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寧夏的民主革命運動與軍閥統治
第一節 寧夏各族人民響應辛亥革命
一、寧夏民主革命組織及其活動
19世紀初,在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的刺激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運動興起。同盟會領導的革命起義有力地動搖著清王朝統治,社會下層的各種力量也醞釀著推翻清政府的斗爭。
西北地區缺少新的經濟和社會力量,社會凋敝,人民極端貧困。各種反封建剝削、反外國經濟掠奪的斗爭表現為秘密結社。因此,會黨組織得到快速發展。武昌起義后,會黨積極響應,成為西北辛亥革命運動的主體。
寧夏哥老會(會黨),是由南方傳入的。會黨以哥老會中“洪幫”為主。“洪幫”自稱為太平天國領袖洪秀全的后裔,原以反清復明為宗旨,于南方數省秘密活動。清同治年間,左宗棠任為陜甘總督,率領湘、鄂、皖、蜀各軍,進入西北。當時鄂楚各軍中會黨流行,許多下級軍官和士兵是會黨成員。他們退伍下來,落籍西北各地,少數在衙門供職,也有從事于手工業者,但更多的由于失業而變為流勇。哥老會會員,其民族成分亦甚為廣泛,包括漢、回、蒙、藏、滿等族。所以,寧夏的哥老會是由湘軍流勇和本地民眾結合而發展的。
高士秀是寧夏參加哥老會最早、最知名的首領之一,后來成為寧夏辛亥革命的重要人物。高士秀,字志清,祖籍陜西定邊,幼年家境貧寒,以務農為生。受義和團“神助拳”的影響,他參加了“洪幫”哥老會,“喜舞劍,嗜騎射”,練就一身功夫,平日鄙視貪官,濟困扶危,深為群眾愛戴,譽為“府城英豪”。因參與“反洋教案”,被寧夏官府通緝,遂轉往陜北各地以及伊盟、金靈一帶進行秘密活動。辛亥革命前夕,因高士秀在陜北、后套、金靈等地的哥老會中資格最老,武功超群,膽識謀略過人,又有眾多的“洪門”兄弟,被擁立為“龍頭大爺”,即“座堂大爺”。高士秀即以賀蘭山為堂名,取“賀蘭山堂”,亦名“興隆堂”。堂內設上下八部,共有十多個頭目,都稱“大爺”,并以“四海香”“五湖水”標志為“山、堂、海、水”,意為聯合五湖四海“洪門”兄弟,共舉義旗,“立國安邦”。
哥老會組織,互不統屬,各有“山堂”,但反清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他們“互通聲息”,相互聯系。如寧夏府城的劉華堂、劉照黎、王俊的“西泉山堂”,中衛的吳桂、殿錢忠,平羅的蒲春山、吳大炳、馬躍川、哈明(回族)等,同屬“洪門”的哥老會頭目。據中衛縣城發現的“西泉山堂”對聯“聚西北豪杰為華族請命,合世界大同與平民出頭”的內容來看,他們已受到民主思想的影響,略知民主共和的口號。從其革命綱領“血心共立,定國安邦,異族同胞,共立朝綱”也可以佐證。他們的斗爭不是孤立的,與各地有廣泛的聯系,打破了過去狹隘的地方性局限。如高士秀的“賀蘭山堂”與陜西關中的哥老會首領張云山的“通統山堂”、馬秉干的“秦鳳山堂”,“過往密切,聲息相通”。可以說,寧夏辛亥革命興起,是與陜西哥老會眾相互作用分不開的。據史料記載:陜西的哥老會、刀會、義和拳等“黨羽布渭河一帶”。陜甘兩省地域毗連,雙方哥老會又與同盟會革命黨人“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在反清斗爭中,互相聯合,共同組織起事的活動
。哥老會成員,多是破產農民、小手工業者和流勇,為了生存和反抗官府,只有參加斗爭才是“唯一途徑”。所以,在武昌起義和陜西革命推動下,入會者日益增加。據記載,武昌起義后,寧夏地區參加哥老會的人“已有會眾數千人”。
西北會黨組織參加辛亥革命,與同盟會革命黨人的引導有密切關系。“中國同盟會總章”規定,甘肅設同盟會分部。1906年,雖然在日本東京成立過陜甘同盟會支部,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和困難,成立甘肅同盟會分會的計劃并沒有實現。1907年,清政府為了鞏固其在新疆的統治,曾調駐湖北陸軍42標前往伊犁。這支新軍的標統,即為著名的革命黨人楊贊緒,他統率的這支新軍隊伍中,革命分子甚多。自1907年起,同盟會便經常派人至陜甘交通線一帶活動,西北民主革命思想才逐漸傳播開來。革命黨人在甘肅活動比較著名的有劉先質、朱松藩、彭大壽等人。
革命黨人在蘭州期間,聯絡會黨,發動新軍,積極宣傳孫中山先生的革命主張和同盟會綱領,做了許多工作。革命黨人經過多方面的努力和籌劃,在蘭州建立了以劉先質、彭大壽任總聯絡的“西北革命同盟會支部”。
1911年6月,“西北革命同盟會”派出同盟會員劉先質、呂錫有、陳海山、顏伯亭等人,至寧夏開展工作。7月中旬,他們在寧夏府城一方面宣傳“同盟會綱領”,并貼出醒目的革命標語和口號,另一方面聯絡社會各階層,發動紳、學、軍、政界有識之士,如胡志笠、田丹屏、夏梓、王俊、劉復泰、袁宗剛、黃連升,以及寧夏哥老會首領高士秀、劉華堂50余人,加入同盟會組織,并適應革命形勢發展的需要,及時建立了“寧夏革命同盟支部”,劉先質任支部負責人。這樣,寧夏革命群體有了資產階級革命黨人為領導,分散的狀況有所改變。同時,為加強與哥老會的合作,同盟會員劉先質、呂錫有、陳海山、顏伯亭四人,加入寧夏哥老會,被哥老會熱情地推舉為會黨首領
。哥老會首領高士秀、劉華堂等人,也參加了同盟會。雙方密切合作,共同斗爭,使哥老會由一般群眾秘密的“反清復明”為口號的斗爭,轉向“排滿革命”并接受資產階級革命組織領導的新運動。哥老會組織獲得新的目標和生命力,成為寧夏辛亥革命的骨干力量。
“寧夏革命同盟支部”的成立,給寧夏辛亥革命帶來了生機和活力。由于革命黨人和哥老會的密切合租,他們利用多種形式,在府城鄉鎮張貼革命標語,大力開展宣傳活動,擴大民主革命思想的影響;與此同時,他們深入城鄉廣大群眾,發展組織革命力量,不僅到府城近郊大小清真寺、余家營等地回民聚居區活動,也秘密串聯,爭取各界進步人士的支持,加緊進行起義的各項準備工作。
二、寧夏民主革命起義及其失敗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各省紛紛響應,月余之間十余省相繼獨立,宣布光復。10月22日,陜西革命黨人聯絡會黨、新軍,在西安發動起義,一舉光復古城。西安革命的勝利,極大地鼓舞和推動了西北地區革命運動走向高潮。
這時,陜西革命軍向西推進,直逼甘肅,甘肅的反動勢力驚恐萬狀。陜甘總督長庚與署陜西巡撫兼督辦軍務的升允,為挽救清王朝及其在西北地區的統治,一方面策劃與新疆巡撫袁大化、伊犁將軍志銳聯合,陰謀“萬一清廷危急,聯絡新、甘、內蒙為一氣,擁宣統西遷,暫謀偏安,徐圖恢復”,千方百計地防范革命。另一方面積極組織反革命武裝進行反撲,調兵遣將,兵分三路,出兵陜西,鎮壓革命。一路以固原提督張志行的“壯凱軍”十三營出鳳翔;一路以原甘肅提督馬安良的“精銳軍”(俗稱西軍)十四營和陸洪濤的“鎮武軍”一營出長武;一路由黃鉞、崔正午率馬、步五營駐守秦州;并以勸業道彭英甲為前敵營務處,由舉人出身著名的頑固派升允親自統師,向陜西進攻,企圖一舉鎮壓陜西革命的力量,撲滅西北革命火焰。
值此之際,陜西革命軍政府都督、哥老會首領張云山,以雞毛傳貼,敦促寧夏革命黨人、哥老會火速舉義響應,牽制甘肅清軍。“寧夏革命同盟會支部”秘密召開會議,決定響應武昌革命,支援陜西,盡快“舉義寧夏,鉗制西軍攻陜之兵力,切斷清廷僅有之西北交通,予清廷以威脅”。為此,他們聯絡寧夏鎮臺衙門教官劉復泰、千總袁宗剛、續備左旗瑩官黃連升等哥老會中人,內外結合,定期起義。10月末,寧夏鎮總兵張紹先,將其職務交給中營游擊赫明堂代理,而他“借請示軍機事宜,前往蘭州述職”為由,逃離寧夏。11月14日晚,寧夏革命同盟會支部在府城東岳武廟內召開各方聯合的緊急會議,決定次日晚九時舉行起義,以哥老會和駐軍巡防續補五營為主力,漢、回、蒙各族義士共同參加。會議推舉同盟會員劉先質為寧夏民軍起義總指揮、高士秀為副總指揮;會議又決定分東西兩路:以劉華堂、劉復泰負責指揮西路民軍起義,劉照黎、馬躍川、王之濱等人協同攻占寧夏府城和平羅等地;以高士秀、高登云負責指揮東路民軍起義,孫學文、朱邦科等人協同攻取靈州和橫城等地。西路義軍在劉華堂、劉復泰等人的帶領下,兵分兩路,劉華堂一路先行攻打中營游擊衙門和續備左營部隊營盤,營內官兵鳴槍以示響應革命;另一路義軍在劉復泰的指揮下圍攻寧夏縣衙門
。11月15日,寧夏起義軍分兵四路攻府城。由于消息走漏,清軍已有防備,雙方激戰時許,民軍被迫退至城北八里橋一帶。
同時,高士秀等人親至靈州,協助靈州哥老會首領高登云、馬連弟,組織靈州民軍起義。
