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讓你產(chǎn)生了這種奇怪的想法？”與獸人小姑娘對視良久，安德烈卻首先“不敵”對方敗下陣來。奈奈莉有著一雙琥珀色的、動人心魄的大眼睛，與之對視讓已經(jīng)決定要對她有所隱瞞的深淵之子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愧疚感。

安德烈以揉搓臉頰這個動作掩飾著自己的心虛，雖然他不認為自己出現(xiàn)在這兒是為了拯救別人之類的使命。但對于神靈使者這個身份，他心里其實早就已經(jīng)接受了。若要說各方神靈關注自己純粹是為了開心，對于自己并無任何的期待，他自己就第一個不信。深淵意志讓他重獲新生似乎是想要為如同死水一般的魔界注入一些不同以往的活力，大地女神賜予他神圣種子希望他能夠令這片土地愈發(fā)的繁榮，就連冥界主宰都為安德拉芮補完了血池，并且在瓦爾哈拉立下凡間第一座黃泉神殿，神靈使者這個稱號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自然是成立的。

現(xiàn)在擺在安德烈眼前最關鍵的問題是，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獸人小姑娘到底是通過什么而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

奈奈莉一臉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就好像這個問題的答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唯獨你本人卻完全不清楚一樣。

“先生您擁有如此出眾的外形，難道是凡人所能擁有的么？”獸人小姑娘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安德烈還沒有自我意識過剩的認定小姑娘所說的“出眾外形”是指自己已經(jīng)英俊到了某種境界，雖然他自認樣貌確實出類拔萃，可是他卻未能從對面的三名獸人女性面上發(fā)現(xiàn)任何與迷戀、羞澀有一絲一毫關系的痕跡。很顯然，顏值應該不是她們用于鑒別神靈使者的關鍵標準。

既然與顏值無關，那么所謂“出眾外形”指的應該就是他身上特意于常人的部分了。于是深淵之子用手指撥弄著自己額前的頭發(fā)，不太確定的問道：“黑發(fā)黑眸真有這么罕見么？”

天生的發(fā)色和瞳色很有可能是源自安德烈前世的執(zhí)念，畢竟構成他靈魂的碎片其“原主人”大多都擁有這樣的外貌特征。深色發(fā)色和瞳色在那個世界里更是一種較為“強勢”的顯性基因，混血兒大多都會繼承這樣的特征。雖然那個世界的常理并不一定就能夠套用在這個世界之中，但深淵之子還是覺得黑發(fā)黑眸即便罕見也不應該屬于什么絕無僅有的獨特體征。至少他麾下的那些魔族女性就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色以及深棕色頭發(fā)。

可話一出口，安德烈卻從對方的反應之中發(fā)現(xiàn)了異常，不光奈奈莉，甚至連她身邊的原本對他們之間的談話顯得漠不關心的同族以及狼族女子都露出了一副十分詫異的表情。她們難以置信的瞪著眼睛，就好像同她們關在一個籠子里的深淵之子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更像是一只怪物……或者傻瓜！？

尷尬的氣氛籠罩在囚車之中的四人身上，兩名稍稍年長一些的獸人姑娘似乎因為安德烈剛才的那句話而對他更加提防了。最后還是奈奈莉強行掙脫了兩人的勸阻，手腳并用的爬到年輕男人的面前，四肢撐在圓木組成的車座上，小姑娘伸著細嫩卻沾著黑灰的脖子在與深淵之子僅僅二十公分的距離上盯著他的臉出神。

獸人小姑娘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纖瘦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觸碰著安德烈的臉，雖然躲過小姑娘的觸摸其實非常容易，但深淵之子還是想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她認定自己是神靈的使徒，以及三人為什么會對自己所說的“黑發(fā)黑眸”產(chǎn)生如此明顯的反應。

小姑娘臟兮兮的手指拂過深淵之子的發(fā)絲，“您的頭發(fā)，是如同田野中沃土一般的深棕色。”

纖細柔弱的手指輕輕的觸摸著安德烈的眼角，“您的左眼，是十分罕見的灰色，右眼卻像是粗壯大樹的樹皮一樣，是墨綠色的！”

說完這些，奈奈莉便放下了自己的小手，轉(zhuǎn)而以一種十分肯定的語氣像她眼前的年輕男人陳述道：“擁有如此獨特而又神秘的異色瞳孔，難道您還要繼續(xù)以凡人自居么！？”

