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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修身篇(2)

我的朋友吳竹如格物工夫很深,一事一物,都要求它的道理。倭艮峰先生誠意工夫很嚴,每天有日課冊子。一天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都寫載下來。字都是正楷。三個月訂一本,從乙未年起,已訂了三十本。因他慎獨嚴格,雖出現妄念偶動,必定馬上克服,寫在書上。所以他讀的書,句句都是切合自身的良藥,現將艮峰先生日課,抄三頁寄回,給弟弟們看。

我從十月初一日起,也照艮峰一樣,每天一個念頭一件事情,都寫在冊子上,以使隨時看見了加以克服,也寫正楷。馮樹堂和我同日記起,也有日課冊子。樹堂非常虛心,愛護我如同兄弟,敬重我如同老師,將來一定有所成就。我向來有無恒心的毛病,從寫日記本子開始,可以保證一生有恒心了。明師益友,一重又一重挾持我。只能進不能退。

本想抄我的日課冊給弟弟們看,今天鏡海先生來,要將本子帶回,所以來不及抄。十一月有通信兵,準定抄幾頁寄回。

我的益友,如倭艮峰的鮮明端莊,令人肅然起敬。吳竹如、竇蘭泉的精研究義,一言一事,實事求是。吳子序、邵蕙西談經、深思明辨。何子貞談字,其精妙處,與我無一下合,談詩尤其意見一致。子貞很喜歡我的詩,所以我從十月以來,已作了十八首,現抄兩頁寄回,給弟弟看。馮樹堂、陳岱云立志,急切而慌忙,也是良友。鏡海先生,我雖然沒有拿著禮物去請求授業,而心里早已師從他了。

我每次寫信與諸位弟弟,不覺得寫得長,我想諸位弟弟厭煩不想看。但弟弟們如有長信給我,我實在很已快樂,如獲至寶,人真是各有各的性格啊!

我從十月初一日起記日課,念念不忘想改過自新。回憶從前與小珊有點嫌隙,實在是一時的氣憤,不近人情,馬上想登門謝罪。恰好初九日小珊來拜壽,當天晚上我到小珊家談了很久。十三日與岱云合伙,請小珊吃飯,從此歡笑如初,嫌隙煙消云散。近來的事大致這樣,容我以后再寫,兄國藩手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稟父母·勸弟勿夜郎自大

【原文】

男國藩跪稟

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六月廿日,接六弟五月十二書,七月十六,接四弟九弟五月廿九日書。皆言忙迫之至,寥寥數語、字跡潦草,即縣試案首前列,皆不寫出。同鄉有同日接信者,即考古老先生,皆已詳載。同一折差也,各家發信,遲十余日而從容;諸弟發信,早十余日而忙迫,何也?且次次忙迫,無一次從容者,又何也?

男等在京,大小平安,同鄉諸家皆好;惟湯海秋于七月八日得病,初九日未刻即逝。

八月十八考教習,馮樹堂、郭筠仙、朱嘯山皆取。湖南今年考差,僅何子貞得差,余皆未放,惟陳岱云光景最苦。男因去年之病,反以不放為樂。王仕四已善為遣回,率五大約在糧船回,現尚未定;渠身體平安,二妹不必掛心。叔父之病,男累求詳信直告,至今未得,實不放心。

甲三讀《爾雅》,每日二十余字,頗肯率教。六弟今年正月信,欲從羅維山處附來,男甚喜之!后來信絕不提及,不知何故?所付來京之文,殊不甚好。在省讀書二年,不見長進,男心實憂之,而無如何,只恨男不善教誨而已。大抵第一要除驕傲氣習,中無所有,而夜郎自大,此最壞事。四弟九弟雖不長進,亦不自滿,求大人教六弟,總期不自滿足為要。余俟續陳。男謹稟。(道光二十四年七月廿日)

【譯文】

兒子國藩跪著稟告

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六月二十日,接到六弟五月十二日的信。七月十六日,接到四弟九弟五月二十九日的信。都說非常忙,寥寥幾句話,字跡也潦草,便是縣里考試的頭名和前幾名,都沒有寫上。同鄉中間有同一天接到信的,就是考古老先生,也都詳細寫了。同是一通信兵,各家發信,遲十多天而從容不迫。弟弟們早十多天而如此忙碌,為什么?并且每次都說忙,沒有一次從容,又為什么?

