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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石將軍村店寄書小李廣梁山射雁(2)

宋江便叫酒保過來說道:“我的伴當多,我兩個借你里面坐一坐。你叫那個客人,移換那副大座頭與我伴當們,坐地飲酒。”酒保應道:“小人理會得。”宋江與燕順里面坐了。先叫酒保打酒來:“大碗先與伴當一人三碗。有肉便買些來與他眾人,卻來我這里斟酒。”酒保又見伴當們都立滿在爐邊,酒保卻去看著那個公人模樣的客人道:“有勞上下,那借這副大座頭與里面兩個官人的伴當坐一坐。”那漢嗔怪呼他做“上下”,便焦躁道:“也有個先來后到!甚么官人的伴當要換座頭!老爺不換!”燕順聽了,對宋江道:“你看他無禮么?”宋江道:“由他便了,你也和他一般見識。”卻把燕順按住了。只見那漢轉頭,看了宋江、燕順冷笑。酒保又陪小心道:“上下,周全小人的買賣,換一換有何妨?”那漢大怒,拍著桌子道:“你這鳥男女好不識人!欺負老爺獨自一個!要換座頭。便是趙官家,老爺也鳥不換。高做聲,大□子拳不認得你!”酒保道:“小人又不曾說甚么。”那漢喝道:“量你這廝,敢說甚么!”燕順聽了,那里忍耐得住?便說道:“兀那漢子,你也鳥強!不換便罷,沒可得鳥嚇他。”那漢便跳起來,綽了短棒在手里,便應道:“我自罵他,要你多管!老爺天下只讓得兩個人,其余的都把來做腳底下的泥。”燕順焦躁,便提起板凳,卻待要打將去。宋江因見那人出語不俗,橫身在里面勸解:“且都不要鬧。我且請問你,你天下只讓得,那兩個人?”那漢道:“我說與你,驚得你呆了!”宋江道:“愿聞那兩個好漢大名。”那漢道:“一個是滄州橫海郡柴世宗的子孫,喚做小旋風柴進柴大官人。”宋江暗暗地點頭;又問:“那一個是誰?”那漢道:“這一個又奢遮!是鄆城縣押司山東及時雨呼保義宋公明。”宋江看了燕順暗笑,燕順早把板凳放下了。“老爺只除了這兩個,便是大宋皇帝也不怕他。”宋江道:“你且住。我問你:你既說起這兩個人,我卻都認得。你在那里與他兩個相會?”那漢道:“你既認得,我不說謊。三年前在柴大官人莊上住了四個月有余,只不曾見得宋公明。”宋江道:“你便要認黑三郎么?”那漢道:“我如今正要去尋他。”宋江問道:“誰教你尋他?”那漢道:“他的親兄弟鐵扇子宋清,教我寄家書去尋他。”宋江聽了大喜,向前拖住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只我便是黑三郎宋江。”那漢相了一面,便拜道:“天幸,使小弟得遇哥哥!爭些兒錯過。空去孔太公那里走一遭。”宋江便把那漢,拖入里面,問道:“家中近日沒甚事?”那漢道:“哥哥聽稟:小人姓石名勇。原是大名府人氏。日常只靠放賭為生。本鄉起小人一個異名,喚做‘石將軍’。為因賭博上,一拳打死了個人,逃走在柴大官人莊上。多聽得往來江湖上人說哥哥大名,因此特去鄆城縣投奔哥哥。卻又聽得說道,為事出外;因見四郎,聽得小人說起柴大官人來,卻說哥哥在白虎山孔太公莊上。因小弟要拜識哥哥,四郎特寫這封家書,與小人寄來孔太公莊上,‘如尋見哥哥時,可叫兄長作急回來’。”宋江見說,心中疑惑,便問道:“你到我莊上住了幾日?曾見我父親么?”石勇道:“小人在彼只住得一夜便來了,不曾得見太公。”宋江把上梁山泊一節,都對石勇說了。石勇道:“小人自離了柴大官人莊上,江湖上只聞得哥哥大名,縌財仗義,濟困扶危。如今哥哥既去那里入伙,是必攜帶。”宋江道:“這不必你說,何爭你一個人?且來和燕順廝見。”叫酒保且來這里斟酒。三杯酒罷,石勇便去包里內,取出家書,慌忙遞與宋江。宋江接來看時,封皮逆封著,又沒“平安”二字。宋江心內越是疑惑,連忙扯開封皮,從頭讀至一半,后面寫道:……父親于今年正月初頭,因病身故,見今做喪在家,專等哥哥來家遷葬。千萬千萬!一切不可誤!弟清泣血奉書。宋江讀罷,叫聲苦,不知高低;自把胸脯捶將起來,自罵道:“不孝逆子,做下非為!老父身亡,不能盡人子之道,畜生何異!”自把頭去壁上磕撞,大哭起來。燕順、石勇抱住。宋江哭得昏迷,半晌方蘇醒。

