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櫝的傷完全好了。上年紀的人馬除了在心中暗自驚詫,更加相信這個年輕人類就是他一直尋找的那個人。
可是就算找到他,預言中提到的森林之子,接下來又該怎么辦?上年紀的人馬完全沒有主意。人馬之王和大祭司都在草原以西的前方營地。這么重大的事情,肯定要所有人聚齊,仔細商量過才能做出決定。
眼下,只要保證這個生性倔強的年輕人類不再出事就行了。
“去,碎石場砸石頭。”
上年紀的人馬沖著木櫝說道。
“記住,別再惹麻煩了。別給自己惹麻煩,也別給我們惹麻煩!”
惹了麻煩又能怎樣,吊起來再來十鞭子?又不是沒經歷過。
木櫝盯著上年紀的人馬,毫不掩飾目光中的仇恨。上年紀的人馬看著木櫝,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這份仇恨要怎么化解,還是個大問題。
碎石場,就是把采礦場一路拖運過來的大塊礦石砸成小塊,再經過篩選碾壓,變成礦粉。精選過的礦粉會被送進鐵匠山谷,在那里被工匠們冶煉制作成兵器,供給前線的人馬戰士使用。
幾千的人類苦工集中在空曠的碎石場里,叮叮當當地敲打石頭。那些人類都是經過草原時被人馬戰士強擄來的,就像木櫝他們。還有一些,是被自己的同胞騙來的。這讓木櫝無法理解。
“有個商人來到我們村子,跟我們說人馬部落在招募工人,為他們采礦制造兵器。人馬部落開出的價碼優厚,一個小孩子一天下來都能賺上幾個硬幣,成年男子賺得更多。只要你肯賣力氣,幾十個上百個都能賺到。商人說去大草原做上一兩年工,攢了錢回來買塊土地置辦上家業,從此就能過上富貴人的生活了。那個商人常年往來大草原,跟人馬部落交換貨物,我們都認識他相信他。而且我們也聽說人馬部落在打仗,都打了好幾年了,肯定缺少人手。所以我們就跟著那商人來了。沒想到一腳踏上大草原,就被人馬抓住了,變成了奴隸。”
緊挨著木櫝砸石頭的瘦弱男人說道。
“這商人,簡直該死!”
木櫝說道,瘦弱男人哼地笑起來。
“比起那商人,還有更氣人的呢。我們這個營地里有不少人,都是被白塔城的圣殿武士誆騙過來,騙到了大草原。”
瘦弱男人說著看著木櫝。
“那些武士,原本應該保護我們,卻為了區區幾個小錢,出賣自己的同胞。讓他們長年累月在大草原上挨打受苦。”
木櫝看著瘦弱男人。
這怎么可能?圣殿戰士會干出這種事情!可是,這些人沒有必要說謊騙人。他們已經淪為奴隸了。
“不許說話不許偷懶,快點干活!”
一個人馬戰士快步走過來,掄起了手中的皮鞭,卻看到木櫝****的后背上露出的累累鞭痕。
一個人類的身上帶著這樣的鞭痕,沒有落下殘疾竟然還能正常干活,在營地里就只有一個人。
人馬戰士看著木櫝,吼了一聲“快點干活!”轉身離開了。
“我們這里有多少人?”
木櫝抻長了脖子打量著整個碎石場。
“最多的時候幾萬人。”
瘦弱男人說道。
“為什么不反抗?”
木櫝問,掂了掂手里用來砸石頭的錘頭。
“人馬營地里,有武器的戰士不過一兩千人,剩下的都是女人和孩子。工地里這么多人,手里還都有工具可以當做武器,如果我們一擁而上,那些人馬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瘦弱男人看了看木櫝。
“我們來到大草原時都是拖家帶口的,被抓住后家人都被分開了。那些人馬威脅我們,如果逃跑、反抗就會殺了我們的家人。再說,能往哪逃?就算你能跑出草原能逃進深山,可是接下來要怎么活?在家鄉,我們也都是種地出身,身上除了一把子力氣再沒有別的本事。沒膽量也沒本事去做些舞刀弄槍的事情。”
瘦弱男人說著掄起錘頭叮叮地砸著石頭。
“一天天捱吧。希望人馬打完仗,就放我們回去。”
可是,誰知道人馬部落什么時候能打完仗。就算他們打贏了,真的會放這些人回去嗎?這些人類,人馬眼中的奴隸,可是為他們創造了數不盡的財富。那些人馬真的能放他們回去?
