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謝千尋被母親叫出去買早飯,雙手提著飯回來的路上,經過蘇斜家的那棟樓,特意抬頭往樓上瞥一眼,沒想到的是蘇斜正一陣風似的踏著臺階下來。
身后傳來蘇媽的叫喊聲:“兔崽子,你跑,跑了再也不要回來。”
“發生什么事了?”看到蘇斜停在她的面前,她站直腳跟問他。
“沒什么,還不是因為小夏。”少年眉宇之間帶著淡淡的無奈。
“哦。”
“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家。”
她看著眼前的人徑直走向舒夏的家,手里握著的塑料袋又加緊幾分力度,似乎沒有什么比這樣的心痛更深了,像揉在眼里平地而起的川沙,風起時才撩起孤單的異樣來。總是以為一個人很容易了解,但當真正了解一個人的時候,你才發現原來沒有人是了解你的。
我們都太年輕,以至于年少輕狂了些,想要的也總想著時刻拿捏在手里,包括愛情,好似那種感覺永遠都會寄存在心里,無論經歷怎樣的時過境遷,無論時光將它拓印出多少經歷來,都依舊可以那么微妙的姿態延續下去。
倔強的像青春里的我們,大概執念說的就是這種東西。
再次回到學校那天,便已經到了蘇斜的生日。
早起的時候穿著外套已經覺得有種刺骨的冷,于是,謝千尋在里面套了件毛衣。
晨跑回來的時候,舒夏正站在墻邊盯著日歷,日歷上紅筆圈出的日期便是蘇斜的生日——10月5日。期待中的日子還是不聲不響的到來,看舒夏先走出門。她才將要送給蘇斜的盒子塞進書包里。
上午上完課,謝千尋本意是去找蘇斜,走到家政社的社團門前,卻被門口的同學攔了回去。她才打算背著畫報去繪畫社,繪畫社在綜合樓層的3樓,聽說這里培育出不少杰出藝術級的人物,伸手推開繪畫社的沉甸甸的鐵門,手里不覺冰涼起來。
當她完全站在屋子里面,耳邊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所有人像是聚會般的擠在一起,低頭討論著什么,桌子是兩個大舊的圓板木拼接而成的,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凌亂的畫稿,掉地上的也有。謝千尋想她是不是走錯社團了,畫畫的氛圍即使亂成一片也應該是安靜才對的吧?她真應該塞著耳機再走進來,覺得不好立馬飛奔出去。
真的是太忘事了,怎么就沒有準備呢。
請問,你們誰是社長,我是來報道的新人。
“哦,叫什么?”坐在對面的女生站起來開口,如寒雪中的一株臘梅,目光冷冷的。
謝千尋。
會畫什么畫?
國畫、水彩、油畫、素描嗯等……
對方走到她跟前:“ok,既然你什么都會,那么我們剛討論的問題你來回答如何?”
什么類型的?
“關于畫畫,你聽著,若是我們去參加藝術節,繪畫的時間肯定會受限制,我們討論了很久,素描速寫的話明顯平淡無奇入不了別人的眼,油畫又帶著西方的藝術很多人不懂得去欣賞,國畫的功底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水彩容易把桌子搞得一團糟。”對方環著雙手看著她:“所以,你覺得應當如何?”
藝術節,還有半個月那么長吧?怎么會是這個問題?
謝千尋覺得這個問題也并沒有太大的難度,不知道別人為何分析不出來:“很簡單,比起其余的類型,我覺得國畫比較有利,畫畫并不是依靠天賦或長期練習的幸運而來的,而是看你對待它有沒有認真。再者國畫混入的水也不怎么多,即使是簡單也可以畫出繽紛的顏色,最主要它可以隨性而畫,也不用擔心時間的問題。”
“Bingo,既然如此,名單拿來。”
謝千尋乖乖的遞上名單,看眼前女生的架勢,她猜她肯定是社長無疑。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個社團的成員了,哦不,副社長。”女生饒有趣味的搖搖手指。
謝千尋抬頭撇了一眼名單上的簽名——齊星,才猛然回過神來:“啊,我才剛來,不行吧。”
有頭銜的人都是有能力的人,她一個笨手笨腳情商智商為0的人怎么行,確定不是搞笑的么?
“我說你行你就行。”女生驀地轉身看了后面一眼:“還有散會,你們可以自由畫畫了。”
這就是謝千尋第一次認識齊星,總是穿著一身黑白服裝,劃著濃厚的妝,卻不顯的妖嬈嫵媚,像掛在墻壁上的黑白映畫,充滿敬意的肅穆。外人眼中遺世獨立又高冷女王,足以征服所有人身上恣肆的態度,居高臨下的女神終結者。可不知道為何,她總能在她的眼中看到和她一樣的孤獨,似是泯滅在黑夜里的月光,透明卻時不時卷起一團凄涼的厚重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那種感覺。
謝千尋找到空位坐下,坐在畫板前面低頭畫著自己的畫,不理會身邊人的嚼舌,只是默默地安靜地拿著畫筆。好像她的世界只有畫筆沙沙的聲響和顏料刺鼻的香味。
她很久以前聽到一個畫家說過一句話:曾經在心里悄悄話憧憬過很多人,現在也是如此。所以不管到了什么時候,都必須不斷的去做,無論何時拿起筆,都不要忘記當初努力著去縮短那耀眼距離的自己。
這就是她畫畫時的心情。
最后紙上的顏色將原有的空白代替,衣襟飄飄的男生,面無表情的站在櫻花樹下,手里拖著行李箱,身后是背對著他揮手告別滿臉淚痕的女生。這個好像是蘇斜畢業時自己哭著送別時的情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知道怎么現在才想起來畫。
謝千尋一下午的時間都在畫畫,一抬頭才發現社團里就剩下她自己一人,外面的天已經暗黃。走到操場時撞見坐在臺階上的舒夏,對方見到她猛然從臺階跳下來。
千尋,你才從社團里出來?
嗯,畫了很久的畫。謝千尋摸著手腕,稍稍有股輕微的酸疼。
舒夏睜大眼睛:畫?你去的繪畫社?
謝千尋抬頭,嗯,怎么?
舒夏瞪圓了眼睛,嘴巴恨不得吞下一個雞蛋,你……你見到繪畫社的社長齊星了?
見到了,很有氣場的女生。
聽說她其實不會畫畫,也沒人知道她為什么會辦自己不會的社團,總是一副很冷淡的表情,我見過她幾次,心臟差點嚇到半死。
有那么夸張嗎?她覺得還好。
“小夏說的沒錯,千尋你以后小心點。”正說著,蘇斜拿著兩罐飲料從后面走來。
“哦。”連蘇斜都這么說,她該相信自己的直覺還是他們說的?
少年看著身邊的兩個女生擺手:“飲料只有兩罐,你們一人一罐好了,我還有事。”
謝千尋叫住對方,慌亂的從包里掏出一個盒子:“等一下,阿斜,你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
“謝謝!”
“不用。”
“阿斜哥哥,我的下午可是送過了。”舒夏邊喝著飲料邊開口道。
“什么?”他怎么不記得?
“就是那一盒我親手包的餃子。”
蘇斜這才想起家政課上半熟的餃子,吃它的時候幾乎鼓足了這輩子的勇氣,他捏捏舒夏的鼻子一臉寵溺道:“古靈精怪。”
她們的關系太親密了吧,明明一起長大,為何阿斜對我總是那么疏遠,我想不明白,究竟自己做錯了什么?
——2006年·謝千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