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知不覺深了，天空黑漆漆的，一顆星星也沒有，只有路燈的光搖搖晃晃的支撐著。

木子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傷心，其實自從高考后那件事發生之后，已經像熱戀中的木子雨就被潑了冷水，心里已經涼了，知道不可能再和姜未在一起了。可是人的心是多么復雜啊，明明不能在一起，卻又想接近，到頭來換來的痛苦也是早就料想到的，可是真正來臨時又感覺那么的不能接受，心中的痛排山倒海一樣撲面而來，木子雨像海里的獨木舟，在驚濤駭浪洶涌的大海上一不小心就沒了。

其實姜未心里也知道，木子雨是絕對不可能跟她一起去美國的，他不是乞丐，更不可能接受這莫名其妙的施舍。她累了，真的累了，喜歡一個男生十幾年，一心一意，她本來自信自己可以堅持下去的，可是這么奇葩的自己，本來天大的堅持在只言片語中支離破碎。“為什么喜歡一個人就這么難呢？”姜未坐在車上問舅舅：

她的舅舅笑著說道：“姜未，其實那個夏天，你給木子雨打電話的時候，你應該就知道你們之間不可能了。喜歡一個人不難，懂得放棄才是最難的。你不要怪木子雨，這個孩子，你有更好的將來，他怎么會去阻撓你。你們以前不是喜歡一首歌叫《有一種愛叫做放手》，他放手了，你也該放手了。”

“可是，可是我和他根本從來就沒有牽過手，根本談不上放手。高考那個夏天那件事發生以前，他是那么火熱，天天跟我一起復習，晚上送我回家，有時也會一起吃宵夜。他是那么厲害，有時功課做的無聊了，他就跟我將故事，高中三年，沒有一個故事是重復的。雖然我們都知道不是男女朋友，但是那時周圍的人都覺得我們是最甜蜜的情侶，都很羨慕，我們整天在一起也不煩。”

“姜未，你可能不知道，你們高中班主任曾經在家中會上說過早戀的問題，還把你爸媽單獨留了下來。我是后來聽你媽說的，你媽對你們老師說，‘沒有啊，我沒發現姜未進了高中有什么反常的啊。’后來你爸媽回家一合計，才知道你很早就喜歡上了木子雨，你媽是你初中老師，雖然不是你班主任，但是也是看著你跟木子雨長大的。當時你爸爸說算了，這樣挺好的。可是你媽媽不愿意，你知道的，木子雨家在農村，你媽媽后來瞞著你去找了木子雨，對他說了一番很惡毒的話，自那以后就從你口中聽到木子雨的成績直線下降，你媽媽現在很后悔，可是沒想到那件事又發生了，你爸爸為了救高考后想不開的木子雷殉職了，雖然你爸爸后來被政府嘉獎，得到了見義勇為的好警察稱號。可是人都死了，有那些光榮的稱號有個屁用。所以當時你也知道，你媽媽到木子雨家里鬧了兩次，第一次砸了他家里的東西，還打了木子雷，他們家爸媽也知道對不起你媽，說家里的東西不值錢，還把來湊熱鬧的的左鄰右舍支走了，你媽媽那時真的瘋了，我趕到時，見木子雷臉上還有幾個巴掌印，那孩子也真是太軟弱了，只知道哭。那次你也在車上，雖然沒有下去，可是我也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第二次你卻不知道，那家人沒有主心骨，就把高考一完就出去打工的木子雨，我聽說，好像高考之前他就找好了事，高考是7、8號，他十號就去了。他回了家，知道了事情的緣故后，就提著禮物來你家來道歉，那次你是去學校拿檔案，然后就是你們班長組織的聚餐。木子雨來了跪在你爸的遺像前，跟你媽媽道歉，你媽媽也是明白人，這件事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但是她卻不理他，任他跪著。聽你媽媽說，他就那么跪著，從早上八點一直跪倒晚上五點，一滴水沒喝，什么也沒吃。到了晚上五點，他對你媽媽說：“阿姨，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我爸媽和我哥哥，你要打就打我，要罵就罵我，我哥哥天生懦弱，我怕他想不開。你要是想要什么賠償，我都全部答應，不管多少錢，我借高利貸也會賠償給你。我只希望您不要再去我家了，我爸媽年紀大了，一輩子辛辛苦苦在莊稼地上打拼，一身的病，他們知道這件事都是我們的錯，你再怎么鬧都沒錯，但是您也許不知道，我們家我爸媽最珍貴的就是我爸媽結婚時的那個坐式西洋鐘，他們一直珍惜如命，可是被你摔壞了，他們一句責怪的話也沒說。我知道阿姨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也知道那樣做不好，這是我的電話，你想要什么就打給我。現在我該走了，再遲就趕不上回家的最后一班汽車。”你媽媽雖然一直無視他，但是也被木子雨這‘恩威并施’的話鎮住了，也從那種想要報復的心理清醒過來，明白自己的做的事是那么糊涂，對不起你爸爸的在天之靈。為此，你媽媽跟我說了好多遍，一直在她心里放不下，而且她還不敢對你說，怕你怪她。”

“舅舅，你為什么現在才對我說，你要是早些對我說，我也不會……”

“姜未，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怪木子雨，我知道你媽都要瞞著你的事，他也不會對你說的。而且你要明白，你跟他已經是不可能了，為什么不先冷靜一下，思考一下你們之間到底是一種怎么樣的關系。晚上的航班，后天早上就到了美國，你表哥會去接你，幫你安排好一切手續。這邊的事和人，該忘記的都忘記了吧。其實，你心里也明白，你什么也不能做。有些事真的不是人力能夠改變的，需要時間，慢慢沖淡。”

