中，給那些人馬戰士留下致命傷害的，也是那些焱咢。

焱咢跑得快但跑不遠。人馬矯健擅于奔跑，更不懼怕長途奔襲。所以人馬完全可以使用游擊戰術，拖著焱咢讓它們疲憊，無力奔跑時再返回身來痛宰它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都在要用人馬戰士的鮮血和生命，抵擋沙漠狩族抵擋焱咢的進攻。

雷鳴看著木櫝一臉的愕然，哼地笑起來。

“你想不明白，為什么圣殿跟人馬部落結盟，卻又不跟他的盟友分享這些知識對嗎？”

“因為圣殿并不想讓人馬部落戰勝沙漠狩族。那樣會讓人馬部落變得更強大。強大的人馬部落會讓圣殿更加寢食難安，時刻擔心人馬部落翻越長嶺入侵人類的城邦。”

木櫝說道。雷鳴看著木櫝，笑著點著頭。

“你比我聰明得太多了。這個道理，我可是琢磨了很久才想明白。”

木櫝接著問道：

“你說過人馬會侵犯山南的傳言出自一個采金的礦主，是真的嗎？”

雷鳴搖著頭。

“我不知道。也可能圣殿編出來的，又或者是圣殿劫走那些黃金嫁禍給人馬，為了讓山南的人類城邦出錢出人修筑邊城。不管怎么說，山南的人類城邦的確捐出大筆錢財，包括那些不受圣殿統御的自由城邦。”

木櫝垂下了頭，雷鳴看了看木櫝，轉過頭看著營地里忙碌的人馬戰士。

“你知道，圣殿是不會聽任沙漠狩族徹底擊敗人馬部落的。”

雷鳴說道：

“按照圣殿的設想，讓這場戰爭再持續幾年，讓交戰的雙方都耗盡他們的力量，圣殿再出面主持人馬部落與沙漠狩族的和解。只是圣殿沒有想到，黑暗的半獸人軍團又卷土重來，讓他自顧不暇了。”

木櫝轉過頭看著雷鳴。

“如果我們幫人馬打贏狩族，他們會幫助圣殿抵御半獸人嗎？”

“打贏戰爭，你真那么有信心？”

雷鳴看著木櫝反問道。木櫝看著身邊的那些人馬戰士，半晌說道：

“總要拼一下吧，不能坐在這里等死。”

雷鳴看著木櫝，點著頭，接著問道：

“你有計劃嗎？”

木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有是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