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澤湖，這么大的一片水域，肯定會有很多秘密。就比如那片漂移的霧氣，就像是活的有生命一樣，凝聚成團(tuán)，自由移動。

一定要找人問清楚。

回到領(lǐng)主城堡，銅牙還在睡覺，一身刺鼻的酒氣。看樣子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冷刃來到廚房。

聽到紅月被裹進(jìn)濃霧，沉到了湖水里，胖廚娘的臉都嚇白了。

“怪我，這都怪我，我不該跟大小姐胡說什么浮島水妖之類的事情。”

胖廚娘懊悔地說道。

聽到胖廚娘的話，二腳趾瞪起眼睛吼道：

“什么湖島？什么水妖？”

“都是些，有影沒影的傳聞。誰也說不上是真的還是假的。”

胖廚娘說著，憋不住委屈哭起來。

冷刃看著胖廚娘問道：

“城里有什么人，對長澤湖有所了解？”

廚房里一班女傭面面相覷。

澤東城里，會有什么人能對長澤湖有了解？

一個上年紀(jì)的老傭人說道：

“最懂水性，最知道大湖里那些事的，當(dāng)然要數(shù)下馬鎮(zhèn)的水鬼。大湖周圍，再沒有人能比他們清楚大湖里的種種事情。”

下馬鎮(zhèn)！

冷刃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可惜寇巴被無悅留在了左嶺鎮(zhèn)，不然至少能幫著出個主意，該去下馬鎮(zhèn)找誰接洽更合適。

織衣婆跟在冷刃身后問道：

“你要去下馬鎮(zhèn)？”

冷刃點(diǎn)著頭。

“我也去。”

織衣婆說著跟在冷刃身后向外走去。

“還有我！”

二腳趾搶到冷刃前面走出了大門。

追光和擒風(fēng)也走上來，擒風(fēng)說道：

“我們也去幫忙。”

冷刃搖了下頭說道：

“你們兩個留下。下馬鎮(zhèn)究竟什么情況還很難說，萬一沒有遮陽光的去處，你們會很麻煩。”

追光看著外面的天色，沖著擒風(fēng)比劃著手語，擒風(fēng)說道：

“那我們兩個就去左嶺鎮(zhèn)，通知無悅法師和寇巴。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這樣，也好。

冷刃點(diǎn)著頭。

下馬鎮(zhèn)在拒馬山的北端。

冷刃銅牙來澤東城赴任時，曾經(jīng)路過下馬鎮(zhèn)。看到黑黝黝的拒馬山時，原以為能看到山前的下馬鎮(zhèn)，可是放眼望去只有茂密的蘆葦蕩，根本沒看到房舍人家。

只是，當(dāng)時忙著趕路誰也沒去看個究竟。

冷刃帶著二腳趾，和織衣婆連夜趕路，趕到下馬鎮(zhèn)時天光已經(jīng)大亮了。

下馬鎮(zhèn)，就在白浪河的盡頭。

白浪河流經(jīng)合江城后，因?yàn)橛辛藱M河河水的匯集，水量更加豐沛，河道卻變得格外淺顯開闊。最終，河水?dāng)[脫堤岸的束縛，在平坦開闊的河灘地泛濫開來，形成廣褒的水澤濕地。向西綿延鋪陳，融入長澤湖中。

下馬鎮(zhèn)，就在這片水澤濕地上。

這樣的地方，騎馬趕路寸步難行。想要進(jìn)出鎮(zhèn)內(nèi)，只有下馬乘船，所以被叫做下馬鎮(zhèn)。

冷刃和織衣婆在水岸邊跳下馬背，看著比人都高的蘆葦蕩，密密匝匝如同院墻一般，迂回曲折又像是迷宮。

二腳趾沿著岸邊來回找著，找到一處木階搭建的上船碼頭，卻不見有船停靠。

“船呢？人呢？快給老子出來！”

二腳趾大聲嚷著。

一葉尖頭平底的輕舟，從蘆葦叢中蕩漾而出。撐船的，是個上了年紀(jì)的老漢，打著赤膊。老漢的身體經(jīng)過常年的風(fēng)吹日曬，露出紅銅一樣的顏色。

老漢把船停在水中，打量著岸上的三個人，問道：

“叫船，什么事？”

“你說......”