木子雨在黑夜中慢慢站起來，擦干眼角的淚水，心里的無助和失落變成了孤獨。

他就這么在街上走著，他不知道該走哪去，也不知道該干嘛，就那么一直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在哪兒，他聽到有人喊救命，他跑了過去。

他一走近，兩個看不清臉的人就落荒而逃的，俗話說，做賊心虛，木子雨心里本來還想著怎么唬住人的辦法。

看到地上衣衫不整的成熟女人，木子雨扶起了她，問道：“你怎樣，要不要報警？”

“報個屁警，現在都什么時候了，而且這里是哪，那些警察才懶得管。”

木子雨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縣城唯一的紅燈區，就是未成年人禁止入內的地方。

木子雨再看這個女人，臉上化著濃妝，燙著頭發，還染成黃色，穿著黑色絲襪，上身是黑色緊身風衣。

木子雨心里是很反感這樣的人的：“你沒事了吧，我走了。”

“喂，臭小子，不知道先把我扶起來。”

木子雨只好把她扶起來，然后背過臉讓她整理一下衣服。

“裝什么假正經，來這里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木子雨也不反駁她，徑直走了。

女人追上他，在路燈下看清楚木子雨的長相，說道：“你，哦，對不起，剛才那地方太黑了，我沒看清，謝謝你了，不過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只是走著走著，不知道就怎么走到這里了，大概是我把這個小縣城都走了一遍吧。”

女人看清木子雨臉上還有淚痕，說道：“果然是你，跟你的廢物哥哥一個樣，就知道哭。”

“你認識我嗎？我好像不記得在哪見過你。”

“哼，不記得算了，喂，木子雨這么晚了，你準備去哪兒。”

“不知道，就這么走著，走到天亮再說吧。”

“你不會是失戀了吧，我也無聊，就陪你走一會吧。”

“不用，我怕別人誤會。”

“誤會？”女人看了一下自己的穿著，繼續說道：“你是不是說我像雞？”

木子雨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腦子里還在想這個女人是他哪里見過的。

女人的臉色有些變了，說道：“如果可以，誰愿意做雞，打扮的跟雞一樣。但是我不是，我只是買酒的，雖然經常被人揩油，但是卻從來不做那樣的事。今天多虧你來的及時，不然我可能就要失身了。”

木子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就那么走著，像是天地間就只有他一個人。

突然，一輛車經過，木子雨呆了，站在原地，一直盯著那輛車，看著那輛車走遠消失，心里只剩下孤獨。

女人竟然還跟在身后，說道：“我沒看錯的話，車里的不是姜未嗎？你們竟然沒有在一起，當初所有的同學都以為你們是天生一對啊。”

木子雨說道：“她要去美國了，再也見不到了。”

木子雨又回過頭望著她，抱歉的說道：“對不起，我實在想不起你是誰，可能是因為我幾個月前生了一場大病，真的很抱歉。”

“不記得就不記得唄，找那么多借口干嘛，你要是真覺得抱歉，那就請我吃宵夜吧。”

女人指了指路邊一處還在營業的燒烤，木子雨點了點頭。

女人很好爽的對老板說道：“老板，一百串羊肉串、一百串面筋，一提啤酒，要是不夠再點。”

坐在圓桌邊，看著女人吃著喝著，木子雨一點胃口也沒有。

“你不吃，難道不喝一點嗎，一醉解千愁。”

“我已經喝醉過一次，不想再醉了。”

“真沒勁，一個男人竟然不會喝酒，算什么男人。”

女人吃的很少，喝的很多，她突然說道：“我要是喝醉了，你不會就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吧。”

“你家在哪兒，我會送你回家的，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家，我哪有家，我從小就沒有家。”

木子雨連忙道歉，說道：“對不起！”

女人笑道：“對不起，你對不起什么，你不會是以為我是個孤兒吧。哈哈，我要是孤兒那才好了，我爸媽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我說沒有家，不代表在這么小的縣城就沒有住的房子。”

當木子雨把喝的很醉的她送回家，才發現她家里很干凈，一點也不像是一個不良少女住的地方。

木子雨把她放到床上，扶她去衛生間吐了，把她臉擦趕緊，發現如果不化這么重的狀她還是很好看的。

木子雨看著她慢慢睡好，便準備離開了。

沒想到她突然坐起身，說道：“我要洗腳，你幫我洗腳，不洗腳上床睡覺，臟。”

木子雨只好燒了點熱水幫她洗腳，她說道：“你說過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要是我待會想吐，你又不在，我吐到床上了怎么辦，不行，你必須待在這。”

木子雨只好在床邊照顧了她一夜，她幾次想吐木子雨都扶她到衛生間了。

早上六點的鬧鐘響了，木子雨才睜開眼，他把頭靠在床邊竟然睡著了，開到她已經穿得很正常好像準備去上班了。

“你怎么這么早就去上班。”

“超市七點半開門，我在超市上班，六點半就要去報道了，遲到了會扣工資。你要是沒睡好，可以再睡一會。我中午會回家吃中飯的，要是發現你不在，我這里丟了什么東西，我就報警抓你。好了，我走了！”

“你昨晚喝的那么醉，現在上班不影響嗎？”

“誰喝醉了，我要是那么容易喝醉，晚上還賣什么酒，呵呵，我只是試試你。走了，你不能先走，一定要等到我中午回來你才能走。”

還沒等木子雨反駁，她已經走到門口，說道：“鑰匙我就留給你了，我有潔癖，你可不要把這里弄得太亂，我中午會買菜回來做飯，來感謝你昨天救了我。”

門關了，木子雨卻臉紅了，因為到現在他還是想不起她的名字，但是又感覺她很親切，以前應該很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