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使八十一軍起義
一、向中寧進軍
1949年8月26日,西北重鎮蘭州解放,馬步芳的主力被殲,殘兵敗將向河西走廊逃竄。被我六十四軍嚴密監視的馬鴻逵所謂“援蘭兵團”,見勢不妙,慌忙掉頭回撤,以保老巢,妄圖憑借寧夏奇特復雜的天然地形,阻止我軍向寧夏挺進。
我軍遵照彭總的命令,發揚不怕疲勞和連續作戰的精神,堅決執行9月12日野戰軍政治部向全軍發出的《繼續向西奮勇前進,解放整個大西北》的政治動員令。動員令指出:
“……敵人已經全線崩潰了!我們繼續奮勇前進!不失有利戰機,窮追到底,不予殘敵以任何喘息機會!解放寧夏,解放玉門,解放新疆!哪里有敵人,就到哪里去消滅他。哪里是中國領土,有中國被壓迫的同胞,我們強大英勇的人民解放軍,就必須去解放!困難是會有的……祝全軍奮勇前進!功上加功!紅旗插在邊疆上!光榮是無上的!”
十九兵團揮戈北上,擔負了解放寧夏的光榮歷史任務。
寧夏大部分地區為沙漠草原,只有引黃灌區的銀川平原一帶人口稠密,相當富庶。這里東西是山,黃河由蘭州向北流入寧夏,從它的腰部斜穿而過,使中間地帶形成了一片沖積平原。這就是黃河流域著名的“河套”地區的西套,控制了這里,就等于掌握了整個寧夏的命脈。
馬鴻逵依據這一有利地形,布置了三道防線:以騎兵二十團守同心,八十一軍部守靖遠,新成立的騎兵十五旅守景泰,構成第一道防線;以賀蘭軍守中寧,八十一軍主力守中衛,構成第二道防線;以一二八軍守金積、吳忠、靈武,構成第三道防線。別看馬鴻逵出兵援蘭時,膽小如鼠,優柔寡斷,為保衛自己的老巢寧夏,他卻精心布置,不遺余力,完全暴露出西北軍閥封建狹隘的反共特點。
其實,馬鴻逵要與解放軍在寧夏決一死戰的決心,早在蘭州戰役之前就下定了。那時,國民黨反動政府為了促進青、寧兩馬的團結合作,利用這兩支反共實力保衛蘭州,策應西南,曾先后發表馬步芳為西北軍政長官,馬鴻逵為甘肅省政府主席。但老奸巨猾的馬鴻逵并不為此感到樂觀,他覺得用損兵折將換取一個空名主席并不合算,不如保存實力,作為以后退守寧夏的資本。馬鴻逵不愧是西北的一匹“猾馬”,他在廣州答應和馬步芳同赴蘭州與解放軍作戰,但臨上飛機前,又借口寧夏出兵非他親自回去部署不可,于是借機獨自躲回了寧夏。
馬鴻逵心里明白,我軍解放蘭州后,必然要進軍寧夏。所以他回寧后,拼命進行整軍備戰,除了將現有部隊改編調整,把保安隊全部隸屬各軍外,還自行增編了一個賀蘭軍,任命馬全良為該軍軍長。并解釋說:“這是取岳武穆滿江紅一詞中踏破賀蘭山闕之意,是有歷史意義和現實意義的。如果將來失敗了,還可以到賀蘭山去打游擊。”
蘭州解放后,馬鴻逵反共面目更加暴露無遺,他狂妄地對部下說:“將放棄的地方,一面放水淹沒莊田,一面放火燒毀倉庫,節節抵抗,直到打完為止。并控制好飛機場,以便最后派飛機把你們接出去。銀川城里放火時,先從我的公館燒起。”對當時的黨政軍紳商各界講話時說:“寧夏要效法太原閻錫山的辦法,抵抗到底。就是損失凈盡,也在所不計。最后閻錫山還不是當了行政院長嗎?”以前,國民黨反動政府對青、寧兩馬抱有很大幻想,青馬被殲后,又把希望寄托在寧馬身上。8月下旬,蔣介石電召馬鴻逵到重慶,極力拉攏,并送白洋數百萬元,激發其反共到底的決心。馬鴻逵受寵若驚,當即表示:雖留一兵一卒也必作戰到底。并由重慶電令寧夏軍政當局“死守寧夏”,與解放軍頑抗到底。
其實青馬被殲后,寧馬孤立無援,已成甕中之物,我軍解放寧夏只是個早晚問題。可是為了使“塞上江南”免遭炮火,爭取和平解放寧夏,我軍推遲了進軍日期,以便難給馬鴻逵留下充足的考慮時間。當時蘭州軍管會副主任韓練成,曾給馬鴻逵寫信,講明當前形勢,勸其接受和平條件,但遭到了馬家父子的拒絕。后來,蘭州又派出以甘肅參議員郭南浦先生為首的和平代表團(其成員大都是知名人士、回民代表團和寧夏方面的老熟人),到銀川進行和平談判。可是,當時身兼寧夏兵團司令官、代理寧夏省政府主席
等職的馬敦靜,和他老子馬鴻逵一樣反動頑固,一直拒不接見和平代表團,只派其秘書長馬廷秀出面應付,并派人嚴密監視,禁止任何人與代表接觸,所以和平談判未能成功。
在此情況下,野戰軍司令部命令十九兵團以武力解決,堅決殲滅寧馬軍,解放全寧夏。十九兵團在蘭州稍事休整后,即分三路向寧夏進軍。北路六十三軍一八八師沿黃河西岸向中衛前進;中路六十三軍主力和兵團二梯隊六十五軍,沿黃河東岸向中寧掃蕩前進;已在固原地區的六十四軍為南路,配屬兵團野炮營、戰車隊,并指揮三邊部隊的獨立一、二師,沿平(涼)中(寧)公路向寧夏挺進。為兵團主要進攻方向。
“敵人不投降,就堅決徹底消滅他!”這個有力的戰斗口號,鼓舞著全師指戰員奮勇前進。秋雨連綿,我一九一師配屬軍炮兵團、軍工兵營,每人背足7天的給養,于9月9日由七營鎮出發,踏著泥濘不堪的公路,冒雨向同心城進發。部隊在黑城鎮整訓期間,師偵察連在同心以南的韓府灣、李旺堡一線擔任警戒,曾多次派人到同心城進行偵察,副師長孫樹鋒也曾多次帶小部隊到同心和預旺堡地區活動,對這一帶的地形、敵情比較熟悉。所以,由孫副師長率領五七一團,并指揮軍工兵營為師前衛,在先頭為全軍開道。
可是平(涼)中(寧)公路不是暢通無阻的。馬軍在倉皇回竄時,沒有忘記對公路和橋梁進行破壞,以阻滯我軍前進。但五七一團和工兵營,發揚英勇頑強的革命精神,不顧疲勞,一路修橋補路,以保障后面的步兵、炮兵、戰車、輜重等部隊順利通過。
當先頭部隊進到高崖子附近時,五七一團一營突然遇到馬軍的一小股騎兵。只見敵人身上系著、手里拎著大大小小的包袱,顯然是剛從哪里搶來的。敵人猛然發現我們,嚇得慌忙丟掉手里的包袱,掉轉馬頭就往高崖子方向逃去。戰士們看敵人那副丟魂落魄的狼狽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為了表示個“見面禮”,有幾個戰士故意朝天鳴了幾槍。不料,槍聲更加劇了敵人的恐慌,兩個士兵竟從馬背上滾落下來,當了我們的俘虜。據俘虜交代:敵騎二十團主力還在同心城,高崖子只留有一支警戒部隊。次日,我師逼近高崖子,敵人自知無力抵抗,全部撤向同心城。