兒等在京城,大小平安。同鄉的各家都好,只是湯海秋在七月八日生病,初九日未刻便逝世了。八月二十八日考教習,馮樹堂、郭筠仙、朱嘯山都取了。湖南今年的考差,只有何子貞得了,其余的都沒有放,只陳岱云的情形最苦。兒子因去年的病,反而以為不放我而高興。王仕四已經妥善的遺送回去,率五大約乘糧船回,現在還沒有定。他們身體平安,二妹不必掛念。叔父的病,兒子多次請求詳細據實告訴我,至今沒有收到,實在不放心。

甲三讀《爾雅》,每天二十多字,還肯受教。六弟今年正月的信,想從羅羅山處附課,兒子很高興。后來的信絕不提這件事,不知為什么?所寄來的信,寫得不好。在省讀書兩年,看不見進步,兒子心里很憂慮,又無可奈可,只恨兒子不善于教誨罷了。大約第一要去掉驕傲氣習。心中無為有,又夜郎自大,這個最壞事。四弟九弟雖說不長進,但不自滿,求雙親大人教導六弟,總要不自滿自足為要緊。其余下次再陳告。兒子謹稟。

(道光二十四年七月二十日)

致諸弟·勸弟謹記進德修業

【原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廿七日接信,暢快之至,以信多而處處詳明也。四弟七夕詩甚佳,已詳批詩后;

從此多作詩亦甚好,但須有志有恒,乃有成就耳。余于詩亦有工夫,恨當世無韓昌黎及蘇黃一輩人可與發吾狂言者。但人事太多,故不常作詩;用心思索,則無時敢忘之耳。

吾人只有進德、修業兩事靠得住。進德,則孝弟仁義是也;修業,則詩文作字是也。

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則我之尺也,得寸則我之寸也。今日進一分德,便算積了一升谷;

明日修一分業,又算馀了一文錢;德業并增,則家私日起。至于功名富貴,悉由命走,絲毫不能自主。昔某官有一門生為本省學政,托以兩孫,當面拜為門生。后其兩孫歲考臨場大病,科考丁艱,竟不入學。數年后兩孫乃皆入,其長者仍得兩榜。此可見早遲之際,時刻皆有前走,盡其在我,聽其在天,萬不可稍生妄想。六弟天分較話弟更高,今年受黜,未免憤怨,然及此正可困心橫慮,大加臥薪嘗膽之功,切不可因憤廢學。

九弟勸我治家之法,甚有道理,喜甚慰甚!自荊七遺去之后,家中亦甚整齊,待率五歸家便知。書曰:“非知之艱,行之維艱。”九弟所言之理,亦我所深知者,但不能莊嚴威厲,使人望若神明耳。自此后當以九弟言書諸紳,而刻刻警省。季弟天性篤厚,誠如四弟所云,樂何如之!求我示讀書之法,及進德之道。另紙開示。作不具,國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付九日)

【譯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天,即二十六日接到來信,非常暢快,回信多而所寫的事處處詳細明白,四弟的七夕詩很好,意見已詳細批在詩后面。從此多做詩也很好。但要有志有恒,才有成就。

我對于詩也下了工夫,只恨當世沒有韓昌黎和蘇、黃一輩人,可以引起我口出狂言。但人事應酬大多,所以不常作侍。用心思索,那還是時刻不忘的。

我們這些人只有進德、修業兩件事靠得住。進德、指孝、梯、仁、義的品德;修業,指寫詩作文寫字的本領。這兩件事都由我作主,得進一尺,便是我自己的一尺;得進一寸,便是我自己的一寸。今天進一分德,便可算是積了一升谷;明天修一分業,又算剩一分錢。德和業都增進,那么家業一天天興起。

至于寶貴功名,都由命運決定,一點也不能自主。過去某官員有一個門生,是本省政,便把兩個孫兒托他幫忙,當面拜做門生。后來那兩個孫兒在臨年考時大病一場,到了科考又因父母故去而缺孝,不能入學。幾年后,兩人才都入學,大的仍舊得兩榜。可見入學遲、早,入學時間都是生前注定。考的方面雖盡其在我,但取的方面聽其在天,萬萬不要產生妄想。六弟天分比諸位弟弟更高些,今年沒有考取,不免氣憤埋怨。但到了這一步應該自己將自己衡量一番,加強臥薪嘗膽的工夫,切不可以因氣憤而廢棄學習。

九弟勸我治家的方法,很有道理,很高興很安慰!自從荊七派去以后,家里也還整齊,等率五回來便知道。《書》道;“不是認識事物難,而認識了去實行更難。”九弟所片的道理,也是我久已知道的,但不能莊嚴威厲,使人望著人像神一樣。自此以后,當以九弟的批評作座右銘,時刻警惕反省。季弟天性誠篤顧實,正像四弟說的,樂呵呵的!要求我指示讀書方法和進德的途徑,我另外開列。其余不多寫,國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致諸弟·勸弟切勿恃才傲物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吾人為學,最要虛心。嘗見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動謂人不如已,見鄉墨則罵鄉墨不通,見會墨則罵會墨不通,既罵房官,又罵主考,未入學者,則罵學院。

平心而論,己之所為詩文,實亦無勝人之處;不特無勝人之處,而且有不堪對人之處。

只為不肯反求諸己,便都見得人家不是,既罵考官,又罵同考而先得者。傲氣既長,終不進功,所以潦倒一生,而無寸進也。

余平生科名極為順遂,惟小考七次始售。然每次不進,未嘗敢出一怨言,但深愧自己試場之詩文太丑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當時之不敢怨言,諸弟問父親、叔父及朱堯階便知。蓋場屋之中,只有文五而僥幸者,斷無文佳而埋沒者,此一定之理也。