燕順、石勇兩個勸道:“哥哥,且省煩惱。”宋江便分付燕順道:“不是我寡情薄意,其實只有這個老父記掛。今已歿了,只得星夜趕歸去。教兄弟們自上山則個。”燕順勸道:“哥哥,太公既已歿了,便到家時,也不得見了。‘天下無不死的父母’,且請寬心,引我們弟兄去了,那時小弟卻陪侍哥哥歸去奔喪,未為晚了。自古道:”蛇無頭而不行。‘若無仁兄去時,他那里如何肯收留我們?“宋江道:”若等我送你們上山去時,誤了我多少日期,卻是使不得。我只寫封備細書札,都說在內,就帶了石勇,一發入伙,等他們一處上山。我如今不知便罷,既是天教我知了,正是度日如年,燒眉之急。我馬也不要,從人也不帶一個,連夜自趕回家。“燕順、石勇那里留得住。宋江問酒保借筆硯,對了一幅紙,一頭哭著,一面寫書;再三叮嚀在上面,寫了,封皮不粘,交與燕順收了;脫石勇的八搭麻穿上,取了些銀兩藏放在身邊,跨了一口腰刀,就拿了石勇的短棒,酒食都不肯沾唇,便出門要走。燕順道:”哥哥,也等秦總管,花知寨都來相見一面了去也未遲。“宋江道:”我不等了。我的書去,并無阻滯。石家賢弟,自說備細,可為我上覆眾兄弟們,可憐見宋江奔喪之急,休怪則個。“宋江恨不得一步跨到家中,飛也似獨自一個去了。

且說燕順同石勇,只就那店里了些酒食點心,還了酒錢,卻教石勇騎了宋江的馬,帶了從人,只離酒店三五里路,尋個大客店,歇了等候。次日辰牌時分,全伙都到。燕順、石勇接著,備細說宋江哥哥奔喪去了。眾人都埋怨燕順道:“你如何不留他一留!”石勇分說道:“他聞得父親歿了,恨不得自也尋死,如何肯停腳?巴不得飛到家里。寫了一封備細書札在此,教我們只顧去,他那里看了書,并無阻滯。”花榮與秦明看了書,與眾人商議道:“事在途中,進退兩難:回又不得,散了又不成。只顧且去。還把書來封了,都到山上看;那里不容,卻別作道理。”九個好漢,并作一伙,帶了三五百人馬,漸近梁山泊來,尋大路上山。一行人馬正在蘆葦中過,只見水面上鑼鼓振響。眾人看時,漫山遍野都是雜彩旗。水泊中棹出兩只快船來:當先一只船上,擺著三五十個小嘍羅,船頭上中間坐著一個頭領,乃是豹子頭林沖;背后那只哨船上,也是三五十個小嘍羅,船頭上也坐著一個頭領,乃是赤發鬼劉唐。前面林沖在船上喝問道:“汝等是甚么人?那里的官軍?敢來收捕我們!教你人人皆死,個個不留。你也須知俺梁山泊的大名。”花榮、秦明等都下馬立岸邊,答應道:“我等眾人非是官軍;有山東及時雨宋公明哥哥書札在此,特來相投大寨入伙。”林沖聽了道:“既有宋公明兄長的書札,且請過前面,到朱貴酒店里,先請書來看了,卻來相請會。”船上把青旗只一招,蘆葦里棹出一只小船,內有三個漁人,一個看船,兩個上岸來說道:“你們眾位將軍都跟我來。”水面上那兩只哨船,一只船上,把白旗招動。銅鑼響處,兩只哨船一齊去了。一行眾人看了,都驚呆了,說道:“端的此處官軍,誰敢侵傍!我等山寨如何及得!”眾人跟著兩個漁人,從大寬轉,直到旱地忽律朱貴酒店里。朱貴見說了,迎接眾人,都相見了,便叫放翻兩頭黃牛,散了分例酒食;討書札看了,先向水亭上放一枝響箭,射過對岸,蘆葦中早搖過一只快船來。

