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壯漢騎著半城家的二少爺,掄動拳頭砸下去,打得二少爺那張臉血漿飛濺。二少爺就算不死,那張臉怕是也沒法再用了。
冷刃并沒有阻攔,只是默默地看著中年壯漢,直到他自己氣喘噓噓地停下手。
冷刃轉回頭看了看寇巴,問道:
“我剛才隱約聽到,總管大人私下里,還經營著兵器生意。是嗎?”
寇巴跳下桌子,從柜臺里搬出一壇酒,捧回來。又重新爬到桌上,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大口。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經沒什么可隱瞞的了。那個矮人,已經坐穩了城主的位置。很多事,晚說不如早說。主動說好過有一天瞞不住,再被迫說出口。
寇巴咽下嘴里的酒液,開口說道:
“你知道,一座城邦里,有哪些東西是最重要的?”
冷刃看著寇巴,沒出聲。寇巴也沒想聽到冷刃的回答,繼續說道:
“糧食,鹽,和鐵。糧食自然不用說。鹽這種東西,不能多用,卻又萬萬不能缺少。鐵,用來打造兵器制作工具,更是開埠立城所必需的。”
寇巴看了一眼冷刃。
“澤東城立城之后,這三樣東西一直由三個家族販運經營。一直延續至今。”
寇巴說著,轉過頭看著遠處桌邊的矮胖男人。
看到寇巴投來的眼神,矮胖男人隨即在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寇巴轉過頭,瞟了一眼西三公子。
“西三公子家,世代從事販運鐵石,打造兵器打制工具的生意。澤東城養兵,左嶺鎮開山,這些東西自然少不了。左嶺鎮的鐵匠鋪工具行,明面上有自己的行會制定價格約束經營,背地里都要對西三公子惟命是從。”
寇巴停下來,又喝了一口酒。冷刃看著寇巴,不知道他酒量有多大,怕他一不留神再把自己灌醉了。
“然后有一天,蒼嶺下突然挖出了鐵礦。這對澤東城來說,可是一件好事,因為又多了一條生財的門路。發現了鐵礦,當然就要想辦法經營。而冶金制鐵這種事,西三公子家最擅長。再加上西三公子原本就與老城主結有姻親,拿下蒼嶺鐵礦的專營權,也就順理成章了。”
寇巴看了一眼西三公子。
“那道專營權,西三公子就跑來找我,要與我合伙經營。這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了。只是說來慚愧,我雖然經營澤東城這么多年,名下卻沒有什么產業,拿不出入股合伙的本錢。于是西三公子就提出,讓我的婆娘掌管鐵匠工坊。”
冷刃瞪大眼睛看著寇巴,問道:
“你老婆,是鐵匠?”
寇巴咧著嘴嘿嘿笑起來。
“我那婆娘,是個來自高地的矮人。矮人生來就是司爐打鐵的能手。我那婆娘,家里又是高地出了名的冶鐵高手,從小耳濡目染,學到了一身好手藝。”
寇巴說著低下頭,輕輕搖著喃喃自語道:
“現在想起來,我當時也真是利祿熏心,光想著白白賺到多少金錢,竟然就答應了。真的把婆娘交給了西三先生,合伙經營起鐵匠工坊。”
寇巴說著抬起頭看著冷刃,說道:
“你再告訴我,冶鐵這個行當,最能賺到錢又是什么?”
冷刃搖了下頭,寇巴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廳前,中年壯漢呆坐在半城家二少爺的身上,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寇巴沖著中年壯漢喊道:
“二傻,過來喝酒,我請客。”
中年的壯漢轉過頭看著寇巴,站起身。
寇巴看著冷刃,接著說道:
“冶鐵這個行當中,最賺錢的當然是兵器。”
冷刃撇了下嘴。
打造兵器,跟打造工具又有什么區別?只不過一個是用來打仗,一個是用來干活。
中年壯漢走到桌前,端起寇巴的酒碗一仰頭喝光了碗里的酒,噗通一聲坐到了桌邊,嗚嗚地哭起來。
寇巴看著中年壯漢,倒上一碗酒推過去。中年壯漢又一口喝光,卻并沒停止哭泣。寇巴安慰地拍著壯漢的肩膀,接著向冷刃說道:
“蒼嶺挖出的鐵礦,品相極佳。打造出來的兵器銀光閃閃,又好看又鋒利,是那些尋常貨色沒法比的。我這樣一個不懂兵器不喜歡兵器的人,拿在手里都有種舍不得再放下的感覺。”
聽到寇巴這么說,冷刃轉過頭看著西三公子。
合江城被圍時,曾有個神通廣大的兵器商人,穿過澤東城的圍困,去推銷兵器。那些兵器就是亮閃閃看起來如同鍛銀打造。價格更是高得離譜。
那個兵器商人,不會就是你們吧?