11月17日,靈州民軍兵分三路,宣布起義。當日夜,高登云、馬連弟率領民軍百余人,率先攻打靈州守備衙門。靈州參將朱某是哥老會會員,在民軍攻打州府時,按兵不動,不作抵抗。在朱的影響下,兵丁放下武器,紛紛投誠。起義軍未動一刀一槍,便順利地占領了靈州守備衙門。之后,民軍奪取了武器彈藥,并收編了一部分清軍官兵。起義軍占領守備衙門后,百姓紛紛要求參加起義,民軍迅速發展成為一支數百人的革命隊伍。
19日,義軍宣布成立了靈州革命軍政府,高登云被推舉為大元帥,馬連弟為副元帥,楊忠厚為參軍。軍政府下設政務、軍務、參贊、軍需四部,所有義軍統一領導,編為五個營。同時,貼出安民告示,申明革命意義,要求軍政界“保商”“護民”。前來報名投軍者絡繹不絕,義軍人數猛增至二三千人,城鄉秩序井然。
高士秀按軍政府命令,于20日傍晚率義軍北進攻取橫城。橫城,位于黃河東岸,為水路交通要沖,亦是靈州和府城的門戶。高士秀在攻城之前與駐守清軍中的哥老會聯系,里應外合,輕取橫城。至此,“義軍在軍事上形成了以靈州、橫城、府城三處遙相呼應的犄角之勢”。
靈州革命勝利的消息傳達府城后,寧夏道臺孫廷壽,代署鎮臺(總兵)、中營游擊赫明堂,知府慶隆,守城都司多倫岱,寧夏縣知縣陳元驤等清朝地方文武官員欲負隅頑抗。當時,寧夏府城雖有清軍千余人駐防,由于會黨在標、綠諸營中甚多,官府亦疑有勾連,不敢調用。遂即一面特請滿營副都統常連,于11月18日率領駐防旗兵兩千余人,全副武裝進入府城,游行示威,炫耀武力;另一面招兵買馬,組織新軍團練,妄圖鎮壓起義。
靈州光復后,八里橋一帶的起義軍民,士氣高昂,軍心大振。11月18日晚,“寧夏同盟會支部”立即召開會議,總結首次起義失利教訓,重新部署進軍計劃,再次攻打府城。按計劃規定,兵分七路進軍,同時,會黨首領劉華堂密切與軍民配合,亦于19日晚率同黨30余人,打入寧夏府城。事先聯絡好的警兵與鎮標士兵持槍加入,左旗步隊號官黃連升也率本部鳴槍響應,街道四五百名群眾,自動聚合,蜂擁參加,城內外聯成一氣,起義軍里應外合,與清軍激戰于街巷。寧夏知縣陳元驤和知府慶隆,見大勢已去,各自逃匿民間。寧夏知縣陳元驤及其堂弟陳鐵生,星夜逃至距府城40里的通義堡,被立崗堡民軍發覺,用亂刀砍死。寧朔縣高秉彝,素與哥老會相近,見府城失陷,遂帶領全城文武官員,投降民軍。府城激戰一晝夜,起義民軍全部占領了府城各衙署及兵營,寧夏府城宣告革命成功。此外,起義民軍“南路策應隊”,還按時攻占了寧夏府城以南的大壩、葉盛、玉泉營等地。寧夏府城光復,革命黨人劉華堂即在府城中心鐘鼓樓的最高處,懸掛一面大白旗,書寫“支那革命大元帥孫”
。為慶祝起義勝利,寧夏府城軍民隆重集會,打開倉庫賑濟貧民、武裝民軍。
11月21日,“寧夏革命同盟會支部”召開擴大善后會議,推舉孫廷壽、胡志笠、呂錫有等10人,籌組臨時寧夏革命軍政府。同時,推舉劉先質、高士秀、高登云、劉華堂、劉復泰、劉照黎、孫學文等十余人為軍事委員,負責軍政府革命武裝的組建工作。推舉鄉紳張方、吳復安等人,為寧夏咨議局籌備委員。11月23日,各方面代表經過醞釀和協商,“支那寧夏革命軍政府”在寧夏府城原道臺衙門宣告成立。軍政府下設大元帥、營務處、政務處、度支處、驛傳處及城守司、總糧臺等政府機構。由于革命黨人自覺無主政經驗,認為必須有社會威望的人主政,于是,推舉原寧夏道臺孫廷壽為大元帥(孫未到任)。
寧夏革命軍政府組建了寧夏革命民軍,推舉劉先質為寧夏革命民軍督指揮,劉華堂為副督指揮。下設五標(相當于團)和河東、南路、北路、河東續備四路防軍。新政權對泄露軍政機密和借用民軍名義勒索百姓財物的不法歹徒,予以堅決鎮壓。如11月28日,寧夏軍政府召開會議,將原寧夏城守營都同多倫岱、理事廳同知文升以為滿營刺探軍情罪,寧夏縣典吏曾善全、漢延渠局長王文郁以泄露軍政機密罪,均于當夜分別逮捕正法。原寧夏府知府慶隆雖系滿族,但在民軍起義中尚無危害之舉,革命軍政府又能區別對待,保護其生命財產。因此,寧夏城鄉秩序,很快恢復正常。
盤踞滿城(銀川新城)的清軍,未向民軍投誠,對軍政府威脅頗大。當時,滿營有旗兵2000余人,裝備德國造的神槍炮四門,舊式火炮50余門,快炮5000余支,彈藥充足,城防堅固。
12月2日,寧夏革命民軍向滿營駐地發動進攻。劉先質率民軍進攻滿營,寧夏將軍常連竟率千余名騎兵主動出城迎擊。民兵多系哥老會成員和新募士兵,既缺乏訓練,又成分復雜,組織松散,武器不良,戰斗力不強。雙方交戰不久,傷亡30余人,民軍就敗下陣來。劉先質重整旗鼓,又從各地抽調人馬,繼續圍攻駐守新城的滿營,與駐守清軍戰斗10余天,劉先質在激戰中不幸犧牲,民軍失去堅強領導,先后傷亡200余人,滿營始終未能攻克。
府城和靈州民軍起義,有力地鼓舞了寧夏南北各縣的人民。平羅縣階級矛盾十分尖銳。百姓中流傳著這樣的民謠:“虎頭滿街游,百姓發了愁,差役如牛毛,衙役似惡狗,十家九斷炊,痛苦何日休。”百姓的反抗情緒高漲。按照“岳武廟會議”部署,王之濱等人與平羅哥老會首領蒲春山、馬躍川、吳大炳、哈明、楊生武、董茂奎等人在平羅縣城吳大炳的藥鋪內聚會,磋商平羅響應武昌、西安起義事宜。會議提出“順南方,迎南軍,殺贓官,除惡霸”的戰斗口號,約定11月1日在平羅發動武裝起義,旗號“順南”,起義標志“頭包青頭巾”
,又規定了聯絡口令。
10月30日晚10時許,起義軍搶了平羅城內的北當鋪、南當鋪,以及黃渠橋的“永茂”“聚恒”兩家當鋪,將當鋪的棉衣食物,發放給貧戶。哈明和王全貞領導的起義軍,在寶豐殺了縣丞綽號黃疤眼子。11月1日,平羅哥老會首領王之濱、馬躍川、蒲春山、吳大炳等人率領縣城和四鄉的起義軍,頭包青巾,手持刀矛,有的步行,有的騎著馬、騾、驢等走上街頭,在大街小巷屋頂上掛起“順南”二字的方形小白旗,以表示擁護孫中山發動和領導的革命,響應南方的武裝起義。平羅清軍參將譚華亭、守備金某、千總周尚敏等紛紛逃匿民間,知縣李九波將大印交給王之濱。平羅縣起義取得了勝利。
11月21日,起義民軍在縣城東關帝廟內,正式成立了“順南”政權,即平羅縣民軍指揮部。蒲春山為首領,推舉王之濱為平羅縣知縣,吳大炳為師爺,馬躍川為參將。11月23日,起義的民軍紛紛聚集縣城南教場,在此筑壇,由蒲春山主持,舉行了隆重的祭壇儀式。
寧夏南部的中衛縣也爆發反清斗爭。中衛縣轄地計有18堡,哥老會著名人物有李武全、吳桂、王懷玉、殷全忠(陜西人)、荊興泰、衛道(均四川人)、田發(安徽人)、何占彪(中衛人)、徐懷庭等,會員眾多。寧夏靈州、府城、平羅先后取得的革命勝利,極大地鼓舞了中衛會黨的革命熱情,中衛哥老會決定起義。他們將中衛縣把守城池用的舊式大炮“將軍”“招槍”“長龍”等武器,架設在縣衙門口,準備起義。當時任中衛縣知縣的趙先紳和綠營副將賈鴻增,聞訊哥老會起事,十分惶恐。地方紳士在勸阻起義的同時,暗中和縣衙勾結,組織地方民團準備鎮壓會黨起義。這時,中衛縣哥老會組織聽到蘭州馬麒率領西軍往寧夏鎮壓革命,怕給群眾帶來禍端,遂取消起義行動。但中衛縣廣武地區哥老會組織義軍,向駐寧清軍發動猛烈攻擊,經過激烈的戰斗,擊敗了負隅頑抗的清軍,占領了廣武。
寧夏起義,極大地鼓舞了甘肅各地人民,反動勢力十分恐慌。陜甘總督長庚、陜西巡撫升允急忙從攻陜前線的清軍中抽調“精銳軍”的幫統馬麒率領馬、步六營,星夜直撲寧夏“剿辦”民軍起義。長庚利用回漢矛盾,允許西軍“敞刀三日”,進行燒殺搶掠。
12月中旬,馬麒率領西軍抵寧夏廣武,與寧夏總兵張紹先所部和地主豪紳民團會合。反動武裝兵分兩路,東路由馬麒部的李自正帶領步騎2000余兵力,直撲靈州城和橫城等地;西路軍由馬麒親自統帥,沿黃河西岸進犯寧夏府城。19日,寧夏革命軍政府決定將駐守城郊和圍攻滿營的民軍全部撤回城內,以集中兵力保衛府城,并火速派人向陜北民軍鄭思誠部求兵救援。20日,馬麒與滿營清軍匯合后,迅速從東、西、南三面包圍了府城,發動了強大的攻勢。城中義軍首領劉華堂、劉復泰等率眾堅守城池,多次打退進攻的西軍。張紹先派奸細混入城內,策動民軍標統、原清軍管帶牟憲章和營官王成銀、梁伏本等人,率部叛變。他們將民軍首領黃連升、李麻花、夏梓等10余人殺害,打開城門投降西軍。府城民軍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仍奮力抗擊,堅持戰斗,終因敵我力量懸殊,西軍攻破府城,民軍首領張少棠、劉復泰、袁宗剛、馬四虎等以及千余名民軍官兵,都在激烈的戰斗中壯烈犧牲。劉華堂等各率余部,突圍出城,向平羅轉移。馬麒率領西軍突入府城,進行搜殺搶劫,奸淫婦女。在西軍的野蠻暴行下,寧夏府城傷亡平民不下1400人。
西軍洗劫了寧夏府城之后,11月21日,馬麒率領一部西軍北上進攻平羅,追擊北撤的民軍。退駐平羅的寧夏民軍,與王之濱、馬躍川等所部平羅民軍一道,繼續北撤至石嘴山。12月23日,西軍進平羅城,逢人便殺,見人就砍,“又放火燒毀了從沙家牌坊到岳王廟一道巷的數百間民房,搶掠的財物不計其數,又殺四五十名,仍就到處懸掛人頭,奸淫婦女不分晝夜,不管老小”。知縣李九波請求停止殺戮,但得到的回答是:“奉命屠城,不分良莠,一齊殺絕!”
