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沉悶的對白
- 蜃靈
- 銀賊知女心
- 2860字
- 2015-07-31 23:05:23
七天被這個百里挑一說得怪怪的,并沒有給對方留下什么好印象,而自己對他,也是莫名其妙。上一次被三位老人牽著鼻子走的時候,還沒有注意看這個自己要在此學習的地方。原來這里,名叫天心園。
天心園看上去像是整個學院的文脈所在,亦是靈氣所在。不同于其他教學的地方,這里很大,看上去就像一個貴族莊園。園內北為山巒,南有湖泉,布滿了大大小小,稀稀疏疏的花圃和房子。山巒北高南低,層層而上,在那最頂端的孤心閣,便是院首居住的地方。湖面氤氳繚繞,鳥語依依,楊柳扶風,清濤拍岸,給人一種別致的秋日涼爽之音。人無精神則頹,園無精神則廢。這座只讓七天小小的眼睛看得清大致輪廓的小園,著實散發著令人向往的仙道之氣、精魄元盛之氣。
這里,是天心院的元老們的修行寢居的地方。
并不是所有學生都可以隨意進出的。
也是為什么別人要以異樣的眼光看著七天的原因之一。
房轍與杜晦,兩位老人都進天心院幾個月了,也是自房轍老人上次在酒間大罵北斗院與飛星院,再加上這讓人匪夷所思的試卷,人們才知道,原來房轍與杜晦,竟然是院首張通的師叔師伯。這可聞所未聞。而又為何,在兩位老人到來之時,院首不曾提及?
這不是七天考慮的事。
正當七天準備踏進房轍先生書房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讓他愣在了門外。那頭發,那發帶、那服飾、那藏靈花形的發簪……
沒錯,是祝真。
書房很大,從正堂向外看,左邊是擺放書籍與古卷的區域,右邊是修行打坐的區域,而中間,是先生授課的地方,只有三張學生所用桌子。左邊兩張,右邊一張。
祝真正盤坐在右邊,耐心地看書,等待老師的到來。
七天看見的是她側臉。
大概是祝真看得太認真,并沒有察覺到他站在門外。七天就像一根呆板的釘子,釘在原地,動彈不得。身旁的大樹響起沙沙的聲音,,幾片落葉打在了自己身上,似乎在催促自己趕快進去。風吹動著他倦美的青絲,刮得臉上寒微,掛得似乎心跳都沒了。
這樣走進去會不會太冒失?
或者說,有什么不可?
她是東升教圣女,也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
只不過她沒有看見自己。
那可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安靜優雅中多一分成熟,優雅安靜中少九分戾氣。那半邊如藏靈花般清秀的臉,仿佛在溫書之中,變化著些許淺淡的顏色。
是氣質隨空氣的變化,是心情隨文字的變化,是思考隨書籍的變化。
她一定是個敏感的、大方的、睿智的女孩兒。
他終于邁開了步伐,是被風推著走的,風里的空氣長了許多的手,要將他塞到屋子里去。就在七天一只腳落在屋內的一瞬間……
“大膽!”
一聲長喝,七天把腳伸了回去。
祝真轉過頭來,看到屋外的七天,心中小小一驚。又立馬收回了剛才的語氣。
“怎么是你?你怎么會來到這里,我還以為有人來擾我修行。”
祝真起身,走到了七天身邊,她突然覺得全身都僵硬起來。不知道為什么,一見到這個七天,就渾身不自在,說話也變得吃力,一點兒也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也許,是那封已經退還的婚書在作祟吧。
“難道你不知道,這里是不能隨便進來的嗎?”祝真冷冷地說道。
“知道。可我……”
“你被錄取了?”