9月12日凌晨,從海原地區出發的一九○師,以神速的動作奔襲同心城,守敵又棄城而逃,同心城被我軍一舉占領。可是就在當日,逃離同心城的敵騎兵二十團,不知接到上司什么命令,又聚集在同心城郊的草原上,大有回竄之意。自隴東800里追擊以來,該團曾接連不斷遭受我師的打擊,官兵早已成為驚弓之鳥,只要一經接觸,便落荒而逃。今日面對我軍強大的主力,敵人竟敢冒死而上,真是出乎我們的意料。在遼闊的草原上,軍炮兵團一部迅速占領發射陣地,準確測量好射程,向行進之敵進行了猛烈的炮擊。炮彈一顆接一顆在稠密的隊形中爆炸,騰起的濃煙淹沒了敵群,彈片卷著軍帽、布片飛濺而起。霎時間,人叫馬嘶,隊伍混亂,敵人騎兵四散而逃。除打死打傷者外,我們又活捉了20多名俘虜。
二、發生在同心城的故事
同心城,這個陜甘寧省豫海縣回族自治政府所在地,當年紅軍寫下的標語還依稀可辨,那座富有我國傳統建筑風格和伊斯蘭教建筑藝術特色的清真大寺仍然如故。指戰員們多么希望在同心城留幾天,好好參觀瞻仰一下這個著名的革命紀念地。但時間緊迫,我軍還擔負著解放全寧夏的光榮使命,必須立即向前進。因此,除一九○師五六九團和一營教導員王鴻禧率一個排,暫留同心城負責開展地方工作外,我們第二天繼續向中寧前進。
王鴻禧是我軍優秀的政工干部,上級決定把他留下,可見對同心縣的工作極為重視。可王鴻禧起初思想上有顧慮,覺得自己工農出身,斗大的字不識一麻袋,怕當不好這個“縣太爺”,再三向團里負責人請求另換人。團政委耐心地對他說:“不要爭了,上級既然點名留你,說明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沒文化怕什么,馬和福扛長工出身,也沒什么文化,‘縣太爺’不是當得挺好嘛。我們可以在實踐中,邊工作邊學習,來提高自己的文化知識和本領嘛。”團政委最后鼓勵他說:“放心大膽去干,只要注意掌握黨的政策,依靠廣大回民群眾,‘縣太爺’一定能夠當好。”就這樣,王鴻禧終于接受下了這一政治任務。
在同心縣遇到的第一難題,就是饑餓和貧窮。當地回漢人民在馬家軍閥的長期抓兵、征糧和苛捐雜稅的壓榨下,拋棄田產,逃往他鄉另謀出路。原有4萬多人口的同心縣,解放時剩下不到1萬人。同心縣王家團莊十室九空,田地荒蕪,窮人吃不上飯,甚至有的十四五的女孩子連褲子也沒有穿。而當地幾戶大地主良田千畝,驢馬成群,牛羊遍坡,糧食堆滿了倉。當時我黨制訂的回民新區政策,不允許打土豪分田地,只實行減租減息。為了使窮人不至于餓死,王鴻禧決定向地主富戶們開展借糧運動。
同心城內有一戶,據說他家有一個在馬鴻逵手下當師長的兒子,時常將些不義之財運回家。這天,王鴻禧帶著幾個人,親自到他家來借糧。老地主眉須花白,手拄一根文明棍,瞇著兩只狡詐的眼睛對王鴻禧說:“縣長大人,實不相瞞,鄙人家小業薄,的確無錢糧可借!”王鴻禧冷笑了一聲,把老地主拉到一間廂房內,指著七八個兩人合抱的粗甕,厲聲問道:“這里是什么?”手下人上去將蓋打開,甕里全是大煙土。對于老地主的家底,王鴻禧事先早向他家傭人作過了解。老地主無言可答,腦袋無力地耷拉下來,只好答應借出一部分糧食。同心縣窮苦老百姓從地主富戶家扛出一袋袋沉甸甸的糧食,口口聲聲感謝紅軍救了他們的命。
同心解放時,縣政府的官僚們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一批舊職員。根據黨的政策,工作隊從他們中挑選出一些罪惡不大的,經教育后暫時留用,協助我們工作。
一天,有位身戴重孝的年輕婦女,一手牽著一個孩子,來找王鴻禧。她往地上一跪,喊了聲“冤枉”,便放聲大哭起來。王鴻禧感到很納悶,連忙讓她起來,關切地詢問原因。那位婦女邊哭邊說:“縣長老爺,請你替俺作主,孩子他爹死得冤呀!”身旁兩個孩子也“媽呀,媽呀”地哭個不停。王鴻禧聽完哭訴,感到人命案非同一般,立即去找負責處理此案的幾位職員,打算問個究竟。
那幾個人正在屋里竊竊私語,看見王鴻禧來了,早已猜出來意,沒等他開口便說:“老王同志,那女人已來過多次,明明她男人是跳井自殺,硬誣告是被人陷害,無非想訛幾個錢。此地刁民難纏,您就不必費心嘍!”說著從箱子里拿出一件新狐皮大衣,殷勤地披在王鴻禧肩上,討好地說:“老革命了,連件大衣也沒有,這件您留著穿吧。”王鴻禧厭惡地把大衣甩在一旁,嚴肅地對他們說:“共產黨人從不受不明不白的東西!”說罷憤然離去。
那位年輕婦女的哭訴和舊職員們的獻媚討好,使王鴻禧感到其中必有文章,他決心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經多方調查了解,事情終于真相大白。
原來,那位年輕婦女的丈夫是一個正直進步的農民,解放軍來了以后,他曾向我們報告過當地慣匪馬紹武的活動情況。為此,馬紹武懷恨在心,派其爪牙將那農民塞進井內淹死,事后放風說他是跳井自殺。受理此案的幾個舊職員,由于長期沾染受賄惡習,當兇手給他們暗送厚禮要求關照時,立即滿口應承,企圖將人命案蒙混過去。
冤案查清后,幾個受賄的舊職員受到應得懲罰。隨后,對同心城實行戒嚴,捕獲了馬紹武的十幾個爪牙,壞人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王鴻禧明斷冤案,為民伸冤的事很快在同心縣傳開。隨之,家庭糾紛,打官司告狀,各種民間訟事接踵而來,忙得王鴻禧不亦樂乎。但他抱著對人民負責的態度,不論訟事大小,一律嚴肅認真的去處理,并處處注意黨的階級路線,受到同心縣老百姓的交口稱贊,夸他是共產黨派來的“包青天”。
王鴻禧率領的工作隊,在同心縣做了許多有利于人民的好事,受到當地回漢群眾的擁護和愛戴,但也引起了反對分子的刻骨仇恨。他們視王鴻禧為眼中釘,揚言要除掉他,趕走工作隊,搶占同心城。為了保護新生的人民政權和群眾的生命財產,王鴻禧決定在一個排的基礎上,吸收有一定覺悟的貧雇農組成縣大隊,以解放軍的班長任各區小隊長,戰士為骨干,領導群眾與敵人進行斗爭。