西軍對平羅的血腥屠殺和搶劫掠奪,給平羅人民帶來嚴重的災難,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據不完全統計,平羅民眾被西軍屠殺300余人,燒毀民房400余間
。12月27日,馬麒在血洗平羅后,又率西軍繼續向黃渠橋、石嘴山一帶追擊民軍。北撤至石嘴山的民軍,內部意見分歧,推舉劉華堂為護理大元帥兼督指揮,高士秀為副督指揮,統帥民軍東渡,撤往內蒙古鄂爾多斯的羅布臺地區(今巴彥高勒以東),并派人與撤往陜北三邊一帶的高士秀部聯系,以備再戰。
東路西軍和河東地主豪紳的民團,自廣武出發后,水陸并進,直撲靈州城和橫城。橫城是府城與靈州的聯絡紐帶,當西軍與地主民團剿殺橫城的消息傳來時,高士秀指揮所部民軍,積極加強防守。西軍進抵橫城占據黃河渡口,切斷了橫城與寧夏府城和靈州通路,將橫城包圍,以猛烈的炮火發動進攻。駐守橫城的民軍雖有近千人,但多是臨時應招的群眾,武器低劣,且敵我力量眾寡懸殊。高士秀決定棄守橫城,突破重圍,率民軍到金積、吳忠等阻擊西軍,并轉戰花馬池(今鹽池縣境)。當他進到三邊地區后,接到寧夏軍政府的命令,讓他率部北上鄂爾多斯(伊克昭盟地區)的羅布臺會合。于是,高士秀便立即率師北上,向鄂爾多斯蒙地進發。在他進軍鄂爾多斯的羅布臺之前,陜西巡撫升允、寧夏滿營將軍臺布,已搶先派前清蒙古欽差誠壽到羅布臺,勾結當地蒙古王公貴族,糾集蒙兵千余人,暗地分散埋伏,襲擊劉華堂部,劉華堂所率民軍猝不及防,雖奮力抗擊,但多遭殺害。
12月下旬,西軍兵臨靈州城下,發起猛攻,民軍在高登云的指揮下奮勇反擊,堅守城池,經過激烈的戰斗,西軍傷亡慘重,遂變換手法,與民軍議和。當時駐守橫城的高士秀率部東撤定邊,府城民軍也北撤后套一帶,靈州城處于“內無糧草,外無救兵”的形勢下,同意議和,提出條件是:民軍撤出靈州,西軍與地主民團不設埋伏;西軍與地主民團進靈州城后,不得殺人、搶劫等。西軍首領一一允諾,遂后,高登云率領民軍撤出靈州城,前往定邊,投靠陜西民軍首領鄭思誠,寄希望于高士秀所部會合。
高登云率軍離開靈州城。次日,西軍與地主民團進駐靈州城,一方面發布告示,要百姓各安其業;另一方面又大開殺戒,搶掠財物,恣意殺戮,奸淫婦女,尤以城東北區居民,被慘殺者最多,整個靈州城陷入一片血泊之中。據事后調查,西軍和地主民團在靈州城殺害群眾約5000多人,尸體被埋于城西的雁虎敦,后人稱之為“萬人坑”。
寧夏辛亥革命在反動勢力的剿殺下,最終歸于失敗。但它在西北地區是爆發較早的起義,沉重地打擊了封建統治,產生了廣泛的革命影響,其意義極為深遠。
第二節 軍閥政權對寧夏的統治
一、馬福祥主政寧夏
回族軍閥統治寧夏近四十年的歷史開始于1912年8月北洋政府任命馬福祥為寧夏鎮總兵。9月,馬福祥率昭武軍步騎十三營三千人馬,赴寧夏就任。
昭武軍是原馬福祥統領的西路巡防軍改制組建的,初建時為步騎四營,不久即擴為步騎十三營。馬福祥的侄子馬鴻賓任騎兵中營營長,他的兒子馬鴻逵任營副,后又代理騎兵營左營營長。“昭武軍的武器裝備,陋缺不全,鋼彈槍不及半數,余均為鉛彈槍,炮是土藥包炮,更無自動武器。官兵每天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賭博、酗酒、打架、吸食鴉片,是經常的事。”馬鴻逵是1911年8月加入昭武軍,由于他曾于1909年至1911年在甘肅陸軍學堂學習,懂得一些新式練軍方法,對昭武軍所部進行整治,略有成效,馬福祥對此頗為贊賞,后將昭武軍騎兵營全部交馬鴻逵整訓。這支軍隊后屢經改建,不斷膨脹,成為名聞遐邇的“馬家軍”。
是時,清王朝在寧夏的統治機構被瓦解,革命派的力量被摧殘殆盡,一時形成了短暫的權力真空。馬福祥率昭武軍任寧夏鎮總兵,正好填補了這一權力真空。寧夏地區回族聚居人口眾多,清末曾掀起浩大的反清斗爭,堅持近十年之久。馬福祥作為回族軍人,在這里容易贏得回族上層的支持,便于調和民族關系。但是另一方面,寧夏地區各派政治力量在辛亥革命后均擁有一定的勢力和影響,尤其是參與寧夏民軍起義的會黨組織和在鎮壓民軍起義中地主上層所組織的民團武裝,對社會安定和官府的統治都有潛在的威脅。當時的形式為:“時賊雖遠竄,伏莽尚多。沙溝河東團兵,耽耽虎視,人人甚惶。”上層分子則因“國體新變,人心多首鼠”
。面對紛亂復雜的寧夏政治局勢,馬福祥在寧夏建立自己穩固統治的最主要任務,就是鎮壓各派武裝力量的反抗和復辟分裂勢力的活動,肅清異己,鞏固統治地盤,而要完成這一任務,就必須取得北洋政府和地方上層勢力的支持,同時要有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以及供養這支軍隊的糧餉。
馬福祥從自己在官場中的經驗出發,一方面極力向袁世凱表示擁戴之心,同時不放過任何機會向北洋政府各大要員饋贈賄賂。到任后,他經常派昭武軍分統、其侄兒馬子才等人,到新疆、青海通過楊增新和馬麒的關系,用錢財和槍支彈藥換回大量馬匹、煙土、鹿茸、麝香等珍貴物品,武裝押運到北京,廣為交際。送禮入門后,緊跟著就是一紙“蘭譜”送上朱門。馬福祥先后與曹錕、吳佩孚、張作霖等北洋軍閥頭目結為盟兄弟。另一方面,馬福祥積極依靠前清舊官僚,利用他們的關系和影響,來恢復和穩定地方秩序。這些人不僅比馬福祥部下的軍人熟悉地方行政的錢糧文案,而且他們多為客籍政客,由他們支持日常事務,能收到緩和民族矛盾與防止地方豪強向政治滲透的效果。以陳必淮為首的舊官僚在民國初數年中為馬福祥所用,使馬福祥在這一時期既掌握了寧夏軍政的最高權力,又避免了爭奪權力的沖突和斗爭。對于直接和寧夏相鄰的各種勢力,只要不危害其切身利益,馬福祥都極力加以利用。他到任后不久,即與清時寧夏將軍常連、阿拉善旗王爺塔旺札布結拜為兄弟,甚至與河套惡霸地主王同春也互換生辰八字,結為金蘭
。對于中央和地方的各派人物,他都極力接近拉攏,以擴大其在社會上層的影響,不數年便從清末一介武夫成為名聞遐邇的西北回族領袖人物了。
民國以后,寧夏雖名義上仍屬甘肅省管轄,但實際上省府對其并沒有真正的約束力。寧夏的軍事、財政、民政大權盡歸馬福祥一人之手。馬福祥于1915年奉命將昭武軍改為寧夏新軍,以其子馬鴻逵任寧夏新軍司令。馬鴻逵于1914年秋奉召入京任袁世凱侍從武官,每月由陸軍部核發的寧夏新軍三個營的軍餉,全部被馬鴻逵揮霍。不久寧夏新軍擴編為騎步各四營。昭武軍建制在寧夏新軍建立后仍然保留下來,由馬福祥三兄弟馬福壽任司令,轄騎步五個營,糧餉由甘肅省方負擔。寧夏新軍的軍餉由北京陸軍部核發,糧秣由地方負擔。1916年,馬福祥又迭次呈請北洋政府擴充軍隊,被批準。不久,增募新兵七個營(步騎各三營,炮兵一營),建立“甘肅新軍”,以馬鴻賓為甘肅新軍司令兼炮兵營長。甘肅新軍的糧餉由甘肅負擔
。上述軍隊由馬福祥的兄弟子侄擔任要職,其他中下級軍官亦由其家族成員及其心腹充當,這與寧夏地方官員的任命形成明顯的對照。而軍隊又不斷向地方政府機構滲透,使地方政府機構逐步軍事化,形成軍閥政治。軍隊中的士兵也大都是從甘肅河州馬福祥的老家招募。
民國初年游歷西北的記者林競曾這樣記述寧夏的軍隊:“此間軍隊,回教徒居多,其內容與內地不同之點甚多:一為拔門兵,即于招募時,各長官于自己教派下,征召子弟入伍。頗類征兵制度。此惟回教長官對于回教徒行之。二為軍官不論學術如何,于召募時其能在自己教派下召募一營者,即授以營長,召募一連者,即授以連長。此種軍隊,除直轄長官外,他人指揮甚難,所謂子弟兵是也。三為各營士兵額數至為不齊。平時大部分分散至各處,為農、或為商、或為獵,有事始隨時召集。四為兵士訓練,極不重視。蓋因穆民天性強悍,騎馬放槍,本為素習,捕盜御匪,差足應付……至于官長士兵之間,非親即故,平日均系感情之結合,一旦欲加部勒,于勢有不能。”
這種集民族、宗教、血緣諸種關系于一體的軍隊,既有較強的凝聚力和戰斗力,又有濃厚的宗法性質。正是依靠這樣一支軍隊,馬福祥逐漸實現了其家族對寧夏的統治。
馬福祥因智擒王德尼瑪,使西蒙地區分裂叛變活動受到沉重打擊,維護了北洋軍閥統治。袁世凱以馬福祥肅清邊患有功,于1913年9月下令改寧夏鎮總兵為寧夏護軍使,并節制鄂托克、烏審、阿拉善三旗軍務,升任馬福祥為寧夏護軍使,直隸中央,不再受甘肅省管轄,同時授馬福祥為陸軍中將,頒發二等文虎之章。不久,北洋政府又開缺原寧夏將軍常連軍職,以馬福祥兼任寧夏將軍。
河套地區有廣闊的天然牧場和肥沃的可耕地,人口稀少,蒙漢雜居。民國以來,失敗的軍閥頭目,失意的官僚政客及各路散兵游勇充斥其間。晉綏兩省對這里均無法實行有效的統治。因此,這里出現大大小小“拉竿”起事的武裝組織,當地人稱之為“獨立隊”“桿子隊”,勢力較大的獨立隊頭目有弓占元、包永華、盧占奎、金占奎、白彥公、達賚公等。這些獨立隊行動迅速,攻城略地,打家劫舍,相互間無隸屬關系,偶爾聯合行動。他們沒有明確的政治目標,有的打出“替天行道”的幌子,有的亮出“反袁”的旗幟。另有一些官逼民反的武裝群眾和辛亥革命中的會黨殘存勢力,如陜北的哥老會頭目高士秀和甘肅環縣的張九才等,也混雜其間,時而聯合行動,時而各走他方。這些“獨立隊”從河套平原到陜北、隴東,到處活動。物產豐富的寧夏平原成為他們攻搶劫略的重要目標。