朱貴便喚小嘍羅分付罷,叫把書先上山去報知;一面店里殺宰豬羊,管待九個好漢。把軍馬屯住,在四散歇了。第二日,辰牌時分,只見軍師吳學究自來朱貴酒店里迎接眾人。一個個都相見了。敘禮罷,動問備細,早有二三十只大白棹船來接。吳用、朱貴邀請九位好漢下船,老小車輛人馬行李,亦各自都搬在各船上,前望金沙攤來。上得岸,松樹徑里,眾多好漢隨著晁頭領,全副鼓樂來接。晁蓋為頭,與九個好漢相見了,迎上關來,各自乘馬坐轎,直到聚義廳上;一對對講禮罷。左邊一帶交椅上卻是晁蓋、吳用、公孫勝、林沖、劉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遷、宋萬、朱貴、白勝(那白日鼠白勝,數月之前,已從濟州大牢里越獄,逃走到山上入伙,皆是吳學究使人去用度,救他脫身);右邊一帶交椅上卻是花榮、秦明、黃信、燕順、王英、鄭天壽、呂方、郭盛、石勇;列兩行坐下。中間焚起一爐香來,各設了誓。當日大吹大擂,殺牛宰馬筵宴。一面叫新到火伴,廳下參拜了,自和小頭目管待筵席。收拾了后山房舍,教搬老小家眷都安頓了。秦明、花榮在席上稱贊宋公明許多好處,清風山報冤相殺一事,眾頭領聽了大喜。后說呂方、郭盛兩個比試戟法、花榮一箭射斷絨□,分開畫戟。晁蓋聽罷,意思不信,口里含糊應道:“直如此射得親切?改日卻看比箭。”當日酒至半酣,食供數品,眾頭領都道:“且去山前閑一回,再來赴席。”當下眾頭領,相謙相讓,下階閑步樂情,觀看山景。行至寨前第三關上,只聽得空中數行賓鴻嘹。花榮尋思道:“晁蓋卻才意思,不信我射斷絨□。何不今日就此施逞些手段,教他們眾人看,日后敬伏我?”把眼一觀,隨行人伴數內卻有帶弓箭的。花榮便問他討過一張弓來,在手看時,卻是一張泥金鵲畫細弓,正中花榮意;急取過一枝好箭,便對晁蓋道:“恰才兄長見說花榮射斷絨□,眾頭領似有不信之意。遠遠的有一行雁來,花榮未敢夸口,這枝箭要射雁行內第三只雁的頭上。射不中時,眾頭領休笑。”花榮搭上箭,拽滿弓,覷得親切,望空中只一箭射去,果然正中雁行內第三只,直墜落山坡下,急叫軍士取來看時,那枝箭正穿在雁頭上。晁蓋和眾頭領看了,盡皆駭然,都稱花榮做“神臂將軍”。吳學究稱贊道:“休言將軍比李廣,便是養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山寨有幸!”自此,梁山泊無一個不欽敬花榮。眾頭領再回廳上會,到晚各自歇息。