當時土匪活動十分猖獗,經常對解放軍進行襲擾,縣城里很不安全,群眾都為王鴻禧擔憂。在大家一再勸說下,他才同意晚上搬到同心城外去住。一天深夜,人們都已進入夢鄉,王鴻禧突然被院內異常的聲響驚醒,他連忙推醒睡在身旁的通訊員,起身往窗外一望,只見院子里有兩個黑影在晃動。他們立即將槍端在手里,猛然向外面大喝道:“干什么的,口令?”那兩個黑影聞聲便逃,王鴻禧朝窗外抬手就是一槍,通訊員緊接著也開了一槍。院外的土匪被嚇跑了,院內的兩個土匪被打死在地上。
據了解,這次襲擊就是慣匪馬紹武干的。這家伙原是馬鴻逵的隨從副官,后來因有和土匪來往的嫌疑,被馬鴻逵關押了起來。釋放回家后,馬紹武就在固原、海原、同心一帶打家劫舍,干起了土匪的行當。同心解放前夕,馬部騎兵二十團團長馬萬榮向馬紹武作了布置,讓他在同、海、固三縣組織反共游擊隊,繼續和解放軍頑抗。解放同心時,一九○師曾給馬紹武股匪以沉重打擊,殲敵40余名。但馬匪很快又發展到100多人,活動越發猖狂,對同心縣構成很大威脅。遵照上級指示,王鴻禧率領小分隊,開始對馬紹武股匪進行清剿。
同心地區沙丘起伏,溝壑縱橫,滿目荒涼。在外面轉了幾天,沒有發現土匪的蹤跡,清剿小分隊人疲馬乏。
一天黃昏,當小分隊轉到距同心城七八十里的山溝時,發現一座孤零零的廟宇。王鴻禧見天色已晚,便決定就地宿營。廟里有一位老和尚和4位年輕和尚,他們對解放軍非常熱情,請小分隊住進廟內。當天晚上,王鴻禧找老和尚聊天,順便想打聽一下匪情。在交談中,使王鴻禧大為驚訝的是,老和尚不但博學多才,能醫擅武,刀槍棍棒無不通曉,而且精通軍事,對軍旅生活十分熟悉。老和尚見王鴻禧誠懇樸實,亦把他視為知己,便滔滔不絕地訴說起自己的苦衷。
據老和尚自己講:他是山東人,一生酷愛軍事,曾在吳佩孚手下任過副軍長。他決心將自己畢生積蓄下來的錢,在西北自辦一所軍校。誰知進入寧夏時,被馬鴻逵的部隊將錢搶去。他曾為此向國民黨南京政府提出過控告,但馬鴻逵死不認賬,結果不了了之。錢財被搶,夙愿毀滅,他一怒之下,就削發為僧,在此地居住下來。從此,老和尚收了4個徒弟,每天除念誦經文外,就領著他們練習刀棒,墾荒種地,還采集草藥到同心城換取一些油鹽雜貨,過著清淡雅靜的日子。
當談到中醫學問時,老和尚捋著雪白的胡須,不無驕傲地說:“我今年70歲了,可身子骨仍像青年人一樣結實,還可以舞槍弄棒,爬山采藥。祖上都是行醫出身,所以我對醫道也頗感興趣。我對毛澤東先生一向十分敬重,打算將祖傳下來的一副益壽延年的秘方獻給他,讓他也長生不老。”
話題漸漸轉到匪患方面,當老和尚得知解放軍是專為清剿馬紹武股匪而來,不禁喜形于色,高興地說:“那太好了,如果能消滅這股土匪,老百姓定為你們燒高香!這幫民賊歹徒大逆不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燒殺搶掠、奸污婦女,實為當地一大害。幸而我們師徒武藝高強,土匪一般不敢來搶劫,但也少不了投廟借宿,敲詐勒索。”后來,老和尚悄悄向王鴻禧提供了一個重要情況:馬紹武股匪百余人,就住在離廟十幾里外的一個小村子里,估計還沒有轉移。意外的情況使王鴻禧大為振奮,他立即集合部隊,決定不失良機地對馬紹武股匪進行奔襲。
部隊像一張撒開的漁網,慢慢將小村子合圍了起來。王鴻禧正在考慮如何下手時,不料一個戰士在黑暗中絆了一跤,步槍摔在地上走了火。清脆的槍聲劃破了寂靜的夜晚,王鴻禧只好下令向村子發起攻擊。被槍聲驚起的土匪,有的提著褲子,有的光著脊梁,亂哄哄地從村口突圍出來,但在小分隊猛烈的機槍掃射下,很快縮回去了。土匪們像困在陷阱里的狼一樣,急得在村子里東闖西撞,四面尋找突圍缺口,可是處處遭到火力的封鎖。在手榴彈爆炸的火光中,突然發現有十幾個騎馬的土匪,從村北突圍了出來。戰士們正要開槍阻擊,又發現為首的一個騎黑馬的土匪,胳膊下夾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婦女,戰士們不由一怔,那婦女是什么人?打還是不打?如果誤傷了老百姓怎么辦?就在大家猶豫不決的時候,那股匪騎一躍突圍出村子,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這次戰斗共殲匪40多名,但沒有抓到馬紹武。據匪俘講,馬紹武領著十幾個親信,帶著自己的小老婆,騎馬突圍跑了。
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王鴻禧率領的工作隊在同心縣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們組織武裝群眾,建立人民政權。在清剿土匪中,給馬紹武以沉重打擊,維護了社會治安。他們辛勤的工作,給同心縣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給后來的地方干部打下了良好的工作基礎。
三、增援下馬關
威武雄壯的解放大軍繼續向中寧挺進。
9月10日下午,部隊正在行進中,機要科長遞給我一份電報。打開一看,是軍部的緊急命令:馬部聚集約6個團的兵力,于今日晨向我駐預旺的三邊部隊發動突然襲擊,獨二師損失慘重,獨一師一部被圍困在下馬關地區,命令我師前衛五七一團火速前往增援。電報末尾,特別強調指出:“情況十萬火急,增援部隊務必明日趕到,不得延時機!”我抬頭望瞭望天,黃昏就要降臨。我連忙命令值班參謀,通知其他師首長和五七一團劉鳳珂團長速來碰頭。
10分鐘后,大家聚集在一起,圍著平鋪在沙灘上的軍用地圖,開起了緊急碰頭會。我把軍首長的緊急命令傳達后,汪參謀長用手在地圖上比量了一下,擔心地說:“從這里出發到下馬關,大約有一百四五十里路。而且這一帶盡是深溝,道路復雜,我們以前曾派偵察連到下馬關和三邊部隊聯絡過,據說路很不好走。照正常行軍速度,得需要兩三天才能趕到,而我們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
“是呀,時間是緊迫了一些,但我們必須和敵人爭時間,兄弟部隊現在處境危急,時間就是生命!”我強調說。
孫副師長在一旁沒有說話,他眉頭緊鎖,兩眼緊緊盯著地圖。不一會,只見他眉頭一展,把拳頭使勁往手心一砸,高興地說:“有了。不久前我帶小部隊到預旺活動過,那里有一條近路可通下馬關,如果加快急行軍速度,明天趕到不成問題!”