從1915年起,馬福祥以其主要力量來撲滅這些“獨立隊”,以鞏固其統治地盤。同年9月,弓占元為首的獨立隊,以狼山為根據地,在五原縣東皮房起事,與在包綏一帶活動的盧占奎、金占奎的獨立隊以及內蒙會黨頭目白彥公、達賚公等遙相呼應,進據河套,威脅寧夏。馬福祥令馬鴻賓率部入河套追剿。馬鴻賓選精兵強將百余騎,大敗弓占元,并日夜兼程追殺至科爾布,弓占元被迫入狼山。11月,弓占元復出狼山,與馬鴻賓決戰于匯德城(臨河縣),弓占元、包永華等頭目被擊斃,殘部十余騎潰散。
1915年年底至1916年年初,在包綏一帶活動的盧占奎、金占奎、白彥公、達賚公等數支獨立隊由東向西,相繼改陷畢克齊、察素齊、托克托、薩拉齊等地。北洋政府批準馬福祥呈請擴充軍隊的報告,建立甘肅新軍七營,并令馬福祥會辦綏西軍務。馬福祥令馬鴻賓率部迎戰。1916年2月,馬鴻賓率騎兵與之一戰于烏拉濠,再戰于百家地,力挫盧、金所部,解五原城圍。馬福祥此時率部赴五原督戰,與獨立隊數百人遭遇于蘇海口、二分子,激戰之后,獨立隊敗走。盧占奎因為屢敗,便采用金占奎建議,決定轉攻寧夏。馬福祥得知后,急令馬鴻賓率部兼程馳往靈州(今寧夏靈武縣),令馬鴻逵另率一隊于天池子,再戰于清水營,馬鴻逵不支,幸虧馬福祥派李自正率一營人馬趕到,雙方激戰數日,傷亡慘重
。盧、金二人又率部掉頭南下,取道磁窯堡,欲經靈州、金積,直取同心城。1916年5月,盧、金所部在靈州境內大寨子中馬鴻賓布下的埋伏,金占奎中彈身亡,盧占奎與殘部四散逃離寧夏
。
正當馬福祥、馬鴻賓率部與盧占奎、金占奎等連次激戰之時,陜北的高士秀、張九才決定乘寧夏空虛之機,率部直取寧夏城。高士秀是辛亥革命靈州民軍起義的主要領導人,辛亥革命后退居陜北。袁世凱稱帝時,高及陜北革命黨人一起,通電擁護云南護國軍討袁之舉,并致力于反袁、反馬的武裝斗爭。此次攻打寧夏城時,途中聞知靈州空虛,高士秀令張九才取橫城,自己攻靈州。馬福祥急令其兄馬福壽帶領營官馬騰蛟,護軍使署參謀余鼎銘、董召南等率部追堵。1916年1月,高士秀率部從烏審向西挺進中,夜宿于定邊以北的鄂托克旗昭化廟時,深夜突遭伏兵襲擊,傷亡慘重,高士秀率眾突圍,放棄了攻打靈州計劃,被迫轉入內蒙活動。進入內蒙后,高士秀、張九才為籠絡內蒙上層部分王公貴族,計以張九才部營長吳生彥(甘肅靜寧人)詐稱為清室后裔,擁立為“皇帝”,取名“達爾六吉”廣為號召,聯合蒙古諸部,發動烏蘭腦包之戰,大挫綏軍之后,又西渡黃河,占領磴口。1917年3月,高士秀召集各部首領,決定分三路再次攻打寧夏。馬福祥急令馬鴻賓、馬彥龍、馬萬麒、馬進忠等分路迎擊,激戰于三轉子、扒拉廟等處。3月下旬,雙方戰于賀蘭山陰,高部退入山中。高部軍師于凌云向馬家軍投降,高部重要將領張輔、蘇學章、姚占奎、張占清及部眾、眷屬二百余人均被俘,達爾六吉也被馬鴻賓部在賀蘭山中俘獲,與其他被俘者一起押解至寧夏城,達爾六吉等19人被處死刑。高士秀率少數人馬逃脫,再度退往陜北
。
至此,寧夏周邊對馬福祥統治寧夏有所威脅的各路武裝力量基本上被肅清。北至河套,西到定遠營,東至寧陜邊界,南到隴東,基本上都處于馬福祥的有效控制之下。1918年10月,北洋政府為獎勵馬福祥“功建虎節于朔方”的功績,晉授其勛二位。他不僅在寧夏站穩了腳跟,得到北洋政府的重視,同時也被西北各界視為回族政治上的代表人物。1918年2月至1919年8月,馬福祥大興土木,耗費12450余兩白銀,修建起富麗堂皇的寧夏護軍使署
。
直皖戰爭后,國內出現“聯省自治”的動向,各省地方軍閥紛紛驅逐皖系督軍,提出“湘人治湘”“川人治川”“甘人治甘”等口號。這里既有各地方軍閥力圖割據的因素,也有地方民眾反對軍閥紛爭,主張民主自治的內容。然而在西北地區,“甘人治甘”這一口號的內容,則直接表現為漢族與回族地方軍閥各自起來驅逐皖系的甘肅督軍張廣建和推舉自己的政治代表以爭奪甘肅省督軍寶座的斗爭。在這場斗爭中形成了自辛亥革命后,西北諸馬回族軍閥的第一次大聯合,也是西北回族軍閥在全國政治舞臺上的一次集體亮相。其代表人物是馬福祥、馬廷 、馬麒、馬麟和馬 ,所謂的“西北五馬”即緣于此。馬福祥作為西北回族軍閥政治代表,問鼎甘督,處于這一政治斗爭的中心。
當時,甘肅共有八鎮。各鎮鎮守使中,漢回軍人各占一半。屬于回族軍事集團的是:寧海(即青海)鎮守使馬麒,寧夏護軍使馬福祥,甘州鎮守使馬(東鄉族),涼州鎮守使馬廷 ;屬于漢族軍事集團的是:肅州鎮守使吳桐仁,河州鎮守使裴建準,隴南鎮守使孔繁錦,隴東鎮守使陸洪濤。由于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民族隔閡,雙方互不相容。回軍集團以馬福祥為首,漢軍集團以陸洪濤為首,雙方在1920年年底展開了一場爭奪甘督的斗爭。
為取得甘督一職,馬福祥派人聯絡各鎮實力派人物推選代表到寧夏商討大計,并在寧夏城內開了三天所謂“公民大會”。各路擁馬的代表在寧夏開會商議后,馬福祥、馬麒、馬廷、馬 、裴建準通電聲明,宣布與張廣建脫離關系,不受省方節制,直接聽命于北洋政府
。
回漢軍閥劍拔弩張,北洋政府大總統徐世昌于12月底,任命綏遠都統蔡成勛為甘肅省督軍兼省長,免去張廣建的督軍兼省長職務。在蔡未到任前,由隴東鎮守使陸洪濤暫行護理督軍,由蘭山道尹陳 任護理省長。同時,調任馬福祥接任綏遠都統,寧夏護軍使由馬鴻賓護理。這一做法避免了甘肅兩大軍事勢力的直接沖突。陸洪濤挾徐世昌之命,在張兆鉀等的武力擁戴下,迅速進入蘭州,護理甘肅督軍。馬福祥則采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接受了綏遠都統的任命。寧夏護軍使由其侄馬鴻賓護理,這樣使馬福祥的統治區域由寧夏擴展到綏遠。不僅如此,馬福祥就任綏遠都統后,向北洋政府陸軍部要來了陸軍第五混成旅的番號,由其子馬鴻逵擔任旅長。馬家軍從此由地方軍隊變為正式的國軍。第五混成旅以寧夏新軍為基礎,又先后從甘肅河州,寧夏金積、靈武等地用“拔兵委官”的方式招來數營人馬編入其中
。共計為步兵三個團,騎兵一個團,一個機關槍營,一個炮兵營和由土默特旗蒙古族編成的玉祿騎兵團
。馬福祥父子在綏遠又借“剿匪”之機,收編了許多土匪武裝,綏遠有名的土匪王英、蘇雨生等,都曾被收編為支隊司令。馬鴻賓、馬鴻逵在馬福祥的卵巢下羽毛漸豐,為馬氏家族第二代統治寧夏打下了基礎。
辛亥革命的失敗在西北表現得十分突出。雖然已是民國,但寧夏各縣的縣官、縣衙門仍循舊名,平民稱縣官仍為“大人”“老爺”。無論民、刑案件,均由縣官親自審理,稱為“過堂”。縣官仍舊是朝服頂戴,出府必坐大轎。前有開路執事,鳴銅開道,后有頂馬護衛,簇擁而行,一如清朝舊制。這種情形直到1925年民國軍入寧夏后才廢除。但辛亥革命后,寧夏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畢竟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1913年2月7日,北洋政府令各省裁府存道,各道首腦改稱觀察使。同時將原廳、州、分州一律改縣制,知縣改稱縣知事。寧夏府亦裁撤,設置朔方道(因寧夏道與寧夏縣同名,故依古代朔方郡之意而命名);改寧靈廳為金積縣,改靈州為靈武縣,改靈州花馬池為分州為鹽池縣。這時的朔方道共轄8縣:寧夏縣、寧朔縣、平羅縣、中衛縣、靈武縣、金積縣、鹽池縣和平遠縣(今同心縣)。全道人口約為40萬,耕地為81.2萬畝
。同年4月,北洋政府任命陳必淮為朔方鎮觀察使
。9月,北洋政府令改寧夏鎮總兵為寧夏護軍使,直隸中央,次年1月馬福祥就任寧夏護軍使。1913年12月,北洋政府又將朔方道改回寧夏道名,改任羅經權為寧夏道觀察使
。次年,又任命陳必淮為寧夏道觀察使
。1914年6月又改觀察使為道尹,仍由陳必淮擔任
。
1913年3月,寧夏成立臨時議會,推舉寧朔縣舉人吳復安為議長,寧夏縣拔貢為副議長。會議設于寧夏城昭忠祠。同時推派平羅縣廩生李彝和中衛縣紳士蘇芬為甘肅省議會議員。同年8月19日,寧夏議會正式成立,選舉寧朔縣廩生許景智為議長,寧夏縣附生馬德為副議長
。次年3月4日,寧夏議會改選,公推寧朔縣拔貢梁生祥為議長,寧夏縣廩生于自超、寧朔縣廩生劉振清二人為副議長
。在馬福祥的專制統治下,根本無民主可言,寧夏議會也同北洋政府統治時期各省議會一樣,形同虛設,無任何權利。然而,袁世凱為了給復辟帝制掃清道路,下令解散各省議會,寧夏議會也在它成立15個月之后,于1914年11月19日奉命停辦