碎石場的吃和住并不比采礦場更好。空地上,那些人類撿來樹枝木棍搭建起簡單的窩棚就算是住所了。到了晚上,碎石場的工人就擠在那種刮風漏風下雨漏雨的窩棚里。就算不刮風不下雨的時候,還要應對草原上蚊蟲的瘋狂叮咬。
每天入夜后,半人馬小小都會給木櫝送來一頓晚飯。裝在陶罐里稀溜溜的湯粥里混雜著谷粒,有時候還會有些碎肉。這樣的飯食雖然不好,但在碎石場里已經是難得的好東西了。
木櫝從沒問過這些食物是從哪里來的,又是誰讓小小送來的。
其實不用問,也能猜到是上年紀的人馬差遣小小送的。
木櫝也不想知道那個老家伙為什么要單獨給他送來食物。反正,有了這份食物,身體就能恢復得更快,逃跑時也就會更加有把握。
吃飯時,木櫝也會把食物分一半給小小。這種有谷粒有碎肉的湯粥,小小這樣的半人馬也吃不到。
小小救過木櫝,木櫝要感恩。而且,逃跑時要帶上小小,所以她也需要有足夠的體力。
木櫝閉著眼睛躺在窩棚里,憑著感覺拍擊著叮咬在身上的蚊蟲,等著小小。外面傳來一陣吵鬧,還有人在尖叫。木櫝爬起身來。
借著遠處篝火的微光,能看到幾個半大的人馬正把一個人類小姑娘圍在中間,一邊推搡著一邊撕扯著小姑娘身上的衣服。
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淪落在營地里,不知道親人在哪里。每天,小姑娘負責給碎石場的工人們熬煮飯食。
看到那幾個半大人馬,木櫝走出了窩棚。
小姑娘被推倒在半大人馬中間,一個半大人馬毫不遮擋地在小姑娘身上撒尿,其他幾個看著哈哈笑著。周圍窩棚里的人類背著臉,盡量不讓臉上的憤怒表現出來,不讓自己成為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
“你們,住手!”
木櫝大聲喊著。幾個半大人馬齊齊地看過來,看清了木櫝。幾個半大人馬似乎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木櫝,愣在那里。
“在山南,我的家鄉,只有不長卵蛋的孬種才會去欺負女孩子。”
木櫝說著,向著幾個半大人馬走過去。窩棚里的一些人類轉過身,站起來,站出窩棚遠遠地看著。
領頭的半大人馬盯著木櫝,眼神里的猶疑慢慢變成了兇狠。
“你永遠記不住自己是個奴隸對吧。竟然敢罵我?”
領頭的半大人馬說道,木櫝哈地一聲笑起來。
“我罵你了嗎?你這個六條腿的怪物,欺軟怕硬的混蛋。”
木櫝說著向前走著。
“這才是在罵你。”
幾個半大人馬站在那里,看著木櫝。這個人類,這個奴隸,曾經被吊起來鞭打,非但沒有哭號求饒反而成了營地里那些戰士心目中的勇士。這樣的家伙,該拿他怎么辦?
可是又不能當著這么多人類奴隸的面前遭受羞辱。領頭的半大人馬深吸了一口氣沖著木櫝沖上來,猛地揮拳打過來。木櫝側身架住了半大人馬的拳頭,回手一掌猛劈在半大人馬的脖子上。半大人馬向后退著,不停甩著頭。
“你敢打我?”
領頭的半大人馬瞪著木櫝,再一次揮出拳頭。木櫝架開他的拳頭照準他的脖子又是一掌。半大人馬身體噔噔向后退著。
“你是一個奴隸,竟敢打主人?你不想活了!”
領頭的半大人馬轉過頭沖著同伴喊道:
“叫衛兵,叫衛兵來宰了這個奴隸!”
木櫝哼地笑起來。
“就說你是個沒長卵蛋的孬種。你應該叫你媽媽來,叫你媽媽來鉆進她懷里哭。”
領頭的半大人馬盯著木櫝,半晌點著頭說道:
“好,跟我到空地上去。我跟你一對一地打。看我怎么打死你!”
說著,領頭的半大人馬轉頭沖著同伴喊道:
“去點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