二腳趾話剛出口，就被冷刃按住肩頭，打斷了話音。冷刃沖著船上的老漢說道：

“我們要乘船。”

老漢卻動也沒動，又問道：

“乘船，去哪？”

冷刃看著船上的老漢。

這一大片水澤濕地，除了下馬鎮(zhèn)，難道還有別的去處？

“去下馬鎮(zhèn)。”

冷刃答道。

撐船的老漢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二腳趾的身上，像是在揣摩這個渾身纏滿布條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來路。半晌又問道：

“去鎮(zhèn)上，什么事？”

冷刃按扶著二腳趾的手掌，明顯感覺到二腳趾抖動的身體，像是壓抑不住心頭的怒氣。不僅是二腳趾，冷刃也有些不耐煩了。

乘船，收錢；開價(jià)，付賬。問這么多問題干什么。

看著老漢，冷刃回答道：

“去鎮(zhèn)上，找人幫忙。”

船上的老漢隨即問道：

“找人，找誰？”

冷刃終于克制不住內(nèi)心的焦躁，正要發(fā)作，織衣婆輕輕笑了一聲，聲音和緩地說道：

“是這樣的。我們受人指點(diǎn)，知道下馬鎮(zhèn)上多有人諳熟水性，所以我們來，想雇請幾個熟悉水性的好手，替我們?nèi)ズ蠈€人。”

撐船的老漢盯著織衣婆一直看著，半晌說道：

“你老婆子，跟他們不一樣。攪合這種事情，做什么？”

老漢話一出口，織衣婆的雙眼中就已經(jīng)閃出兇光，厲聲問道：

“你說什么？”

老漢卻呵呵笑起來，答道：

“老太婆，別著急，你的秘密，我不說。”

織衣婆緊盯著撐船老漢問道：

“我有什么秘密？”

撐船老漢臉上帶著笑，說道：

“撐船時間長，知道躲礁石，避浪頭。人活時間長，看出不同，看出秘密。”

冷刃開口剛要說話，老漢卻揮著手打斷冷刃。

“你別說，我不聽。”

看著織衣婆，老漢接著說道：

“水鬼熟水性，鎮(zhèn)上很多。大湖這么大，想要找人，難。找到找不到，看造化。”

聽到老漢的話，織衣婆的眼神黯淡下來。半晌，幽幽地說道：

“不管怎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總不能這樣不管不問，讓她不明不白地消失！”

老漢點(diǎn)了下頭，撐起撐船的撐桿撐進(jìn)水里，突然又問道：

“還沒問，你們，是合江城來，是澤東城來？”

冷刃看著撐船的老漢，反問道：

“我們從哪里來，有什么不同嗎？”

老漢搖著頭，說道：

“沒有不同。請人，要給錢。”

二腳趾不停晃動著身體，一下一下地撞到冷刃的大腿上。

冷刃知道二腳趾的意思。冷刃的內(nèi)心里，也有這種按捺不住的沖動。就是猛地一拳打出去，把這個莫名其妙的撐船老漢，一拳打飛到天上去。

“找水鬼，找人，要給錢。找我，找水鬼，找人，要給錢。”

老漢嘴里念叨著，撐著小船靠上碼頭，沖著冷刃伸出手。

“兩個坐船，四個錢。”

冷刃看著撐船的老漢，伸手伸進(jìn)裝錢的口袋。二腳趾卻終于忍不住，大聲吼起來。

“你這老東西，是傻還是瞎？明明是三個人乘船，怎么收兩個人的錢？你是想罵我們中間的哪一個不是人？說！”

撐船的老漢卻沖著二腳趾笑起來。

“我比你，年歲小。你罵我，應(yīng)該。你的錢，我不收。他們兩個，四個錢。”

二腳趾瞪著撐船老漢，一下子無話可說了。

冷刃摸出錢的手，僵在那里。

這個老漢，到底是什么來路？

他是怎么看出織衣婆的來路？織衣婆是天蛛化人。冷刃他們了解底細(xì)，也是因?yàn)橐娮R過織衣婆的本來面目。這個撐船的老漢，一個陌生人，怎么可能一搭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

還有二腳趾。

二腳趾身上纏滿布條，說他是個爬出墳?zāi)沟墓瑫腥诵拧？墒悄芸闯鏊菐装倌甑耐鲮`，卻不是一尋常人能做到的。

那么，眼前這個撐船老漢到底是什么人？

撐船老漢向著岸上的三個人伸出手說道：

“上船。放心，我不吃人，我不傷人。我行船，渡人。”

這個船，敢上嗎？下馬鎮(zhèn)，還敢去嗎？

一個撐船渡人的老漢，就已經(jīng)神秘莫測讓人看不出來路。下馬鎮(zhèn)上又會藏著什么樣的兇險(xiǎn)？

可是，不去下馬鎮(zhèn)，又如何找到長澤水鬼？不找到長澤水鬼，又怎么打聽出長澤湖的秘密，怎么找到紅月？

冷刃深深地吸了口氣，跳上了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