次日,山寨中再備筵席,議定坐次。本是秦明及花榮,因為花榮是秦明大舅,眾人推讓花榮在林沖肩下,坐了第五位,秦明第六位,劉唐坐第七位,黃信坐第八位,三阮之下,便是燕順、王矮虎、呂方、郭盛、鄭天壽、石勇、杜遷、宋萬、朱貴、白勝:一行共是二十一個頭領坐定。慶賀筵宴已畢。山寨中添造大船屋宇,車輛什物;打造刀軍器,鎧甲頭盔;整頓旌旗袍襖,弓弩箭矢,準備抵敵官軍。不在話下。

卻說宋江自離了村店,連夜趕歸。當日申牌時候,奔到本鄉村口張社長酒店里暫歇一歇。那張社長卻和宋江家來往得好。張社長見了宋江容顏不樂,眼淚暗流。張社長動問道:“押司有年半來不到家中,今日且喜歸來,如何尊顏有些煩惱,心中為甚不樂?且喜官事已遇赦了,必是減罪了。”宋江答道:“老叔自說得是。家中官事且靠后。只有一個生身老父,歿了,如何不煩惱?”張社長大笑道:“押司真個也是作耍?令尊太公卻才在我這里和我吃酒了回去,只有半個時辰來去,如何卻說這話?”宋江道:“老叔休要取笑小侄。”便取出家書教張社長看了,“兄弟宋清明明寫道:父親于今年正月初頭歿了,專等我歸來奔喪。”張社長看罷,說道:“呸!那得這般事!只午時前后,和東村王太公在我這里喝酒了去,我如何肯說謊!”宋江聽了;心中疑影,沒做道理處:尋思了半晌,只等天晚,別了社長,便奔歸家;入得莊門,看時,沒些動靜。莊客見了宋江,都來參拜。宋江便問道:“我父親和四郎有么?”莊客道:“太公每日望得押司眼穿。今得歸來,卻是歡喜。方和東村里王社長在村口張社長店里喝酒了回來,睡在里面房內。”宋江聽了大驚,撇了短棒,逕入草堂上來。只見宋清迎著哥哥便拜。宋江見他果然不戴孝,心中十分大怒,便指著宋清罵道:“你這忤逆畜生,是何道理!父親見今在堂,如何卻寫書來戲弄我?教我兩三遍自尋死處,一哭一個昏迷。你做這等不孝之子!”宋清卻待分說,只見屏風背后,轉出宋太公來,叫道:“我兒不要焦躁。這個不干你兄弟之事,是我每日思量見你一面,因此教四郎只寫道我歿了,你便歸來得快。我又聽得人說,白虎山地面多有強人,又怕你一時被人攛掇落草去了,做個不忠不孝的人;為此,急急寄書去喚你歸家。又得柴大官人那里來的石勇,寄書去與你。這件事盡都是我主意,不干四郎之事。你休埋怨他。我卻在張社長店里回來,睡在房里,聽得是你歸來了。”宋江聽罷,納頭便拜太公,憂喜相伴。宋江又問父親道:“不知近日官司如何?已經赦宥,必然減罪。適間張社長也這般說了。”宋太公道:“你兄弟宋清未回之時,多得朱仝、雷橫的氣力。向后只動了一個海捕文書,再也不曾來勾擾。我如今為何喚你歸來?近聞朝廷冊立皇太子,已降下一道赦書,應有民間犯了大罪盡減一等科斷,俱已行開各處施行。便是發露到官,也只該個徒流之罪,不到得害了性命。且由他,卻又別作道理。”宋江又問道:“朱、雷二都頭曾來莊上么?”宋清說道:“我前日聽得說來,這兩個都差出去了:朱仝差往東京去,雷橫不知差到那里去了。如今縣里卻是新添兩個姓趙的勾攝公事。”宋太公道:“我兒遠路風塵,且去房里將息幾時。”合家歡喜。不在話下。

天色看著將晚,玉兔東生。約有一更時分,莊上人都睡了,只聽得前后門發喊起來。看時,四下里都是火把,團團圍住宋家莊,一片聲叫道:“不要走了宋江!”太公聽了,連聲叫苦。不因此起,有分教:大江岸上,聚集好漢英雄;鬧市叢中,來顯忠肝義膽。畢竟宋公明在莊上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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