他身旁的五七一團劉鳳珂團長,把胸脯一挺,很有把握地說:“師首長放心,我們團保證完成任務!”
聽了他們充滿信心的話,大家緊張的心弦才松弛下來,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簡單吃了點飯后,孫副師長率領五七一團和師炮兵營,火速向下馬關趕去。
自蘭州戰役以后,我十九兵團三路大軍直指寧夏,馬鴻逵的小朝廷朝不保夕。在這種“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絕境中,敵人竟敢興兵奔襲我三邊部隊,這不僅是敵人垂死掙扎的一種表現,而且是老奸巨猾、陰險狡詐的馬鴻逵玩弄的另一條詭計。
1949年5月,為聯合馬步芳反撲西安,馬鴻逵將侵占三邊地區(靖邊、安邊、定邊)的主力一二八軍調往關中,另派騎兵第十師副師長王伯祥率領十九、二十兩個騎兵團,接替了三邊地區的防務。扶郿戰役以后,反撲關中的寧夏兵團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乘馬鴻逵顧頭不顧尾,三邊地區防務較為空虛之機,獨立一、二師從榆林直插三邊,一舉收復靖邊、安邊、定邊三座縣城,將馬鴻逵的部隊趕出了這個地區。隨后,獨立一、二師為策應我軍進軍寧夏,又先后占據了同心縣東部的預旺下馬關地區,對寧夏左翼構成了一個威脅。
駐下馬關地區的三邊部隊,如同馬鴻逵眼中的一顆釘子,使他很不自在。蘭州解放后,馬鴻逵雖決心死守寧夏,但也沒有放棄向解放軍討價還價的考慮。可是下馬關的解放,顯然使他失去了不少討價還價的資本。因此,馬鴻逵決心用以攻為守的方法,對駐下馬關地區的三邊部隊采取突然行動。就在他應蔣介石電召離寧之前,還一再囑咐盧忠良,要把下馬關的解放軍干掉,排除寧夏左翼的威脅,那時好和共產黨講條件。
9月下旬,我隨沿平(涼)中(寧)公路推進的六十四軍到達同心城。寧夏兵團司令官馬敦靜秉承老子的旨意,于9月7日連夜把盧忠良從靈武召到銀川,制定了襲擊下馬關的計劃。第二天天剛亮,盧忠良就匆匆返回靈武,親率4個步兵團和兩個騎兵團共1萬余人,奔襲下馬關而來。
由黃羅斌率領的獨立一、二師,自8月30日進駐下馬關地區以后,就歸屬我六十四軍指揮。他們的任務是待軍主力進攻中寧時,由下馬關攻取韋州,完成任務后原地待命,準備配合我軍向寧夏縱深攻擊。可是,在當時西北的勝利形勢下,一些同志認為蘭州剛剛解放,馬鴻逵軍正處于驚恐混亂之中,所以失去了應有的警惕。以致對馬軍9月10日的突然襲擊毫無準備,猝不及防。
9月10日拂曉,敵軍6個團從韋州悄悄進入下馬關,以一個團牽制城內的獨一師,其余人馬向城東南的獨二師展開攻擊。獨二師原是鄧寶珊的二十二軍八十六師,6月1日在榆林起義后才改編為獨立第二師。這個師戰斗力不強,裝備較差,只有2000余人。戰斗一開始,敵軍先用迫擊炮向獨二師占據的村莊猛烈轟擊,頓時彈片呼嘯,煙塵飛涌,整個村莊被濃黑的煙霧所籠罩。敵兩個騎兵團乘獨二師一時無法發揮火力,又從兩側迂回過去,配合正面步兵展開了沖鋒。在這種腹背受敵的不利情況下,獨二師戰斗得很頑強,他們以機槍和手榴彈擊潰了敵軍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但自己也遭受了重大傷亡。戰斗持續到10時左右,獨二師的抵抗力漸漸減弱,村莊終于被敵人突破了。在敵騎兵兇猛的劈砍下,一些戰士跑散了,一些同志犧牲了,還有200多人被俘。
在下馬關東面的陳兒莊,獨一師也有一個營被馬軍包圍了。但他們畢竟是有經驗的老部隊,沉著地守著村子,擊退敵人的一次次進攻。獨二師被打散以后,圍攻陳兒莊的敵人增加到3個團,盧忠良還命令將所有的迫擊炮集中起來,一齊對準陳兒莊猛烈轟擊。面對數倍于我軍的敵人和猛烈的炮火,二營指戰員們毫不畏懼,他們也以炮火還擊,使敵軍在50米開外留下一具又一具尸體,不敢再向前越進一步。下馬關城內的獨一師,由于被敵人牽制,無法出城解圍,只能從城里向敵人開炮,以炮火支援被圍困的二營。
陳兒莊的戰斗在激烈進行,馬軍的進攻一次比一次兇猛,炮火也一陣比一陣密集。二營與師部失去聯系,彈藥也剩下不多了。如果這時組織突圍,還是可以的。但營指揮員心里明白,在這一望無際的沙丘地帶,怎么也跑不過敵人騎兵的追擊。為了使更多的同志們脫險,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到天黑。
就在獨一師和馬軍浴血奮戰之際,孫副師長率領的五七一團,正朝下馬關地區揮汗急進。黑暗中,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刷刷地腳步聲,武器和手榴彈輕微的撞擊聲和馬蹄碰在石頭上冒出的火星。孫副師長健步如飛地走在隊伍前面,汗水順著他的面頰不斷往下淌著。部隊不是在走,幾乎是在小跑,但孫副師長還是焦急不安地用手電筒照著手腕上的表,向后面連連發出“快!快!”的口令。
當部隊進到車路溝南地帶時,山溝越鉆越深,道路越走越窄,兩旁直立的土壁像刀削一樣筆陡,就像走進一條漆黑的甬道。先頭部隊剛摸出這條溝,就聽見后面響起了猛烈密集的槍聲和嗷嗷的狂叫聲,兩面山頭閃出不少人影,五七一團后尾的輜重隊被截住了。
增援任務緊迫,半路又遭伏擊,真是火上澆油。孫副師長是個急性子,如果往常,他早就率領部隊殺回去了。可今天執行的是緊急增援任務,不允許在路上耽擱一分一秒。他冷靜地側耳細聽,從槍聲和喊叫聲,斷定這不是敵人的正規部隊,而是為數不多的土匪或民團武裝。于是,孫副師長斷然命令二營派一個連返回接應輜重隊,其余部隊繼續前進。
