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邦

發動群眾迎接全國解放

1948年秋至1949年1月，中國人民解放軍取得了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的偉大勝利，國民黨反動派敗局已定。為了更好地配合解放軍正面作戰，固海工委在老區召集會議，傳達了上級指示，決定將武裝工作隊改為各種身份出現的地下工作人員，深入敵后，發動群眾，開展抗糧、抗捐、抗丁斗爭，迎接全國解放的到來。

“打官司”智識王保長

任務分配以后，我們就根據各自的特長化裝，有化裝成醫生的，有化裝為小爐匠的，有化裝成做買賣的……我不會干別的，就化裝成一個貨郎子。我的任務是掌握張易一帶敵人活動情況和發動群眾工作。我交了武器，領了30塊大洋，到平涼買了些布，于1949年2月到達張易，利用趕集，轉鄉賣布，深入群眾，了解情況。那時我們黨的政策是，對國民黨鄉、鎮、保長中那些開明的和比較開明的都做工作，爭取他們站到人民的這邊來。我到張易的一個重要任務是做李貴清的工作。可是李常住蘭州，接觸不上。我就把注意力轉向做鎮、保人員的工作上。

梁家莊子有個保長叫王維漢，30歲左右。據群眾反映，這個人脾氣不大好，愛罵人，但辦事還比較公正，我便設法接近他。有一天，我住到梁家莊子一個姓白的農民家里，當晚下了一場雪，第二天走不了，就繼續住下來。這姓白的抽大煙，家里很窮。午飯后又來了柳方貴等3個莊里人，都是煙鬼。他們以為我是販大煙的，向我要大煙抽。我說我是賣布的，不是賣大煙的。幾人還纏得不成，我問：“你們這里有賣大煙的嗎？”他們說有。我就對姓柳的說：“我借你一塊大洋，你買煙去，可是過幾天要還我。”他滿口答應，拿著錢走了。過了幾天，我到柳家去要錢，柳見我是個做生意的外鄉人，就耍賴不給，我便借機拉著他去見保長“打官司”。那時我年輕，力氣也好，把他硬拉到保長王維漢家。我向王說明了情況，王說：“你是個生意人，和這些死狗交往啥呢？”我說：“我們出門人，來這里人生地不熟，有事就得煩保長解決嘛！”王說：“這樣吧，你賣你的布去，我慢慢給你要。”就這樣認識了王維漢。王維漢也愛抽大煙，我每次去要錢，就送他兩盒好香煙，有時也送幾個大煙泡子。通過多次接觸，王對我也產生了好感，愿和我結為兄弟，稱我為“老陳哥”（我去張易時化名陳德財），這樣我就成了王維漢家的常客。

那時國民黨兵員不足，到處抓兵。鎮上也常通知王維漢去開會，布置抓兵的事。一天，王維漢從鎮上回來，說又要抓兵。我笑著對他說：“現在形勢不大好，你何不做個大好人呢？”他問：“怎么個做法？”我說：“你悄悄通知群眾上北山，抓兵的來了，你把他們領到南山，讓他們抓不著。群眾不是都會感激你，說你是個大好人嗎？”王聽了連連搖頭：“那不敢，人家會把我的腿打折的。”他不肯這樣做，我也不多說話，只是把消息告訴群眾，讓大家都躲起來。不多幾天，從蒿店過來馬鴻逵黑馬隊的一個騎兵連催要糧草，王維漢招呼在保公所的院子里休息。王是個年輕人，愛打槍，把一個士兵的槍拿在手里翻弄，一不小心，槍走了火，幾乎傷了一個士兵。敵連長暴跳如雷，說王維漢是個壞人，要捆起來吊打，多少人勸解都不行。我一看事急，叫保干事任啟華趕快去買兩只肥羊羔，提去送給敵連長。我又給說了許多好話，才算平息了這場風波。此后，王維漢對我更加信任了。我說怎么辦，他就怎么辦。群眾發動的也充分，鎮上派來抓兵，就組織群眾躲起來；催糧要草的來了，招呼吃飯的招呼吃飯，捆草的捆草，裝料的裝料，等把來人送走后，什么也不往去送了。

酒席間制服杜保丁

我在閻流溝一帶活動了兩三個月，這里的情況基本上摸清楚了，群眾也熟悉了，大家都叫我“陳貨郎子”，工作開展的也比較順利。只是王維漢的保上有個保丁叫杜有倉。這人非常壞，經常敲詐群眾，群眾非常反感。我在閻流溝集上擺攤，他三番五次地來找我的麻煩。開口說我不是好人，閉口說我不是賣布的，我把身份證給他看，他不承認，和我吵了好幾次，動不動就要拉我去見保長，對我的工作干擾很大。為了制服這個家伙，我把他敲詐群眾的事實一一作了調查。

我和王維漢的聯系建立起來后，一天，我對王維漢說：“這一向把人逛讒了，今天請你給咱割些肉，倒點酒，咱弟兄好好地犒勞犒勞。”我把錢交給王維漢，王叫干事任啟華去備辦，叫把幾個甲長也請來了。