。馬福祥在寧夏地區的統治,完全是軍政一體,專制擅權。1916年9月,靈武縣城墻內掘出西夏文經兩大箱,經本皆完好無損。當時任靈州縣知事的余鼎銘將一部分上交馬福祥,其中大部分馬福祥據為己有
。這一年,馬福祥以“化旗為民,籌辦生計”的名義,從北洋政府領取安置費白銀20萬兩,作為遣散歸農費用,將寧夏滿營官兵全數遣散,馬福祥從中侵吞10余萬兩
。

1920年海原大地震后,隆德縣衙的廢墟
寧夏人民在戰禍連年、天災不斷的困境中,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1920年12月16日,以海原縣為震中的特大地震,涉及西北50多個縣,死難民眾20多萬人,壓斃牲畜不計其數。隆德縣全縣8萬人,死亡達3萬余人,壓斃牲畜5萬多頭,倒塌房屋近 6萬間;固原縣死亡 3 萬余人,全城一片廢墟;海原縣幾乎全城覆沒,死亡7萬余人,幸存者僅十分之一二;靈武縣死亡300余人,倒塌房屋十分之二;鹽池死亡400余人,倒塌房屋十分之一;平羅縣死亡300余人,倒塌房屋十分之二;中衛縣死亡700余人,倒塌房屋十分之四;金積縣死亡萬余人,倒塌房屋十分之七;寧夏縣(今銀川市)死亡百余人,倒塌房屋十分之四。1922年2月20日,靈州一帶又發生大地震,房屋倒塌過半,死亡數以百計,金積縣、鎮戎縣、海原縣等均遭受嚴重人員財產損失,四鄉村莊尸體枕籍,田野無耕者,村莊無炊煙,地方當局無任何救助措施,人民慘苦萬分
。
寧夏地處塞外,發展工商業首當其沖是解決交通、通訊等基礎設施問題。上述幾項為解決交通方面困難的努力都歸于失敗,使工商業的發展極為艱難。在通訊設施方面,僅在1913年架設了一條寧夏城經磴口、五原至包頭直達電報線路,除此之外亦無任何建樹。寧夏的近代工商業始終步履艱難。辛亥革命后,寧夏僅有幾處簡陋的煤礦,如磁窯堡張坤開設的“永盛園”煤窯,石嘴山楊作霖、董福生開設的煤窯
,汝箕溝李秉英兄弟開設的“老井炭”煤窯等
。加工工業除了幾處毯坊、氈坊、紙坊外,幾乎是空白。直到1926年,才由芬蘭商人維利俄斯引進了第一臺蒸汽機,創建了寧夏第一個資本主義性質的甘草藥膏廠。該廠設平羅縣通伏堡。維利俄斯曾將寧夏甘草藥膏試樣寄往德國,經專家化驗,可作為一種加味劑用于煙草制造業,于是與德國一家公司簽訂了年銷幾十萬斤的合同。但該廠只運轉了不到兩年,于1928年年初被迫停產。原因是稅捐過重,運輸困難。當時,產品外運是先順黃河用船運至包頭,再用火車運往天津。通伏堡至包頭一段水路,盜匪甚多,防不勝防。包頭至北京的鐵路雖于1923年通車,但路基不平,每周只通車兩次。貨到包頭不能及時裝車,積壓下來,藥膏變質,損失很大,不得不停辦
。
二、寧夏建省
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戰爭爆發。10月19日,馮玉祥率部由古北口返京,發動震驚全國的“北京政變”,控制北京內外重要據點和交通要道,囚禁了賄選“總統”曹錕。10月25日,馮玉祥召開軍事政治會議,議決電請孫中山北上,共商大計,其所部所稱“國民軍”,馮任總司令兼第一軍長。不久,馮玉祥和張作霖為協調平衡局勢,請出段祺瑞擔任“中華民國臨時總執政”,支持政務。11月21日,段赴京就職。
段祺瑞為了協調馮張之間的勢力爭奪,將津浦沿線至長江下游地區劃為張作霖的勢力范圍,而將京綏線、京漢線一帶給馮玉祥控制。馮玉祥有意經營西北,為取得西北回族軍閥的支持,減少西進阻力,他特意讓段任命馬福祥為西北邊防會辦,為籠絡西北諸馬勢力,將馬鴻逵部改編為陸軍第七師,馬鴻逵任師長。1925年2月,馮玉祥在張家口就任西北邊防督辦,通電取消國民軍名稱,改稱“西北軍”
。
為了減少國民軍進軍甘肅的阻力,國民軍總政治部宣講所派宣講員馮靜山、王輔臣二人由包頭到寧夏,沿途大力宣傳革命形勢和國民軍入甘宗旨,并對沿途重要村鎮進行社會調查。他們先后在磴口、上營子、平羅、立崗堡、寧夏城、廣武城、石空堡、中衛縣城、沙坡頭、長流水等處召集大小會19場,使偏遠閉塞的寧夏城鄉人民第一次了解到許多國內外大事和反帝、反軍閥的革命道理。與此同時,國民軍第八混成旅旅長石友三率部從包頭沿五原、磴口、石嘴山至寧夏城,將原大車道整修成公路。
1925年9月21日,劉郁芬、蔣鴻遇率國民軍第二師分5個梯團,由包頭向寧夏進發。馬鴻逵部先行開往石嘴山,為國民軍先驅。國民軍在入寧夏途中,對部隊行軍紀律要求很嚴格,士兵臂章上書有“不擾民、真愛民”6個大字。當時在劉郁芬部任職的共產黨員宣俠父、錢清泉沿途宣傳革命道理
,深受百姓歡迎。9月底,劉郁芬部抵達石嘴山。在馬鴻逵的殷勤接待下,迅速通過石嘴山,陸續向寧夏城集結。9月30日,劉郁芬率輕騎首先到達寧夏城,大隊人馬隨后陸續開進城內
。劉郁芬部到達寧夏后,一面補充糧草,就地修整部隊,一面窺探蘭州方面的動靜。劉郁芬分別致電甘肅回漢各鎮守使,說明所部入甘為主持甘肅軍政事宜。10月23日,劉郁芬率大隊人馬先后抵達蘭州。劉以總指揮名義布告:遵馮玉祥之命,以總指揮代理督辦甘肅軍務善后事宜。劉分派部隊把守城內各處,以原省長公署作為第二師師部。至此,國民軍完成了入甘的任務
。12日,劉郁芬在蘭州召開軍事會議分配防務,令暫編第七師馬鴻逵部駐防寧夏金積、靈武二縣;吉鴻昌、丁振聲二旅駐防寧夏城一帶;第五混成旅韓有祿部駐防固原縣;第八混成旅石友三部擔任寧夏境內護路任務
。
1928年2月,國民黨召開了二屆四中全會,會后,蔣、馮、閻、桂四派為共同完成對奉系軍閥的北伐,暫時取得了妥協。四派的軍隊改編為四個集團軍,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分別擔任第一、二、三、四集團軍總司令,準備共同北伐。蔣介石在南京宣布自任北伐軍總司令。4月5日,蔣介石在徐州誓師北伐。6月1日,北伐各軍分三路由津浦、京漢、京綏等線大舉向京津地區全面進攻,張作霖倉皇逃離北京,后被炸身死。6月8日,北伐軍占領北京。是年秋,蔣介石出任國民政府主席,定都南京。馮玉祥自恃有功,亦派親信加入國民政府。馮玉祥為了鞏固自己在西北的地盤,擴大局面,于9月通過當時任南京國民政府內政部長的馮系人物薛篤弼,提出了甘肅省分治案,以寧夏、青海距離甘肅省省城太遠,交通不便,不易發展為由,提出新設寧夏、青海兩省的提案。

吉鴻昌
9月5日,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第153次會議通過了這一提案。會議議決:“將青海改為行省,組織省政府,委員暫定五人,設民政、財政、建設、教育四廳,余照省政府組織辦理。”10月17日,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第159次會議又根據第153次會議議決的甘肅分治案,決定將寧夏道舊屬八縣(即寧夏縣、寧朔縣、平羅縣、中衛縣、靈武縣、金積縣、鹽池縣和平遠縣)和寧夏護軍使轄地(即阿拉善、額濟納二旗)合并建為寧夏省。
1928年10月19日,南京國民政府正式以國民政府命令行文,公布設置寧夏省。10月24日,馮玉祥在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上提出了寧夏省政府組成委員的名單,并獲通過
。11月1日,南京國民政府按照馮玉祥的意見,正式頒布命令,任命馮部國民軍第七軍軍長門致中為寧夏省政府委員兼省政府主席,任命邵遇芝、李世軍、扈天魁、魏鴻發、馬福壽、白云梯為寧夏省政府委員。同時,指定邵遇芝兼民政廳長,李世軍兼教育廳長,扈天魁兼財政廳長,魏鴻發(即魏紹武)兼建設廳長
。另外還任命王芝庭署任寧夏高等法院院長。
接著,甘、寧、青三省根據國民政府第170號訓令,共同商定了《甘肅、寧夏、青海三省劃界實施辦法草案》,著手對三省疆界進行具體的察勘和劃分
。在上述一系列準備工作的基礎上,南京國民政府頒布了第189號指令,宣告寧夏省于1929年1月1日正式成立,同時全體省政府委員宣誓就職視事
。
新的寧夏省共領9縣2旗,即寧夏縣、寧朔縣、平羅縣、中衛縣、靈武縣、金積縣、鹽池縣、鎮戎縣、磴口縣
和阿拉善額魯特旗、額濟納舊土爾扈特旗,全省總面積共計27.491萬平方公里,占全國面積的2.38%,總人口約為70萬
。而“額濟納、阿拉善兩旗,雖在省之范圍內,但一切管理行政之權,省府仍不得過問”
。所以,寧夏省的實際管轄范圍,僅為賀蘭山以東9縣,其土地面積為2.945萬平方公里,約占全省總面積的10.7%
。
寧夏能在這時和青海一道獨立開省,是有其政治、軍事背景的。
從寧夏建省的政治背景方面來看,有以下幾方面的因素。
