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覺得后背一涼。這船上還有別的兇手？

老者一臉懷疑：“周天子不會是賊喊捉賊吧？”

姬滿尚未開口，那打漁老頭突然不知從哪兒擠了出來，神情嚴肅地道：“周天子不會一個個的殺人，那樣太麻煩，他要一網打盡。各位大人，雜役們剛發現船底藏著大量的火硝石，分量足以把這船炸成碎片！”

話音剛落，幾個雜役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說道：“我們清理雜物的時候，發現了船底的火硝石，每個船都有，數量多的像小山！太可怕了。”

眾人都驚住了，立即覺得自己仿佛站在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頂上，坐立不安。

錢世昭臉色慘白，汗流如雨：“我的海龍王呀，當初造船的時候可是我親自監工，這火硝石是怎么裝進來的。”

火硝石威力巨大，在西周是軍隊特供，平常百姓連私藏一小塊都違法，這么多的火硝石出現在這里，只能說明一個原因。

十一夜渾身如墜冰窟，她剛剛才相信了他的話，這脆弱的希望居然這么快就破滅了。真的一定要為了那個該死的預言，如此趕盡殺絕嗎？他的眼里只有那個虛妄的預言？

她渾身顫抖著，眸子如同燃燒的火焰：“火硝石，是你命人埋的嗎？”

姬滿神情復雜，沉默許久才緩緩地道：“是。你聽我解釋……”

十一夜耳邊嗡的一聲響，憤怒的狂潮幾乎掩蓋了理智。假的，都是假的！

“你為什么說只為我而來！你為什么又要騙我！為什么！”

銀針小劍如同閃電般刺進姬滿的胸膛，撲哧一聲，四濺的鮮血模糊了十一夜的雙眼。溫熱，帶著他的體溫。

姬滿只覺得冰涼一寸一寸地浸入骨髓，胸口刺痛，卻比不上心中某處的劇痛。

他踉蹌著退到窗邊，眼神里夾雜著焦慮和失望，急火攻心，剛想說話，卻吐出一口血沫。

房間的屏風被推到一邊，百里從里面走了出來。

此前眾人的焦點在姬滿身上，誰也沒想到屏風后邊還有一條暗道。

百里手中拿著一只燃燒的火燭，深深地望了一眼姬滿，眼神里滿含著沉重、愧疚、痛苦和掙扎。

姬滿捂著胸口，一臉不敢置信，他聲音嘶啞地吐出幾個字，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百里，是你泄露的，為什么……”

百里停住了腳步，臉色慘白，頭深深地垂了下去：“陛下，我對不住你。我，是子姓后人。”

百里咬著牙，顫抖著雙手，將火燭湊近燭臺。這個燭臺有一根拇指般粗的棉線，浸滿了牛油，而這根棉線蜿蜒奇長，通往底下的船艙。

姬滿眼見那跳躍的火苗噼啪燃燒起來，一手抓住十一夜的胳膊，喊道：“跳船！”

說罷，拉著她向后一仰，墜入海中。

十一夜聽見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濃烈的硝煙味充溢四周，炙熱的火焰鋪天蓋地地落下，仿佛下了一場天火。

接下來，她的眼前便是一黑，身體被刺骨冰涼的海水淹沒了。

爆炸將幾里范圍內的海水都震蕩起來，大浪一波接著一波，劈頭蓋臉地朝她壓過來。四周白霧彌漫，濃煙滾滾，隱約能看見不遠處熊熊的火光。

在一片混亂中，她和姬滿失散了。她不會游泳，方才提著的一口氣憋不了那么長時間，終于耗盡了，身體軟綿綿地開始下沉。難道就這么葬身海底了么，不能，她不甘心！

這時，一股力量從水底下傳來，用力將她往上托。

一顆濕漉漉的腦袋冒出水面，大口喘著氣，正是赫連昌意。

十一夜眼眶一熱：“赫連……昌意……”

赫連昌意劃水的姿勢很奇怪，也很笨拙，明明是在努力劃著，身體卻是在往下慢慢沉。

他對著十一夜笑笑，眼睛溫柔明亮：“我也不會游泳。在我沉下去之前，我會一直舉著你。”

十一夜眼眶模糊了，哽咽地道：“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明明知道我不會喜歡你。”

赫連昌意的眼神依舊溫柔如春水，熠熠發光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傻丫頭，不要哭，你不喜歡我，我喜歡你就行了。”

十一夜的眼淚更加洶涌，她用力撇開赫連昌意的手：“你不要管我，你也不要死！”

赫連昌意的手緊抓著她不放，依舊是用力往上托舉，海水漸漸淹沒了他的脖子，他的臉頰，他的額頭，他的發絲。最后，海面上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