在寂靜狹窄的山谷里,嘎嘎的機槍聲顯得格外震耳。輜重隊200多頭毛驢被驚得亂叫亂跑。幾十名幫助我們馱運軍糧的民工,也嚇得一哄而散,有的躲到山坳里,有的蹲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在一時混亂的情況下,輜重隊隊長殷福虎沉著冷靜,他對土匪的火力和數量作了大概估計,對兩翼山頭迅速觀察后,立即命令輜重隊一部分人收攏驚散的毛驢和安慰受驚的老鄉,他率領另一部分人奮力進行火力掩護。輜重隊100多人,是師訓練隊的學員。他們大部分是連、排、班干部,戰斗經驗比較豐富。他們以機槍和步槍狠狠地反擊著土匪。在火力的掩護下,失散的毛驢漸漸被收攏,輜重隊開始有秩序地撤出山溝。
山上的土匪見輜重隊散而復聚,200多頭毛驢馱的物資一點也沒撈上,急忙從兩側山頭撲了下來,妄圖奪回這群毛驢。土匪居高臨下,久戰對我不利,現在土匪下了山,正好是痛擊他們的機會。殷福虎輕輕喊了聲:“同志們跟我來!”像一頭獅子一樣,帶領幾十個戰士向土匪反擊了過去。在黑暗中,只聽到一片沉重的鐵器撞擊聲,土匪們手里的短刃如何抵擋得住我們鋒利的刺刀槍,一個個被刺得狂嚎慘叫。這時,二營教導員關計來又率領五連趕到,土匪們見勢不妙,倉皇逃散了。據民工們講,他們果然是馬紹武股匪,經常在這一帶攔截商旅。輜重隊進行清點后,見沒遭受多大損失,就急忙追趕前面的部隊去了。
9月11日下午,五七一團經一晝夜連續行軍,來到車路溝的黑王岔地區。部隊實在太疲勞了,孫副師長正考慮是否原地休息一下,突然接到尖兵的報告,前面發現敵情。孫副師長連忙拿起望遠鏡,果然看到沙丘上有一支警戒部隊在活動,便命令部隊作好攻擊敵人的戰斗準備。部隊又向前推進了幾百米,敵人不但沒像過去那樣望風而逃,反而原地不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孫副師長感到很奇怪,拿起望遠鏡再仔細望了望,又覺得不像是敵人的部隊。他命令號兵聯絡一下,對方馬上回音了,原來是獨一師的同志們。
在一個破土圍子里,孫副師長和黃羅斌同志相見了,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看到孫副師長一臉的汗跡和疲憊不堪的樣子,黃羅斌感激地說:“你們辛苦了,可把你們盼來了!”說罷重重地嘆了口氣。孫副師長知道黃羅斌因部隊受損,心里很難過,就安慰了他幾句,然后迫不及待地詢問部隊的情況。黃羅斌心情沉重地說:“敵人的突然襲擊,完全出乎我們意料,二師損失慘重,這是我們的一個教訓。”接著,黃羅斌講述了戰斗經過:
天黑以后,馬軍對陳兒莊的攻擊逐漸減弱,最后終于停止了下來。但二營仍被四面包圍著,敵人在周圍構筑工事,嚴密防備他們乘夜突圍。經過一整天激戰的戰場,又恢復了以往的寂靜,二營指戰員們在緊張地作進行突圍的準備。突然,一顆明亮的信號彈從下馬關城內升起,這是師部在和城外的二營進行聯絡。二營的指戰員們喜出望外,也立即打出一發信號彈作為回答。他們終于又聯絡上了。夜幕是最好的掩護,二營決定立即突圍,戰士們精神抖擻地上好刺刀,拉開手榴彈的火線,悄悄向敵人的陣地摸去。
不料,敵人的一聲嚎叫打破了四周的寂靜:“不好了,共軍要突圍了!”霎時,馬蹄聲、機槍聲、腳步聲混成一片,機槍、步槍向二營的戰士們雨潑一樣射來。“同志們,跟我沖呀!”冒著敵人的彈雨,突擊排排長馬瑞旺沖在最前面。朝敵人機槍最猛烈的方向,馬排長剛剛拋出兩枚手榴彈,突然一顆子彈擊中他的頭部,倒在地上犧牲了,烈士的兩枚手榴彈先后在敵陣地爆炸。乘馬軍被炸得懵頭轉向的時候,突擊排沖進了敵人的陣地。戰士們高喊著“消滅馬匪,為排長報仇!”的口號,將一把把憤怒的刺刀捅進敵人的胸膛,并牢牢制住突破口,掩護二營全部沖出了重圍。二營突圍成功以后,獨一師也隨后撤出下馬關,整個部隊一直向南轉移。
第二天,五七一團和獨一師合兵北上,決心從敵人手里重新奪回下馬關。可是,當部隊返回下馬關時,這里已成了一座空城。原來,盧忠良聽到我增援部隊趕到后,即慌忙率部經韋州撤回了靈武。在下馬關休息2天后,部隊于9月15日冒雨向韋州進發,守敵騎三十七團在我炮擊下,慌忙棄城向惠安堡方向逃跑,韋州城被我一舉占領。從那以后,十九兵團命令獨一、二師和五七一團臨時組成東線支隊,任命劉光玉為司令員(一八七師副師長)、黃羅斌和孫樹鋒為副司令員,部隊原地戰備待命。
四、飛兵直插鳴沙洲
按照兵團的作戰部署,我六十四軍攻占同心后,要以一個師插到中寧東北的鳴沙洲、何家堡地區,切斷沿黃河以東的中(寧)金(積)公路,配合各路大軍會殲中寧地區的敵人。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落到了我們一九一師肩上。
9月13日清晨,我們師(欠五七一團)指揮著軍炮兵團,由同心城西北的新斷頭出發,離開了平(涼)中(寧)公路,開始進入茫茫無際的荒草地。
英雄的一九一師,面對新的嚴峻考驗,全體指戰員發出豪邁的戰斗口號:“繼承紅軍爬雪山,過草地的光榮傳統!”“誰英雄,誰好漢,百里草原比比看!”草地上無路可循,先頭部隊只能踏倒草地,依靠指北針開路前進。每個戰士除了武器裝具外,還背了7天的糧食,平均負重七八十斤。但他們意志堅定,情緒高昂,一路行軍一路歌。
這一帶除了荒草地就是丘陵,縱橫百里沒有一條河。戰士們個個汗流浹背,水壺里的水早已喝光,喉嚨干的要冒火,腳步也越邁越沉重。我詢問給我們帶路的一位向導老大爺,希望能得到意外的收獲。老大爺先是搖搖頭,后來又眨巴著眼睛想了一會,用手一指說:“走吧,我記得前面有一塊洼地,雨季時能積下水,我年輕的時候在那喝過,可是不知現在有沒有。”戰士們聽說前面可能有水,頓時來了精神,加快腳步朝老大爺指的方向奔去。大家興沖沖地趕到一看,果然有一塊十幾米見方的洼地,可是洼地中間龜裂,已經干涸得連點濕土也看不見了。這時,警衛連有一個戰士手里拿著一把草,高興地叫著:“同志們,大家快嘗嘗,這種草根可以解渴!”我從他手里接過一根,放在嘴里一嚼,頓時有一絲清涼甘甜的感覺。這種草遍地都是,戰士們一邊撥一邊往嘴里塞,草原上又響起了一片歡笑聲。