酒席擺好后，杜有倉也來了。進門一看，我和王保長并肩坐在上首，臉上就轉顏轉色地站在一旁納悶。我和王保長都請他入座，他才在幾個甲長的旁邊坐下。

這時我站起來，舉杯說：“保長，各位甲長，我姓陳的是個外鄉人，來貴地做點小生意，混碗飯吃，承蒙各位的關照，也還過得去，借此機會，我敬各位薄酒一杯，深表謝意！”大家飲了。

接著，王維漢站起來向我敬酒說：“老陳哥來我們這窮地方做生意，也有不少困難，如有關照不到的地方，還望多多包涵！”幾個甲長也都稱我“老陳哥”，輪流向我敬酒。

最后，杜有倉也向我敬酒。我同他開玩笑說：“這酒我喝，可下次見了面，不要拉我見保長噢！”杜有倉被說得面紅耳赤，連說：“對不起，對不起！”保長問是怎么回事，我便笑著把杜和我在街上爭吵的事說了一遍，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弄得杜有倉十分尷尬。王維漢也笑說：“老陳哥，他下次拉你，你就來，看我不打折他的腿！”杜有倉連說：“再不敢了，再不敢了！”之后大家邊喝酒，邊閑談。也談到國民黨軍隊在前方吃敗仗的話題。

我趁勢以“老大哥”的口氣插話說：“前線的事是國家的大事，我們管不了。可你們做地方官的，要注意把老百姓的事辦好。甲長和保丁是保長的左右手，可不能在下面干對不起老百姓的事。如果干對不起老百姓的事，知道的人，說是你們自己干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保長指使的，這個影響就不好了！”王維漢接上說：“老陳哥說的是，現在形勢不大好，咱們有言在先，大家在下面要公正辦事，可不能胡作非為，如果叫我查出來，別怪我姓王的不客氣！”

席間，杜有倉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這場酒喝得實在不是個滋味，以后他變得規矩多了。

交窮友建立聯系點

通過幾個月的摸底了解，我認識了毛家莊的王福勤。此人家庭貧寒，為人忠厚老實。我同他聊天時，發現他對共產黨有所了解。原來1936年紅軍長征路過這一帶，紅軍紀律嚴明，不打人不罵人，不拿群眾的東西，在群眾中留有深刻的影響，這也是我在這一帶開展工作比較順利的思想基礎。王福勤對國民黨的反動統治深惡痛絕，期盼著共產黨早日到這里來，領導人民翻身求解放。

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覺得這人可靠，就把我的身份告訴他。并向他說明，我們不能坐等解放軍來解救我們，而應積極行動起來，發動和組織群眾同反動派作斗爭，迎接固原解放。他聽到了非常高興，表示一切愿意聽我的安排。我就在他這里建立了聯系點，一方面積極串聯，擴大骨干隊伍，一方面了解掌握鎮、保長的動向。

通過幾個月的串聯，我們的骨干力量已有梁進忠、武漢臣、黎正倉、趙忠義、陳德和、羅宏賓等10多人，按保分片包干，做發動群眾工作，有事就在約定的地點碰頭研究，通過各種關系做鎮、保人員的爭取工作。抓兵的人來，我們組織群眾有計劃的躲避和自衛；催糧要草的來了，我們采取各種辦法應付走了事。由于我們處處保護人民的利益，群眾對我們也越來越信任，聯系面越來越擴大。

接收鎮保建立新政權

有了一定的群眾基礎，我打算到老區去匯報工作。我把那些骨干召集起來，交代了任務，說明我到老區向上級匯報后立即趕回。那時，國民黨已到了崩潰的前夜，抓兵更猖獗了。幾位年輕人有些膽怯，要跟我到老區去。我做了許多思想工作，并作了周密地安排，讓他們加強聯系。村村由老人、小孩放哨，一有情況，迅速通報，組織群眾躲避和自衛。這樣他們的思想才穩定下來。

7月，我到老區匯報了工作，接受了任務，和車萬寶一同返回，到山關口時，解放固原的戰斗已經打響了。車萬寶去了隆德，我趕回張易，把那些骨干聯系起來，發動群眾，密切注視鎮、保及自衛隊的動向（自衛隊隊長張占魁帶著30多人的自衛隊駐陳兒溝）。通過各種渠道，做鎮公所人員的爭取工作，積極作好接收的準備。

8月初，固原解放。趙崇德、劉齊家帶領一批干部接收了縣政權，建立了固原縣人民政府。趙崇德任書記，劉齊家任縣長。我奉命接收了張易鎮，接收后改為區，縣上來文，任命我為區委書記兼區長。我們首先繳了張占魁自衛隊的槍，把區上干部武裝起來，然后利用集市召開群眾大會，宣布張易區人民政府成立。逢集那日，街上貼滿了“歡迎建立人民政權！”“共產黨萬歲！”“熱烈歡迎白區長！”等大標語。群眾焦急地等著著共產黨的白區長是怎么個人。大會開始了，主持人宣布：“請白區長講話！”當我大步走上講臺時，群眾驚愣了，“這不是陳貨郎子嗎？怎么成了白區長？”我向群眾說明姓白，叫白銀邦，是共產黨派我到這里來工作的。接著講了黨對新解放區的八條政策（當時稱統“約法八章”）。群眾聽了非常高興，相互談論，氣氛熱烈，沉浸在一派翻身得解放的喜悅之中。

摘自《固原文史資料》第5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