第一,國民軍入甘以后,陸續消滅了李長清、包玉祥、張兆鉀、孔繁錦、宋有才、黃得貴等漢族地方小軍閥之后,就將矛頭指向了控制寧夏、青海等地區的回族軍事集團。但是,對于回族軍事集團,由于國民軍入甘各地回族勢力較大,回族人民由于宗教維系,較為團結,反抗力量也較強,國民軍當局深恐處理不當,會引起回、漢仇殺,使局面無法控制。因此,即通過將寧夏、青海地區從甘肅省分出,劃為兩個獨立行省,由中央重新任命省主席等官員的辦法,合法地將國民軍勢力打進去,取馬家勢力而代之。因此,寧夏、青海建省是國民軍與甘肅回族軍閥進行政治斗爭的產物。
第二,國民黨于1928年形式上實現了全國的統一,而實際上蔣、馮、閻、桂及東北和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軍閥武人,仍然在一省、數省或者一個地區實行武裝割據。這些軍閥集團把持地方,以軍馭政,委官任吏,自征稅賦,截留財源,儼然如獨立王國。而蔣介石為了消滅異己勢力,在政治上鼓吹“縮小省區論”,其目的是防止武人割據,克服尾大不掉之勢,同時也可以在各省之間制造矛盾,互相牽制,抵消力量。因此,當馮玉祥提出將甘肅省分治,添設寧夏、青海兩省的主張時,蔣介石立即表示贊同,并予以通過。
第三,蔣介石為了削弱馮、閻、桂等集團的軍事力量,以“精兵簡政”“發展經濟”和“進行建設”為口號,決定召開戰后編遣會議,提出在全國保留50個師作為國防軍的方案。按照這一編遣方案的規定,馮玉祥的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只能編留12個師。這時,第二集團軍的實力是34個師又多20個旅,分駐于山東、河南、陜西、甘肅等四省。而蔣介石的第一集團軍本來就實力較小,也準備編為12個師,還額外給蔣增加一個中央軍區。結果,蔣介石集團不僅不要編遣,而且還要重新補充兵源才能夠數。馮玉祥表面上不便于反對戰后編遣,但又極力想保持與蔣介石相抗衡的軍事勢力,于是他提出,甘肅省分治,再增加寧夏、青海兩省,就可以爭取多編出幾個師的兵力。不僅如此,各省還可以報告所謂“剿匪”,再改編一些警備隊,以省主席兼任總指揮,擔負本省的“剿匪”任務。再加上師以下擴大建制,增加人數等辦法,結果第二集團軍名義上被縮編為12個師,“其實確實有兵數,仍在三十萬以外”。這是馮玉祥急急忙忙籌設寧夏、青海建省的軍事背景。
除此之外,寧、青建省還有一個“因人設事”的因素在起催化作用。馮玉祥部國民軍自南口戰敗以后,度過了一段艱苦的時期,終于走出困境,加之北伐成功,許多人都做了官。如馮玉祥本人出任南京國民政府行政副院長,跟隨他多年的高級將領鹿鍾麒任國民政府軍政部部長,宋哲元、劉郁芬、孫良誠、韓復榘等當了省主席。但國民軍畢竟只占了四個省份,神多廟少,互相攀比,怨言四起,人心鼎沸,給馮玉祥造成很大壓力。馮玉祥為了安慰部下,平衡權力分配,即在自己控制的地盤內設法增劃省區。于是,在許多方面因素的作用之下,寧夏、青海兩個省便應運而生了。
寧夏首任省主席是門致中,原馮玉祥部的第七軍軍長。他不僅缺乏主寧的根基,而且根本沒有長期經營寧夏的打算和計劃,拿不出政策和措施。由于國民軍正忙于準備參加中原大戰,建省前提出的“開發西北”“建設寧夏”的口號再也無人提起,相反,隨之而來的是沉重的兵源、財稅負擔。寧夏由道變為省,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省政府、各縣政府以及各官府系統形成了一套龐大的官僚機構。軍隊的駐防,也從原門致中的一旅(吳鵬舉的47旅)增加到4個師(吉鴻昌的32師、李倫祥的22師、馮華民的27師和鄭大章的騎兵師)。還有收編后駐平羅的蘇雨生騎兵師和原吳鵬舉旅。省當局為了增加收入,除了巧立名目,強征各種苛捐雜稅外,又強行在全省附加征收180萬元清鄉費的巨款,使得田賦負擔每畝高達3元6角之多
。門致中本人窮奢極欲,為了修建他的主席官邸,甚至下令把新城(滿城)城墻的磚頭拆下來,運往省府作為建筑材料。
1927年5月徐州會議以后,馮玉祥聯蔣反共的立場日益明顯,國民軍中劉郁芬等高級將領的軍閥作風肆無忌憚地膨脹起來。國民軍的倒行逆施、橫征暴斂,終于導致了1928年5月馬仲英領導的震動西北、聞名全國的“河湟事變”。領導這場斗爭的回族青年馬仲英,當時年方17歲,人稱“尕司令”,他率領起義民眾三次圍攻河州,與國民軍展開激烈斗爭,先后馳騁甘、寧、青、綏、新5省,北至河套,南到階文、東達平慶,西至南疆,時間長達9年之久,戰塵遠及數千里。
1929年4月初,馬仲英率部進入騰格里沙漠,經阿拉善旗,向寧夏進軍。4月12日,馬仲英部出賀蘭山蘇峪口,下午占領寧朔縣,次日即攻打寧夏省城。省城防守極為空虛,不到1小時,即被攻破。省政府秘書長趙雪天自焚身死,而門致中在衛兵的攙扶下,從省城南門逃出。后來,門致中又退至中衛。劉郁芬聞訊后急令吉鴻昌師經由蘭州、中衛馳援寧夏。5月8日,吉鴻昌師到達廣武(今寧夏青銅峽境內),22日,雙方在大壩展開激戰。馬仲英一度占領了大壩。吉鴻昌于次日展開反攻,激戰5小時后,馬部不支,節節后退,吉鴻昌乘勝追擊,一直追到寧夏省城之下。馬仲英不敢戀戰,一把火燒了馬福祥的“將軍第”,匆匆率部出北門,退至石嘴山一帶
。
馬仲英至石嘴山后,與從北京經包頭來寧夏的馬廷賢、馬培清、馬輔臣等人會合,于6月下旬在黃渠橋誓師,二次攻打寧夏。于6月28日凌晨從西北方面開始攻城,遇到吉鴻昌訓練有素的大刀隊及駐防寧朔縣的馮安邦的內外夾擊,馬仲英部力不能支,敗走后套。不久,馬仲英離開部隊去北平,其部眾先后被收編。寧夏省城得以保全,吉鴻昌功不可沒。門致中在寧夏已聲名狼藉,不得不辭去省主席一職,由吉鴻昌代理。7月24日,吉鴻昌宣誓就職。27日,門致中匆忙離開寧夏赴蘭州
。吉鴻昌就任寧夏省主席后,首先改組了寧夏省政府,馬福壽任民政廳長,劉繼唐任財政廳長,魏紹武任建設廳長,甄紀印任教育廳長,何肇乾任秘書長,鞠毅任公安局長
。針對連年戰亂中出現的回漢隔閡,他提出“回漢一家,不分彼此”的口號,在安民告示中宣布:“本軍所到之處,只分良莠,不問回漢。”他嚴令部隊尊重回族的風俗習慣,還邀請回族著名人士馬進思、馬震武等,共商治理寧夏的大計,并與回族代表合影留念。平時,吉鴻昌還經常微服外出,體察民情。有時也身穿回民衣服,到清真寺與阿訇及上寺的回民促膝交談。廣大回民群眾親切地稱呼他為“吉回回”
。
吉鴻昌指示建設廳廳長魏紹武編制墾荒計劃,改良農業,開發礦產,發展工交運輸業、振興教育。他自稱“開發西北總指揮”,提出三項主張:“一、反對內戰,安定民生;二、實行兵工政策,開發西北;三、槍口決不對內。”他把這三項主張印在自己的名片背面,以表明自己的政治態度。但是,到10月中旬,馮玉祥、閻錫山合謀倒蔣,中原大戰在即,馮玉祥電令吉鴻昌率部迅速東下。吉鴻昌以開發西北,建設寧夏的大志未遂而郁郁離寧
。
1931年,蔣介石大舉“圍剿”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蘇維埃區域,同年10月,調馬鴻逵部赴河南許昌、信陽參加“圍剿”紅軍。這時,馬部由二師六旅改編為第三十五師一個師,轄5個旅。馬鴻逵在與紅軍的交戰中,屢遭失敗,被蔣斥為“剿共不力”。馬福祥則往返于南京、漢口、信陽,極力為其子說情。1932年夏,馬福祥赴信陽,在往游雞公山途中,忽染霍亂,于8月19日病逝于赴京就醫途中的涿州火車站,終年57歲,翌日依回族葬禮,葬于北平阜成門外三里河。
馬福祥病故后,蔣介石以顧念西北宿將為名,任命馬鴻逵為寧夏省政府主席。蔣介石不想讓馬鴻逵在中原地區占據一塊地盤,急于將他遣回西北。馬鴻逵見各省地盤基本分配就緒,中原地區已無自己發展余地,加之父親去世,失去靠山,于是受命后匆忙率師返寧。
1933年3月1日,馬鴻逵率新的省政府委員宣誓就職。改組后的寧夏縣政府委員為:馬鴻逵、羅震、梁敬 、葛武 、余鼎銘、馬福壽、海濤、達理札雅、馬繼德,馬鴻逵兼任省主席,羅震兼任民政廳長,梁敬 享兼任財政廳長,葛武 兼任教育廳長,余鼎銘兼任建設廳長,還任命馬延鑄任省政府秘書長,葉森任墾殖總局總辦,馬福壽兼省警備司令,魏紹武任省道管理處處長兼市政籌備處長。不久,羅震因與馬鴻逵意見不合,請假離職,馮延鑄以秘書長兼民政廳長。這一班人馬,除葛武 是蔣介石派遣的,達理札雅是阿拉善親王外,其余不是馬鴻逵的家屬親屬,就是追隨他多年的僚屬
。
馬鴻逵到寧夏后,積極擴充整編部隊。他的第十五路軍轄新編第七師,有三個獨立旅和兩個騎兵旅,另有特務團、教導團、炮兵營、工兵營,兵力發展到2萬余人。馬鴻賓的第三十五師下轄三個步兵旅,一個騎兵團,共約9000余人。1933年12月27日,南京國民政府發布政府令,正式任命馬鴻賓為陸軍第三十五師師長,任命馬鴻逵為陸軍新編第七師師長。
三、軍閥統治下的寧夏社會
