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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祠堂

  • 暗夜之罪
  • 晉生
  • 3186字
  • 2015-09-26 23:30:36

蘇曉不知道張三青和周強是被傳說中的野獸擄走還是有別的事情不得以而離開,但是他們兩個沒有狗骨燈籠,難保不會發生意外。蘇曉打算先把其他人送回去,再出來找張三青和周強,但他轉身卻看到祠堂附近閃過兩個黑影,似乎鉆進了祠堂里。

可別是他倆被祠堂里的東西迷住了心智,自己跑去送死了!

蘇曉趕緊把燈籠交給這群人中還算鎮定的梁一澤,“帶人回去!沿著這條巷子直走,千萬別亂跑!”蘇曉目送燈籠的光芒消失在巷子里,才轉身走向祠堂。

臉上落了一滴冰涼的水,蘇曉抬起頭,才發覺天上已經不見星光,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身后響起雨打傘面的聲音,不知是誰半夜竟然敢出門來。蘇曉回頭看了一眼,眼睛就挪不開了。

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孩子從巷子里走了出來,雨水在她黑色的雨傘上積了一層水珠,水珠慢慢滾下,滴進腳下的石縫里。女人的臉隱在雨傘下,蘇曉只看到她微微頷首的白皙下巴,黑白條紋的襯衣挽起,結實圓潤的胳膊上坐著一個很乖的小男孩。小男孩一手摟著女人的胳膊,稚嫩的童音念著一串童謠:

“小白雞,嘎拉,想吃黃瓜。黃瓜有種,想吃油餅。油餅嫌香,想喝面湯。面湯糊嘴,想吃牛腿。牛腿有毛,想吃毛桃。毛桃歪尖兒,想吃大官兒。大官上樓,想吃老和尚頭!”

聲音回蕩在空寂的夜晚里,與雨聲融為了一體,仿佛是來自遙遠歲月的一段歌謠。蘇曉不知不覺露出笑意,這應該是對母子吧。

女人抱著小男孩從蘇曉面前走過,小男孩很依賴地趴在媽媽的肩膀上,在雨傘下露出一雙清澈的黑眼睛,朝著滴水的傘骨伸出小小的手。

蘇曉跟著這對母子走向祠堂,那對母子似乎并不在意后面有沒有人。年輕的媽媽伸手推開緊閉的黑漆木門,門內一片黑暗,她單手收起雨傘,立在門邊,抱著小男孩走了進去。接著,祠堂里有了光亮,原來是女人點亮了桌子上的一根蠟燭,微弱的火光微微搖曳,照亮桌子上的一方牌位——牌位是空白的。

蘇曉站在門口,總覺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他曾經見過這個牌位,在孤兒院的時虛里。可是,他為什么會提前看到現在才遇到的東西?

年輕的母子自顧自地坐在祠堂內的蒲團上,年輕的媽媽微笑著擦掉了小男孩臉上的一滴水,似乎自言自語道:“兒子都長這么大了,你也沒能看一眼。”

女人側對著蘇曉,她的側臉被燭光勾勒出高鼻梁深眼窩的輪廓。蘇曉看不清她的臉,但卻能感覺到她落淚了。原來孩子的爸爸已經去世了,蘇曉心里也泛起酸澀,覺得自己站在這里看被人祭奠亡夫似乎不妥,側身往門影里躲了躲。雨勢漸大,淋濕了他的肩膀,蘇曉便靠著墻聽祠堂內母子的對話。

“媽媽,不要哭了,我會乖乖的,以后等我長大了,我帶媽媽去城里住好不好?”小男孩稚氣地勸慰著自己的媽媽。

里面靜了片刻,應該是女人在平復悲傷,接著,她緩緩地又說道:“好孩子,媽媽一定要讓你離開這里。記住了,你姓蘇,叫蘇曉,你爸爸說這是清曉復蘇的意思,你一定要記住。”

門外的蘇曉如遭雷擊,他緩緩轉過頭,看到小男孩正用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看著他,烏黑的眼睛上是一抹淡眉,眉中一顆小如針尖的黑痣。但現在那枚痣已經有芝麻大小了,隱藏在蘇曉的眉中。

這不是真的。這是幻覺。

蘇曉一直在提醒自己保持冷靜,他明白,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未必是真實,但他的腳卻不由自主邁進了祠堂里。

心里有個執念,這么多年了,哪怕有一次,他也想看清楚這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夢里的女人。

他想知道,她長得是什么樣子,是溫柔還是嚴厲?那雙凝視過他的雙眸,是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他想看到她,記住她,將她的模樣刻進心里、骨頭里、靈魂里,永遠永遠不會遺忘。

祠堂里的燭火跳了一下,在晃動的燈光里,他看到女人朝他轉過頭來,溫潤的目光注視著他,只一刻,蠟燭熄滅了。

不夠,他還沒有記住她的樣子。

蘇曉撲上前,顫抖著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他被絆倒了,他跪在冰涼的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地面在他膝蓋上磕出血來。蘇曉摸到了一個蒲團,那是她坐過的地方——如今卻冰冷又布滿灰塵。黑暗中的那絲曙光,在眼前斷裂了。

他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也是,本就見不到的啊。

兩行冰冷的水從臉頰滑落,蘇曉將沾滿灰塵的蒲團抱緊,仿佛這樣就能抱住那些稀薄的記憶。屋外雨聲停止了,或許從來都沒有下雨,只是記憶停止在下雨的那一刻,因此這里就一直在不停地下著雨,她永遠佇立在雨中,撐著那把黑色的雨傘,靜靜等待,等他回頭一瞥,瞥進這個黑色的雨夜里。

蘇曉蜷縮著,抱著臟兮兮的蒲團,嘴角卻帶著笑。他從這個蒲團上感覺到了溫暖,那應該是她留給他的無盡的愛啊。可是他怎么竟忘了她呢?