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讀,只為傲氣太勝,自滿自足,遂不能有所成。京城之中,亦多有自滿之人,識者見之,發一冷笑而已。又有當名士者,鄙科名為糞土,或好作詩古文,或好講考據,或好談理學,囂囂然自以為壓倒一切矣。自識者觀之,彼其所造曾無幾何,亦足發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氣,力戒自滿,毋為人所冷笑,乃有進步也。諸弟平日皆恂恂退讓,第累年小試不售,恐因憤激之久,致生驕惰之氣,故特作書戒之。務望細思吾言而深省焉,幸甚幸甚!國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月廿一日)

【譯文】

四位老弟足下:

我們研究學問最要虛心。我常看見朋友中有好的人才,往往恃著自己的才能傲視一切,動不動就說別人不如自己。見了鄉墨便說鄉墨不通,見了會墨便說會墨不通。既罵房官,又罵主考,沒有人學便罵學院。平心靜氣來說,他自己所做的詩或文,實在也沒有什么超人之處,不僅沒有超過別人的地方,而且還有見不得人的地方。只是因為不肯用對待別的尺度反過來衡量自己,便覺得別人不行。既罵考官,又罵同考先靈取的。傲氣既然大,當然不能進步,所以僚倒一生,沒有一寸長進。

我平生在科名方面,非常順遂,只是小考考了七次才成功。但每次不中,沒有說過一句怨言,但深為慚愧,自己的考試詩文太丑罷了。今天想起來,如芒刺在背上。那時之所以不敢發怨言,弟弟們問父親、叔父和朱堯階便知道了。因為考試場里,只有文章丑陋而僥幸得中的,決沒有文章好而被埋沒的,這是一定的道理。

三房十四叔,不是不勤讀,只因傲氣太盛,自滿自足,便不能有所成就。京城之中,也有不少自滿的人,認識他們的人,不過冷笑一聲罷了。又有當名士的,把科名看得和糞土一樣,或者喜歡作點古詩,或者搞點考據,或者好講理學,沸沸揚揚自以為壓倒一切。看見的人,以為他們的成就也沒有多少,也只好冷笑一聲罷了。所以我們用功,去掉傲氣,力戒自滿,不為別人所冷笑,才有進步,弟弟們平時都詢詢退讓,但多年小考沒有中,恐怕是因為憤激已久,以致產生驕惰的習氣,所以特別寫信告誡,務請想一想我說的話,幸甚幸甚!國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

稟父母·做事當不茍不懈

【原文】

男國藩跪稟

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四月十四日,接奉父親三月初九日手諭,并叔父大人賀喜手示,及四弟家書。敬悉祖父大人病體未好,且日加沉劇,父叔離諸兄弟服侍已逾三年,無晝夜之間,無須叟之懈。男獨一人,遠離膝下,未得一日盡孫子之職,罪責甚深。

聞華弟荃弟文思大進,葆弟之文,得華弟講改,亦日馳千里,遠人聞此,歡慰無極!

男近來身體不甚結實,稍一一用心,即癬發于面。醫者皆言心虧血熱,故不能養肝,熱極生風,陽氣上肝,故見于頭面。男恐大發,則不能入見,故不敢用心,謹守大人保養身體之訓,隔一日至衙門辦公事,余則在家不妄出門。現在衙門諸事,男俱已熟悉,各司官于男皆甚佩服,上下水乳俱融,同寅亦極協和。男雖終身在禮部衙門,為國家辦照例之事,不茍不懈,盡就條理,亦所深愿也。

英夷在廣東,今年復請入城;徐總督辦理有方,外夷折服竟不入城,從此永無夷禍,圣心嘉悅之至!術幫每言皇上連年命運,行劫財地,去冬始交脫,皇上亦每為臣工言之。

今年氣象,果為昌泰,誠國家之福也!

兒婦及孫女輩皆好,長孫紀澤前因開蒙大早,教得太寬。項讀畢《書經》,請先生再將《詩經》點讀一遍,夜間講《綱鑒》正史,約已講至秦商鞅開阡陌。

李家親事,男因桂陽州往來太不便,已在媒人唐鶴九處回信不對。常家親事,男因其女系妾所生,已知春不皆矣。紀澤兒之姻事,屢次不就,男當年亦十五歲始定婚,則紀澤再緩一二年,亦無不可,或求大人即在鄉間選一耕讀人家之女,男或在京自定,總以無富貴氣都為主。紀云對郭雨三之女,雖未訂盟,而彼此呼親家,稱姻弟,往來親密,斷不改移。二孫女對岱云之次子,亦不改移。謹此稟聞,余詳與諸弟書中。男謹稟。

(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

【譯文】

兒子國藩跪著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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