棕色的頭發(fā)、灰色和墨綠色的瞳孔，這十分突兀的信息讓安德烈感到十分困惑……他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會讓一個陌生的小姑娘來特意欺騙自己，更何況這種毫無意義的謊言不管是鏡子還是平靜的水面都可以輕易戳穿。

“等等！”這回輪到深淵之子雙手捧住了獸人小姑娘的臉頰，“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安德烈的臉幾乎同奈奈莉貼到了一起，通過小姑娘琥珀色的眼睛，他能夠清晰的看到映在對方眼球中的、自己的臉。雖然因為小姑娘瞳孔的顏色，深淵之子無法準確分辨出自己眼睛的準確顏色，但灰色和墨綠色之間明顯的色深差異卻一目了然。

正如小姑娘所說的那樣，自己的左眼瞳色較淺，而右眼瞳色則較深。很顯然，她所說的灰色和墨綠色的描述應該全都是基于事實的描述。異色瞳孔已經(jīng)是事實，奈奈莉應當沒有任何理由在顏色的具體差異上說謊。

如此說來的話，這或許就是暗影核心被嘉蘭諾德之種替代所帶來的連鎖影響了。魔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生命的外表做出影響，其中最為明顯的特例就是在安德拉芮出現(xiàn)得越來越頻繁的妖精們。瑪娜的頭發(fā)和眼睛是綠色的，而水妖精莉莉的頭發(fā)和眼睛則是耀眼的水藍色，還有精靈公主那讓人難忘的翠綠眼睛，在夜色中散發(fā)著讓人為之迷醉的朦朧微光，那夢幻般的景象曾在深淵之子的記憶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安德烈自己也曾多次運用暗影魔力在自己的雙眼中凝聚起黑色的如同火焰一般的顯化魔力。如此一來，深度與肉體相契合的魔力能夠改變自身的容貌也就不那么讓人難理解了。自己墨綠色的右眼應當是受到圣樹種子的影響無誤，可是灰色的左眼、灰色……

深淵之子忽然想起了一直潛伏在自己身上的灰色奇物，如果不是每次睡覺之前和洗澡的時候那玩意兒都自己視線里晃來晃去怒刷存在感，他險些就將那玩意兒給忘了——黃泉領主賜予自己的那條冥界灰蛇！

想到此處安德烈手上也開始行動起來，他迅速拉開自己早已變得破破爛爛的衣襟，尋找著那條總是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沒有實體似乎僅僅只是一種虛像的灰蛇。卻使得囚車中的所有人全都將視線集中在他的胸膛之上——

黑色的衣服之下是年輕男人精悍的軀體，雖然因為體格還處在發(fā)育期的緣故比不上那些虎背熊腰的獸人和魔族戰(zhàn)士，甚至同那些老練的人類戰(zhàn)士都有一定的差距，可那些看起來精練可靠的肌肉線條仍然予人一種蘊含著不俗力量的感覺，這些全都要歸功于深淵之子在研究龍擊術卻不得要領時習慣性的身體鍛煉行為。

然而，真正吸引了四人目光的卻是安德烈右胸上那如同紋身一般的醒目彩色印記。

圖案并不如何復雜，僅僅是由綠色葉片和根莖組成的藤蔓，以及由灰色鱗片所蛇形。這兩者都是以抽象形象出現(xiàn)在深淵之子的胸前的皮膚上，就像是原始文明中那些通過藝術而簡化的原始圖騰一般。藤蔓和灰蛇相互糾纏在一起構成了一個首尾相連的圓環(huán)——按照安德烈曾經(jīng)的解釋，銜尾蛇可以被理解為一種領頭者淘汰末尾的競爭意識。可事實上創(chuàng)造這個概念的人卻將銜尾蛇視作一種以自我吞噬為形式來體現(xiàn)循環(huán)的體系，它象征著一種通過內(nèi)部自給自足達到某種平衡的體系。如果依照后人的觀念和知識去理解，銜尾蛇更像是一種宏觀法則的體現(xiàn)，自成體系、不斷經(jīng)歷破滅，同時又不斷自我新生，就像當時的人們所能觀察到的宇宙一樣。與此同時，舊時代的“煉金術”也將銜尾蛇視作一種獨特的體現(xiàn)，在不斷吞噬自己、也就是自我毀滅的同時不斷延續(xù)著自身的生長，就像是那個時代中異想天開的人們所追求的終極狀態(tài)——一種極致的永生。