“蘇曉!蘇曉!”

門外響起喊聲,但蘇曉聽不見,他閉著眼睛,蜷縮在祠堂冰涼的地面上,如同尚在母親腹中的胎兒,早已陷入了沉睡。

睡夢中,他耳邊響起輕柔的哼唱,那個聲音曾經無數次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他腦海里,現在他終于知道了,這個溫柔的聲音是屬于她的。

“小時候媽媽對我講,大海就是我故鄉,海邊出生,海里成長。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海風吹,海浪涌,隨我漂流四方……”

張三青和周強跑到祠堂門口,狗骨燈籠的光照亮了昏倒的蘇曉,他倆招呼了幾個人進來一起把蘇曉抬出去,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蘇曉懷里抽走那個臟兮兮的蒲團。張三青看到眼前十幾年未曾踏足的祠堂,如今已經臟亂不堪,到處掛著灰塵和蜘蛛網。祠堂的角落里靜靜躺著一口漆黑的小棺材,也已經被灰塵覆蓋。張三青打了個冷戰,催促所有人退出祠堂,將沉重的木門重新關緊。

蘇曉在拂曉的狗吠聲中睜開雙眼,青灰的晨光依稀可見,透過窗戶的玻璃,能看到此時依然沉靜的小院。蘇曉眼中流光微動,他想到,或許他曾經無數次從這樣清靜的晨光里蘇醒。

他也明白了,為何他們會“誤入”這處孤村。想必有人已經在暗處等著他了。

這是他出生的村莊,也是在他記憶之外的村莊。他是誰?他的父母是誰?他五歲時,到底發生了什么?恐怕不需多久就能弄明白了。

晨光漸亮,屋外響起開門和關門的聲音,蘇曉從炕上坐起來,穿上鞋走了出去。彩霞正在忙活著做早飯,發福的身影在廚房里忙碌地轉來轉去。農家的婦女永遠有忙不完的家務和農活,從天亮一直忙到日落。蘇曉看到彩霞,似乎看到了記憶中的母親,是不是她也是這樣忙碌?

蘇曉繞過院墻下的帳篷,徑直走向大門外,門外的村莊已經漸漸從夜晚的死寂中醒來,遠處有雞鳴陣陣,巷子里跑過一條黃色瘦土狗。蘇曉呼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曾經空蕩蕩的內心里已經被填進了什么東西。或許感情是有重量的,所以心才會如此沉重。

雖然還是記不起五歲之前的記憶,但他心中母親的形象卻從不斷變幻的想象變為具體的一個人,即使他不知道她的姓名,不知道她的經歷,但他有了一個追尋的目的。

彩霞轉身看到了站在門外的人,仔細看了看,認出是昨晚誤入祠堂昏倒的那個孩子,打開廚房窗戶朝蘇曉喊了一聲:“孩子,身子咋樣了?早上天冷,別穿那么少!”

蘇曉回頭,朝彩霞點點頭。

彩霞的一嗓子把帳篷里的人差不多都喊醒了,不多會兒,周強勉力撐開迷糊的眼睛爬出帳篷,先跑到門口去找蘇曉。

“沒事吧?”

蘇曉搖了搖頭。

周強提著的一口氣算是松了開,打著哈欠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蘇曉肩膀,“你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多嚇人,跟中了邪似的非往祠堂里沖,我們都拉不住你,還是張叔去找的那個什么神婆,才把你弄出來。”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蘇曉詫異,他記得明明是周強和張三青失蹤……不對,周強沒理由騙他,難道那真是他的幻覺?蘇曉心里一涼,思緒飛轉。

“你不記得了?我們出去找他們,剛出巷子口就看到他們在祠堂門口……發呆。你過去叫醒他們,我們就往回走啊,結果走了半路發現你不見了。”周強說起來還有些心驚膽戰。

“就這些?”

“還有……我們折回去找你,又遇到了什么神婆,她神叨叨地說了些什么,就帶著我們去了祠堂……”

“其他人有看到幻覺嗎?”蘇曉抓住周強的肩膀急急問道。

周強被蘇曉的表情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答道:“沒……沒啊,什么幻覺?”

蘇曉緩緩放開手,心里越發不安。他看到的也許并不是幻覺,而是一段記憶,是封印在祠堂的“黑霧”特意讓他看到的。蘇曉抬頭望向西天,那里只有一群芝麻大小的黑影飛過,是晨鳥出巢,并不見往日里騰動著的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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