穿過荒草地,我們又開始翻越一座又一座的丘陵。戰士們由于負荷太重,每爬一個坡,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特別是炮兵部隊,牲口拉著沉重的大炮,爬坡就更困難了。在這種情況下,大家也不得不套起繩子,用肩膀頂著炮車輪,拼命地往上推拉。山坡陡峭,牲口不時打失前蹄,繩子深深地勒進戰士們的肉里,每登一步都必須付出很大的氣力。但這些困難,都被意志堅強的炮兵戰士們戰勝了。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經過十幾小時的連續急行軍,部隊來到一座小村子,看到戰士實在太疲勞了,我們決定在這里宿營。
小村子叫土坡村,只有三五戶人家和十幾個破窯洞,老百姓全都跑光了。可是令人高興的是,這里發現了一口水井。為了讓每個單位、每個戰士都能喝上水,參謀長汪應中親自在井邊分配,每個連隊都得到了行軍用的滿滿的一鍋水。沒有柴火,炊事班的同志們就去割野草,想方設法燒開了水。戰士們一邊喝著滾燙的開水,一邊啃著干糧,又說又笑,真比會餐還高興。
土坡村太小了,怎么也住不下一個師,各單位只能在附近的小山溝里露營。有的在土坡上挖個洞,里面鋪上草,洞口掛塊油布,睡在里面風吹不進,雨淋不著;有的用夾被支起簡易帳篷,四周用土埋好,棚內挖成坑,坑內墊干沙,然后鋪上草,躺在上面舒舒服服;還有的利用現成的破窯洞,稍加修整,擁擠著睡在一起。
我住的破窯洞,警衛員已經收拾好,還鋪上了厚厚的一層草。躺在松軟的草鋪上,渾身就像散了架,一股濃烈的睡意立即向我襲來,我蒙蒙眬眬地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淅瀝淅瀝”聲把我驚醒,外面落雨了。我打開手電筒,看了看表,已是深夜11點鐘。部隊在外露營,戰士們怎么樣?我輕輕地爬起來,走出了窯洞。
一股清冷的夜風迎面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雨雖然下得不大,但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了。我不放心地到村溝南五七二團三營住地,仔細檢查了戰士們搭的帳篷,發現每個都搭得嚴嚴實實,下面用土掩埋得很好,四周還挖了防雨的流水溝,我感到很滿意。看到一個土洞口蒙的一塊油布被風吹開,呼嗒呼嗒直響,我連忙走過去將油布蓋好。聽見里面戰士們正呼嚕呼嚕地打著香甜的鼾聲,我的心情舒展了,放心地回到自己的窯洞。
重新躺在草鋪上,我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后來我索性睜開眼睛,望著窯洞外蒙眬的夜色,深思了起來……上級命令我們師直插鳴沙洲,這一招可真夠厲害。如果能把中(寧)金(積)公路切斷,中寧的賀蘭軍就陷入背靠黃河、三面挨打的絕境,敵人也只有走投降這一條路了。這個任務可不輕呀!在平(涼)中(寧)公路分手時,曾軍長對我的囑咐又在耳邊響起:“陳宜貴同志,切斷中金公路,這是兵團首長的作戰意圖。如果你們能把賀蘭軍截住,那再好不過。即便敵人提前撤退,黃河以南還有八十一軍,同樣對敵人是一個很大的威脅。中寧東北地區是荒草地,人跡罕至,敵人大概想不到我們會從這里插過去。所以,你們一定要克服困難,盡量爭取提前趕到鳴沙洲。能早到一分鐘,就能增加殲滅敵人的一分保證!”對,不能在這里耽擱了,應該繼續向鳴沙洲前進!我再也躺不住了,一骨碌從鋪上翻起,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走。這時,我又想到外面仍在下雨,戰士們睡得正香甜,能讓他們一覺睡到天亮該多好啊!可是另一種強烈的政治責任感,促使我毅然下定決心,冒雨向其他領導的住處走去。
在各團團長、政委參加的緊急會議上,我把自己的想法談了出來,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五七二團團長張懷瑞高聲說道:“政委的話說到我們心坎上了,我和老谷(五七二團政委谷子珍)早就睡不著了,任務還沒完成,怎么能安心睡大覺呢?”
“戰士們都有高度的革命覺悟,只要我們把道理講清楚,他們是不會有怨言的!”五七三團政委權仁接過話說。
作了簡要的布置以后,我向大家再次強調說:“你們回去后,要馬上對部隊進行政治動員,告訴同志們,我們今天在這里吃苦,是為了解放在馬匪統治下受更大苦難的寧夏人民。等我們消滅了馬匪軍,解放了全寧夏,寧夏的人民,甚至他們的子子孫孫是永遠不會忘記我們的!”
部隊在迅速拆除帳篷,清理環境,作出發的準備。我和政治部潘主任經過五七二團二營四連時,正趕上他們列隊進行政治動員。指導員朱長靈講完話后,隊列里有一個戰士甕聲甕聲地叫道:“累?啥叫累?為解放寧夏的窮苦老百姓,咱累死了值得!遠?有多遠?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不是照樣走過來了!170里路,有啥了不起?咱也不是松包草雞,只要領導下命令,咱保證按時趕到!”話猶未了,隊伍里響起一片贊揚聲:“三班長說得實在,咱四連個個都是硬漢子!”
