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風景秀麗,景色怡然;寶地四季如春,萬始歸一。
在那盤巖突兀,仙云繞繞的南石懸邊,老者席地而坐,緊閉雙眼。懸崖之下,水天相接的中南海,仿佛本身就是天空的一部分,仙鶴不絕,彩云照歸。
可謂是天地同聲息入耳,乾坤攜大道于心。
老者置身于蒼茫之間,丘石山壑般的額頭微動,卻是識海翻騰,而后天地入定;森梅玉林般的須發輕浮,卻是意念奔涌,再續乾坤之主。
如此意動神動,心隨物移,不知道老者已經修行了多少年。
“宗主……”
一道童一路上磕磕碰碰,終于翻到在老者身后,聲音顫抖著,喊出了宗主兩個字之后,再也喊不出話來。
老者氣定神微,尚未睜開雙眼,他感受得到,道童心跳快于常人三倍,但身體完好,氣韻清暢,尚無大礙,并非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傳達最后的信息的那種惡劣情況。
老者在此修煉之前曾道:非滅門等大事不可驚擾。
而現在,剛才在心際快速游走的云已經變得非常緩慢,他感受時間的行走宣告失敗,剛才在腦海中散發芬芳的藏靈花已經重新變成花蕾,他感受生命的移動也宣告失敗。
顯然,這個道童已經嚴重地影響到他的修行。
口鼻間的氣息,明顯變得更粗。他在等待道童稟報所謂的大事。
“宗主……”
道童還是只說出了兩個字,暈厥了過去。顯然,他太疲憊了,為了跑上這南石崖,一刻也沒曾休息。老者忽然睜開雙眼,揮一揮衣袖,一道七彩神光拂過道童臉龐,終于把他從垂死的邊緣給救了回來。
用神識確定道童無礙之后,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說。”
道童已經完全恢復了過來,可嘴巴還是說不出話來。也許這句話,太重了。
重到可以壓碎他的身軀。
道童雙手舉著一塊令牌,跪在了地上。
老者有些不耐煩,額頭緊鎖,難道自己的門人還不懂規矩嗎?到南石崖打擾他修行已經是不可饒恕的罪過,現在卻又是如此無禮。他終于起身,要一看究竟。
可是,當他轉過頭去的瞬間,卻是瞬間癱倒在地,連手中兩尺長的雀羽,也隨風滑落,掉下懸崖。
這……
老者說不出話來,盡管他是中南海宗主,玄靈九闋的大靈修,虛青。
令牌由藏靈木鑄成,古樸的紋絡,像歲月的道道深痕,又像是靜寂的血色脈搏。藏靈木乃是由超過千年的藏靈花長成的樹體,花本身已經枯萎,萬古不開。這種樹樹軀如礦石一般,用和煉鐵同樣的方式,可以從藏靈木中提取熔礦,從而鑄造成物體。
整個中土世界,只有一個地方有唯一的一株的藏靈木。
它在藏靈山上。
也就是說,這塊令牌是藏靈三老親自所發。
上一次這塊令牌現世,已經距今兩百余年。
修行之人從進入各院派靈修開始,要認識的第一種的東西不是藏靈花,而是他們可能永遠也看不到甚至連他們的掌門和宗主也看不到的一種令牌。
即小道童手中的,巨闕令。
“藏靈三老下山了?兩百年了,兩百年了啊,為,為,為什么?”
虛青大師雙手顫抖著接過令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巨闕令,心中萬分激動,萬分惶恐。
“去哪兒?”
“名都,明宮。”
道童如釋重負,忐忑不安地走了,差點兒從階梯上摔了下去。
大師手中緊緊地握住巨闕令,喃喃自語道:
“知方嗎?你到底發現了什么?”
他已經很老了,雖然與知方一樣,看上去七八十歲,可是,他們似乎都忘了自己活了幾百年。上一次巨闕令下達的時候,自己還沒有資格接令。
虛青大師,知方老人,龐培教首,遁世宗宗主蓋烈,已經在玄靈九闋上停留了上百年。突破龍身之謎在幾千年前消失之后,也是藏靈花降臨人世之時,至今,已經有幾千年沒有真人成龍了。
……
……
“皇上,皇上……。”
“什么事如此驚慌,沒看到朕在批閱奏折嗎?”