民國時期,寧夏的政治制度是軍事獨裁統治。從馬福祥、馬鴻賓到馬鴻逵,他們在寧夏實施的是家族世襲為核心的軍事統治,完全建立在軍事專制的基礎之上。他的軍隊具有濃厚的私人家族色彩,以宗法關系為紐帶,成為一己的世襲工具。為了鞏固他的獨裁統治,在用人方面,排斥異己,黨同伐異,陷害無辜。馬鴻逵本人以第十五路軍總指揮(抗戰開始后改為第十七集團軍總司令)兼寧夏省政府主席,國民黨寧夏黨部特派員(后改為主任委員),集軍、政、黨大權于一身,獨裁專斷,儼然為塞上土皇帝。
為了鞏固自己的獨裁統治,馬鴻逵極為重視對軍隊的控制。他任用帶兵軍官的條件是:“甘、馬、回、河”,即甘肅河州人,姓馬,回族。他的高級將領如馬騰蛟、馬全良、馬寶琳、馬英才、馬光宗、馬如龍等,均是符合這個條件的。他家族中的人,如馬福壽、馬鴻炳、馬敦厚、馬敦靜、馬敦仁、馬家驊等,既無軍功,也無威望,只憑血統,就擔任軍長、師長、旅長等要職。馬鴻逵的文職高級官員如海濤、馬繼德、馬彬、馬延鑄、楊作榮、蘇連元等也是夠這個條件的。而外來人員的羅震,高級參謀孟昭進、張子修、董開祥、王振東、陳樹勛等,先后被排擠出去,棄官離寧。
馬鴻逵經常對公教人員進行軍訓和精神循化,灌輸忠于他的奴才思想。1940年,成立寧夏省地方行政人員訓練團,馬鴻逵自兼主任,將全省各機關委任以下公務人員及縣鄉自治人員、保甲人員,分期集訓。全省兩千余人,每月一期,分3期訓練完畢。訓練內容著重于“對長官之信仰和忠誠”,就是要寧夏所有黨政人員對馬鴻逵一人效忠。1942年,馬鴻逵又制定了《寧夏省公務員三人以上聯保甘結辦法》,對公務人員的日常工作、生活、私交和親友往來,施加種種限制。如有違犯,除本人受法律制裁外,聯保人員如不告發,受連坐處分。馬鴻逵還訂立《公務員新生命》6條,制成臂章,置之不戴者,即認為蔑視公令,要其自行引退。
馬鴻逵視各縣縣長為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要求他們為其不遺余力地催糧、收款、征兵,還美其名曰:“整頓吏治。”但各縣縣長劣跡不絕,貪污成風,主要是侵吞鄉鎮經費,濫報開支,貪贓受賄,截留正款,等等。縣長的貪污行為,直接影響了馬鴻逵的利益,因此,他一方面派省、廳、處、局長等為“清查縣政委員”,深入縣鄉,進行清查;另一方面,經常更換、懲辦甚至槍斃劣跡敗露的縣長,以為震懾。這當然全依照馬的喜怒,帶有極大的隨意性。
馬鴻逵對于自己及其家庭成員的公然搜刮掠奪以及他的親信們大肆貪污受賄,中飽私囊的種種不法行為,卻熟視無睹,有意縱容。省府廳、處、局長及十五路軍的師、旅長們,都競相以權謀私,以權換錢,大做生意。有的開旅館、澡堂、戲院;有的賣糧食、煙土、藥材。馬如龍、蘇連元開百貨商店,販賣綢緞洋布,出售金銀首飾;馬福壽、馬繼德倒賣房地產,販賣騾馬,放債吃息;海濤收買銀元,套購中央法幣;翦敦道、程福剛等買賣牛羊,買空賣空。建設廳販賣磚瓦木料,軍醫處倒賣中西藥品,軍械處則販賣武器彈藥,從上到下,官商不分,烏煙瘴氣。
為了嚴密控制人民,加強地方基層推行政令的組織和骨干,馬鴻逵在所轄地區大力推行保甲制度。馬鴻逵于1934年成立行政人員訓練所,在十五路軍教導團第三期畢業學員中挑選了50多名學員和一批寧夏青年干部入所受訓,為實施保甲制度做準備。學員受訓6個月,結業后,馬鴻逵命令全體畢業學員去平羅縣試編保甲。這些學員到平羅后,首先在縣城清查戶口,再按戶口分布情況編成保甲。十戶為一甲,十甲為一保。按地區情況,不滿十甲或超過十甲也可以編成一保。五保或少于五保,編成聯保。縣城編完后,把全體工作人員分成4個組,分赴4個區進行編制。全縣編制完成后,選出保、甲長和聯保主任,保和聯保都設有保丁。保甲編成后,凡是征兵、征糧以及田賦稅收、民間糾紛的調解均由保長負責。1935年2月,平羅縣的保甲編制工作結束后,馬鴻逵把其中一部分學員任命為平羅縣各級行政單位的負責人,其余的學員又分到各縣,在全省范圍內繼續推行清查戶口和編保甲的工作。
為了監督和加速推行編制保甲的工作,每縣又派軍隊一營,每區一連,強行推行保甲制。到1935年7月,全省編制保甲的工作始告完成。據省方公布,全省共編了642個保, 8471甲,統轄123715戶,全省人口共為1002876人,其中18歲以上45歲以下的壯丁為292762人。同年11月,設立保長訓練所,召集全省各縣保長到省城集中接受為期40天的訓練。省方擬定了《寧夏省各縣保甲人員服務規程》,規定保甲職責和聯保切結。1936年,又擬定了《寧夏省保甲整頓辦法》,先令省會及寧夏、寧朔、平羅等7縣根據鄉鎮區域,編組聯保,設置聯保主任。各聯保增設書記一人,作為專職,厲行保甲規約,強化保甲組織。1937年3月,又劃全省為3個保甲指導區,以寧夏、寧朔、平羅為第一區,金積、靈武為第二區,中衛、中寧為第三區,委派保甲指導員,專辦保甲工作。通過不斷加強保甲制,以控制兵源,征收賦稅,防止逃兵。1940年,馬鴻逵又下令清查戶口,實行新縣制擴充保甲組織,鄉設民政主任,負保甲專責。甲、保、區、鄉長都成為有薪金的專職人員,每年保價費開支數達到40萬元之巨。同時進一步征糧保甲戶籍冊,特別繪制一種“戶籍圖”,以利控制流動人口,鞏固兵源
。馬鴻逵下令在清查戶口的基礎上制發國民身份證、客籍入境居留證和通行證,進一步強化對人民的控制。規定:年滿16歲以上的男子,均須領身份證,規避不領者,16歲以上40歲以下的罰兵役,40歲以上的罰勞役。行路住店,均須帶證,查無證者,即送警察局扣押懲治。
馬鴻逵還設立特務稽查機關,即所謂“馬統”組織,迫害進步人士和反馬勢力,加強對人民的統治。馬部來寧夏時,設有一營憲兵,擔任此項任務。1933年孫馬大戰爆發,馬鴻逵下令組織全省軍警督察處,1940年改稱軍警聯合稽查處,這個特務組織在全省各地設立6個分處,分處下設所,在全省各重要關卡設“稽查所”32個,每所3~5人。馬鴻逵規定稽查處負責全省警衛、稽查、治安之責,有指揮縣政府、警察局、保甲長之權,有限制集會、結社、檢查書報、雜志、郵電、違禁品以及傳訊、拘禁之權,并設有化裝偵探、巡視偵探、坐地偵探、諜報偵探等特務組織。稽查處特別在韋州、下馬關、樂利堡、磁窯堡、石溝驛等沿陜甘寧邊區一線布置稽查所,專門刺探邊區軍政情報
。這個特務組織和軍隊、保甲制度共同構成馬鴻逵專制統治的支柱。
馬鴻逵統治寧夏后,連年征兵擴軍。1937年以前,蔣介石不準馬鴻逵私自向地方拔壯丁,擴充軍隊,而馬鴻逵則陽奉陰違,偷偷摸摸地征了3次兵。1937年至1940年,又每年征一次兵。1940年以后,則往往每年征兵兩次。從1941年到1948年的8年中,共征兵12次。新中國成立前夕,寧夏人口約75萬人,而馬鴻逵的軍隊,計有步兵3個軍,騎兵1個師,加上地方部隊和馬鴻賓的軍隊,總數約在10萬人以上。這樣,寧夏每7個半人中即有一個兵。征兵成為寧夏人民最大的災難。
馬鴻逵還將各縣近1萬名的“壯丁訓練隊”作為正規部隊的預備隊,并擔任后方勤務,包圍陜甘寧邊區,構成由甘肅海原興仁堡沿陜甘寧邊區到鄂托克旗的新封鎖線及全省境內的崗哨網。當時,全省劃分為3個警備區:金積、靈武、鹽池為一個區,司令部設在吳忠;中衛、中寧、同心為一個區,司令部設在中寧;寧夏、寧朔、平羅、磴口、陶樂為一個區,司令部設在省城。各司令部分別統轄各縣壯丁隊。縣稱總隊,區稱大隊,鄉稱中隊。以縣、區、鄉長兼總隊、大隊、中隊長,以軍官任指揮,專責管訓。其編組建制與正規軍基本相同,只是槍械較少,自備吃穿。
沉重的兵役負擔,使廣大人民難以忍受,人口大量逃亡外流。據當時省民政廳統計, 1935年,全省人口為1002876人,以后逐年下降,到1941年,降至73萬多人。
馬鴻逵統治寧夏后,首先著手清丈土地。在1933年4月召開的第一次全省省政會議上,馬鴻逵提出清丈土地,落實田賦,整頓稅收。會后,增設墾殖總局(后改為地政局)職掌其事。省政府制定頒發了《寧夏清丈地畝條例》,選派人員分赴各縣,著手清丈,以弓量畝,視土定等。到1935年1月,全部清丈完畢。除鹽池、同心、磴口等縣山地尚未清丈外,寧夏、寧朔、平羅、金積、靈武、中衛、中寧7縣,共丈清熟田1828750畝,較舊額“增溢”100萬畝以上。據此,省政府擬定賦制,即令財政廳改定田賦科則。寧夏原有田賦名目繁多,有正稅、附加之分。正稅包括了丁糧、地糧、草束,又有耗羨、盈余、斗尖、驗糧、看糧等陋規;附加包括糧石附加、地畝附加、五五盈余、一五耗羨、五百經費等,還有建設費、教育費、公安費、鄉鎮費、保甲費等臨時加派,總共達20余種。財政廳按土地種類及開支情況,厘定田制為7等份,分別經重、課征正稅及附稅,其余在稅冊中一律取消。經此整頓,田賦收入驟然增加。1934年,全省田賦及每畝2元左右的清鄉費合計征收130余萬元,而1936年土地清丈后的田賦收入即達255萬余元。其中133萬余元系按每升兩角的價格折收糧食,共折收小麥73240余石,而馬鴻逵家族擁有的上等水田1800畝,灘田湖地千余畝,另霸占陶樂縣等縣荒地5000余畝,均不納田賦,亦無人敢問。