“只不過,造出來的兵器要賣出去才能賺錢。要賣兵器,就要打仗。”
寇巴說著,低下了頭。冷刃看著寇巴,皺起了眉。
旁邊,西三公子也長長地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半晌,寇巴抬起頭看著冷刃,又問道:
“你知道,我在澤東城經營這么多年,做出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是什么?”
冷刃搖著頭。
“興建了望湖副城。”
寇巴說道,眼睛里閃出了興奮的光。
“望湖城居高臨下,牢牢掐住了戕人東犯的咽喉要路。戕人幾次犯險,損兵折將無功而返,從此就再不敢出兵了。區區一個望湖城,就安定了戕兵之亂。而望湖城屯田養兵,甚至不需要澤東城為他們支付銀餉。望湖城擋住戕族野人,澤東城太平了,不用再打仗。可是,囤積在倉庫里的兵器,無處可用,就只能眼看著一天天生銹霉爛。”
寇巴搖著頭,臉上卻露出笑,帶出了酒后的微醺。
“天下人都希望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大家才有好日子過。天底下,也只有做兵器生意的商人,盼望著天下大亂。因為天下太平無戰事,沒人打仗也就沒人買兵器。兵器商人就只能餓死了。”
冷刃皺起了眉。
所以,是你們說動了澤東城主去攻打合江城的?
寇巴瞪著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冷刃,接著說道:
“合江城那場仗,我們本來是穩贏的。我們在合江城里布置了眼線,合江城的兵力布防,糧庫在哪錢庫在哪,我們了如指掌。誰又能想到,半路卻殺出個圣殿法師,殺出你們這些人。這還不算,還帶著死靈戰士。”
寇巴攢動著眉毛,向前湊近了冷刃問道:
“據我所知,圣殿的法師,是不準召喚死靈的。合江城那個法師,公然驅使死靈戰士替他打仗,圣殿就不管嗎?”
冷刃瞥著寇巴。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寇巴沮喪地搖著頭。冷刃問道:
“按照你原來的打算,打過合江城,你是不是還要繼續攻占大水車?”
寇巴哼地笑起來。
“我的打算?你真的以為,這種事是我能決定的?說得好聽些,我是大總管,謀劃經營澤東城。可實際上,我不如老城主身邊的一條狗。每天起早貪黑事必親為,最終又能落下了什么?”
寇巴搖著頭,半晌又說道:
“不過,你沒說錯。一旦拿下合江城,大水車肯定就是下一個目標。大水車城物產豐饒,是個日進斗金的富庶之地。我們老城主,視金錢如糞土。房中的幾個婆娘,一個個花錢如流水。沒有幾個能給他生錢的城邦,日子還怎么過?況且這一次,還有戕兵助陣。老城主信志滿滿,所到之處定要讓敵人望風披靡。”
冷刃看了看寇巴,轉過頭沖西三公子說道:
“西三公子,能把總管大人的老婆還給他吧?總管大人似乎離不開他的老婆,而澤東城諸多事情,又離不開總管大人。總不能讓總管大人每天魂不守舍思念老婆,無暇治城的重擔吧。”
西三公子不停地點著頭,答應著。
客棧外,看門的小伙計突然闖進來,大聲說道:
“快來看,鎮外來了一個法師,帶著大隊的人馬!”
冷刃轉過頭看著門外。
法師,會是誰?該不會是無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