太監一跟頭翻進御書房,皇帝抬頭,只覺眼前一片強烈的亮光……。
“巨……闕……巨闕令……”
頂元皇帝聲音顫抖著,使勁兒地揉了揉眼睛,差點兒從批閱臺摔倒。
他當上皇帝的第一課,絕不是學習如何批閱奏折,而是認識巨闕令。
這,同樣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巨闕令。
……
……
同樣的令牌,只發給藏靈榜上的正派人族強者。教首知方的神鷹,原本只是邀請那些強者參加三院元老大會,沒想到,卻驚動了藏靈山,更是讓藏靈三老祭出巨闕令,兩百年來第一次下山。
而整個人族,見過藏靈三老的,只有教首知方一人。如果算上即將到來的這一次,那么他將是藏靈山外,整個人族歷史上見過藏靈三老次數最多的人。
就兩次。
有一個人也許還有這樣的機會與他共同分享這個記錄。藏靈榜上榜首位置的蒼海一笑。藏靈榜雖然不計較實際力量的強大,沒有明確的排位,但排在最前面那個位置的,始終是傳奇一樣的存在。
滄海一笑因為去尋找天涯海角,而沒有接到巨闕令。
其他的諸如大名二鼎,北斗四辰,云母六旗,中南七俊,永陵八夫,南國九劍,西海神香,全部都接到了巨闕令。就連歸隱商界,做藏靈花買賣的百里挑一的父親,中南七俊之首百里卿,其在弧松湖畔修行的爺爺百里千里,也收到了巨闕令。
然而,最讓人震驚的還不止于此。
就連頂元皇帝也無權調動的,鎮守焚天塔,看護神石的天元五圣中的人族強者赤松雨伯,更是被藏靈神鷹親自邀請出塔。
要知道,幾百年來赤松雨伯從未出塔,上一次巨闕令出世根本就不足以驚擾他。
赤松雨伯的名字在民間早就沒有了記載,就連藏靈榜上,也絕不提及他的名字(唯獨鎮守焚天塔的天元五圣是沒有名字的)。也許,他是蜃靈十三闋中的一個,也許不是。他的威望不及教首知方、龐培,可是就算是萬眾敬仰的兩大教首,見了赤松雨伯,照樣得像晚輩見長輩那樣恭敬對待。
他可是與藏靈三老同輩的人族傳奇。
赤松雨伯曾經幾乎在一夜之間修得辰龍之身,在兩百年前人族生死攸關的四族大戰中,在孤魂靈以一人之力連破魔族尊主,妖族蛇靈,為人族贏得了無上的榮譽。
可是又不知為何那場大戰之后,甘愿入駐焚天塔,被神石吸去靈力,落回玄靈之身。千百年來人族始終無法突破龍身,而他的辰龍之身如何修得,又為何自毀力量,在焚天塔孤苦一生,始終是未解之謎。赤松雨伯一直緊咬牙關,只字不提。
因為那次魔尊與蛇靈被區區人族擊敗,兩族至今耿耿于懷。魔尊、蛇靈知道赤松雨伯自毀功力之后,還曾經痛哭流涕,感慨從此世間,再無強者。
與赤松雨伯同時代的藏靈三老,真的不知道活了多久了。他們的修為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人,是魔,是獸還是妖,可是卻因為融貫中土世界的所有知識,知古今,演未來,受到四族的共同尊重。
藏靈三老下山,所有人都知道,劃時代的大事就要發生,靈修界新的紀元就要到來。
因為,三老下山,就意味著,所有的人族強者就要見證,新的靈修界藏靈巨闋的產生。
兩百年沒有被推舉的藏靈巨闋,將重新執掌整個靈修界。
藏靈巨闕,只會在兩種情況下被推舉:第一種,是在人族生死存亡之際,鎮守焚天塔的赤松雨伯,就是上一任的藏靈巨闕;第二種,便是有人對整個靈修界和人族作出舉世無雙的重大貢獻之時。
提名者只能是藏靈三老,有巨闕令的人,便有投票的權利,得票超過三分之二,便成新一任的藏靈巨闕。
當青年俊才們都在皇陵中歷練之時,藏靈山上的神鷹,都持著巨闕令,直接迎接每一個有投票權利的大人物。一旦藏靈巨闕被推舉出來,整個人族,必須聽其號令。就算是頂元皇帝,元國、回國皇帝,也不可避免。
這是萬千年來整個人族的誓約。
藏靈巨闋,就是對人皇的尊稱,人皇的時代,似乎就要到來。
兩百年了,距今已是兩百年了。
時間很長,算算也很短。
人皇,會如約而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