午夜12點30分,部隊準時從土坡村出發,冒雨向鳴沙洲方向前進。在蒙蒙的雨夜里,道路根本無法辨認,先頭部隊只能靠電閃的一瞬間看清前面的一段路,然后摸索著向前走。道路泥濘,稍不留心,就是一個跟頭。特別是那些背行軍鍋的炊事員和牽騾馬的戰士,一個個摔得滿身泥水。但戰士們沒有怨言,跌倒了再爬起來,就著雨水抹一把臉,繼續向前走。我還看到,有些戰士不顧自己被雨淋,用雨布把炸藥和炮彈包起來;有的戰士索性甩掉沾滿厚厚泥巴的鞋子,光著腳在泥水里走。
下半夜,雨終于停了。但困乏又向我們襲來,戰士們邊走邊打著瞌睡。有的人走著走著,一頭撞到前面人的背上,把對方嚇一跳;有的人一腳踩虛,摔到路旁的泥坑里,被同志們扶起來又走。不知在半夜幾時,突然后面響起一聲清脆的槍響,把我從蒙眬中驚醒。我連忙命令部隊停止前進,并派騎兵通訊員到后面去打探。不一會,騎兵通訊員策馬返回,高興地向我們報告說,后衛五七二團在經過一個破土圍子時,搜索出約一個連的馬家軍,敵人已全部繳械投降了。我這才舒了口氣,下令部隊繼續前進。
翻過一座2000多米高的大山不久,天開始蒙蒙發亮。五七三團九連走在全師的最前面,當他們進到離鳴沙洲不遠的紅山口時,遇到馬部一個逃兵,他告訴我們,鳴沙洲的敵人正在準備吃飯。九連的勇士們頓時來了精神,忘記了饑餓和疲勞,飛也似的朝鳴沙洲撲去。鳴沙洲是座不算小的鎮子,從鎮子上空繚繞的炊煙,估計也有百十來戶人家。
一班長何玉德帶幾個人剛剛沖到十字街口,發現一個敵哨兵慌慌張張鉆進一座大院,隨后兩扇黑門“哐”的一聲關住了。何班長命令戰士們把大院圍住,然后一腳將黑門踹開,只見一群敵人正在院內手忙腳亂地準備逃跑。趁敵人一片混亂,戰士楊振義把子彈“嘩啦”一頂,端著槍走進了院子。他這種只身入敵穴而面無懼色的英雄膽略,反把敵人給鎮住了,驚叫著一窩蜂似的鉆進左面一間小屋里,嚇得連槍也不敢打。趁此機會,楊振義大聲喊道:“弟兄們,交槍吧,放下武器就是一家人!”開始小屋里沒有動靜,楊振義又接著喊了幾聲,里面才響起一片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敵人有些動搖了,小屋里有人小聲問:“真格的?”楊振義大聲地說:“解放軍說話算數,快出來吧,交槍保險不殺!”30多個敵人這才一個接著一個舉手出來,把槍放在地上。
一個敵兵交槍以后,還愣頭愣腦地問:“你們真的是解放軍嗎?”“解放軍還有假的?”戰士們笑著回答。“你們不是還沒到中寧嗎?”俘虜更驚奇了。可見敵人根本沒料到我們會從同心方向直插鳴沙洲。
我們一九一師一晝夜強行軍170里,無一人掉隊,按時進占鳴沙洲,將中(寧)金(積)公路切斷。可是,狡猾的敵人早于20個小時以前,從中寧經鳴沙洲,撤向黃河以西去了。原來,我三路大軍將馬軍在同心、靖遠、景泰部署的第一道防線突破以后,沿黃河兩岸和平(涼)中(寧)公路迅猛推進,前鋒已逼近中寧、中衛。在這種情況下,寧夏兵團司令官馬敦靜連忙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對策,企圖組織中寧和中衛的第二線頑抗。可是馬部的高級軍官們在會上垂頭喪氣,一言未發,馬敦靜才不得不放棄二線作戰計劃,令賀蘭軍撤出中寧,北渡黃河加強右翼;令第十一軍退守銀川。
我們師雖然沒能截住賀蘭軍,但卻將馬部八十一軍一○三團、八八一團向金積的逃路切斷,使其成為囊中之物。對于我們師飛兵直插鳴沙洲的英雄行為,當時兵團《子弟兵報》曾有過這樣一段報道:“右路一九一師兩個團,發揮了我軍的光榮傳統,日夜冒雨爬山,踏過了百余里的荒山草原,完成了直取鳴沙洲,斬斷中(寧)金(積)公路,截斷敵人退路的任務,榮獲野司(第一野戰軍司令部)的通令表揚。”
五、中寧簽字
我軍進占鳴沙洲的時候,軍主力正沿著平、中公路向中寧前進。一輛美式中吉普車在飛揚的塵埃中奔馳,上面坐著曾思玉軍長。他臉上的表情堅毅而又威嚴,兩眼望著迅速掠過的隊伍,腦子里卻思索著另一個問題:為爭取八十一軍首先接受我軍的和平解決辦法,野戰軍司令部委派蘭州的回民代表,赴中寧與馬鴻賓談判已有好幾天了,還不知結果如何。看來馬鴻賓很難下此決心,我軍只有繼續前進,促使他作最后的決斷。
當大軍進到馬家河灣地區時,突然從中寧方向開來一輛卡車,原來是談判代表郭南浦老先生回來了。在路旁的沙灘上,曾思玉軍長、傅崇碧副政委、袁佩爵主任和郭老先生親切握手,對這位八旬老人為爭取和平解放寧夏而奔走的精神表示欽佩。爾后,曾軍長和郭老先生開始如下一段談話:
“老先生,你與馬鴻賓商談有結果嗎?”
“馬鴻賓愿意接受人民解放軍總部頒布和平解放辦法,并讓我代請貴軍停止前進,以便繼續商談。”
“老先生,你的經驗是很多的,你想這么大的軍隊停止在草原上怎么能行呢?我軍奉兵團的命令,是要打到銀川去,解放寧夏人民。為了給馬鴻賓以考慮的機會,達到和平解放的目的,我軍已推遲了向寧夏進軍的時間。寧夏馬家軍只有兩個前途,就是:戰與和。何去何從,這就要由他們自己選擇了。要和就按照北平和平解放的辦法;要抵抗,就要被堅決、徹底、干凈地消滅!”
“軍長,怎么辦才好呢?”
“馬鴻賓要我們停止前進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了,因為八十一軍、賀蘭軍企圖在長山頭、中寧地區與我軍決戰,他們想爭取一些時間進行作戰準備。”
“不,他們不敢打,他們的軍隊已經開始撤到黃河北岸去了。只有八十一軍軍長馬惇靖還在中寧。”
“那就好,請老先生再勞神一趟,勸告馬惇靖,向他說明現已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應該果斷地下定和與戰的決心。如果馬惇靖有和平誠意,就應該歡迎我軍前進,只要八十一軍不抵抗,我們就一定保證他們生命財產的安全。共產黨、解放軍是言行一致的。”
郭南浦先生點了點頭,又急忙坐上卡車,掉頭向中寧縣急馳而去。
對馬鴻賓的爭取工作,我軍在解放天水后就已著手,但他一直動搖不定,收效甚微。寧夏是馬家世襲的一統天下,馬鴻賓和馬鴻逵雖是叔伯弟兄,但長期存在著矛盾,兄弟之間貌合神離,積怨已久。
蘭州解放以后,馬鴻賓惴惴不安,一直在打與和之間徘徊,并作好了攜眷退走綏遠蒙旗的最后打算。當我軍逼近中寧、中衛時,馬家軍隊中一部分高級軍官,為保全自己的生命財產,希望和平解放的呼聲日益高漲。馬鴻賓雖然也看出打沒有什么出路,但對我軍和平解放的方法仍有顧慮。于是,他從中寧趕到銀川,打算與掌握寧夏軍政大權的侄子馬敦靜討個解決辦法。誰知馬敦靜對其伯父態度淡漠,避而不見,使馬鴻賓大為惱火。原來,馬鴻逵從重慶給其子密電,指示寧夏的軍事只有馬敦靜和幾個高級軍官負責,他人不得過問。馬鴻逵顯然是怕自己走后,馬鴻賓從中插手。為此,馬鴻賓對馬鴻逵父子更為不滿。