簡單的來說，其實比較類似落葉歸根所表達的生命循環(huán)上的意義。

那么出現(xiàn)在自己胸口的，由象征著生命的藤蔓和代表著靈魂的冥界灰蛇所構成的銜尾蛇圖案到底意味著什么，大概也只有分別賜予這兩種力量的神靈才能準確的為深淵之子解答這個疑問了。可不管它到底意味著什么，囚車中的四人都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簡單圖形代表了某種奇特而又玄奧的力量。

安德烈自然是因為他明白胸口這個圖案的具體由來，就像埃瑞拉使徒額頭上代表光輝照耀的圓環(huán)一樣，纏繞成環(huán)的蔓藤和灰蛇或許只是證明兩位神靈對于自己那些新奇理念的認可，深淵之子從嘉蘭諾德的王立圖書館中所瀏覽到的信息顯示大地女神和黃泉領主的徽記幾乎從不以首尾相連的圓環(huán)這種形式展現(xiàn)在眾生面前。

而三名獸人女子，僅僅是因為她們作為傳統(tǒng)的圖騰崇拜民族從未見過這么精致而又簡約的印記。奈奈莉甚至毫不避諱的伸手觸摸著安德烈的胸口，似乎想要驗證深淵之子胸前的圖案是否是用某種礦石顏料給途上去的。

事實證明，在這個紋身還未被發(fā)明的世界里，那種附著在皮膚上不會褪色的顏料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過。絕大多數(shù)生物身上的彩色痕跡若不是源自天生，便是某種特異魔力的作用之下所形成的現(xiàn)象，而這其中又以神力烙印最為直觀并且清晰可辨。

驗證了自身猜測的奈奈莉如同一只偷到雞蛋的小狐貍一般，笑得異常開心，現(xiàn)在的情況之下，不管安德烈承不承認，她都已經(jīng)確信這個同自己被關在一輛囚車之內(nèi)的年輕男人就是神靈的使者了。

也因為安德烈胸前的圖案，就連奈奈莉身邊的其他兩人都已經(jīng)對深淵之子的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

“就算我兩只眼睛的顏色不同，并且身上還畫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圖案，這也只能證明我與普通人有些不太一樣。還不足以構成你將我認定為神靈使者的理由！”不管別人怎么想，安德烈目前都沒有承認自己受到神祗眷顧的打算，至少在這三名獸人姑娘面前，他是已經(jīng)打算嘴硬到底了。其實他自己承不承認都并不要緊，要緊的其實還是別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了避免在捕奴隊或其他人眼中再次被認作神靈的使者，深淵之子在同小姑娘繞了好一會兒之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面。

“那當然是因為奈奈莉自從被抓的那一刻起就在不斷的祈求神明搭救了！此刻以如此特別的方式出現(xiàn)在奈奈莉和姐姐面前的奇怪男人，難道不應該是神明所派遣來的使者么！？”獸人小姑娘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氣宣揚著一些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內(nèi)容，“奈奈莉可是非常真誠的！就連部落中的先知大人都說過奈奈莉長大以后會成為一名了不得的人物呢！！”

原來只是對方因為單純的自我意識過剩而猜中的么！？

深淵之子突然生出一種想要打擊眼前這小姑娘的念頭。作為一名準奴隸，想要成為所謂的“大人物”或許也只有通過類似臥薪嘗膽一類的方式來不斷鞭策自己，并且尋找機會了。對于一名將被賣到人類城邦之中供人玩耍的獸人小姑娘而言，那些灰暗的并且毫無希望的未來就連此刻的安德烈都有些說不出口。只是不知道這名自我感覺良好的小姑娘到底還能將自己的天真和單純維持多久。

“那么尊貴的神使大人，奈奈莉可以知曉您的名諱么？”獸人小姑娘以一種奇怪的禮節(jié)向著安德烈行了一禮。

“我叫梅菲斯特。”安德烈在想了一會兒之后道出了這樣一個名字。

梅菲斯特，某神話傳說之中代表自負的惡魔之王。

說完這句話之后，令安德烈，不應該說是梅菲斯特目瞪口呆的情形就這么毫無預兆的出現(xiàn)了——奈奈莉的頭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懸浮著的、非常顯眼的巨大驚嘆號！

就像那該死的MMORPG之中最為常見的、讓人深惡痛絕卻又欲罷不能的玩意兒一樣！！感謝漫無目的地和作死未必會死同學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