“是的。”七天抬頭看看祝真,倒是把祝真的眼神給彈開了。
祝真愣住了,她的表情許多復雜的情感,那天考試之后,本來她是不屑一顧的,可是當三大靈修院一天之內將試卷的事傳得沸沸揚揚,自己也忍不住看了。憑那張試卷的難度,她便更加的確定,那個叫七天的少年,他棄考了。可是現在,一句“是的”,不得不讓她重新考慮自己說過的話,重新審視這個扔到人群里也不會冒泡的少年。
“那,上次你不是棄考了?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時間,那份試卷,你考了幾等幾闋?”這是她關心的問題,因為就連自己,也沒有把握答對其中一半,而且處在第一名的秦晴,藏靈八闋的天才少女,玄靈張峰座下入室弟子,也不過考了個區區的丙等五闋。
“我不知道,公示欄中沒有我的名字,但我被錄取了。”
但我被錄取了。
七天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語氣更重,似乎要在高高在上的不說話也神氣和盛氣同時逼人的圣女面前,證明什么。
祝真聽懂了話里的意思。
“那,連成績都沒有,想必是走了其他渠道吧?看來我幫你獲取考試的資格,是多余的的了?沒想到,在你的身后,竟然還有大靠山,連天心院這種地方,都能進得來。”
她覺得這個少年是在自己面前掙扎,不過是維護自己的尊嚴罷了,而自己,也并沒有任何侮辱過他的言論,也并沒有想要傷他自尊的心。
但好像不知是哪里,的確輕輕地刮傷了。
她真的很可憐他,盡管他長自己一歲。
“其他渠道?你怎么不直接說是走后門?天心院這么大,連西門,東門我都沒有看到過,又到哪里去找后門?倒是前門很大,人很多,進來的時候,像擠豌豆似的,擠著擠著,突然就蹦進來了。”
“呵。”
祝真突然被逗笑了。不過就那么一瞬間的事。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的確有兩下子,但這種口齒伶俐的人,也許和語言藝術大師,相國大人差不多,城府頗深,是不好打交道的。父親常常告誡自己,涉世未深,步步為營。
聽得出,他的確是靠自己進入天心院的,不過也是明顯地向自己表達不滿。
“既然天心院錄了你,公示欄上又沒有名字,總得有個理由吧?”
“我也想要個理由。可是他們沒有給。”七天忽然變得有點兒可憐眼前這個女孩兒,在城墻和過厚的云層底成長起來的人,讀再多的書,眼睛也只有那么大。
她是一只在園子里放養的鳳凰。
可憐。
“他們?”
“是院首,還有房轍與杜晦先生。”
“什么?!你是來這里學習聽課的?”祝真終于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禁眼睛一亮,回頭看著七天。
七天的眼睛并沒有回避,而是直直地看著祝真,兩人都沒有說話。憋了半天,才說了聲:
“是。”
祝真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好像中了什么咒語站在原地。果然,這種人不好打交道,說話也得在腦子里轉轉。那轉動的速度,還要不至于冷場。
其實,她并不知道,這并不是因為七天,而是自己,從來沒有對一個同齡人,好好說過太多的話。圣女的成長空間,從某一個角度來說,是狹小的,寂寞的,苦悶的。
孤單成影。
“那,既然是這樣,算我錯怪了你,你且進來吧。”
這讓祝真感到有點兒難受,說話就仿佛如履薄冰一般,她對眼前這個少年,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好感。
一丁點兒都沒有。
七天走進了正堂,選了左側第二個位置坐下。桌子上有筆墨紙硯,還有幾部書籍、卷軸,這大概,就是今天要學習的東西吧。
祝真回到位置上,繼續專心看書。
她專心不起來了。
沒翻開過一頁,雖然眼睛是看著文字圖形的,但完全就不知道寫了些什么。
這是第一次,她坐在只有兩個人的教室,而且還是個令她可憐又沒什么好感的人。
“那這個位置,應該有人吧?你知道嗎?”七天向祝真問道。這些書上所講的內容,他隨手翻了一下,幾乎全是自己掌握過的,總這樣坐著,很悶,是真的悶而不是安靜。
“不知道。”
“教你的老師,是房轍先生,還是杜晦先生,或者是兩位先生?”
祝真抬起頭,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七天,不知道是在看白癡還是在看傻子,沒有說話,又慢慢地低下了頭,繼續看書。
七天不再問了。他只在在腦海中專心背書。
他專心不起來了。
沒有背過完整的一段,雖然腦海中明明有那些圖形文字的,但完全不知道背了些什么。
這是第一次,他坐在只有兩個人的教室,而且還是個令他可憐又沒什么好感的人。
她在努力地看書,只有看書可以轉移視野。
他在平靜地背書,只有背書可以閉上雙眼。
沒有交集。