因此,馬鴻賓一直是我們爭取的主要對象。雖然他一時有顧慮,決心難下,但我們分析,只要我軍牢牢掌握黨的政策,按照北平和平解放的方式,在不斷進行政治爭取的前提下,施加必要的軍事壓力,八十一軍完全有可能接受我軍的和平解放條件。
9月14日12時,我軍先頭部隊一九○師抵至中寧近郊的新堡子,受到當地回漢人民的熱烈歡迎。他們早已知道我黨的民族政策和我軍嚴明的紀律,打著紅旗,簞食壺漿,爭相歡迎解放軍入城。一個在任山河戰斗中放下武器的士兵,這次在敵人逃出中寧時,拾到兩支步槍,也親自給解放軍送來。
部隊開到中寧城,敵人已經跑光,老百姓紛紛告訴說:“馬家兵聽說解放軍要來,都嚇得逃往金積、靈武和黃河以北去了。剛才還有不少國民兵,慌慌張張地離開縣城,朝黃河渡口逃跑,估計現在還沒有渡過去,你們快去追吧!”一九○師的同志們聽說后,連忙分兵向中寧的各個渡口趕去。
滾滾奔流的黃河邊上,果然有一群亂哄哄的敵人正準備渡河。他們發現遠處追來解放軍,立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更加亂成一團。一些亡命之徒不顧死活地爬上羊皮筏子或木船,倉皇向黃河對岸搶渡。可是為時已晚,我軍猛烈地火力已將河面封鎖,密集的子彈打得河水揚起一條條交錯的水龍,敵人嚇得都伏在船上,可是仍然躲不過貼著水面掃來的彈雨。船上不少敵人被打死,有的掉進黃河被急流吞沒,活著逃到對岸的寥寥無幾。還有80多名未來得及逃走的國民兵,目睹自己的同伴葬身魚腹,個個嚇得魂飛膽喪,早已把槍乖乖放在地上,等著做我軍的俘虜。
中寧縣城被我軍占領,黃河對岸的中(衛)銀(川)公路,已經完全置于我野炮的射程之內。中衛的八十一軍再想撤回銀川,已不那么容易了。這時,兵團主力也從黃河上游開過來,成鉗形包圍之勢直指中衛。
沿黃河南岸挺進的六十三軍和六十五軍,以一八七師之五六一團為先頭部隊,一路攻關奪隘,勢不可擋。駐靖遠的馬部八十一軍二九四師八八一團和三十五師一○三團,聞風后倉皇向中衛方向逃竄,把搶來的麥子撒了一路,行軍鍋也丟了,連下雨天也不敢停下來。敵人兩個團經五晝夜連續奔逃,到達中衛東南的棗林地區,自以為擺脫了危險,根本沒想到一八七師正緊緊地在后面跟蹤追擊。
9月16日拂曉,五六一團又冒雨急行3小時,一口氣追趕了40里,在棗林子追上了敵人。馬軍正在堡門外吃飯,曬衣服,見我軍突然出現,嚇得扔下碗筷,慌忙鉆進堡子里。九連副連長帶兩個班猛沖上去,以機槍和手榴彈向堡子展開攻擊。他們一面把炸藥靠上堡門準備爆破,一面向敵人喊話。八八一團團長孫天才走投無路,最后不得不率部出堡子投降。
馬軍三十五師一○三團見勢不妙,慌忙分股向高家灘渡口逃竄。五六一團二營冒著敵人火力射擊,在黃河泥灘中追殲敵人。八連二排長王常友累得暈倒了,醒過來又繼續追擊。在黃河泥灘上,到處是槍聲和戰士們的呼喊聲:“立功的時候到了!”“開展立功比賽呀!”而狼狽不堪的敵人卻嚇得發抖,雙手把槍舉過頭頂說:“我一槍沒打!”戰斗僅僅經過兩個小時,馬軍八八一團全部及一○三團大部被我五六一團殲滅,除斃傷外,共俘虜敵人1853人。敵八八一團團長孫天才,哭喪著臉對我一八七師參謀長楊尚德說:“你們真是從天而降,我們師長估計你們最快下午5時才能到達,我們可以從容渡河,誰知你們早9點就到了。”至此,黃河南岸的六十三軍控制了楊家灘渡口,距中衛的八十一軍只有一水之隔了。
與此同時,沿黃河北岸掃蕩前進的六十三軍一八八師,在景泰地區迫敵新編騎十五旅投降后,又自五佛寺進入了一望無際的沙漠地帶。因為這百里之遙的沙漠,沿途只有四個落腳點,所以叫作“窮四站”。一八八師指戰員以頑強的意志,冒著白天的烈日暴曬,忍著夜晚的沙漠寒風,克服了干渴、疲勞、風沙等困難,終于走出了“窮四站”。踏入了寧夏境內的一八八師,猶如一鋒利的尖刀,直插中衛,對八十一軍形成了極大的威脅。9月16日,我六十四軍的野炮,以炮火轟擊了黃河北岸的中(衛)銀(川)公路,并將石空堡以西的一座高堡摧毀,八十一軍已面臨被殲的命運了。
這時駐中衛的八十一軍,軍心早已大亂,馬惇靖知道自己的部隊隨時都有被殲滅的危險,時間已不允許他再猶豫不決了。其父馬鴻賓經我方多次爭取,也覺得和有利,戰無利。因此給馬惇靖打招呼,授意其與我軍和談。在這種情況下,馬惇靖于9月19日上午,派遣談判代表前來我軍求和。
當日午后,在黃河中心一個碧綠的孤島上,飄起了一面白旗。八十一軍軍長馬惇靖乘羊皮筏子上了島,他要求我軍也派代表到島上會談。馬惇靖不愿過河來,顯然是對我軍存有顧慮,借此試探一下我們和平解放的誠意。為了打消他的顧慮,表示我軍對和平解決的一片真心,我六十四軍副政委傅崇碧乘羊皮筏子上了島,會見了他。傅副政委說:“馬軍長對和談既是誠意的話,請到岸上詳細談談不更好嗎?”馬惇靖見解放軍代表果然應邀而至,而且傅副政委態度坦然誠懇,心里的顧慮頓時消去一半,也覺得這孤島不是和談的場所,就沒再推托,和傅副政委一同乘羊皮筏子劃向黃河南岸。
在中寧南關寧夏省銀行中寧辦事處的六十四軍軍部,曾思玉軍長和傅崇碧副政委與馬惇靖進行了談判。在我方詳細說明了毛主席、朱總司令頒布的約法八章,特別是我黨對少數民族軍隊和平解決的政策以后,又提出了和平解決五項具體條件:
(一)第八十一軍以中衛縣城關和四郊為中心集中待命,以解放軍的制度進行整編。
(二)組織黃河以北的船只,于20日黃昏前送到黃河南岸,幫助解放軍渡河。
(三)停止中(衛)銀(川)公路上的汽車運輸,并負責保護公路橋梁。
(四)保護倉庫中的物資器材,不得破壞、動用。
五、中衛縣政府等待人民政府接收。
這五條最起碼的條件,馬惇靖聽后連連點頭,表示完全可以接受。為了進一步體現我軍的寬大政策,消除馬惇靖個人的顧慮,曾軍長還當眾宣布,保證馬鴻賓全家生命財產安全,馬鴻賓在中寧的東西,如果我軍已動用,也一律歸還。
9月19日下午5時,在中寧辦事處,曾思玉軍長代表兵團和馬惇靖軍長一起在協議書上正式簽字。馬惇靖和回民代表個個笑容滿面,感謝解放軍的寬大政策。他們在返回黃河北岸時,還連連高喊:“慶祝解放軍寬大政策的勝利!”
至此,寧夏的第二防御地帶被我軍完全占領。
摘自陳宜貴《解放寧夏》198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