沉重的田賦負擔使農民無法承受,逃荒流亡外省的農民不斷增加。1935年以后,連續兩年田賦收入減少。1936年為229萬余元,1937年為192萬余元。馬鴻逵又于1937年6月開始進行第二次土地清丈。第二次土地清丈,采用“小三角測量”的辦法。于1938年7月完成,“測量所得地額,較前丈時復溢增30余萬畝,共計225.55萬畝”。地政局在此次清丈中編造了“地籍冊”,以管理土地變動。
1940年,馬鴻逵使用第二次清丈冊籍,將田賦改稱為地價稅,收入為2587255元,折征糧食總數超過8萬石。全省軍政人員約10萬余人,以全省70萬人口,養活10余萬軍政人員,農民負擔十分沉重。馬鴻逵借口軍糧和抗戰征實,在各縣、鄉遍設軍糧局,催糧要草,如狼似虎。到1940年,馬鴻逵在9個產量縣共設30多個軍糧庫,十幾個炭草場,全部官兵達500余人,構成一個龐大的征收網。每年夏秋兩季收割開始,各縣即填發通知單,令農民向指定糧庫交糧,所以收購極低,往往僅為市價之半,有時低至市價十之二三。
除清丈土地,增加田賦外,馬鴻逵還整頓稅制,增加財政收入。來寧初期,征稅仍沿舊制,一切稅收均招商(官)承包(主要由其師、旅長及廳、處長承包),局卡林立,百物皆稅,名目繁多,混亂不堪。馬鴻逵下令于1935年元旦起,廢除地畝捐、糧石附加及屠宰捐、婚書費、油房捐等16項捐稅,同捐稅總計征收66.5萬余元。后來,捐稅的名目又日益增多。
馬鴻逵利用寧夏銀行和后來的富寧企業股份有限公司,控制寧夏的金融事業,壟斷全省的工商貿易,從中攫取大量財富。
1925年,國民軍入甘,寧夏以國民軍發行的西北流通券為貨幣。1927年,馮玉祥設立西北銀行寧夏分行。1931年,馬鴻賓呈請國民黨中央財政部批準,成立寧夏省銀行。到馬鴻逵來寧前,共發行西北銀行鈔票和省鈔122萬余元。馬鴻逵到寧夏后,又著手發行新鈔,至1934年年底,共發行新鈔245萬元之巨。市面物價飛漲,貨幣貶值。1937年,馬鴻逵禁煙,利用毫無準備金德省鈔,以“官價”強收農民所有的大煙。當時官方公布的數字,共收購262.5萬余兩(實際遠不止此數),費省鈔227.2萬余元。事后提出大煙84.42萬余兩,以“法幣”市價變賣,此時大煙市價已漲數倍,共收回省鈔3485490元。這樣,馬鴻逵不僅把自國民軍入甘以來十幾年的軍費開支轉嫁到寧夏人民身上,而且自己還從中凈得大煙170多萬兩。
1938年6月1日,馬鴻逵為獨攬寧夏金融大權,將官辦的寧夏省銀行改為所謂地方官民合資經營的寧夏銀行,宣布脫離國民黨中央政府中央銀行的制約。寧夏銀行資金為150萬元,其中官股100萬元,民股50萬元。所謂官股不過是馬鴻逵的私股。寧夏銀行的最高權力機構為股東會,股東會下設董事會和監事會,馬鴻逵任董事長,總行設在省城,李云祥任經理,馬繼德任協理。寧夏銀行的業務,由以前的發行鈔票兼營商業,一變而為專營商業的投機壟斷組織。經營種類從大煙、糧食、百貨到皮毛、枸杞、精堿、藥材、木材、發菜、食鹽等土特產。從西安、蘭州到本省各市縣,共設立分行及辦事處11個,在平津、包頭以及上海、武漢、廣州等處均有聯系或專設機構。
在銀行業務方面,寧夏銀行幾乎把所有的存款、放款、匯兌、貼現等統統壟斷,使得國民黨中央派駐寧夏的其他銀行的業務難以開展。寧夏銀行以市面需要為借口,發行了包括角券和銅元券在內的輔助貨幣,發行量達40萬元,吸收社會上大量游資,擴充資本。放款利息一增再增,月息由幾分漲到十幾分。在通貨不斷膨脹,物價飛漲的情況下,馬鴻逵授意寧夏銀行任意拖欠和延發軍政公教人員的薪餉,坑害盤剝公教人員。
寧夏銀行憑借軍政勢力和經濟實力,利用馬鴻逵的行政命令,壟斷貿易、轉手倒賣,對獲利較大的主要土特產品實行強制收購,專買專賣,從中獲取暴利。全省所有的羊毛、羊皮、羊絨和駝毛、駝絨等,概由寧夏銀行強迫收購,低價買進高價賣出。
抗戰爆發后,馬鴻逵以省政府主席名義,宣布對寧夏傳統的出口產品 ——羊毛實行所謂國家專買專賣制度。他在命令中告誡私商說:“各商號所存羊毛,均賣給銀行,不得偷運包綏、天津,違者以資敵辦。”馬鴻逵還把寧夏的羊皮和牛皮劃歸“軍用物資”范圍,由軍需處嚴加統制,通過地方稅局按照所掌握的征收羊捐登記清冊攤牌征購。寧夏過去每年出產灘羊毛二毛皮襖幾萬件,運銷京、津、川、陜、晉等地。自馬鴻逵統制羊皮后,將工匠一律抓進他的皮革工廠,致使寧夏有名的灘羊皮生產陷于停滯狀態。
在抗戰期間,寧夏銀行利用馬鴻逵特許的軍車,將在民間低價收購的大煙、羊毛、駝毛、甘草、發菜等產品,運往蘭州、西安等地高價出售,然后在當地大量購進布匹、紙張、五金等生活必需品,再用軍車運回寧夏高價出售,從中牟取壟斷利潤。寧夏產的甘草、蓯蓉、當歸、鎖陽等藥材由寧夏銀行統購后,藥價越壓越低。以采藥為生的窮苦百姓無法糊口,許多人被迫改行。1939年,馬鴻逵見販運枸杞等寧夏土特產品獲利甚巨,于是在寧夏銀行內部專設“富寧商行”,壟斷枸杞經營。該商行對外仍以寧夏銀行的招牌活動,內部賬目自立。富寧商行做枸杞出口貿易,由寧夏銀行出面壓低收購,并由地方稅局、軍警限制藥商采購,枸杞價格因之狂跌,杞農生活大受影響,紛紛轉產,枸杞園減少三分之一。
寧夏銀行還通過專賣毒品而大發橫財。寧夏自從“禁煙”后,省政府原先統購的二三百萬兩大煙,全部歸寧夏銀行經手出售。當時馬鴻逵的“禁煙”是禁種而不是禁吸,吸食大煙的需要量沒有減少,而存煙數量卻越來越少,煙價與日俱增。寧夏銀行的財富,就是在這種血泊人肉中,雄厚地堆積起來。
寧夏的工業,本來一無所有,一切工業品,都要從外地購入。馬鴻逵見有利可圖,由寧夏銀行或他自己獨自投資,開辦工廠,獨吞紅利。1939年到1946年,國民黨中央銀行批撥8萬余元基金,以馬繼德為經理,辦起了寧夏毛織廠。該廠開業兩年后,即有盈余。馬鴻逵指示馬繼德歸還了撥款,于1942年元月由其家族和親信集資,將該廠由官辦改為“商辦”,命名為“興夏毛織股份有限公司”。
1940年,建設廳廳長李翰園由軍需處撥款1萬元,利用一座破營房辦起了寧達棉鐵廠,該廠盈余頗豐。馬鴻逵于1944年將該廠改為私辦,更名為“蘭鑫機器廠”,由他的第四夫人劉慕俠主辦,由劉慕俠、趙文府、馬希賢、李翰園各出股金5000元。
1942年,馬鴻逵乘抗戰時期火柴缺乏,由他的侄子馬希賢任經理,寧夏銀行出資,開辦“光寧火柴股份有限公司”,生產火柴。不到一年,還清資本,改為私營,股金60萬元法幣,股東為劉慕俠、馬繼德、李云祥、馬希賢等。該廠大量生產駝牌火柴,運銷蘭州、西安等地,所得利潤由他們分肥。
1946年,馬鴻逵以“敦厚堂”的名義,與汝箕溝陰坡小謀窯礦主李秉英簽訂合同,將陰坡井口租給敦厚堂,并在此基礎上成立了“寧夏德昌第一煤礦公司”。同年,又在靈武磁窯堡煤礦成立了“寧夏德昌第二煤礦公司”。這兩個煤礦均由馬鴻逵的大管家馬繼德任董事長,李云祥為副董事長。
除上述工廠煤礦外,馬鴻逵還相繼辦起了甘草膏廠、面粉廠、玻璃廠、瓷器廠、酒精公司、精堿公司等。這些工廠和公司的建立使寧夏地區的經濟在近代化的道路上開始起步。但是,這些工廠都是由馬鴻逵利用權勢,以封建的方式進行管理,除少數技工外,勞動力全部使用通過抓兵來的“軍工”,工人如同囚犯,無固定工資。怠工要以軍法懲處,逃走則以逃兵對待。
馬鴻逵對寧夏經濟的壟斷,使民間工商業逐漸衰敗。清末民初,寧夏省城已形成敬義泰、天城西、隆泰裕、合盛恒、百川匯、廣發隆、福新店、永盛福等所謂“八大商號”。馬鴻逵主寧后,壟斷貿易,使“八大商號”喪失了經營土特產的權利,其進貨渠道也受阻梗,加上貨幣貶值,使各商號難以維持。馬鴻逵還巧立名目,敲詐勒索,強令入股而不給分紅,大肆攤牌征兵款,使得“八大商號”中的永盛福于1938年倒閉。福新店、合盛恒、隆泰裕、廣發隆也先后破產關門,其余幾家也奄奄一息。20年代,京包鐵路通車后,吳忠堡的商業得到長足發展,不到10年間,商戶的資金總額達160多萬元,其中在1萬元以上者,有30多戶,吳忠成為寧夏的商業活動中心。馬鴻逵主寧后,橫征暴斂、壟斷經濟、殘酷掠奪、任意敲詐,很快就將吳忠的商業摧殘殆盡。至抗戰勝利時,僅剩十幾家商號,資金不及原來的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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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閥統治嚴重阻礙了寧夏社會的發展。數十年間,新經濟舉步維艱,舊式生產日益殘破,文化閉塞,人民痛苦,階級矛盾尖銳,社會發展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